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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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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门山庄在山的南面,江流这一段向东流,由于南岸江流湍急而有涡流,所以航道在北岸,平时很少有船靠南航。至荆门山庄的船,必须在上游六七里的多宝场小村靠岸登岸还得走上十五六里,才能抵达山麓上的荆门山庄。前往拜会景庄主的人,可在多宝场景家的招待所获得礼遇,不识路的人,照例由招待所派人领路前往。自从冷剑少在江湖走动之后,荆门山庄的访客愈少,也表示冷剑的武林声望地位不复当年,冷剑不以为意,反而乐得清闲。

    山庄警备工作,并不因此而松懈,反而日渐加强,为了防止天绝谷的人前来报复,景家的子弟亲朋,二十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掉以轻心,戒备森严日夜提防意外。

    当神秘的客船驶入隐蔽江湾时,荆门山绝顶的仙人桥附近,升起了袅袅的狼烟。

    神秘客船的人,谁也没留意山绝顶的青烟。

    妙手空空一马当先,对荆门山庄熟悉得很。共来了十二位男女,他成了领路人。

    没有路,全靠高耸的山峰指引方向,十二人埋头疾走。远出十里地,天已黑了,新月已沉下西山,繁星满天,月初的月亮下沉得早,不能靠月光赶路。

    他们尽量向西南绕,再转向山麓接近,脚程逐渐放慢,沿途留意可疑的征候。

    不久,进入小山冈下的一座树林,黑黝黝的荆门山庄就在眼前,不会迷失方向了。

    “山庄就在上面的冈顶。”妙手空空向同伴指指点点:“庄内自有山泉,童老哥无法从庄外水中施毒,咱们快速强袭,打他个措手不及,诸位意下如何?”

    “强袭好是好,只是有点冒险。”飞天夜叉长孙三旗说:“景小辈这二十年来,为了怕天绝谷主报复,加设了许多机关削器。咱们是血肉之躯,和这种死物玩命,犯得着吗?”

    “柏老弟,老朽也反对强攻。”九阴神荼申公化支持飞天夜叉的意见:“小心潜行接近,进入庄内才开始强攻,一面放火一面施毒,八方裁杀鸡犬不留。对机关削器老朽欠学,据说即使一个八寸径的小陷足坑,可以毁掉一条一等一的好汉,不是好玩的。”

    商量片刻,妙手空空不得不同意潜行接近。

    十二个人,分为三组,藉草木掩身,小心地向上爬升。距庄墙足有两里地,对这些名宿高手来说,片刻便可升抵墙根,毫不费力。但为了伯沿途有机关削器陷坑,他们进展并不快。沿途的确发现了三座设有巧妙翻板的陷坑,和套胫的固定短套索十余具之多。

    走在最前头的妙手空空,突然怔住了,不由自主长身而起,口中发出一声轻噫。

    原来从庄内飘来一阵轻雾,遮住了已可看清的三丈高墙。雾续向冈下飘,似乎愈来愈浓,片刻间,他们已嗅到潮湿的雾气毒味,眼前一片朦胧。

    “奇怪这季节怎么有雾?”妙手空空讶然轻呼:“春天才有雾,岂不邪门?”

    “那是江上飘来的雾,少见识。”那位儒衫的老文士语气有讽刺味:“咱们的船靠岸时,江上就已经起雾了,有什么好怪的?”

    “有雾岂不更妙?”香山毒叟欣然说:“天助我们,可以平安越墙不会被发现。”

    “快走!机会不可错过。”一位獐头鼠目白发满头的人说,立即超越妙手空空,这时用不着隐起身形了。

    仅走了十余步,突然前面不足八尺草丛中,窜出十余个黑影,贴地扑来声势汹汹。

    “呔!”这人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一掌拍出,攻向近面扑来的第一个黑影。

    “汪汪”一阵犬嚎,黑影倒地。

    一阵大乱,十二个人被十余头巨型黑犬闹了个手忙脚乱,阵阵凶猛的狂吠声大作,人与犬缠成一团。

    偷袭失败,情势有进无退。

    浓雾中,突然传出罡风的呼啸,,夹杂着一阵阵鬼哭神嚎,接着电光两闪,幻成阵阵阴火磷光满天飘浮。

    “快退!”老儒生急叫:“妖术,可能有毒雾。糟!死鬼五通妖神若没死,该多好!”退下两里地,才脱出雾影的笼罩。

    “见了鬼了,冷剑景小辈这种方方正正的人,庄里怎会养有会妖术的人?”九阴神荼愤愤地说:“简直混蛋!所养的犬不叫就咬人,可恶!”

    “去他娘的方方正正,他在武昌公然宣布不再是侠义门人。”妙手空空恨声说;“白天妖术无用,天亮后再说。”

    “唔!会不会是逍遥仙客赶来了?”飞天夜叉突然嗓门变了:“那晁小辈也来了。”

    “鬼话!”香山毒叟说:“那小辈在府城,等候太极堂处治八极灵官那些叛徒和凶手,他不可能赶来这里帮助景小辈,况且就算他愿意来,也没有我们快。”

    “你可别忘了,主谋是柏老弟。”飞天夜叉似乎心怀恐惧:“晁小辈与逍遥仙客结伙,逍遥仙客号称地行仙,会五行遁术,用遁法遁行千里易如反掌”

    “老太婆,你居然相信这种夸大的鬼话?”

    “哼!五通妖神就有这种妖术,你如果不信,刚才为何首先后撤?哼!”“好了吧!你们有什么好吵?”九阴神荼出面制止:“好好养息,天亮后再说!”

    草堆就可以睡,十二个人各找宿处。

    晓色朦胧,第一个被鸟鸣声惊醒的人,是一直心神不宁的飞天夜叉长孙三娘。

    刚挺身坐起,便看到上面二十余步的草丛中,站着两个黑影,全穿了青衫,像是两个游山客,悠闲地背着手,向下面含笑注视,目光恰好向她集中。

    “你看。我猜对了吧?”晁凌风的熟悉语音入耳:“你瞧,果然是女人先醒来!”

    “真是你这小狗!”飞天夜叉惊恐地叫。

    谈话间,十二个人都惊醒了。

    “老虔婆,多谢你还记得我。”晁凌风大笑:“哈哈!你们真可怜,像兔子一样睡草窝。我们比你们早到半天,算定你们必定前来行凶。柏大空,我本来要亲手宰你的,但景前辈一再求我,让他父女送你这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混蛋去见阎王!”

    晁凌风和逍遥仙客突然转身飞掠,眨眼间便远出百步外了。

    三声钟鸣,冷剑父女首先飞跃而下,飞越三丈宽的护庄河,轻灵飘逸点尘不惊。

    接着飞越的是女飞卫、紫霄散仙、游僧昙本、电剑严涛

    冷剑父女与其他十六名朋友和庄中子弟,在草坪严阵相候,墙头上,飞燕杨姑娘偕同四侍女观战,她的气色仍差,反而更显得清丽可人,女人韵味十足,往昔女英雌的气概荡然无踪,这才是女人的本来面目。

    晁凌风与逍遥仙客站在一边作壁上观,像是见证人。

    十八比十二,荆门山庄的气势,比在武昌时壮多了。双方相距五丈列阵,事已至此,必须破釜沉舟作一了断,反正早晚要解决的。

    “狼子野心,果然够狠够毒。”冷剑咬牙说:“柏大空!你”“景青云,不必浪费口舌!”妙手空空横定了心:“只有名利才让人不惜一切去争取。我柏大空混了大半辈子,依然不能成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不死,我这辈子出头无日,也永远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所以你我之间,今天只许有一个人活着。”

    “你永远不配与家父拼搏,我魔莺就可以送你下地狱。”景姑娘缓步而出,语气锋芒毕露;“你说得不错。因为你的武功与心术都恶劣万分,你只配在混,而成功是需要努力的,混永远成不了事。”

    妙手空空冷厉地向前迈步,香山毒叟不假思索地跟出。

    “这里只许公平生死一博。”晁凌风大叫:“可以指名单挑,不许趁乱鬼混。香山毒叟,你给我乖乖退回去,休想起乱使用你的毒物。”

    “老夫就挑你。”香山毒叟厉声说。

    “等柏大空这场结束了你再挑,挑我你一定死。”

    香山毒叟硬不起来,怨毒地瞪了晁凌风一眼,根恨地退回原处。

    相距还有三丈空间,景姑娘已一声娇啸,挥剑冲来,剑啸声如午夜松涛,迎面射来的剑芒有如电虹乍张,感到彻骨裂肌的压力及体,欲闪乏力,似乎光芒有强烈的束缚力.想闪避也力不从心。

    生死关头,面对无比狂猛的压力,柏大空一声沉叱,功贯全杖,猛地招身斜推,啪一声将射来的电虹架偏近尺,扭身时手出如奔雷,斜旋而出,剑虹也侧转,斜掠。

    乍合的人影斜分,各向左前方闪出丈外,传出急促的裂帛声,与利器击破护体内功的异响。瞬间的接触,双方各向鬼门关跨入了一步。

    景姑娘的左胁,被妙手空空威震武林的如意神手,抓脱了两层胁衣,露出掌大的一片洁白肌肤,十分抢眼而且诱人想入非非。

    妙手空空的左背肋,被剑划破了一条半尺长裂缝,血染衣袍,伤并不深,已表示半甲子苦练的内功,挡不住姑娘的创气一击。

    “你的如意神手,比本姑娘的十二擒龙手诡奇多多。”她平静地说:“在运杖全力一博中,依然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使用如意神手,冒了万千风险,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好说。”妙手空空神色冷肃地说:“你的剑术,比你老爹更神更冷,老夫承认碰上最强劲的对手,你足以取代武林至尊地位,老夫该算栽了,仍可与你周旋,不知谁死谁活呢!”

    景姑娘重新逼近,剑势已控制对方的活动空间,神功默运。

    妙手空空的紫竹杖。传出风雷声,紫影摈纷化为漫天幻影,抓住机会抢攻,杖山凌厉地压到。

    剑也突化幻影,如万星激射,楔入重重杖山,风吼雷鸣人影如虚似幻中,万千点寒星突在杖山中骤然汇集,传出奇异的气流激喷声,虹剑激旋而出,杖山突然崩坍。

    妙手空空疾冲出三丈外,身形陡然折回,斜飞而起出了草坪,去势如电射星飞。

    草地下,洒落下串血珠,表示又中了一剑,看逸走的速度,这一剑也不严重。

    景姑娘闪退的方向相反,一动一止,便已拉远至五丈左右,很难追上了,但她发出一声冷笑,身形乍起,有若飞鸟投林,向山下飞赶,有如流星陨落。

    飞天夜叉恰在她的迫向侧方丈余,不假思索地踏进一步,一爪虚空抓出,咻咻劲气破空厉啸,这一记天魔爪可怕极了,丈外便可把人抓裂。

    斜刺里人影出现,刀光似奔雷掣电。双方都太快了,招一发便已决定了结束。

    刀光一沉,如击败革。

    老太婆的右手齐腕而折,抓出的劲道也被刀气震散了,刀光一转,遥指着老太婆胸口。

    “你已犯规。”晁凌风笑道:“断一手叨示薄惩。你只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帮凶!”

    “哎”飞天夜叉的左手扼住了右手断腕,脸如厉鬼:“你你怎能用

    普通的刀,砍砍断我宝刀难难伤、功力贯注的手?”

    “要不要试试我用树枝,也可以打断你的另一条手臂!”

    “晁老弟请退。”冷剑高叫:“他们是冲景某来的,让老朽和他们了断。”

    “咱们只是助拳的人。”老儒生沉声说:“柏老弟会承当一切责任,咱们”

    “姓柯的,你不要抬出助拳来做挡灾牌。”冷剑沉声说:“我景青云已经不再自命侠义英雄,不再重视武林的道义,再也不会上你们的当。你夺魄狂生柯茂,也是一代之豪魔中之魔,你必须为自己行为负责,不能以助拳人的藉口来自保,你的指功号称天下无匹,准备施展吧!”

    “哈哈!他的指功比不上令嫒的天心指。”晁凌风大笑:“这几个老魔,其实也很伯死,也缺乏信心,才会安排四人突袭暗算,也无奈我何,要推卸责任是怕死的最佳表现呢!”

    “别在这里浪费口舌。”逍遥仙客拍了晁凌风一把:“追主凶要紧。你这小于也会遁形术,我妖仙就是不服气,比一比。”

    “好,比。”晁凌风说:“走!”

    但见人影一闪即没,再定神远眺,两个淡淡的虚影已到了百步外,再一晃,形影俱消。

    “我们办我们的事。”紫霄散仙撤剑而出:“贫道超度这些孽障,功德无量。”

    徐二庄主定一刀出来了;女飞卫出来了;电剑严涛也拔剑上

    妙手空空闯了大半辈江湖,精明机警经验皆超人一等;初出茅庐的景姑娘想在这山林僻地里追上他,机会决不会超过两成。

    他逃命的经验很丰富,专往荆棘茂草丛中钻,往腐木烂枝中穿,这些地方本来就步步荆棘,更有蛇虫出没,小姑娘怎敢深入穷追?因此逃至山下不足三里地,后面已没任何声息。

    天色已大明,送他们来的船,已经离开了,领他们前来寻仇的人,也怕受到报复,在天亮前离开脱身事外。

    他第二次拼搏左上臂挨了一剑,创口深仅三分,失血不多不太妨碍活动。两处创伤,令他勇气全消,信心尽失,所以见机逃命,丢下同伴不管了。

    落荒而逃,向东又向东。’往东,一定可到达江边,因为江流从洪口村下游五六里折向东南流,那一带可以找得到渔船脱身远走高飞。

    钻出一座树林,江畔的小小三家村在望,远处江流滚滚,辽阔的江面帜影片片,在朝阳下静静地疾驶,一切显得和平安详。

    不管找不找得到,他都要前往找村民打交道,至少也可找到食物充饥,吃饱才有精神办事。刚想举步,前面十步外的矮树下,升起两个人影,令他心胆惧寒。

    “算算你也该来了。”晁凌风微笑着说;“逃离荆门山庄的人,向这一带逃是唯一的活路。你多次造访时,暗中留意知道山庄的虚实,所以一定会从这儿逃,果然等个正着。”

    “我妖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逍遥仙客得意地说:“追踪寻迹,更是专家中的专家。小子,贫道不错吧!”

    “佩服佩服,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晁凌风由衷地说;“我才请你助一臂之力!”

    “并不完全为了助你,也助我自己。”逍遥仙客说:“他们的失败,关键在我孽徒身上,元凶首恶不除,日后哪有好日子可过?我妖仙毕竟不是真的未卜先知神仙,也难逃他们不择手段的有计划谋杀,所以我愿意作你的前驱摇旗呐减助威,你我都有好处,是吗?”

    “你们要赶尽杀绝吗?”

    “为何不?”逍遥仙客狞笑:“向你学的呀!”

    “向我学?”

    “是呀!你到荆门山庄为什么?不会是向冷剑景庄主道歉的吧?你以为你来得快,要先下手屠绝荆门山庄,再在江湖上与景庄主玩命,他那种人怎玩得过你这枭雄?”

    “道长,我发誓,事先并不知道夜枭程景道宏是你的门人”

    “姓柏的,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事最重要。”晁凌风接口;“四十九条人命的债,等你去偿还。”

    “事已至此,要了我的命,也救不活死了的人。”他硬着头皮说:“我还有数万银子窑藏,用来赔偿死者的家属,大家都有好处,是吗?”

    “你一个侠义名宿,居然有如许丰富窖藏,不但令人高深莫测,更心中懔懔,天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弄来的?那些金银一定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血泪,那些死者的家属,不需要这种血腥钱。”

    “晁老弟,人死不能复生”

    “你也休想活命!你别指望遁回武昌收拾残局,准备东山再起。”晁凌风向前逼进:

    “你走后,一群鬼面人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掘掉你五处秘站的根。你侄儿鬼神愁柏寒秋、毒郎君欧阳炎、阴风客上官奇、厉魄毛炳等等凶徒,一个也逃不掉,你回去只有一条路好走:向官府投案。走吧!我带你走,我不想杀你,毕竟我不是执法人,你必须上法场。”

    “我我发誓,毒杀旅客的事,不是我的主意。”他仍图作最后挣扎:“那

    那件事你你也有责任。”

    “什么?我有责任?理由何在?”

    “是的,你也要负责。本来我策划了三件妙计,第一”

    “绑架金狮宋斌的亲友?”

    “第二是绑架龙王帮主的次子,本来已经成功。”就因为你的介入。功败垂成。如果成功了,第三计划就不会实施.所以你有责任”

    “贼王八!你这是什么歪理?呸!老狗,亏你说得出这种混帐歪理来。”晁凌风粗野地破口大骂:“天下间的理都被你歪曲,成了你争名夺利的护身符,哪有半点人样?”

    妙手空空突然向侧一窜,飞掠而走。

    “哈哈!这老狗真了不起。”身后传来逍遥仙客的震耳狂笑:“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他当之无愧,难怪能混出非常的局面来,哈哈哈”他不在乎嘲笑,逃命要紧,一跃兰丈,穿林入伏如飞而遁,前面人影幻现,不假思索地一杖挥出,劲道已运足十成,情急拼命。

    人影消失,枝叶纷飞,杖及处枝断叶落,打出一条生路来,不管是否击中,狂冲而过。

    人影出现在右侧贴身而立,噗一声响,右肋挨了一肘尖。

    噗噗声急剧传出,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铁砧,被三四个铁锤,同时向他锤打,打得他如中雷殛,三五下之后,便气散功消浑身骨肉欲散。

    “噢”最后他惨嚎一声,砰然倒地。

    “我要带你到武昌投案。”晁凌风揪起他说:“从你口中迫出六合瘟神的下落。”

    “哈哈桀桀”他突然反常地狂笑。

    “你笑吧!”晁凌风制了他的任脉三处穴道:丹田、七坎、鸠尾。

    “我不会跟你投案。”他似乎稳定下来了,恐惧感已经消失。

    “你非去不可。”晁凌风将他摆平。

    “你休想从我口中,追出六合瘟神的下落。”

    “你会说的。”

    “不要太自信,六合瘟神会替我报仇,他会毒死上千上万的人。”

    “所以我要找到他。”

    “你永远找不到他,他却以找到你。”

    “他是个六亲不认的恶魔,你都不敢亲自与他打交道,他不会为你报仇。你神通广大,知道他的下落,利用他的表侄请他行凶杀无辜的人,你一定知道他在何处藏匿。一个人有了太多的造孽钱,决不会仍在天下浪迹,他会建一处可以享受的秘窟,你一定知道在何处。”

    “不错。”

    “所以你要招供。”

    “不可能了,阁下。”

    “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

    “哈哈!我吞下的毒药要发作了呃”晁凌风急急扣住了他的咽喉,他的舌头向外伸,一双怪眼睁得大大地,脸色渐变。

    “糟!他”晁凌风惊叫。

    “他手下有毒郎君做爪牙,有香山毒叟撑腰,备有自杀毒药,该是正常的事。”一旁出现的逍遥仙客苦笑:“来不及了,小伙子。”

    晃凌凤颓然放手,妙手空空气息已绝,脸色死灰泛青,一代枭霸,含恨而终,死不冥目,伸手一按妙手空空的眼睛,大姆指轻扣牙关,片刻,手挪开,妙手空空的怪眼已经闭上了,舌头也缩回口中,口也闭合了。

    “完了,到何处去找六合瘟神的下落?”晁凌风沮丧地说。

    “回武昌。”逍遥仙客说。

    “回去能找得到线索?不如到李端公的家,去向他的亲友找线索”

    “连李端公都不知道,他的亲友会知道吗?回武昌找天绝谷主,错不了,他的消息灵通得很。”

    “什么?找天绝谷主?”

    “是呀!那些鬼面人,就是天绝谷的人。”

    “但是我又不认识他们”

    “总该试试,对不对?”

    “好吧!也只好一试了。”

    他们仍然在鸿宾店落脚,逍遥仙客回到自己的庄院处理事务。

    晚膳设在这一进的客院雅室中,四位侍女张罗吃食。飞燕杨娟的伤势已经痊可,显得灵秀温婉,往昔的英风媚态,早已消失无踪。一个有决心改变自己的人,就可以克服困难。

    “魔莺要在近期内,仗剑在江湖行道。”晁凌风信口说:“以她的武功才华,扬名立万是弹指间事。小娟,你是不是感到心动?”

    “我才不羡慕她呢!”杨娟白了他一眼:“好像那天荆门山庄的饯别宴上,你似乎要同意她所提的莺燕双飞,为武林添佳话计划,你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似乎两字是不是莫须有?”他笑笑:“我若有意思,上次就答应她了。

    你这只飞燕,已把江湖搞得风风雨雨,再加上一只魔莺,不天下大乱才怪。说实话,我希望她不要仗剑出来行什么道。我不知道用剑来行道能代表些什么,道是剑呢?抑或是道需要剑来行?”

    “凌风,你不放弃追凶,不也是行道吗?”

    “不是的,我认为这是理。道,是道路。道字从首,从走。意思是说,要正正当当领先往前走,往正确的道路上走,是顺乎自然的法则,没有强迫性的约束。而理,是有明辩性的,黑白曲直必须分明,必须有正确的认定。六合瘟神为了五千两银子,而昧着良心毒杀一船人,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是船上的乘客之一,总算机警福大,幸而逃过大劫,我必须让他明白他是理屈的一方,他必须偿付理屈所造成惨案的代价,免得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理所当然,继续残害他人。如果不牵涉我,我无法知道内情,我就不会多管闲事,但我是当事人,知道我是理直的一方,必须把这件事弄个是非分明。”

    “六合瘟神是人见人怕的恶毒凶魔,江湖的高手名宿没有人敢找他,你”“我敢!糟的是我没有他的线索。逍遥仙客自称是无所不知的妖仙,他说武昌已找不到天绝谷的人了,要我等他的消息,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去找呀!”

    “我从来没和天绝谷打过交道,怎么找?景庄主那些人讳莫如深,诡称不曾与天绝谷的人接过头,连他们都不知道,我算老几?唉!烦人。”

    “你知道我有亲友。”

    “不错,我见过一位自称宗老的人,他说是你的长辈,三昧真火的火候不差。”

    “仅是不差而已?”姑娘笑问。

    “我无意对你的尊长无礼。”晁凌风苦笑:“老实说,宗老比冷剑高明不了多少,三味真火还克制不了冷剑的元神御剑,仅稍占些上风而已。我与冷剑交过手,也知道他的底细。”

    “你胜了?”

    “差不多。”

    “他希望见你。”

    “谁?”

    “你说的宗老呀!”

    “他他你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吗?”

    “你知道的。”姑娘红云上颊,回避他的目光,羞态可掬,显然她知道宗老逼晁凌风表示意见的事。

    “小娟,给我时间。”他突然捉住姑娘的手握得紧紧地:“让我们双方深入了解对方。我们是共过思难的好朋友,是不是?”

    “是的。”

    “我们要结伴遨游五湖四海,是不是?”

    “是的。”杨娟含蓄地说,与往昔不可一世的表现迥然不同。

    “希望在你的心目中,我不是一个乏味的、无趣的人。好,我去见他,同时向他道谢。”

    “谢什么?”

    “上次在鹦鹉洲,他带了八个人突然出现,揭破八极灵官情急召援的事。他知道妙手空空那些人见机撤走,等于是提早逼八极灵官露出叛徒面目。”

    宗老就住在对街的悦来老店,那是颇有名气的客店。踏入第三进的客院,便看到那位相貌老丑的青衫客,这人在院子里活动手脚,看到晁凌风善意地笑笑,并没启口打招呼,笑完适自拉开马步打一趟太祖长拳,颇具功力火候。

    晁凌风一怔,原来这位制了丧门恶煞的青衫客,是宗老,的人,显然宗老一直就派人在他附近留意动静,也许是负责暗中保护杨娟的。

    “前辈请了。”他客气地抱拳打招呼:“请问宗老可在?”

    “西厢。”青衫客停止打拳,向西厢一指:“进去就可以看到他了。”

    “谢谢。”

    “不客气。”

    西厢有座小院子,果然看到宗老坐在廊下的茶座品茗,附近冷清清,没有其他的人。

    “过来坐,茶刚沏好,喝一杯,别站在那儿像个傻蛋。”宗老笑吟吟地说。

    “打扰宗老了。”

    “小子,想通了吧?”

    “无所谓想通。”他也笑说:“我说过的,小娟是位好姑娘,我们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我邀请她一同进游天下,第一站是出东海,宗老想必不反对吧?”

    “出东海有事吗?”

    “没有,看海,看海上的雄壮襟怀,找三神山。”他兴趣来了:“南京龙江船行的东主,迫云拿月杨震寰,是家师的俗家师弟,他有二十余艘海舶,专走海路往返两京

    来往南北运货”

    “且慢。”宗老突然阻止他往下说:“追云拿月杨震寰,很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地位很超然,手上的功夫非同小可,但很少听他与人争强斗气,他是你的师叔?”

    “不但是师叔,也是我的表舅。”

    “哦!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这小子武功深不可测,追云拿月的武功根底,知道他的人就没有几个,知道他功臻化境深藏不露的人更少之又少,我是其中的一个。”

    “宗老是”

    “你到南京见你表叔,提一提宗棠老哥向他致意,你到时候便会知道我是谁了”

    “宗老,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婆婆妈妈.?你一说,岂不是会一清二楚吗?小姐不是姓杨”

    “她并不姓杨,杨是她娘的姓,我最好别先告诉你。好,我同意她与你游东海。小子,你要明白,女孩不像男人,男人五十岁更成熟神气,女人一到五十就成了老太婆,你明白我的意思?小娟十五岁就在江湖闯荡,表面放浪形骸,骨子里却在留心江湖动静,才能消息灵通,用心良苦,所以我才能对江湖情势了如掌指。可能她与你年岁相若,所以”

    “我我明白,宗老,在我家乡妻子比丈夫大三五岁平常得很,何况小娟不可能比我大,你操什么心?”晁凌风大笑;“这可不是你这做长辈的人该说的话。小娟要我来向你老人家请教”

    “有关六合瘟神的下落?那丫头心急,要不得。”宗老摇头:“她希望你赶快了断三江船行的事,急着要你带她游东海。小子,我反对你去找那老毒魔。”

    “这”“老毒魔凶残恶毒.无与伦比,有至毒的毒物防身,近身三丈的人难逃他的毒手。

    他与仇家照面,所走过的地方,仇家不走则已;走则必定中毒而死,连他自己也没有几个灵光的解药。哼!我能让你去找他?”

    “我不需走他走过的地方,也无需接近他三丈以内。”晁凌风固执地说;“我会逼他来找我,我会在三丈以外杀他,甚至在百步外杀他。”

    “什么?你你吹牛也该有个谱。”

    “请相信我,宗老。”他郑重地说:“对付这种凶残恶毒的人,我反而有必胜的信心。反之,我很可能栽在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下。只要我心生警觉,想计算我的人不会如意的。”

    “这个”

    “不告诉我.我会踏遍天下找老毒魔了断,小娟也将辛辛苦苦,可可怜怜地跟在我后面走天涯。”

    “你小子,是勒索吗?可恶!你”“就算是勒索吧!”他怪笑:“你不希望小娟受苦?说啦!我听觉很灵敏的,小声说不要紧。”

    “你赢了,小子。”宗老又好笑又好气地说。

    府城东面十余里有座洪山,山很小,所以也称小洪山。云梦与襄阳之间,则有一座大洪山,山真大,峰岭上百,周围干里,有些地方人迹不至,北面与桐柏山接壤百峦千峰形成山区蔽地,也是亡命者的逃逋薮,豪霸强盗的垛子窑所在地。

    山径窄小,鸟道羊肠,人在山里走动,走上三四十里不见人烟。有些小村落隐藏在山助深谷里,除非是熟人,不会走上这种小村的山径。

    晁凌风只带一只比百宝囊稍大的革囊,从京山的北面入山,出城二十余里,便进入一处河谷,通过一座面水的歇脚亭,他看到亭中坐着一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用砾石细心磨着砍柴刀,对过往的行人毫不在意,连头也不抬,专心地磨着本来就很锋利的砍柴刀。

    晁凌风也不加理会,大踏步昂然而过;

    村夫朝他逐渐去远的背影瞥了一眼,然后长身而起,本来平平凡凡的怪眼中,涌起冷电似的光芒,冷哼一声,收起了砾石。

    刚要举步出亭,猛地倏然转身,刚从刀匣中取出砍柴刀,却又僵住了。

    亭侧,鬼魅般的站着三位青袍人,中间那人正是宗老,意外地佩了一把古色斑澜的长剑。以往,他从不公然佩剑,即使在鹦鹉洲群雄大会时,也不佩兵刃出现。

    “呵呵!是你。”宗老大笑:“怎么,做起樵夫来了?大概是发财发腻了,想回归自然重享山林之福啦!”

    “郝郝谷主,你怎会跑到这地方来了?”樵夫显得不胜惊讶:“不会是找地方重建天绝谷吧?”

    “我不能来吗?呵呵!我知道,这地方是绝地,天地不容的所在。”宗老仍然怪笑:

    “天绝谷不会再重现世间了,人老了,难免要改变的。江湖道上,年轻的一代人才辈出,天绝令已经吓不住这些年轻后彦了,何苦再现世?田兄,你怎么替怡园做起看门的人来了?”

    “没地方好混呀:我五年前投靠怡园的,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些事来打发日子呀!

    哦!谷主是追踪那小辈来的?”

    “不错。”

    “是何来路?居然劳动谷主亲自出马,他”

    “他叫晁凌风。”

    “晁凌风?没听说过,是哪一位高人的门下?”

    “你不知道?早些日子,詹老魔从武昌得意返园,大概一直就闭门享福,未留意他走后的变局了。”

    “是的,詹老哥也上了年纪,在江湖走动一遍之后,返园休息一段时日,懒得再过问山外的事。谷主与那姓晁的小辈”

    “呵呵!田兄是不是要发信号?”宗老顾左右而言他:“怡园就会派人出来收拾前来闯山的人!田兄,不要发信号。”

    “这为什么这”樵夫听出警兆,立即戒备。

    “晁凌风是郝某的晚辈,我很爱惜他,他是来找詹老魔讨债的,你说该怎办?”

    “谷主,请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呢?”宗老笑笑:“你不能为人谋而不忠,唯一的办法是各行其是各尽其责。你还要发信号吗?”

    “你说过,各尽其责”

    “很好,很好。”宗老向同伴挥手:“打发他。”

    柴刀立下门户护住了身前要害,田兄的神情相当不稳定。徐徐向河滨退移。

    “得罪了!”雷霆使者沉叱,踏出一步左手疾扬。

    田兄猛地飞跃而起,后空翻远出三丈。只要一着地再跃一次,就可以跳落河中。

    三枚晶亮沉重的奔雷镖,发出隐隐殷雷似的破风声,接二连三飞出,快得肉眼难辨。

    田兄的身形向下翻落,晶芒恰好挟风雷而至,砍柴刀狂急地拍击,连一枚也没拍中,连贯入体。任何精纯的内功,也挡不住这种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田兄砰然翻落挣扎。

    “走!不要接近,免得小家伙发现。”宗老向小径举步:“他若知道咱们跟来,会生气的。”

    小山谷的谷口,树立一座牌楼式的木栅门,匾额上刻了两个大字:怡园。

    晁凌风站在没有建有门的木栅前,不住打量四周的形势,片刻,开始从革囊取出油布、火折子等物,找根枯枝缠上干草,再加上油布。

    “吱!”一声轻响。火折子的火刀擦击火石,火星溅出,引燃了火媒,撮口一吹,火焰上升。

    栅内右方的矮树丛中,跳出一名大汉。

    “你干什么?”大汉沉喝,举起了手中的虎尾纹奇形喷筒。

    ‘放火。”晁凌风笑笑说:“不久,整座怡园与山谷便会成为一方火海,老兄反对?”

    “该死的混蛋:“大汉大骂:“胆大包天竟敢在这里放火,你死吧”

    嘭一声响;喷筒喷出一股青蓝色的毒汁,以三尺径的汁网,向晁凌风喷去。

    人影突然消失,出现在大汉身侧,一把扣住了大汉的颈背,另一手拍飞他手中喷筒。

    “你把话带给六合瘟神詹老毒魔,告诉他武昌李世鸿的事犯了。”晁凌风厉声说:

    “我在此地等他了断,他如果不出来,我就火化了这座山谷,记住了没有?”

    “我记记住了”大汉嘎声答。

    “我等片刻,他最好在火起之前出来。走!”

    大汉一面狂奔,一面发出长啸。

    年过花甲的六合瘟神并不显出老态,甚至头发还是黑色的,生了一张朴实面孔,令人难相信他是一个凶残恶毒的一代毒魔。他亲自领了八名中年骠悍大汉,挟了他的活招牌紫金蟠龙手仗,掠走如飞抢出谷口。

    晁凌风站在木栅口,手中有一根三尺六寸长的木棍,留了一段横枝,便成了一根手钩,与他初次出现在咸宁道上,所持用的如意竹钩杖有点相似。

    小径前面三丈左右,地上排列着九块鹅卵石,其大如拳,三列排成九宫格,径大三尺见方。

    “不要超越石堆,詹老魔。”晁凌风在对方到了五丈外,才发出沉雷似的暴喝,山谷为之应鸣,似乎草木也为之簌簌撼动,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脑门发晕。

    六合瘟神浑身一震,脚下一顿。八名中年大汉大叫一声,双手托头乱蹦乱跳,丢掉挟着的奇形喷管,几乎摔倒,惊骇莫名,然后蜷缩着、叫嚎着,倒了一地随即昏厥。

    “咦!你是”六合瘟神吃惊地叫,不为喝声所撼。

    “是我,有点面熟,是吗?”晁凌风沉声说:“我也依稀看出你这双怪眼,似曾相识。我是三江船行下行客船的乘客,也是唯一幸而逃命的人。阁下,我该叫你李世鸿呢?

    抑或是六合瘟神詹无极?”

    “不可能。”六合瘟神怪叫:“五十具尸体,老夫数得一清二楚,决不可能的!”

    “可是,数是不可靠的,你太过自信,没有一一查验,对不对?”

    “你真是”

    “半点不假,我是唯一幸存的旅客,所以我出现在这里,要将你带往武昌投案。另一个凶手,五湖水妖已经落案,育龙帮已因此宣告解散,只等你了。”

    “你混蛋!你是什么东西?知道老夫的名号,依然敢一个人前来送死,老夫要将你化骨扬灰”六合瘟神一面说,一面阴森森地向前接近。

    “我知道你的厉害,所以不容你接近三丈以内,你最好不要超过地下的石阵,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詹老魔,你很喜欢金银,为了五千两银子,你竟然失去人性,毒杀五十个人。我带了一百两银子,是准备给你的。”

    “五十个人算得了什么?这世间人太多了,最好成千上万杀掉,可以节省许多粮食。”

    六合瘟神乖戾地说,在石阵前站住了:“你这几块石头,称之为石阵?别笑掉老夫的大牙了,你以为你在玩儿戏吗?”

    “那确是石阵,每块石头纵横间隔一尺,九为数之极,极数有一种神奇的毁灭或重生的力量,只要加上外力驱动,接近的人必有两种结果:毁灭,或重生。”晁凌风从革囊中掏出一锭十两装的纹银亮了亮:“我带来十锭银子给你,但你必须凭本事接住。接得了,我允许你超越石阵,与我面对面公平地生死一决,我会冒中毒的凶险和你了断。

    接不住,你输定了。”

    “什么玩意?哼!居然有人敢在我六合瘟神面前,说这种骗小孩的话。”六合温神向前迈步:“老夫练气五十年,十两银子还不配替老夫掸灰尘哎”石阵前缘的中间鹅卵石,突然不可思议地飞起,太快了,即使全神注视,也无法看清。

    远在三丈外的晁凌风,脚平分宽与肩齐,宝相庄严,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射出,从双手支棍的手上可看出用力的线条,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凝聚在六合瘟神的身上,眼神极为怪异。

    飞起的石块,击中六合瘟神的小腹,传出沉重的打击怪响和石块爆裂声。六合瘟神在惊叫声中,暴退八尺,左手按住了小腹,脸上有强忍痛楚的表情流露。

    “你你在搞什么鬼?”六合瘟神骇然问:“石石块下埋埋了炸药?”

    “我又不是白痴,为何要告诉你?”晁凌风阴森森说:“不听警告的人,必须受到应得的惩罚。”

    “老夫却是不信邪。”六合瘟神怒叫,伸杖飞跃而起、直上两丈,要从石阵上空飞越。

    “噗噗!”两声怪响,又有两块鹅卵石飞起在上空击中六合瘟神的右大腿和左靴底。

    “哎呀!”六合瘟神厉叫,半空倒空翻飘落原地,屈右腿挫倒,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鹅卵石坚硬无比,也被六合瘟神的气功反震成碎屑,但老毒魔也禁受不起打击的彻体神奇劲道,双方皆用了全力,功深者胜。

    “你过不来的。”晃凌风冷笑:“我不许你接近至三丈内洒毒。你已经牵动气机,损了两成元气,再挨三两下,就会气散功消,石块可以贯入你的躯体了。”

    六合瘟神激怒得快要疯了,大吼一声,挫身冲进,蟠龙手仗贴地扫向剩下的六块鹅卵石,不可思议的异象第三次发生,杖一近石,石便先一刹那飞起,循杖飞升,一闪即中,共有三块鹅卵石飞起。

    这三记挨得更沉重,右腋、右肋、胸下三处全中。这次鹅卵石碎裂的程度减弱,已经不是碎屑,而是裂成七八片,老毒魔的气功反震劲道,快接近强弩之末啦!

    六合瘟神连退了七八步,直不起腰来,浑身痛苦地抽搐,头脸直冒冷汗。

    “差不多了,你又损耗了两成先天真气。”晁凌风大声说:“你非常了不起,柏大空没能把你请在身边做护法,这是他最大的失策,天下间能制你的人没有几个,你足以横行天下。”

    六合瘟神调和呼吸,蓦地一声长啸,先斜跃出路旁,再折向反扑,避开小径的石阵,挥杖疯狂地向晁凌风冲去。

    “啪!”银锭破空化虹而至,击中了前伸的蟠龙手仗,手杖断裂尺余,震散出一阵灰汁腥雨,掉落三枚灰蓝色的四寸小毒钉,银锭也碎了。

    “啪!噗!噗!”暴响似连珠,银锭接二连三电射而出,击中人体的异响相当惊人。

    五锭银子。倒有三锭击中了六合瘟神的胸腹,两锭被杖击碎,蟠龙手杖也成了两尺余长,内中既无毒汁也无毒钉的废物。

    晁凌风退了两丈余,保持三丈的距离以策安全。

    “嗯”六合瘟神蹲在地上呻吟,快要受不了啦!

    “还有五十两。”晁凌风咬牙说:“为了五千两银子,你毒杀了四十九个人,用血腥的人命钱,来供你在此地建造怡园享福,你不死,天道何在?”

    “你你永远要不了我的命。”六合瘟神从原路吃力地退走,一步步后退:“我在怡园等等你,你难越雷池一步”

    “真的?”

    “老夫的怡园,可以毒死千军万马,可以”

    “你看。”晁凌风向谷中一指:“我知道你的怡园栽满了毒草怪树,洒满了铅石奇毒,就算你死了,一百年之内,这地方仍可置人畜于死地,所以,我不能让它留下来为祸人间。”

    栅内五六十步,小径两旁的草木丛中,升起十余柱青烟,火起了。

    原来堆集了十二堆枯草干枝,中间各点了十二枝蜡烛,烛渐渐矮短,最后燃及靠近烛的枯草,计算得十分准确,这是行家定时纵火的妙术。

    “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六合瘟神狂叫,向青烟升起处狂奔,强忍住痛楚,要将火扑灭。

    晁凌风不从对方奔走的路线追逐,向侧绕走,速度比六合瘟神快十倍,一眨眼便到了左侧方三丈。

    “接银子!”

    噗一声响,六合瘟神的左肋挨了一击,没接住,砰一声向右摔倒。

    “噗!噗噗噗!”后四锭银子,把六合瘟神打得满地乱该,滚入路旁的草丛狂叫挣扎。

    晁凌风的棍钩,突然凌空飞出,原来柄部系了一根三丈长的牛筋索,棍钩成了链钩。

    一声怒吼,棍钩勾住了六合瘟神的腰带,在晁凌风的怒吼中,被钩飞而起。

    噗一声暴响,飞掼在三丈外的一株大树干上,枝叶摇摇中反弹落地,这一掼要了老毒魔半条命。

    钩再次抡起,再钩。第一次没钩中,第二次钩住了六合瘟神的右腿,一拉之下,右腿骨折。

    棍钩不断钩落,十余次之后,六合瘟神手脚骨折,身上也出现不少伤口,已是气息奄奄,成了一团死肉,只能呻吟扭动,快要面目全非了。

    由于棍钩是斜直的,所以有打击的功能,最后一击,形成斜钩的横枝,硬贯入六合瘟神的小腹,可知老毒魔早就气散功消了。

    “哎小王八蛋你”六合瘟神含糊地叫骂,几乎难以听倩了。

    晁凌风拉紧牛筋索缠牢在草中,静静地注视老毒魔片刻。

    “柏大空为名,你为利,最后终于为名利而道报。”他喃喃地说:“名利本身不会害人,害人的是人自己本身的欲望;在你们名成利收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中,你们实在该死。要怪我,你们向阎王告我吧!”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火已燃及树林,正以奇速向四周蔓延,树枝爆裂声渐来渐紧。

    后面里外,小径绕过一处高冈,冈上下来了十几个人,其中有飞燕杨娟,魔莺景春莺也赫然在内。

    阴盛阳衰,其中六名侍女,有两位是景姑娘带来的。

    宗老不在,老人家不想出面。

    “凌风,你在下面玩什么把戏?“杨姑娘兴奋地笑问:“好像你们并没交手,是怎么一回事?”

    “在捉迷藏,好玩得很。”他笑笑:“你怎么不在城里等我?该打。哦!景姑娘怎么也来了?”

    “我能放心呀?”杨娟幽幽一叹:“想起老毒魔我就心中发冷,要不是景小妹拉住我,我早就下去和你并肩应劫了。凌风,但愿以后不再有打打杀杀的事发生。”

    “我是从武昌得到消息,十万火急赶来的,心想也许你用得着我。”景春莺说:

    “但一看你并没有接近老毒魔的意思,我知道这里用不着我了,所以也拉住娟组,免得娟姐乱了你的心神,我做对了吗?”

    “谢谢你,景姑娘。”晁凌风一面含笑道谢,一面亲热地挽住了杨娟的纤手:“任何人现身,都会让我陷入险地。小娟,回去再罚你。如果我所料的不差,宗老他老人家一定也来了,他呢?”

    “走了。”杨娟喜悦地羞笑:“你是神鹰,他很放心让我伴你遨游天下。喂!要不要莺燕双飞?景小妹对鬼蜮江湖极感寒心,从此不谈江湖事,你欢迎吗?”

    景春莺红云上颊,连粉颈都红了,用满怀希望的绵绵目光,偷偷地注视着他。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他笑笑:“火快烧到此地,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