月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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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四月的一个黄昏。开始是被山野里的一坡山樱花给迷住了，我一个人在那片山樱花盛开的山坡上呆了很长时间，完全陶醉于四月的山林里。后来，因为一群从头顶飞过的斑鸠和一只从脚边跑过去的灰色野兔子提醒了我，我知道自已得赶快下山了，不然，我将要孤身一人在暗下去的山林中行走了。
当春天的晚霞在山林上空完全消失后，我还在一条山中的小土路上行走。这条土路很窄，是一条山里人上山打柴、放牛或摘山果的小路，路的两侧长满四月里正茂盛的茅草，有一些开着紫色小花朵的矢车菊、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和绿油油的车前草点缀其中。我还看到茅草丛中偶尔撒落一些淡红色的花瓣，拾头一看，才知道是小路上头山林里飘下来的野山樱花瓣――它们在四月的风里，能飘很远很远。小路下侧是一条山溪，一路上，我能听到它们发出的清浅的流淌声。行走在这条土路上，路下侧的山溪里有时会突然发出扑拉拉的一阵声响，有时又会是腾腾的一阵疾路声，总是把我惊得身子一颤。山溪很深很窄，两边崖坎上又长着茂密的茅草和小树枝，在暮色中，我努力往下面张望，也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不过，这样的山林中，不会有猛兽，更不会有歹人。一定是什么小兽物在山溪里活动。后来才知道那发出扑拉拉声音的，一般是从山林里下来喝水的山鸡、斑鸠之类，它们总是成群结队、拖家带口地来到溪边喝水。它们受了惊时，就会扑拉拉地一齐从茂盛的茅草丛中飞走。那发出腾腾疾走声音的，是野山羊、小灌猪之类。它们也常常要来山溪里喝水，但它们的胆子很小，一听到异样的声音，就会迅速跑掉。当我在土路上行走时，是我惊扰了它们，而非它们要来吓唬我。
但是，暮色越来越浓，我还在那条四月春深的小路上行走着。渐渐的，四野的山色也越来越暗，远处的山影已变成了朦胧的一片水墨色，并慢慢与天色溶为一体。远山与近山，只剩下层次浅淡不同的茫茫青色。地气在下沉，空气变得越来越清洌，透着四月夜晚的薄薄春寒。林深处不时发出的几声鸟鸣，轻轻地冲撞着夜气，并击出一波一波如水纹般的细纹。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仿佛间忘却了自身的存在，在那一刻，自身已与四月山林里的一棵树，一株草，一花朵，或是一只到山泉边喝水的小兽物成为了同类。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感觉，在暮色完全降临大地后，我的心中并没有惶然，涌动的仍是一份宁静而安祥的喜悦。
转过一个弯弯山道，就走出了那条茅草与野花丛生的小路。隐敝处的流水声也渐渐消失。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东边的山林上空变得明亮起来，青黛色的山影上空，泛起了大片淡黄色的光。啊，是月亮升起来了！那么圆，那么亮！刚升起来时是黄色时，只在一瞬间，就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白，大地就涂上了一层浅淡的银粉。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嗅到了浓浓的桔子花香。是这浓烈的桔子花香提醒了我，知道自已快走出山林了。这片桔林很大，占了整整一面山坡，过了这片桔树林，那边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了。我深深地呼吸着糅满桔子花香的夜气，不急着赶路了。这一刻，我站在桔林下的小路上，以喜悦的心情欣赏着天上的圆月和月夜的山林。
这个时候，整个山林与在暮色中时又不一样了，大地的低矮处浮动着薄薄的夜气，而山林上空，轮郭分明，淡淡的月色给眼前的一切都涂上了如梦的色彩，那一种阴柔之美，让人觉得有些失真。当我站住不动时，有一些蚱蜢之类的小虫子，从路边的草丛中跳了出来，跳到我的脚上，又从脚上跳开。有一些虫在脚旁的草丛中发出瞿瞿的欢叫声。
但是，我不能在山林里呆上一晚。我还得回家。然而，那条出山的路在哪个方向呢？我只记得翻过上面那片桔林，就能看到城里的灯火。于是，我就梦游般沿着另一条路往桔林上面行走。终于爬上那面矮坡时，我看到了对面山坡下的一片灯光。这时，有一只狗在月光里腾腾地向我走了过来。我开始心里一阵紧张，心想不会是一只狼吧？其实是不会的，在这个四月的夜晚，是不会有狼出现在这种飘满桔子花香的地方的。我想可能是守桔林人的看家狗吧。那只狗长得很高大，当它走近我时，低着头，在我脚边嗅了一会儿，然后在鼻子里发出几声轻轻的哼哼声后，就给我让开了小路的大半边，等我走过去后，它就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的月亮地。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对与它的邂逅心怀几许惊悚，几许兴奋。在这溶满花香的四月的满月夜，我不知这只高大的狗子要赶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它和我一样，只是深深迷恋这四月春深的夜晚，只想随便在山林中走走，看一看月色，闻一闻花香吧。
在桔林下的小路上又走了一阵，我看到了一间小木屋，那就是秋天里桔子成熟时守果林的人居住的房子。然而，现在这间小屋子是空的，里面发出阵阵春夜里清幽的虫鸣。桔树刚开花，离结果、成熟还早得很。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前面的坡地那边的一片梨树林，在今晚居然开出了满坡的梨花！
我居然不知道这四月之夜，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于是，我快步走向那片梨树林。月光下，这片梨花开得多么灿烂啊，一树树，一枝枝，宛如堆雪！谁在月亮地里遇上满坡盛开的梨花，谁一定会将自已深深迷失在那种如梦的境界里！我的脚步在那一刻又停下来了。站在沾了月光清辉的香雪海里，真想让自已也变成一枝梨花。于是，我就在那片梨花林中，走呀走，越走，感觉越轻盈透亮，心里面堆满了如雪的梨花。
一阵晚风拂过，将树上堆积得太厚的花朵吹落一些，有一些飘落在我的身上。我又走了一阵，遇上了一道木删栏。当我想跨过木删栏时，发现删栏的下半截让落花埋了一半。在我跨过那道删栏时，我的双脚也深深地掩在了落花中。过了那道木删栏，我又走了一阵，又遇上了一道木删栏，下面还是堆积着厚厚的落花。我想，是不是我又走回来了？抬头看看天，月亮已升到正中天了，而我还在一片如幻境般的梨花林中转来转去
那是在四月的一个黄昏。开始是被山野里的一坡山樱花给迷住了，我一个人在那片山樱花盛开的山坡上呆了很长时间，完全陶醉于四月的山林里。后来，因为一群从头顶飞过的斑鸠和一只从脚边跑过去的灰色野兔子提醒了我，我知道自已得赶快下山了，不然，我将要孤身一人在暗下去的山林中行走了。
当春天的晚霞在山林上空完全消失后，我还在一条山中的小土路上行走。这条土路很窄，是一条山里人上山打柴、放牛或摘山果的小路，路的两侧长满四月里正茂盛的茅草，有一些开着紫色小花朵的矢车菊、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和绿油油的车前草点缀其中。我还看到茅草丛中偶尔撒落一些淡红色的花瓣，拾头一看，才知道是小路上头山林里飘下来的野山樱花瓣――它们在四月的风里，能飘很远很远。小路下侧是一条山溪，一路上，我能听到它们发出的清浅的流淌声。行走在这条土路上，路下侧的山溪里有时会突然发出扑拉拉的一阵声响，有时又会是腾腾的一阵疾路声，总是把我惊得身子一颤。山溪很深很窄，两边崖坎上又长着茂密的茅草和小树枝，在暮色中，我努力往下面张望，也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不过，这样的山林中，不会有猛兽，更不会有歹人。一定是什么小兽物在山溪里活动。后来才知道那发出扑拉拉声音的，一般是从山林里下来喝水的山鸡、斑鸠之类，它们总是成群结队、拖家带口地来到溪边喝水。它们受了惊时，就会扑拉拉地一齐从茂盛的茅草丛中飞走。那发出腾腾疾走声音的，是野山羊、小灌猪之类。它们也常常要来山溪里喝水，但它们的胆子很小，一听到异样的声音，就会迅速跑掉。当我在土路上行走时，是我惊扰了它们，而非它们要来吓唬我。
但是，暮色越来越浓，我还在那条四月春深的小路上行走着。渐渐的，四野的山色也越来越暗，远处的山影已变成了朦胧的一片水墨色，并慢慢与天色溶为一体。远山与近山，只剩下层次浅淡不同的茫茫青色。地气在下沉，空气变得越来越清洌，透着四月夜晚的薄薄春寒。林深处不时发出的几声鸟鸣，轻轻地冲撞着夜气，并击出一波一波如水纹般的细纹。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仿佛间忘却了自身的存在，在那一刻，自身已与四月山林里的一棵树，一株草，一花朵，或是一只到山泉边喝水的小兽物成为了同类。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感觉，在暮色完全降临大地后，我的心中并没有惶然，涌动的仍是一份宁静而安祥的喜悦。
转过一个弯弯山道，就走出了那条茅草与野花丛生的小路。隐敝处的流水声也渐渐消失。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东边的山林上空变得明亮起来，青黛色的山影上空，泛起了大片淡黄色的光。啊，是月亮升起来了！那么圆，那么亮！刚升起来时是黄色时，只在一瞬间，就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白，大地就涂上了一层浅淡的银粉。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嗅到了浓浓的桔子花香。是这浓烈的桔子花香提醒了我，知道自已快走出山林了。这片桔林很大，占了整整一面山坡，过了这片桔树林，那边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了。我深深地呼吸着糅满桔子花香的夜气，不急着赶路了。这一刻，我站在桔林下的小路上，以喜悦的心情欣赏着天上的圆月和月夜的山林。
这个时候，整个山林与在暮色中时又不一样了，大地的低矮处浮动着薄薄的夜气，而山林上空，轮郭分明，淡淡的月色给眼前的一切都涂上了如梦的色彩，那一种阴柔之美，让人觉得有些失真。当我站住不动时，有一些蚱蜢之类的小虫子，从路边的草丛中跳了出来，跳到我的脚上，又从脚上跳开。有一些虫在脚旁的草丛中发出瞿瞿的欢叫声。
但是，我不能在山林里呆上一晚。我还得回家。然而，那条出山的路在哪个方向呢？我只记得翻过上面那片桔林，就能看到城里的灯火。于是，我就梦游般沿着另一条路往桔林上面行走。终于爬上那面矮坡时，我看到了对面山坡下的一片灯光。这时，有一只狗在月光里腾腾地向我走了过来。我开始心里一阵紧张，心想不会是一只狼吧？其实是不会的，在这个四月的夜晚，是不会有狼出现在这种飘满桔子花香的地方的。我想可能是守桔林人的看家狗吧。那只狗长得很高大，当它走近我时，低着头，在我脚边嗅了一会儿，然后在鼻子里发出几声轻轻的哼哼声后，就给我让开了小路的大半边，等我走过去后，它就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的月亮地。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对与它的邂逅心怀几许惊悚，几许兴奋。在这溶满花香的四月的满月夜，我不知这只高大的狗子要赶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它和我一样，只是深深迷恋这四月春深的夜晚，只想随便在山林中走走，看一看月色，闻一闻花香吧。
在桔林下的小路上又走了一阵，我看到了一间小木屋，那就是秋天里桔子成熟时守果林的人居住的房子。然而，现在这间小屋子是空的，里面发出阵阵春夜里清幽的虫鸣。桔树刚开花，离结果、成熟还早得很。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前面的坡地那边的一片梨树林，在今晚居然开出了满坡的梨花！
我居然不知道这四月之夜，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于是，我快步走向那片梨树林。月光下，这片梨花开得多么灿烂啊，一树树，一枝枝，宛如堆雪！谁在月亮地里遇上满坡盛开的梨花，谁一定会将自已深深迷失在那种如梦的境界里！我的脚步在那一刻又停下来了。站在沾了月光清辉的香雪海里，真想让自已也变成一枝梨花。于是，我就在那片梨花林中，走呀走，越走，感觉越轻盈透亮，心里面堆满了如雪的梨花。
一阵晚风拂过，将树上堆积得太厚的花朵吹落一些，有一些飘落在我的身上。我又走了一阵，遇上了一道木删栏。当我想跨过木删栏时，发现删栏的下半截让落花埋了一半。在我跨过那道删栏时，我的双脚也深深地掩在了落花中。过了那道木删栏，我又走了一阵，又遇上了一道木删栏，下面还是堆积着厚厚的落花。我想，是不是我又走回来了？抬头看看天，月亮已升到正中天了，而我还在一片如幻境般的梨花林中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