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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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二九年,乔琼安三十岁,是个专职的言情小说家。

    天空灰蒙蒙的,从午后太阳就躲进厚重的云层里,好像快下雨了,空气显得沉重。

    站在二楼的阳台,乔琼安先是将白色木架上的小盆栽一一挪进屋内。

    这场雨若真的落下,恐怕来势汹汹。

    一如她此刻的心境,看起来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之下却是波涛汹涌。

    这些日子以来,她并不好受,过着宛如双面人的生活。

    在二楼的阳台往下眺望,约四坪大左右的前院是他们闲暇之余共同的心血,里头种满各式各样的盆栽花草,他们曾为要种什么花卉而斗嘴,为前院要如何布置盆栽而冷战。

    还有,这一栋位于林口三层楼半的透天厝,是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也是她编织两人会共同成立家庭,生下baby的幸福天地,可如今呢?

    幸福或许依旧存在,但只是表面而已。

    强颜欢笑并不好过,她好想一刀斩断现在的hl。

    或许就在今晚吧,长痛不如短痛这话不知谁说的,可说的真好啊。

    轰隆隆~天际传来闷雷响。

    乔琼安仰首对灰沉的天色无语一叹。

    轰隆隆~雷声由远忽近,顷刻间,大雨滂沱而下。

    人在半遮掩阳台上的乔琼安来不及闪避,被淋了些湿。

    她回到室内,走进浴室拿毛巾擦拭被雨淋湿的发跟手臂,然后呆坐在床尾,表情冷然。

    雨珠可以擦拭掉,但已经被搁进心头的怀疑呢?像针一般密实的扎进心头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乔琼安对着空气发呆,窗外,雨以激烈的方式不断落下,直到天黑。

    雨停,在晚上八点左右。

    听到楼下车子驶入的声音,她才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躯,但依旧没有下床。

    杜方勤下班回来了。

    “安?”

    在楼下客厅厨房都找不到女友的杜方勤走上楼来,他打开卧房的灯,果然,他最爱发呆的亲亲女友正坐在大床上,双手圈着屈起的双膝,下颚放在膝盖上,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早已习惯女友这样子。

    靠文字创作生活的她,常被他笑脑容量肯定比外型所看到的还要大好几十倍,他常常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跟言语吓到。

    他习惯的电脑世界不是一就是,他们的脑部组织是如此的不同,但生活却是契合且幸福的。

    杜方勤没有打扰乔琼安发愣,他早习惯她这副可爱的模样。

    他先行换下上班的衣物,这些时日由于公司新开发的游戏软体已经接近收尾上市阶段,身为开发室总监的他经常性加班,总无法回家陪女友吃晚餐。

    换好轻松家居衣服的他走到乔琼安身边,伸出手温柔的想抚揉她的发丝。

    “吃饭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吃?”

    乔琼安其实没有在发呆,从杜方勤踏入房间的第一步,她全身的细胞都夸张的张扬,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乔琼安下意识撇开头,不想让他碰触。

    “我要分手”咬着牙,她终于说出口,沉着许久的煎熬终于说出口。

    杜方勤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你是想到哪里的剧情,嗯?”

    他没当真,以为她是在思索小说内容,才会说出这般的话。

    换乔琼安错愕。

    她心理建设如此之久,终于说出分手一事,他却笑笑以为没什么。

    “你整个下午一定都坐在房里发呆,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饭,吃路口那家永和豆浆好不好?你不是很爱喝他们的咸豆浆吗?”

    杜方勤牵起乔琼安的柔荑,带着还处于傻愣状态的她出门。

    望着男友厚实宽阔的后背,乔琼安艰涩的忖度着──她何时才能再鼓足勇气说第二次。

    分手她也不愿啊!

    分手,她真的不愿。

    曾经,她以为他们可以幸福到很老很老,老到两只皱巴巴的手还能牵在一块。

    可自从她意外发现“那件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妄想。

    天底下真的有永久的爱情吗?

    她甚至开始感到怀疑,怀疑自己跟杜方勤在最初,他们真的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

    她爱他,从大学时期她就很清楚,自己爱他。

    可是他呢?

    毕竟他们刚开始的关系仅是聊得来的朋友,要不是在他退伍前夕,知道心爱女友劈腿伤痛yu绝找她诉苦,他们之间恐怕还是会一直维持朋友的关系。

    “相爱”绝对不是只有单方面,若一方不再有爱,甚至从没爱过,那她又何必强留他在自己身边呢?

    爱情,原来这么的脆弱。

    怀疑,则像强酸般腐蚀她的心。

    如果能够重来,她还真希望自己原本就很迟钝的第六感,不要在那天如此的敏锐。

    那天,她记得他说,本来已经快回到家了,却临时接到公司总经理的电话,他又转头开车返回公司。

    他深夜才进家门,她还没睡,抱着笔记型电脑窝在客厅沙发等门。

    “抱歉,公司临时出了些状况。”杜方勤充满歉意,本来说好一起晚餐的。

    “没关系,突发状况本来就无法掌控嘛。”她没有丝毫的责怪或抱怨之意。“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帮你煮碗面当宵夜。”

    “好,我先去洗澡。”杜方勤先上楼回卧房。

    乔琼安简单的帮他煮了一碗馄饨面,可面煮好还不见杜方勤下楼。

    她上楼去,他还在浴室里,他换下的衣物跟公文包都丢在床上,衬衫挂在床尾,裤子在地板上,公文包被打开,里头的文件手机分散在床上。

    看来他刚刚上楼后又被公事给牵绊住了。

    乔琼安摇头淡笑,他最近真的很忙,他们两人已经许久不曾悠哉地在家里共进晚餐及窝在一块看影碟了。

    她帮他拾起床上跟地板的衣物,先搁在手臂上准备拿到一楼阳台的洗衣篮里。

    一股不是很熟悉的香味传来,乔琼安皱起眉头。

    她拿起杜方勤的衬衫到鼻间嗅了嗅,是女人的香水味,很浓郁,明显到想忽视都不行。

    根据言情小说跟八点档剧情的延伸解释,在男友或老公的衬衫上发现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时,就是男人出轨的前兆!

    接下来,她应该会在衬衫的衣领上发现女人的口红印。

    乔琼安无可避免的翻起他的衬衫来,虽然心想,这香水味应该是方勤的女同事不小心沾惹到他身上的。

    可是,她马上又推翻自己为杜方勤的辩驳。

    杜方勤的公司里,据她所知女同事很少,就算有,也是那种不修边幅每天埋首在电脑前写程序,开发游戏软体的科技宅女,她们不可能搽女人味道这么鲜明的香水。

    还好,她并没有在杜方勤的衬衫上发现口红印。

    乔琼安从来就不是个疑心病重的女人,只是在爱情里,她承认自己是个很没自信的女人。

    杜方勤俊美的外型跟优秀的能力,是多少女人爱慕倾心的对象。

    跟他刚开始成为男女朋友交往之初,她的心可是惊惊颤颤,直到两人交往两年后,杜方勤买下这间独栋公寓,他们开始同居之后,她的心才逐渐安稳下来。

    杜方勤对她很好,他平常工作很忙,但一有假日就会在家陪她。他们之间也一直很有话聊,相处很愉快,很多同居情侣不堪住在一起的压力,时常会争吵的状况在他们身上不曾发生过

    乔琼安摇摇头笑自己。

    她怎么可以怀疑方勤有外遇呢?她敲敲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乔琼安决定相信杜方勤,认为他身上的香水味肯定是不小心沾染到的。

    她把衬衫挂回手臂上,动手收拾杜方勤丢在床上的公文包。

    一堆她看不懂的英文文件,手机、笔记条、钢笔、客户名片杜方勤还是跟大学时期一样,只要一写起程序,什么都不顾,外型跟东西都弄得一团乱,还好交往之后这些她都顺理成章帮他整理下来了。

    乔琼安将他收到的客户名片一张一张对齐摆正,其中一张素雅粉色带着淡淡香气的名片,上头的人名让她停下收拾的动作。

    朱俐亚?

    心一颤

    会这么巧合吗?跟杜方勤那美丽的前女友同名同姓。

    为何事情会如此巧合,若这个朱俐亚真的是曾经让杜方勤心碎的前女友,那他今天身上的香水味会不会是

    怀疑像颗种子在她心头埋下,注定从今天之后,她会过着猜忌折磨自己的日子。

    “面煮好了吗?”杜方勤洗好澡走出浴室,乔琼安赶紧将手中的名片塞进他的公文包里,转身扬笑。

    “对,快下去吃吧,不然面都要糊了。”

    “好。”杜方勤走过来轻揽女友的腰,亲吻她的颊。“谢谢,这几天吃外头的便当吃得好腻,还是在家里吃饭比较好。”

    “我的手艺又不好。”

    “足够了,你都不知道外头的便当很油,味精又重,真佩服那些每天吃外食的人,还好我有个贴心女友,会每天煮晚餐给我吃。”

    杜方勤的话在以往听起来,乔琼安会觉得很甜蜜,可今天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休闲短裤跟t恤,长发用鲨鱼夹盘起,再加上在家煮饭洗衣,整个人的样子正朝“欧巴桑”的未来前进。

    相形之下,朱俐亚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若那个朱俐亚真的是她知道的那个朱俐亚

    一个美丽会打扮,身材姣好的女人,跟本来就平凡普通的“欧巴桑”相比,男人会选谁?

    乔琼安不敢继续想下去。

    那一夜,她难眠。

    在那之后,她陆续发现许多让人感到怀疑跟心痛的线索──

    那香水味不仅一次沾染在杜方勤的衬衫上,有好几次,甚至杜方勤一进家门,她就敏感的闻到了。

    随着新一季的游戏上市的日子越来越近,杜方勤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而乔琼安的怀疑之心则越发强烈。

    他真的是在公司加班吗?还是只是借口?

    更甚者,他会开始背着她接电话,有一回两人准备上床睡觉,他的手机响起,平常他都会在卧房里直接跟对方对谈,但那一次他看了看手机萤幕显示后,却走出卧房进入书房接听。

    电话讲很久,大概半小时有。

    当杜方勤回到卧房时,乔琼安还故做自然问他:“这么晚了,谁打来的?”

    杜方勤可能没料到乔琼安会问,他先是明显的一愣,随即才说:“是我下头的某个工程师,他有些工作上的疑虑打来问我。”

    “嗯。”乔琼安躺在床上轻应一声,房内的气氛顿时沉冷了下来。

    杜方勤关灯上床,他靠向乔琼安将她揽入怀里,大手滑向她柔软的胸脯,但乔琼安却轻轻躲开他的手。

    “我今天累了”她拒绝他的求欢,头一回。

    杜方勤身形僵了僵。“嗯,好,快睡吧,晚安。”但他维持男人该有的风度,轻拥着乔琼安入睡。

    而背对着杜方勤的乔琼安则是无声的流下泪来。

    杜方勤刚刚对她说谎了

    真的是很啼笑皆非的状况。

    几天前她提出分手却不被当真,乔琼安在一时片刻间失去勇气,犹豫着该不该再开口。

    今天杜方勤跟一票工程师举行庆功宴,一个多月的加班努力下,新游戏即将在下礼拜正式上市。

    都还没上市,国外版权的部分早已经被很多国家签走了,tw的玩家更是期待,乡民们在bbs热切讨论。

    他喝了酒回来,微醺着,走路有些不稳,开心的对她说着工作上的事。

    乔琼安为他感到高兴,他如今的成功绝对不是运气,他很认真也很努力,短短五年间,从一个游戏软体工程师爬到开发室总监一职,甚至还入股当了公司股东,现在的他年薪破千万,是很多男人嫉妒的对象,当然,女人也会将其视为结婚的好对象。

    当年离开他的朱俐亚是不是已经后悔了呢?所以回到他的身边,想要重拾旧爱?

    而她还记得,杜方勤曾经对朱俐亚的背叛有多痛,之所以会那么的痛,是因为很爱的缘故吧。

    杜方勤坐在床上,让乔琼安帮他脱衣服。

    她先是帮他将西装外套里的手机、皮夹给拿出来,再帮他脱衣服。

    突然,一阵悦耳的手机声响起──

    杜方勤跟乔琼安同时将视线望向搁在床上的手机。

    俐亚来电

    手机萤幕上的显示乔琼安看见了。

    杜方勤的反应则是飞快的拿起手机,从床上站起身来。

    “我去接个电话。”他随即走出卧房。

    望着杜方勤紧张的背影消失,乔琼安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她刚刚看得很清楚,电话是朱俐亚打来的。而喝醉的他,竟然会因为电话迅速恢复意识!呵呵,旧情人的力量可真强大啊。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吧?再这么熬下去,等杜方勤主动开口她肯定会心痛到死。

    离开,成全让彼此都还留有幸福记忆时离开,总好过将来不爱了互相谴责埋怨的好。

    朱俐亚的来电终于让乔琼安下了最后的决心。

    “方勤,我要分手,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笑。”

    隔日,杜方勤临时到香港出差,拿着行李出门前,乔琼安送他到门口,说出这么一句。

    杜方勤本来还想大笑,可乔琼安严肃的口气让他惊觉不妙。

    “琼安,我知道这一个多月我忙坏了,你有怨怼是正常的,乖,别使性子,等我从香港回来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既然不是玩笑,就一定是在使性子。

    真难得个性平淡的琼安也会用这方式想吸引他的注意跟关怀杜方勤在她的额轻烙下一吻,拍拍她的粉颊。

    “乖,等我回来,等你把手边的稿件写完,我跟公司请假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乔琼安很无力,她猛摇头。

    不是使性子,她没有,她是说真的。

    但杜方勤没有当真。

    乔琼安无奈的回到客厅,手机响起,是负责租赁房子的业务员打来的,他说,他已经找到她所需求的房子了,问她何时有空过去看房子。

    “现在马上。”既然分手不被当真,那么她就搬出去吧,搬得远远的,那么杜方勤出差回来看不见她,就应该会明白她的分手决心。

    她会在这两天就搬出这个他们同居两年多的房子,很不舍,却不得不。

    以后这个房子会有一个很美丽的女主人入住,至于她这个“过度时期的女主人”就此鞠躬谢幕,打包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