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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说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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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年复一年,岁岁相异

    老胡之妻老王紧赶慢走荣获了50岁的殊龄。

    老王充满复杂的心情对着镜子撩开两鬓的白发。喃喃自语:“哎,老了,老了,看看,看看,满头的银发啊;眼角法令纹层峦叠嶂,没了一点胶原蛋白,老相任尔怎么抹也抹不掉了;明天要把头发染染,买瓶眼霜,再买一套像样的护肤品,就买韩国的吧,那个雪花秀不错,同事有用的,她们感觉不错,买那种紧致抗皱的,抗衰老的,能拽着一点年轻势必拽住一点,要对得住自己,花点钱给自己投资投资,保养保养。”老王无可奈何地冲着镜子的自己挤挤眼睛。本是单眼皮的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双眼皮,一不留神节省了做双眼皮的钱。

    老王的眼前浮出小胡外婆的身影。外婆年近八十,那头发只是花白。外婆在家里从早到晚摸索个不停,做饭洗衣照顾外公,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老王回娘家像做客似的,拢着两只手在家门口晃荡,和邻居打招呼聊天,外婆在厨房热乎朝天地忙碌着,老王一点也不觉得不妥,等着外婆把饭菜端上桌招呼老王吃饭,老王那个心安理得,一屁股妥妥地坐下,老王没有觉得父母已经老了,老得不能再在厨房里挥刀舞铲了。很怪,老王在娘家没有觉察到父母的年迈,可一回到自己的家,老王的负疚之心油然而生,并且立下誓言:下次回娘家一定下厨,给父母做顿像样的饭菜。可轮到下一次,剧情毫无改变地闪现。老王再次负疚,再次立誓,如此如此往复着,老王依然回娘家吃现成的

    老王下意识地用拇指和食指撑开眼角,好让眼角的皱纹舒展开,眼角立马平整了,松开手皱纹迅疾复原。老王笑了,舌尖上的岁月呵,就这么任性,这么较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松弛的松弛的,下垂的下垂,所有的老相都在举手投足间显现。老王哀叹:“现在睡眠少得可怜,半夜会无故醒来,怎么也睡不着,数羊数再多也无济于事,闭着眼翻来覆去的,觉得漫漫长夜实在难熬;睡早了,醒得早,睡迟了,入睡困难。老王留恋起那个一挨枕头便能呼呼大睡的韶华年龄,可惜那样的美好时代一去不复回了。

    明天儿子小胡要带女朋友回来,老王又辗转一夜。

    2标准就是杠杆

    小胡的女朋友小梁,老王夫妻在和儿子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得知一些情况:一个外地的姑娘,一家三级医院的护士。老王打心眼里不喜欢有个做护士的儿媳妇。老王深知护士的职业性质,最头痛的那个三班倒。老王年轻时在大医院实习过,知道倒夜班的苦与累,再朝气蓬勃的人,值值夜班,夜里要是忙个不停,一夜下来定会消耗得粗糙不堪。年轻时倒倒夜班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将来有了孩子,上夜班,孩子怎么办?也没个节假日。老王也清楚护士这个职业有足够多的空闲时间在家,上夜班时白天都在家,还有值休,一点不耽误干家务活。护士爱干净,讲究卫生;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个护士就能把它处理好了。让老王纠结的是:将来有孩子,上夜班孩子谁管?

    小梁的外形,老王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个头不高,1米6不到。老王给小胡的标准是1米6的个头。在一个网络调查报告表上,老王曾看到男性最青睐的女性个头为1米6;反之女性最青睐男性的个头为1米73。老王的个头就是1米6。老王在那儿凝神琢磨了一会,发觉这个调查有一定的可靠性,女性1米6配男性,个高的穿个高跟鞋便能并驾齐驱;矮个的,穿平底鞋也能协调。反正女孩1米6的个头是杠杆。老王认死理地要求小胡要这个达标,至于外貌,只要五官端正就行了。俗话说:十八无丑女。年轻小姑娘,哪有丑的。学历最好能受到本科教育,这样会有一定的素养。原生态家庭,老王认为最好能门当户对。古人尚推崇门当户对,时代演变至今,很多实例证明门当户对的婚姻最为幸福,老王夫妇当然希望儿子幸福。

    一想到儿子将要带女朋友回来,老王那颗霸道的母性之心涌出千般滋味来,儿子大了,意味着儿子再也不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会有另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拥有儿子;儿子也不会再爱自己一个人了,有人分享儿子的爱。甚至儿子的臭鞋子和脏衣服会有另一个女人为他打点。老王碰到儿子打完篮球随意扔在家里的臭鞋子臭袜子时,本能地指天唤地地啰嗦小胡。小胡一边油腔滑调地说:“老妈老妈,你是我亲妈,妈妈,抱抱”一边若无其事地刷屏。老王拿着臭袜子在儿子汗津津的身上不关痛痒地打一下,然后任劳任怨地洗涮儿子的战利品。想到儿子结婚后,这些战利品也不属于自己管辖了,老王鼻尖酸酸的。

    老王越想越是睡不着。身边的老胡一个呼噜紧跟着一个呼噜,明天家里要发生的事一点也没干扰他的睡眠。“哎,男人就是心大,不想细节!”老王忍不住捅捅老胡。老胡含糊咕噜一声:“几点了?你还不睡?”“睡不着,要是儿子带回来的小梁不是我们喜欢的样子,怎么办?”“你管那么多有用吗?儿子自己喜欢就行了。”“要是个子太矮,我就不同意!”“能有多矮,儿子愿意,你就别管,省得若人讨厌,再说,你还没有看到人,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儿女的事,由他们自己作主,不早了不早了,睡吧,没事找事。”老胡的呼噜立马重新响起。

    “1米6的个子,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不为现在,也要为后代着想,遗传的基因是强大的,不为儿子考虑,也得想想我的孙子,我可不想我孙子是矮人国里的。”

    然后,毫无睡意的老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抛出一句:“标准就是杠杆!女孩要有1米6的个头,否则,我不同意!”

    3儿子,你不懂生活

    小梁来了。

    小胡兴高采烈地地拥着小梁进屋。老王顶着懵懵的脑袋正在厨房里忙活,不论儿子带回来什么样的女孩都要像样子招待人家,来者都是客,一定不能慢怠,不能伤及儿子的面子。

    老胡掌勺,即使老王一夜未曾合眼,双眼发瑟,老王打下手。一些零食点心早已备好放在茶几上。老王想,如果不成,还能给姑娘留下个好印象,也算出于礼貌,出于世故。不能给人难堪,这是老王大半辈子的处世之道。

    从目测看去,小梁顶多只有1米56的个头,但身材匀称,既非骨瘦如柴,也非肥硕似熊;清清爽爽的一个马尾辫。小梁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并非当下网红的锥子脸型,她的圆脸双颊肉感丰厚,脸色白里透红,显示小梁很健康。老王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小梁:“儿子一定是被这张脸给吸引住的。”说心里话,小梁要是不给自己做儿媳妇,连老王也会不由自主地喜欢这样的姑娘。

    小胡的房间今天破天荒地收拾得整整齐齐,床铺铺叠整齐,一扫以前凌乱不堪的场面。老王在心里狠狠地骂:“臭小子,每天让你铺个床叠个被,我都要说破嘴皮,八竿子不着边的女朋友来了,不用我说,自己就把房间收拾干净利落,不是不干,是没有在对的时间干。”小胡的脸上写着无尽的喜悦之情。老王尽量显做到中庸之道,不热情不很冷淡地招待了小梁,用老王自己的规格说:“这叫恰到好处,让人抓不到把柄去说三道四的。”

    “你看还行吧?”小胡喜咪咪地凑到老王身边问。“个子太矮,我不同意!”“妈妈,女孩子要那么高干什么,又不要干什么体力活!”小胡倔强地顶嘴。“个子这么小,是经不起衰老的,现在年轻,找个娇小玲珑的看着是好看,但过日子要考虑方方面面,你看你看,小区的张大妈现在老得缩成一团,我保证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娇小的胚子;李大妈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你看看,李大妈看上去足足要比张大妈年轻15岁,年轻时的容貌会一晃而过的,剩下的就是慢慢衰老的岁月啊。你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学老师多好,你们俩是同行,有共同的话题,小学老师要个头有个头,有学历,还是在编的。这个护士就是个聘用的,医院说不要就不要,她没有保障,护士工作没有个规律,以后一家人都跟着受罪。那个小学老师有什么不好,你就是不约人家。”“没有感觉,妈妈,我爸和你也不是同行,你们俩不是过一辈子,妈妈,我的事,你别管那么多,我的日子我自己过,我和小梁能聊到一起,挺好的一个女孩,妈妈,就因她个矮,是个护士,妈妈,你真好笑,你自己也是学医的,竟然还歧视同行,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的,你的偏见,会伤及一个很好的姻缘的。”小胡愤愤地鸣不平。“现在只是在谈恋爱,又没有结婚,你母子较劲值得吗?”老胡打着圆场。

    “个子是矮了点,但儿子要是同意,我们也没辙。老胡劝着老王,我们不能和他硬抗,你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电视上演得都是只要是父母干涉的恋爱,这俩个人原本有要散伙的可能性,就因为父母反对,这两人联手起来,一起气势汹汹地和父母做斗争,这样反倒把俩人的心靠紧了,拧成一股绳和父母作不屈的抗战。随他去,也许谈着谈着,发现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然后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这虽有可能,但儿子完全可以广种薄收啊,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老王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吓了一跳。

    “算了算了,即使干涉阻扰,他是听不进去的,儿子单纯,不懂生活的错综复杂。”老王忧心忡忡地说。

    4我何以贺你

    小胡的女朋友的事暂且不去管它,反正现在又不结婚,等等再说。家里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社区医院靠着马路。人们的经济好了,虽然政府一再强调有病或是小病就去社区医院就诊,来缓解大医院看病难的压力。可人们还是扎堆地去大医院。社区医院依旧门前冷落车马稀,老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环境,除了那些社区范围内的慢性病和一些老病人来就诊的,一天下来没有几个病人,老王落个轻松,上班喝喝那些保健茶饮,翻翻书,一天一天毫无压力地过完。老王坦然,觉得自己年过半百,没有必要整天累得哼哧哈哈的,更确切地说到了随心所欲的年龄,什么奋斗,什么上进,什么业务,好像这一切跟自己无关。

    老王一个人一个诊室。这天,老王正在慢慢细品一杯温凉正好的红枣枸杞茶。“医生医生,帮我测测血压,我头有点晕!”四目相对,电光火石,杵在那一刻。“是你,是的,是你。”三十年前有过好感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相逢。

    强和老王在没有半点征兆的情况下不期而遇,一切都始料未及。定了定神,老王首先要做好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她让强先坐下休息,眼前的这个人具有中年人的特征:头发灰白,头顶稀疏,明显的眼袋,凸凸的肚子,所有的迹象表明强和老王一样正在经历着衰老的过程。老王相信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打量着自己,曾经年轻的姑娘在风蚀残月中成了发福的老太。很奇怪,明明三十年没有见过面,更无只言片语,在仅仅对视的几秒里,俩人神奇地互认出对方。强的血压仅仅高出临界线一点。老王笑着问强:“这样的血压,不至于紧张到呼天喊地的。”“我父母都是高血压,我担心,害怕万一有事,我开车正好路过,看见这有社区医院就进来了,谁知道你在这里呢,真巧。”强的笑容依然很迷人,只是眼角多了些许皱纹。

    三十年前,老王在这座城市的一家医院的骨科实习,强是骨科里的一个皮牵引的病人。老王和老师一起查房,第一眼见到的强,一个单薄瘦弱的男孩,那双忧郁的眼睛让老王为之心动,似乎强对老王也有一种情愫,强那忧郁的眼睛随着老王的身影流动。老王和老师是强的管床医生,自然和强交流多了,其实强很爱笑,一种让老王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久久盘亘在老王的脑海里。从病历上老王知道强的年龄,要比自己小7岁。强出院后悄悄来到医院约过老王,老王没能抵住情感的泛滥,偷偷摸摸地约会过一次,只是单纯地聊聊天。有些聊天的内容老王一直都还记得,知道强崇拜的偶像。老王毕竟年长些,知道和强只能到此为止,不可能有结果,那个年代,谈恋爱就要正正经经的,传到学校传到同学那儿,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很快,老王结束实习期,分配了工作,四平八稳地和老胡恋爱生子,过着三口之家的寻常人家的日子,几经演变,老王成了社区的全科医生。

    老王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听强讲述三十年之后的生活,他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一切与常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完成。“我知道你在那个医院工作,我曾去看过你!”强突然冒骇人听闻的话,这让老王吃惊不小。老王从不知道强来看过自己,老王开始不敢和强对视了,心里隐隐地开始发虚。

    强今天只是偶然路过,凑巧相遇。诙谐的一句话不是说了吗: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我们都住在一个地球村里,所以能见着面,只是迟早问题。

    强说:“我们这对好朋友都过得很好,我们以后常联系。”可是俩人没留联系方式,强没要,老王亦没给。凭心而论,这些年,老王在心里偶尔不由自主地浮现过强的身影。

    送强出去,老王站在医院门口,强开车离开,并不断地回头张望,可车子继续开,没有返回。老王想起年轻时赶时髦背过的拜伦的诗:“我何以贺你”5院子里的小草都认得我

    自从和老胡结婚后,老王一直居住在这个年代悠久的院子里。院子经过改造和修缮,配套设施虽然没有开发的新小区便利齐全,在这居住倒也没觉得不方便。

    院里很多人纷纷在新开发的小区买房。久而久之,老王慢慢地也心动,谋划着想到设施齐全环境优美的小区买套房住住。那小区附近要有二级以上的医院,这样看病容易,环境要好,绿树成荫;要有锻炼的场所;最好能有个剧院。老王想得远,眼看就要步入退休的行列,空闲时间和老胡看看歌剧,欣赏演出,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这些享受不用跑远在家门口就能实现,这是最好不过的。老了,该找回年轻时丢失的乐趣。老王把想法郑重地告诉老胡。老胡淡淡地权没当作回事地说:“退休再说退休的事,要不把这个房子卖了再去买你想要的,也许还是买不起,房价太贵”老王对买房一事也只是想想而已,小胡还没结婚,儿子的房子刚买好,自己上班离家又近,不买房就不买吧。从此,老王不再提买房一事,给老胡压力,不好。

    老王站在阳台上,俯视这个居住年限很久的院子。在这里老王算得上元老级的居户。院里的花花草草,一树一木,谁家添丁,谁家嫁娶,谁家殡丧,看到门栋,便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是谁家。这棵树结什么果,那棵树开什么花,老王能如数家珍。

    更重要的,老王有一帮新朋旧友在这个院子里盘踞。院里有类似老王一样的,很久就在这里居住,不曾挪过一步,也有不断涌进来的新人。旧友中不乏有推心置腹的,更有趣味相投的。晚饭后,约三呼四的,一身休闲运动装束,在院子里救火似的来来回回地走上几圈,家常里短,一晚上获得信息多多。张三李四谁生病了,谁买房搬家了,一切消息尽收囊中。老王有时和她们絮叨着,看着她们翕动的嘴唇,老王会情不自禁地地幻想:“离开这里,意味着将和她们分开,这种情意老王轻易割舍不掉的。不容置疑老王已经把她们融入自己生活支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多年的情感沉淀,这些旧友乃像姐妹般的情深意切。老王一次胆囊结石切除手术,这些旧友们主动排班照顾,正是她们的帮忙,让老胡不至于那么疲惫,小胡能从容上班。

    老王一向手笨,旧友中的老张是个心灵手巧之妇,老王需要缝缝补补的或是要改良一下的衣服,虽然这样的事例极少有,可老王心里有底气,不再担心自己粗劣的针线活,因为老张给了个定心丸。老卫更是包饺子的能手,老王不包饺子,可老王家的冰箱里常常有三四种味道的冻饺子,那是老卫的杰作,从老卫手中接过饺子,老王心中没有一点负担,感觉就像从老胡手中拿过来一样的轻松。

    院里陆续来到的新人中,在院里来回碰上几次,面熟眼热后,碰巧到一个共同寒暄的话题:某某树开粉色的花,真漂亮。一来二去,总能遇到脾气相投的,老王就有了新友。新友相对年轻些,老王喜欢年轻人,觉得年轻人能带来活力。新友会跟老王说些时下流行的服饰和色彩,激昂地说健身馆的健身活动。这些活力的事经常撩拨撩拨老王的心,开始痒痒的计划着自己也去健身馆活动活动。

    春天,铺满草坪上天鹅绒般的小草开始日渐苏醒。夏季,青青绿绿的一大片。冬天,这些小草无声无息地睡去。今天,老王猛然瞥见草坪上的小草开始泛绿,心里不由得一惊:院里的小草都认得我。老王开始喜悦起来:“就住这里那也不去了,院里的一切使我热爱生活。”

    6我想怎么爱我自己,就怎么爱我自己

    老王的经期开始紊乱了。从医的老王明白,稍不注意自己会海涛汹涌般地发福,拉都拉不住。脑海里浮现出新友提到的健身馆,老王决定善待自己去健身馆健身,让发福滚蛋。

    有天,这家健身馆看到老王的身影。在瑜伽课中,老王在这些会员中可谓是资深级美女,年龄偏大。记忆犹新的第一节课,老王习惯早到,当怯生生地走进瑜伽教室,修长恬静的瑜伽老师让老王不由得心颤抖一下,同样身为女人,人家怎么就那么养眼漂亮。“你是新会员,拿个垫子。”老师柔和地说。“我岁数大了,我怕我不行。”“不用担心,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慢慢来,不要和别人比。”老师宽慰老王。老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些许。不好意思坐到最前面去“你到前面,我好看见你,我再帮帮你,慢慢就会好些。”老师好意地说。老王硬着头皮把垫子挪到前面。

    从冥想开始,老王勉强能坐半莲花,一个接一个的体式,老王应接不暇,腰弯不下去,腿伸不直,关节和韧带没有弹性,更不要说柔韧性了,一节课完了,老王还处在云里雾里的,额头滋滋冒汗。“怎么样?”老师贴心地问。“我感觉整个身体太僵硬了。”“没有关系,不要心急,慢慢来,会好的。”老师给老王打气。老王不在跑步机上跑步,怕伤膝盖,请教随场教练,练习那些增强胸肌和大腿肌肉的力量训练。热热闹闹的健身操老王也去跳跳,好就好在大家都在跳,谁也不看谁,你可以随便乱舞,没人管你跳得像或不像,教练在台上忘情地蹦跳,老王在下面汗流浃背地胡乱舞动。通常老王会选择一个侧边位置,不会站在最前面,没有这个胆量,怕别的会员看到自己手脚不协调地乱舞。有时,老王从镜子里看看别的会员,也有的会员像老王一样的不跟着教练的节奏,自己耍自己的,微微一笑之后,大家彼此彼此,担心实乃是多此一举。从此,每逢有跳操之类的课,都可以看到老王拼劲全力舞动,哪怕是跳自己的节奏,汗水湿透了衣服,即使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老王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健身馆里有一帮帮的年轻人,她们的衣着打扮时髦讲究,来运动的女人们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老王心想,穿套运动装来不就得了吗?也不嫌麻烦,换来换去的。她们到健身馆才换运动装,出门时再穿上漂亮衣服。更有一个妹子竟然拖着行李箱来健身,来得时穿着高高的靴子裙装,健身时把这些行头装到行李箱里出门时再穿上它们,惊得老王目瞪口呆,这些人们也太讲究了,不像老王来时穿一套简便的外套,怎么简化怎么穿,就怕多一点儿的累赘。小小的换衣间浓缩为女人的美容室,这些女们洗浴后开始保养肌肤,十七八岁的小屁孩子们对保养皮肤也毫不含糊,老王想自己这么老了,都没有像样地保养,看来真该要保养保养。一次次地耳濡目染后,老王决心要保养保养,为自己打打蜡,镜中日渐憔悴的脸,让它看上去也水润润的美丽。

    “哎呀,自从上健身馆,开始变了吗!开始捯饬了!”老胡半带讽刺半带调侃地说。“是的,我到了“我想怎么爱我自己,就怎么爱我自己”的特殊时刻,你们不要管我。”老王如此任性地说,这句话应该是莫言的名句,她不知怎么就记住了。

    7刺没有扎到自己的手指是觉察不到疼痛的

    老胡一直嚷嚷减肥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成效不显著。老王嘟嘟囔囔地抱怨老胡没有加大运动强度,对自己不狠。老王担心老胡肥硕的体型会有三高造访,隔三岔五地老王像背书似的督促老胡要加强运动强度和延长运动时间,以此达到减重的目的。

    一天晚上,老胡上过厕所后惊慌失措地说:“快看快看,我的小便是红色的!有血!”老王从老胡失色的脸上感觉事态严重,老胡不像是在开玩笑,跑到厕所一看,果真是红艳艳的一滩。老王的心顿时一沉,老胡近来食量没减,食欲挺好,腰不疼腿不酸的,好好的怎么就有血尿呢?“是不是今晚跑步跑得太快了?距离太远了?累了,累得小便有血?”老胡自问自答地找原因。老王心里咯噔咯噔地想,再累不至于有血尿,顶多腿发软,人发懒,会不会是一过性的血尿。接下来两口子的心一次次往下沉,老胡每次解小便,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都有血。以前老胡一挨枕头就能呼呼入睡,呼噜声穿墙而过。整夜没听到老胡特征性的呼噜声。老王开始恐慌。“明天一定要检查清楚。”两口子做着决策。

    到老王的社区医院做b超,结果显示老王的膀胱里有个2公分的东西。医生闪烁其词地说需要进一步检查看看。老王两腿酸软打抖,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无痛血尿,好怕人的症状,这是膀胱癌的前期症状。眼泪开始在老王的眼圈里打转,平时老王遇到这样的病人,也会嘴唇翻动地劝慰人家不要有压力,不要担心,医疗水平这么发达,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可轮到自己头上,一切坚定的信念都成为泡影,心活活地被掏空了,觉得自己渺小无助,不堪一击。反倒老胡比较镇定,一个门外汉反过来好言相劝老王:“怕什么!这么早发现,要是那个病,做完手术就化疗,这个病有人得,我摊上了,也没啥不可以的”

    为进一步检查,俩人马不停蹄地到三级医院做个ct。扫描结果出来,两口子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医生说不像个肿瘤。为确诊,下午做膀胱镜,一番折腾,膀胱镜显示是结石,只是这个结石长得奇特,有犄角,可能老胡快步跑时,结石扎破了膀胱壁的一个小血管。“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老王长长地长长地舒口气。

    从昨晚到现在,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心头的千万斤石头被掀走了。老胡的生命与老王的生命共久长的。老王的心明媚起来,觉得命运真是善待自己,只是跟自己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个玩笑使两口子的心贴得更紧,一家三口从没有过的亲密程度在家里顺势高涨。

    这场胆战心惊的毁灭性的血尿事件后,从此老王遇到别人有雷同的事件发生,便从心底报与强烈的同情,默默念道:“刺没有扎到自己的手指是觉察不到疼痛的,我经历过。”

    8你傻啊!傻啊!傻啊!

    老胡初恋的老公突然暴病离开。当老王从老胡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天生的同情心铺天盖地地聚在老王的心头。这个初恋,老王知道,从老胡那里听到过一些片段,大学时的同学,毕业时和许多校园情侣一样,毕业日即时分手日,各自纷飞。多年以后,兜兜转转的,近年同学10年一聚,20年一聚,30年一聚,渐渐淡忘的同学情意又拉回来。

    老胡曾像说别人的故事那样和老王谈起初恋同学。老王半真半假地问:“还能旧情复燃吗?”老王斩钉截铁般地说,同学聚会与她邂逅,根本没想象当中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再见的欲望,很普通的同学见面。老王打心里相信老胡的话,相信俩人感情笃实。几经兜转老胡初恋一家居然和老王同在一个城市。

    能联系到的方便的同学都去吊唁了那个逝去的同学老公。一经事情便能看到一个人潜在的心,在这个时候,老胡不自觉地比别的同学多出了一份担当,他为初恋操着心,担心初恋伤心过度,担心初恋孤独,初恋的孩子在外地上班。老王在这个时候显出了无限的大度,让老胡多帮帮人家,并说在这个特殊的阶段,你们是同学,以前还有过恋情,她需要你帮忙,你就去吧,陪她聊聊天,打发时间,不让她沉湎在逝去人的悲痛中,化解化解她的忧伤老王认定自己有底气让老胡去初恋家,因为认定老胡对自己死心塌地忠诚。

    哪知老胡像得到圣旨般的开始往初恋家里跑,陪她处理事后的一切事情,怕她孤独陪她吃饭闲聊,甚至操心着初恋一个人怎么过“老妈,我爸呢?又去她家了?”一天小胡问。老妈,不是我不提醒你,你不要自掘坟墓,你让我爸做这安抚人的事,迟早会把我爸拱手送人的,老妈啊,你怎么不长心,要去,你也得和我爸一起去那儿,你就那么放心,爱情是没有平台,要是有了台阶,死去的爱情会死灰复燃的!老妈,赶紧的,趁事态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把我爸拽回来,别让他去。”小胡的一番言正辞厉的教训,老王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窘迫性。是的,老胡这段时间跑初恋那里是有些频繁,自己的同情心泛滥无度,该让老胡收手了,要不后患无穷,老王不敢想象,时间一长,这个家如小胡所说非得毁了不可,一定要老胡悬崖勒马,星星之火还没燎原之前,不准再去初恋家,郑重地捍卫自己家庭的安全

    老王捶足顿胸地骂自己:老王,老王,你傻啊,傻啊,傻啊。有时候,应该感谢人生的无常。

    9幸亏生的是儿子

    小胡的婚礼提到日程上了。尽管老王以前反对儿子和小梁交往,但老王知道一个铁定的道理,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败下阵的还是父母大人这个方队,最后,老王不得不放下姿态说:“儿子,你要和小梁谈就谈吧,父母的话你不参考,也就没辄了。”小胡和小梁这对情侣如火如荼地谈着恋爱。老王绝非胡搅蛮缠之人,儿子坚持那就算了,将来有福他享,有罪他受,自己也不做恶人了。

    儿子的婚房老胡在房价呼哧持续上涨声中忙着抢购了一套,好歹是全额付款的。一辈子就干了这一件超大价钱的事,想想也行了,老百姓有房住,吃饱穿暖,无病无灾的,再有点小钱,乐呵乐呵的,不就是佛经上常说的“现世安稳”老王认为人要有点啊q的自娱精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有时反而能化纠结为顺畅。

    婚礼现场上老王的心装着满满的幸福感。脸上挂着成功母亲的喜悦神情迎接宾客。胸前的新郎母亲的大红花格外令老王炫目,自己是男方的母亲,今天是我老胡家迎娶媳妇的日子。就像老王的一帮朋友们说的,别人家的白菜被自家的猪给拱了。

    主桌上一对新人的父母都喜气洋洋的。老王偷眼看看新娘的父母,总觉得他们是强颜欢笑的,虽然他们的胸前也佩带喜庆的红花,却掩盖不住内心的那一份凄楚。老王想他们的心一定是不舍的,不像自己这么的真高兴。新娘的父亲在把新娘交给新郎那一瞬,老王使劲地鼓掌,当然不会偷瞄一眼亲家母,亲家母满眼含着细朦朦的泪花在鼓掌。老王突然觉得亲家母可怜了,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心想我养的这么人高马大的儿子,再也不属于我一个人的,又脏又乱的具有生命力的房间也用不着我去打扫。老王的心开始隐隐地作痛,泪水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新人在台上热乎朝天地举办着仪式。整个婚礼场面,新娘妈妈总感觉伤心的、落寞的。怪不得古人说,嫁女日就是撕心裂肺日。新娘妈妈吃得很少,几乎没有动筷子。

    老王趴在老胡的耳边说:“真的,儿女结婚日子,嫁女儿和娶媳妇是迥然不同的心情,幸亏我们生的是儿子。”老胡深有感触地深深地点头:“嗯嗯,娶媳妇和嫁女儿是不一样的心情,我的好多同学嫁女儿时,同学都哭了。”老王心有灵犀地轻握了老胡的手,以特有的的方式庆祝他们两口子创造的杰作,言下之意俩人联手打了人生的一个胜仗,其乐滔滔

    10就这样被空巢了

    新婚夫妻回老王那儿,他们是来拿小胡的衣服及一些必需品。老王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个在衣柜里捣腾衣服打包,这个带走,那个带走。“还是丢些东西放家里吧,以后你们不回来了吗?”老王像似恳求地说。“这么近,回来也不需要在家住,噌顿饭就走人了。”小胡轻飘飘地说。俩人像要大逃离似的把小胡的东西洗劫一空。

    儿子的衣柜空了,老王用承载满是母爱的目光打量着小胡的房间。坐在儿子的床上,竟然默默地流泪,以前觉得这个不大的房子三个人住着觉得塞得满满当当的。走了一个人,陡然间房间蓦然增大了许多,心空了,房间冷清了,儿子的这个房间是充满旺盛的生命力的,这间房间载托着儿子从嗷嗷待哺直至激情的青春时代的基地。儿子有自己的家,他逍遥地去经营自己的安乐窝,丢下这一对日趋衰老的俩个家伙。儿子,实实在在地长大了!老王感慨着。

    老王把小胡的床铺铺叠好,以备儿子随时回来。小胡以前也有出门的时候,那时老王和小伙伴们津津乐道:“谢天谢地,这个小祖宗总算不在身边了,可以清静清静了,不再有人烦了。”小胡上大学时,老王也没觉得那么的孤寂惆怅。“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开始自私了,希望身边有人萦绕。”老王盘问起自己。倒是老胡想得开,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当然要自己单飞,怎么能和你一辈子腻歪在一块,他们去过自己的日子,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家不能立事,你尽瞎操心,过好我们自己夕阳日子,才是王道。事实上,老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还是觉得空当不得劲。

    老王知道凡事都得有个适应期,过段时间,这种情绪就会好转,也就是习惯了。老王现在特别想念小胡小的时候,找来小胡小时候的相册,和老胡头抵头地一张一张地翻看,刚出生的湿漉漉的胖嘟嘟的婴儿照,看儿子一生下来就很漂亮。满月的、儿子哭泣的、微笑的、作英勇状的、上幼儿园的、上学的那时不象现在可以随手拍,存放的照片满满的几个大相册,再到儿子上中学时,青春叛逆期,儿子不再喜欢拍照,他总喜欢拍风景照,青春期难得有几张和父母的合影,那都是老王夫妻死拉硬拽的,好像青春期的孩子都不太喜欢和父母合影,他们特立独行的,愿意和同龄人疯玩嘻哈,老王能理解青春期孩子的反叛行为,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有一段让父母绞尽脑汁头痛的时期。

    老王最喜欢看小胡小时候的照片,觉得一切都是昨天的模样,儿子任由自己搂抱,可一恍惚,儿子有了漂亮的小胡子,已经娶妻成家了,自己成了年事已高的老妇。时间的流逝,使一切都耳目一新,每一张照片都能引起老王诗意的联想,每一个闪念都怀恋起那已经很遥远的时光。拳拳爱子之情一直就深深地烙印在父母的心头上。

    合上相册,老王半幽半怜地说:“就这样被空巢了。”“不要哀叹过去,我们要防备将来,丰富我们现在的世界,对现实要产生免疫力!”老胡接茬,俨然像个哲学家,令老王忍俊不住。

    10马云,我又做了你背后的女人。

    以前,老王在网上看上的东西都让小胡帮着买,可小胡经常拿腔拿调的,高兴时立即行动,情绪来了便说,等等,我现在没空,老妈,你又要买什么小胡不在身边,想要网上买个什么,不方便了。老王决定自己注册个支付宝,自己在网上操作,不求任何人,连儿子也不求,多么快意的决定。

    很快,老王有了自己的支付宝,问问医院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都是网购达人,经他们轻车熟路地一点拨,老王学会网上购物的流程。如民间流传的那样,网上购物“二傻”都会。这下,老王开始得瑟了,商场基本不去,感觉去商场空气流通不畅,缺氧,呼吸阻塞。偶尔心血来潮到商场逛逛,不到半个小时,便急躁躁的难受,老王戏谑称之是更年期综合症。

    家用的洗护用品,身上从里到外的衣服,老胡是特殊体型的人,不能在网上买衣服,他要到商场试穿才敢下手买。老王对自己的体型有信心,看看型号,胸围、腰围就敢下单。老王从年轻人那里学会了一句云淡风轻的话:不合适,花10块钱退回去,不就得了吗!老王很少退货,一般都会积极地给买家一个好评。用老王的话说,人活着都很难,只要不是太差劲了,就给人家一个好评,因为生活不易。

    四季,老王都要给自己添置新衣,有时一天快递小哥都会呼啦啦地来个三四趟,老王像过节似的开心地去拿包裹拆包裹,那份喜悦不言而喻。“少买点,你也成了剁手党!老胡免不了责怪,这么大岁数,不能到商场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好点的、耐穿的、搞这些破烂,怎么穿的出去!”老胡言之凿凿地呵斥老王。想想老胡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曾几时,老王痛下决心克制自己,少在网上溜达。老王忍、忍、忍。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时,有种无形的巨大推手驱动着老王要点开那淘宝网。然后便不可抑止地觉得自己此时又缺衣少袜的,非买不可,轻松付款成功。老王自嘲地对着那个遥不可及的马云说:“马云,我又做了你背后的女人,数不清的女人中的一个,呵呵”11活着、活着,我反转了、逆袭了。

    时间是最好的安慰剂。

    小胡出去单飞的日子久了,老王真的适应了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小胡的房间老王也不刻意保留了。老胡睡觉呼噜震天响,老王干脆搬到儿子的房间睡觉,老王正在和更年期进行着百折不挠的战斗。半夜经常睡不着,冷不丁地全身冒汗,一会出汗,一会汗干,反反复复,心烦意乱。和老胡分开睡,各自相安,互不干扰。老王开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到小胡的衣柜里,买个一人高的穿衣镜立在房间里,小胡的书桌上老王摆上了自己的书籍,一把椅子上,老王把自己的衣服胡乱堆放在上面,上班的,上健身房的、做饭的、睡觉的、散步的、各一套,就把那沙发堆得像个小山坡。一次,老王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拍党拍的照片说,每个少女的房间都有这样的一把椅子,那椅子上横七竖八地堆成一座小山的衣服。如今,老王大言不惭地也有了无以伦比的一把椅子。

    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夫妻俩有了独立的地盘,有了这独立的空间甚至别有一番小小的怡情作用。一次,家里要摆放一盆盆栽,夫妻俩对问:“放你的房间,还是放我的房间?”极像一男一女的合租屋,回家忙完之后,各自回房间。要说话扯着嗓门大声地冲着另一个房间喊。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真是无阻无拦的自由自在。所以,应该感谢小胡的飞走。

    老王看着这个融入自己物品的房间,一时间竟至于自问:“活着、活着,我反转了、逆袭了!活到少女时代,多么美好的事,就是容颜已老。”这世界多少有点疯狂,有时竟让人看不懂。

    12他们都是我的神

    老王有一种不言自明的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不能算得上贤妻,其中最根本的一个指针是老王厨艺一般般的一般般。既没有一颗要学习厨艺的心,又没有一双勤劳的手。老王只能在厨房里折腾个家常菜,凑合凑合一家三口之胃。

    不过,一家人习惯了老王一成不变的菜肴口味。老王有时还挺纳闷地想想,作为一个主妇,自己没啥本事,没能变着花样做饭做菜做汤的,一家三口都长得挺喜人的,直逼富豪家境的节奏。偶尔,老王也爱心泛滥,从某个杂志或朋友圈里分享得来美食做法,老王热情高涨地买来食材,在厨房里烽烟四起地忙活,本想得到一统赞美,可那俩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别再费事了,别搞这些,我们不习惯吃,谢谢”确实,习惯的力量是根深蒂固的。老王从此落个心安理得,不再愧疚自己永不长进的厨艺。

    偶然,家里要换换口味,这个感天动地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被老胡扛过去。只见老胡冲锋陷阵地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得手脚翻飞,一顿饭下来,用尽了厨房里所有的锅锅铲铲,灶台上油乎乎的,地上水滴滴的,三口人的饭菜像百人大聚餐般的杂乱。端上的三菜一汤,实事求是地说,要刀工有刀工,要颜色有颜色,有模有样的。小胡爽快地给了个大赞。可老王在心里狠狠地骂,做顿饭像打了一场仗,还不如自己干,干完了也就收拾好了,看看厨房搞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的

    在朋友圈里老王经常看到朋友们晒自己做的各种小吃,老王诚心实意地会把那图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个究竟,心想这得费多少的功夫啊,真有耐心,这么精致的装盘,这个又要揉面又要剁馅的,如此如此麻烦,宁愿不吃,也不去费这个事。

    老王天生的方向感迟钝。出门不认得东西南北。更记不得路名和方向,俩人行中老王一向爱做个老好人,别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依,很少有异议。老王明白自己没有方向感,少找点麻烦,让别人逞能去吧,自己图个清净,甩着手跟在后面,既无忧又无虑的。“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这个一度成为网络模板的励志行为,在老王那里绝对兴不起风作不起浪来。老王喜欢窝在家里,空闲时发发呆,睡睡觉、看看电视、到健身房走一遭,时间便哗哗地流逝了。外面的世界对老王诱惑力不大,有时老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那么多的人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无穷尽的向往,可自己独独地不喜欢。

    小胡尚年幼时,为开阔孩子的眼界,老王硬着头皮带着孩子出门旅游,不过都是跟团出去的。老王认为这样省事省心,也不担心会被弄丢。自从小胡可以跟夏令营出去了,老王终于长吁短叹一声,再也没有必要劳心劳神的出门了。放长假,电视上人山人海的旅游画面,都会在老王心里掀起波澜,既庆幸自己没去凑这趟只看人头攥动的景点,又暗自半点讽刺为那些有钱有闲有兴趣出门买罪受的同仁们叫屈,此时老王会傻乎乎地低语:“看看电视,一切不都尽收眼底了吗?何必呢?”

    要是问老王心中可有神居住的地方?那老王一定告诉你:在厨房那一方天地里舞刀弄铲的;说走就走的;走多远也不担心方向的,他们都是我心中的神。此话不假,因为老王在这些方面都没有实力,故而也就不那么自信,知道了吧。知道就好。

    13二宝,来得不是时候。

    因为更年期,老王的例假像有神经病,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两个月不来。老王患得患失地想,自己再也不可能怀孕了。所以老王夫妻的床第之欢返璞自然。三个月例假没来,老王傻傻地认为这下可好了,彻底了结了“月月舒”的岁月。

    老王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正真的步入女人的另一个里程碑—人老珠黄了。可老王隐约觉得不对劲,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乳房隐隐地胀痛;原本下垂的乳房开始有了弹性;甚至见到油荤只想呕吐;人也懒懒的,老王是过来人,有个荒唐的难以置信的念头—怀孕,这个猜测把老王吓得一跳。

    老王羞羞答答地在自己的医院做个b超。特大喜讯,老王怀孕了!千真万确的。老王怀孕的消息在老王的医院和居住的小区里不胫而走。老王觉得自己像犯错误似的,惶惶不可终日,难堪丢人,一大把岁数,眼看都要抱孙子了,自己晚节不保。

    小胡外婆以前跟老王说起,老家的某某就是因为更年期月经紊乱,然后老年又得一孩子,一直以为是绝经,哪知是怀孕了,等到知道了,已经显怀了,即使那个年代还在狠抓计划生育工作,但生米煮成熟饭,计生干部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年老的夫妻俩只得生下这个并不期盼的孩子。更可爱的事情是这个孩子在和他的小辈们在一起玩耍时,会互不相让地干架骂娘,他的嫡亲小辈比他岁数略大些外婆总能有鼻有眼地说出好几家这样更年期的孩子。

    老王摸着松弛垮塌的皮肤,觉得无颜面对小胡,要是时光倒退20年,有二孩政策,自己一定会生。一个孩子的确孤独,既不好养又不好带,俩个孩子便有了竞争,孩子有伴,长大了也有个帮手,要是会生,生个一儿一女,成就儿女双全,此乃是人间盛事,这些都是老王在小胡五六岁时千万次地幻想过,可惜老王没能赶上政策的趟。

    如今夫妻俩身心上都在急速地走下坡路,偏偏二宝政策叩响门户。在老王感觉怀孕的机率为零的状态下竟然怀孕!老王非常理智地思考:这个二宝是万万要不得的,虽然怀孕,自己毕竟年老体衰,身体所有的器官质量都在下滑,万一并发症呢,万一生个不健全的,万一在二宝还没成人之前,自己撒手西去呢即使排除这些,安全地生下二宝,将来养育的事情一大箩筐,精力不济,体力衰弱,到二宝上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是花枝招展的年轻貌美,自己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二宝势必会嫌弃有这样年老的妈妈,孩子会自卑的

    “二宝,你来的不是时候。”老王决意终止妊娠,给自己一个快乐的夕阳红生活,老胡举双手赞成。因为,生活还有诗意和远方,呵呵。

    14时过境迁,已经不是我想要的桔子花

    又一个暖洋洋的四月天。老胡心头长久萦绕的一件事,去老家看看当年象征浪漫情丝的桔子树。

    桔子树在老家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估计今年春天应该开花。老胡执意要回老家看看桔子树,顺便踏踏青。可老王早已忘记了那象征特定情怀的桔子树和桔子花。倘佯满院桔子花开,已经不是老王久久不可忘却的情怀。无奈老胡满腔的热情,老王又不能狠心浇灭一个老年男人的一点情愫。

    老王只得隐藏着冷漠的心,兴致索然半推半就地随老胡去老胡的老家。

    桔子树斜斜地长在靠近侄子家一个小小的池塘边,从它发育的姿态看,这是一棵纯天然成长的桔子树。主枝有女人胳膊粗,主枝上横七竖八地分出几个拇指粗的枝桠,枝叶葱绿。确实,它们在这远离喧嚣,远离灯红酒绿的地方,无拘无束地随性长大。今年,桔子树如期开花了,现在正是花期时,素雅、清纯、如水。一股淡淡的清香慢慢悠悠地朝你靠近,一种久违的不急不躁的感觉顿由心生。老王忽的觉心软,甚至一股温情袭来,可这一温情仅仅悠忽即逝!遥远的那个想象中的莞尔、顾盼、抚肩、欲念、习惯、柔情已经不能熔于一炉!真的不能!

    老王默默地感慨万千,时过境迁,当年那个面颊红润的女人,在岁月的舌尖上碾压了很多臆想中浪漫情调。时间久了,当年那么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觉得幼稚可笑。是自己过于世故,还是看透了很多,觉得很多不过是浮云而已。当年因为和一棵开花的桔子树相遇,正值年轻的老王当时不着边际发挥想象拥有满院迭香的桔子花开。眼前的桔子树真的开花了,老王反而没有了想象中的喜悦。确实,有的东西时间一长,就无所谓得到,甚而遗忘,想象和现实的通道已经封锁。

    “因为久远,已经不是我想要的桔子花。”老王怀着腼腆的感情,由衷地低语。因而老王明白一个道理,年龄的增长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一些欲望降温甚而消亡,被生活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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