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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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郝魏紫的离去,也带走了会托梦给她的牡丹奴,他再也不可能从郝魏紫那边听到任何与牡丹奴相关的事了。

    于是,受郝魏紫之死打击的顾砚旋,病倒了。

    浑浑噩噩待在拂香院养病的顾砚旋,没有再梦到一年前牡丹奴死在他怀中的情景,反而一再梦到与郝魏紫的三次见面,她留下如涟漪般不断荡开的疑惑,困住了他的心,他想不开,心就病了。

    结海楼的初见,郝魏紫莫名地让他想起了牡丹奴,她有着与牡丹奴一样染着牡丹的香气。

    报恩寺的再见,他确定了郝魏紫与牡丹奴之间特殊的关系,她给他的错觉更强烈,让他恍惚间把她当成了牡丹奴,她给的怀抱,温暖一如牡丹奴的。

    天香阁第三次的见面,他看到备受折磨的郝魏紫,当他握住她的手,他分明感受到了牡丹奴的存在,又听到牡丹奴叫他“少爷”了。

    他想知道为什么宫之瑾对牡丹奴的事了若指掌?

    他想知道郝魏紫是否还会梦到牡丹奴,替她传话?

    可惜,郝魏紫死了,存在她梦中的牡丹奴也彻底死去了,让顾砚旋被动地再次接受失去牡丹奴的煎熬。牡丹奴的死,是留在他心上的伤口,一直血淋淋的,没有愈合,如今被撕得更大了,疼得他受不住,强撑太久,终于倒下。

    从失去牡丹奴那一刻,顾砚旋就成了行尸走肉,仰赖着牡丹奴留下的恶梦和美好的回忆喘息着,如今恶梦没有了,为牡丹奴托梦的郝魏紫也没有了,他的幻想全毁了

    彼砚旋发现他好累,他再也受不了没有牡丹奴的生活了,他想牡丹奴。

    奴儿,你在哪里?

    黑更半夜,万籁俱静。

    子夜弯月,模糊的光亮被厚重的雾霭遮挡。

    夜色如绸墨,晦暗了死气沉沉的拂香院,令暮春之夜显得特别萧索和寂寥。

    有道轻盈的黑影,从顾府花园后方的隐蔽小洞钻进来,穿过小小的牡丹园,熟门熟路似的摸到拂香院,偷偷潜入顾砚旋的卧室。

    弥漫着淡淡药味的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丫鬟贴身伺候,为他掌灯守夜。

    “少爷”

    低低柔柔的女声泄露着来人的身份,黑灯瞎火的,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准确无误地来到顾砚旋的床边,撩起了纱帐,坐在他身侧。

    拂香院中的顾砚旋和拂香院外的顾砚旋,好像个性迥异的两个人,在外的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跟任何人说话都带三分笑,自然而然地与人套交情,扮演着完美的皇商顾砚旋。

    然而,回到拂香院的顾砚旋,非常抗拒他人进入他的空间,只喜欢与他的牡丹奴独处,不希望别人打扰到他,孤僻得近乎任性。

    所以就连生病了,他也没让其他丫鬟在旁照顾这样孤单脆弱的顾砚旋,让她心疼,让她至死都无法对他放心。

    她伸出手,摸黑抚向顾砚旋的面颊,瘦削的面容、凸出的颧骨,揪得她心疼,她端端的他怎么病成这样呢?

    她的少爷,只愿意在她面前示弱的少爷,连生病都不愿让他人照顾的少爷,她怎么走得安心呢?

    他只愿让她陪着他所以,她被他困住了,即使魂飞魄散也逃不开对他的牵挂。

    “谁?是奴儿吗?”

    靶受到脸上手掌抚摸的温暖,顾砚旋抬起惺忪的睡眼,黑暗的视线中,他只看见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继而,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正如牡丹花开时的香气,那是他闭着眼睛也能认出牡丹奴的特殊香味。

    “少爷,我是奴儿。”她一点都没有被醒来的顾砚旋吓到,也没有被他发现的局促,只是缓缓地俯下身,趴在顾砚旋的胸口,心疼道:“奴儿听说少爷病了,所以来看少爷。”

    “奴儿,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看我了吗?”

    彼砚旋一听,激动地抱住癌身而来的牡丹奴,不敢松开手,怕他的美梦会惊醒。

    “真的是奴儿,奴儿知道少爷很想奴儿,才生病了,所以奴儿回来看少爷,少爷要放宽心,不要太想念奴儿折磨自己了。”

    牡丹奴拍了拍顾砚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些,然后扶着他坐起身。

    “奴儿,让我好好看看你。”顾砚旋的双手抚摸着牡丹奴的脸,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他兴奋又不安“太黑了,我看不清奴儿,我去取夜明珠”

    “别。”她打断了顾砚旋的话,握住他的手,在她的脸上磨蹭“不要夜明珠,不要点灯,奴儿现在的样子,会吓到少爷,少爷用手看奴儿就好了。”

    彼砚旋还在生病,她不想刺激到他,毁了此刻他们之间的祥宁气氛。

    而且,她不能再破坏约定了。

    “不管奴儿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的奴儿,我不会害怕的。奴儿说用手就用手看,在我心中,一直都记得奴儿的。”

    彼砚旋爱怜地抚摸着牡丹奴的脸,这个梦如此美好而真实,他不想做出任何勉强她的事,也怕灯一亮梦就灭,他的奴儿就会从他怀中消失,再也抱不到她了。

    “少爷,奴儿很想你,好想回到你身边。”

    她贴近顾砚旋,双手慢慢地绕到他的颈项上,整个人倚到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迎面扑来,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

    她要打开他的心结,让他从失去她的痛苦中走出来,医好他的心病,不能再让他这样抑郁留在拂香院独自养病,只会让他越养心病越重的。

    “奴儿,我也好想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他的手勾住她的腰肢,亲吻着她,在她的耳畔低声恳求,就算是梦,让他长睡不醒吧。

    他记不得有多久没有抱到她温暖的身子,只记得最后在他怀中渐渐冰冷的尸体,冻僵了他对她所有温暖的回忆。

    他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吻到她柔软的唇瓣,只记得最后她笑着说抱歉不能再陪他,阴郁了她留给他的缠绵和甜蜜。

    他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围绕牡丹和他转的贴心丫鬟,想着小心翼翼捧着他的心嘘寒问暖的可人儿他那样地想她,幻想着她会回来,就算变成魑魅魍魉也好,只要他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让他空虚的心有所期待和倚赖,现在,老天爷是不是决定奖赏他了?

    所以将他的奴儿送回来,给他这么温暖的美梦?

    “好,奴儿留下来陪少爷。”

    她心疼道,主动吻住他的唇,一如既往,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他。

    她的手,慢慢地从他的颈项滑进他的里衣,抚弄着他的胸膛,寻找着记忆中的敏感,撩拨出他身体的热情。

    久违的欲望如熊熊大火,在顾砚旋的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他像饥饿已久的孤鹰,尝到了一丝的甜头,就不能自主地贪婪起来,疯狂地回应着她的吻,对她的唇瓣又啃又咬。

    “奴儿,我想你,好想你”他呢喃着她的名字,热烈地吻着她,以舌撬开她的齿,长驱直入,与她唇舌交缠,吸吮着她的甜蜜。

    “少爷,奴儿也想你奴儿最爱少爷了”

    如同暴风骤雨般密集的吻将她淹没了,全身着了火似的炽热起来,熟悉的颤栗在四肢百骸间泛漾开,令她不能自己地颤抖起来,原本抚摸着他的身体的手,软若无骨地抱着他。

    在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对彼此的渴望,太久的分离,只让他们的欲望和激情变得更加强烈而已。

    “奴儿,看着我,让我好好再爱你一次。”

    彼砚旋撩开她脸颊边凌乱的头发,用他的手描绘着她的模样。心中出现了巧笑倩兮的牡丹奴,犹如彩霞般美妙的绋色,染红了她的双靥。

    此刻的她,也是这副模样,面如潮红,息似娇喘,令他意乱情迷,纵然是梦,他也想好好地爱她,不想太快让他的欲火将她融化了。

    她和他。心中都装着彼此,不曾改变。

    她对他的情意,不会因名分和生死而转移,那些只会让她更加爱惜他。

    “少爷,奴儿永远都是少爷的。”

    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她的魂魄都依附他而存在。

    “我,也永远只属于奴儿,今生无法娶你为妻,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补偿你的。”

    彼砚旋紧紧地抱着她,身心结合为一体的感觉安抚了他长久对她的想念,他只想永远这样抱着她,不准谁抢走她,让她在他的怀中躲风避雨,换他保护她“奴儿,我会变得强大,不会再是那个只顾跟奴儿撒娇的少爷,下一世,我一定能保护奴儿,不让奴儿为我受一点伤的。”

    这辈子,他最幸运的是遇到爱他的牡丹奴,让他能够像小孩子一样躲在她怀里撒娇。

    这辈子,他最后悔的是太依赖牡丹奴的爱,在她面前放纵他的脆弱,让他失去牡丹奴。

    所以,下辈子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他不要再见牡丹奴为他拼命了。

    “不,少爷已经很好了,不要勉强自己。”她心疼他,爱惜他,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因为他需要她“少爷,这一世,你要答应奴儿一件事,奴儿才能再陪着你的。”

    “只要奴儿想的,我都答应你。”

    他眷恋地搂着她,拉起被衾盖好,这一年来,这个梦最真实,最让他平静了,心也不是那么疼了。

    “少爷不要娶奴儿的牌位,一定要娶宫家的女儿。”她只能这样对他说,瓦解顾砚旋对只娶牡丹奴为妻的坚持。

    “奴儿,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你名分,也不会让其他女人占有你的位置。”顾砚旋无法答应她,那是他唯一能补偿牡丹奴的东西了。

    “少爷,你以后的妻子只能姓宫,你要记住了,这是奴儿对你唯一的要求。”

    “奴儿”

    彼砚旋想问为什么,但被她的吻堵住,她不肯再说什么,双腿缠绕着他,让他沉溺在她的温柔乡中,醉倒在**的海洋里。

    那一夜,夜很黑,梦很美,顾砚旋睡得很安稳。

    翌日醒来,顾砚旋神清气爽,有着牡丹奴的春梦舒缓了他的心中的疼痛,心病自然消了不少。

    只是,当他看到褥子上留下的暗色血渍,想起无比真实的春梦,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昨晚入梦的是牡丹奴的魂魄?还是另有其人?

    “顾老板?顾老板?”

    凤水阁老板——户部尚书家年轻美貌的大小姐水落浅,不得不再出场叫唤眼前一直灵魂出窍神游的合作对象——顾砚旋。

    今日他来满是奇珍异物的凤水阁挑下期拍品,但时不时地走神,令水落浅很无奈。

    “呃?水小姐刚刚说什么了?”

    彼砚旋晃回神,转头问水落浅,表情有些尴尬。

    他想他一定是中邪了,这两天身体状况虽然逐渐好转,精神却老是无法集中,难以控制地回想那晚和牡丹奴的“春梦”弄不清是梦境,是幻觉,还是真有人跟他共度春宵?

    留在被褥上的血渍,不是从他身上流出的,究竟是谁留下的呢?

    为什么梦中的牡丹奴让他一定要娶宫家的女儿呢?

    爆家?

    是哪个宫家?

    平阳侯府的宫家?

    还是吏部尚书府的宫家?

    亦或是其他宫姓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