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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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华中差不多已半个月了吧,和寝室的同学早混熟了,也差不多融入了新的生活。只是我们这人喜欢怀旧,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地在室友的呼噜声中追忆着以前的光辉岁月。

    总学得和黑皮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去培优班前只是久仰其名,缘悭一面。说实在的,我很不想去的。我舍不得离开helen,毕竟我刚刚向她表白,而且她就坐在我身边;还有,我答应过她,要在高三上学期在学习上完全服务于她的。真个儿好事多磨,偏偏学校从我们这届开始组织培优班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班主任和年级领导的理由,便只好去了。也许这培优班也是格围城,外面有很多人想进去,我在里面想出来。事实证明,我是试验品,也是牺牲品。我敢打赌,如果不去培优班,我的高考就不会惨败。不过去了也有收获,那就是多结交了几个朋友。黑皮是其中之一,也是在培优班中与我最铁的一个。

    黑皮原名蒋兴旺。他在给我说他的名字怎么写时,打趣道:“‘蒋介石’的‘蒋’,‘六畜兴旺’的‘兴旺’”第一次看道蒋兴旺的名字是在学校发的学习经验介绍上“谈怎样学物理”的下边。不用说,他的物理成绩绝对顶呱呱,我们班的物理顶尖高手还没惊动学校呢。

    而我在学校幼林文学社里也小有名气,偶尔发表一篇文章也会迎来羡慕的眼光。这一点黑皮有耳闻。黑皮还说他曾特意打听过我,还留心我参加校运动会。当我在他面前把两腿压成“一”字时,他不禁大发感慨:“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一个文理俱臻顶峰的、文武全面发展的全才!“他这样说,未免有些夸张。也许在一般同学看来,标准的理科生应该是经常在题海里畅游的弄潮儿,与文学和体育有仇似的。不过就是冲着对彼此的钦佩吧,我们很快就走得很近。在培优班他就坐在我后面,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说。

    “黑皮”是他以前的同学送给他的外号,原因就是他长得跟非洲人似的,皮肤比“锄禾是当午”的农民伯伯还黑。不过黑皮叫出去的确有伤大雅遂再送他个英语名,叫“happy”这个挺不错的哦。不知底蕴的人看见了黑皮的乐呵呵的样儿绝不会对happy有任何怀疑。其实黑皮本人并不介意别人叫他什么的,性格随和是他的一个亮点。曾在一本文学杂志上看了一篇很感人的文章大黑,我却觉得作者虚拟的人物好象就在我身边咧。大黑文末说大黑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友,她爱上他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工作勤恳踏实,二是他长得黑。我觉得我们的黑皮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呀,那么也应该有女生喜欢上他啰!但当我半天玩笑半认真地向他向他提到这事时,他却说没有。怎么会这样呢?

    不过黑皮对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咦,哪个女生这么幸运?老张也曾这么对我说过,但他的嘴任我怎么撬也撬不开。黑皮就很爽快,无需我多问,他就一股脑儿全告诉了我。

    我总感觉黑皮心中的爱情有点古典主义浪漫色彩。他和她并不是一个班的,甚至他压根就不大了解她,可他就这么“轻易”地陷入了单相思的泥潭。她就是在一次期中考试时坐在他前面,向他借了小刀和橡皮;在还他时,她微微一笑,甜声道:“谢谢了!”就这么一瞬间,老蒋说他一辈子也难忘掉;她的声音她的笑,老在她心头萦绕。敢情真的有一见钟情?

    她的成绩也特棒,也进了培优班,而且就坐在黑皮旁边,中间隔着一条走廊。我来培优班以后,就很少能与helen见面了。不过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天天给helen写信,她也偶尔回一封,倒也是莫大的安慰,对我来说。我无法想像,自己心爱的人儿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又与自己相对无言,形如陌路人,那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啊;又是何等的悲哀!换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真服了黑皮。

    黑皮的理科果真不是吹。数学课上他的发言总能赢得老师的赞誉;他喜欢在难题上另辟蹊径,探究出一种和老师讲的不同的解法,往往还更简单明了。我想这不光得益于他有数学头脑,更与他勤于思考、敢于钻研有关。再难的题目,他也不轻言放弃。也不像我一样急着去看参考答案,最不愿听我的思考成果,我一张嘴想给点他什么启示,他就立马捂住耳朵。在学术问题上,他原则性很强,简直跟小壮牛似的有点犟了。这便使得他在数学老师心目中有很高的威信。理综也不赖,三百分的试卷,很少低于二百八。而且他善于用数学思想去指导理化生的学习;并以理综知识交汇点为切入点将理化生融会贯通,活学活用。这一点,即使在培优班里也没多少人能做好。不过他不太喜欢语言学科,没撤,跛腿乃学者之大忌,他的总成绩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制约。有过看得出,他在努力扬长避短。

    黑皮一学起来就废寝忘食,一不小心就忘了吃饭,晚自习过半便受不了了,拉着我陪他去吃夜宵。行,舍命陪君子是我一惯的作风,谁叫咱们哥俩好呢?!

    一旦走出教室就很少在下晚自习前回来。我们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彼此倾诉,又彼此倾听。在黑皮面前,我毫无顾虑,有啥说啥。我可以大哭,可以大笑,甚至可以在郁闷时和他单挑。这种感觉,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按理说,我与老张交往三年,而且一起在外租住,他是我的死党,是我和helen之间的“通讯员”我和老张在一起更爽才对。但老张原则性太强。除了学习,其余一概避而不谈。和他交谈,尤其是在有高考这块大石头压制的情况下,很难找到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黑皮在我面前也很放松,我一旦与朋友谈得投机,就把一切原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以前可从没逃过课哦!”我说。“你以前我是第二次么?”他笑着回复。接着我们对着长长的夜空狂喊狂叫:“见鬼去吧,该死的培优班!高考,来吧,怕你的不是好汉!”

    “我对自己的学习实力并不怀疑。只是我想到高考后就再也见不着她了,我的心里就难受,痛啊!----你知道不?可我又没有勇气说出来,你相信吗?虽然她就在我旁边,但我从没主动找她说一句话,更澉正视她一眼,真的好羡慕你和helen,坐在一起时可以那么开心地畅谈,分开了也可以通信儿。”

    我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区区一条走廊,却跟银河似的,让人无法跨越。

    “我想在高考之前向她要一张照片,不知她肯不肯给。”

    “这个真的不好办哪!你心中咋想的她压根儿就知道,你突然问她要照片,准会整得她莫名其妙。这样她会给吗?”

    岂料她会找黑皮借听歌学英语这本书。哦,是的,她英语学得不错,对英语歌也很感兴趣。嘿,要是由她来辅导他的英语,由他来指点她的理综,你瞧,那多棒!二人的结合,该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呀!我决定了,这根红线我牵定了。更巧的是:那本书在我手里。哈哈!

    我在书中夹了一张纸条,以第二人称名为写给老蒋的,其实就是给她看的。我装着像忘了书中有纸条似的,大大方方地递给她。纸条中以我和黑皮逃课为楔子,引出黑皮心中深藏着的感情。我尽量使语气平和委婉,但我想像得到她看了后心中起的波澜。我还说::“其实恋爱也并不一定要亲亲我我、缠缠绵绵是吧?像我和helen,现在也只是在学习上互相激励而已。你们完全可以性格互补、学习互助、共同进步的不要以交往时间短为由扼杀了自己心中萌动的一段纯真的感情。真情也不一定非得长时间的交往才能产生的。像我和你,认识不到一个月,友谊之树已参天。不是吗?拿出勇气来吧,其实你和她之间相隔只有一张纸,你试试看,保证一捅就破。我当初也没想到哪儿来的勇气去捅。我甚至曾想:我宁愿后悔一辈子也不愿说出来。可我还是说了,我不要一辈子后悔我不要像歌是所唱:‘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云海;后来,我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以为我的发自肺腑的情真意切的话语能打动她呢,没想到过了好长时间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张纸条,我打赌,她一定看到了,绝对!

    紧接着年级组组织培优班去春游,说是缓解高考压力。其实高考给我的压力早被另一种情感冲淡了,但我并没有舍弃这次游山玩水的机会。我高高兴兴地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春游的前一天晚上我借到了一个相机,便急着找黑皮商量如何搓各他和她合影一事。我也不是十分大方的那种男孩,有时也挺腼腆的。黑皮说:“不管明天的计划能否成功,我都会感谢你的!”我紧握拳头:“行!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他妈的豁出去了!难得天赐良机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二天春游到达山顶后,我拿出一个好大好大的风筝出来放,把它放得好高好高。我牵着线欢快地跑呀跑,跑到她身边时故意停下来。我就知道,她肯定也想来过把瘾的,我一见她张嘴就立马把线轴给她。她不会放,于是我推荐老蒋过去。哇噻,机会来啦•!

    我知道她这么机灵的人肯定知道我的用意,她的配合也算挺给面子的了。

    后来也许照片一事走漏了风声。她又开始恨我了。她借别人之口说:“你再胡说,我就对你更反感了!”我情知事情不妙,赶紧休书一封赔小心;并很认真地写了一份书法作品。托人送去。我以为这样会扭转乾坤的。事实上,这次,我又错了。

    她依然和黑皮相顾无言。仿佛在她心里,就不能腾出一点空间来容纳黑皮。我泄气了,我远远地对着高山大吼一声,它还给我一个沉闷的回音;可我对着一个大活人发出歇斯底里地叫声,却像一片枯叶落入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纸条和一份书法作品,于是我知道,黑皮没希望了。

    我想我是在帮倒忙了。也是的,在这非常时期,在高考巨石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儿来时,培优班的同学就更加紧张了。她应该和老张一样,一个愿为高考放弃一切的好学生。更何况,这段古典主义浪漫情缘本来就是黑皮的一厢情愿,一直都是。她心中可没有黑皮的声音黑皮的笑。强扭的瓜不甜,这注定了黑皮的初恋情结将以失败告终。我不知道黑皮是怎么想的,也一直不愿再提这事。高考迫在眉睫,事情的轻重缓急,不权自知;反正我是绝望了。

    当我在老张面前叹气时,他非但不动侧隐之心,反倒说我多管闲事了。这年头,想做点好事成人之美也不行么?我实在不忍听到黑皮倾诉相思之苦。现在,他不敢表白,我替他表白了;他想要的照片,我也帮忙搞掂了。得,再插手就是自找没趣儿了。

    我也偶尔向helen提到happy,多关是说他的理科成绩的优异。因尔helen有次在回信的末尾写道:“愿你和happy都happy!”黑皮见了,笑着摇摇头。

    高考前的心理状况应该是呈正态分布的:向上升后下降。临近高考的前几天,大伙儿的心情异常平静,简直近乎麻木了。这时我和黑皮玩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以笑代口,向对方提任何问题,对方都必须给予正面回答,不管问题本身涉及到何种隐私。当我问到在他避她是否已死时,他回答说:“还没有,只是有点淡了,但这种淡淡的情丝也是很难断的。”她在咱们的黑皮是个理性之人,换作是我这种性情中人,一旦陷入情感的泥潭还不知能否自拔。

    盼了好久终于盼来了的高考在两天里匆匆而过,一点感觉都没留下给我。仿佛是想品味棉花糖,刚咬一口准备用舌头去舔舐时,它已经化了。

    最为巧的是:我和黑皮在高考中都失利了;且高考总分般般多;我们都喜欢医学,都填报了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临床七年。只是他还报了第四军医大,被提前录走了。而我的视力不行,体检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也许在我们身边有很多人走过,但能让我们时时想起的又能有几个?

    “不知在这新生活里,能否遇到第二个黑皮,一个值得依赖、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我这样想着,想着,不觉已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