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盛芳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私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私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到底是亲哥,不能打,也不能骂,劝都要悠着点劝,唯恐伤了对方的心。

    郭东娘原还只担心幺弟那一处有不妥,引得父亲不满,谁想到前边还未处置妥当,此处郭安南居然也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她只能设法往回找补。

    “先不要声张,我去爹面前认下此事,自承乃是见那沈姑娘十分可怜,我又无人作陪,因同她十分投缘,一时冲动,便出口相邀来家中做客同住,后头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仔细想了想,确定可行,复才道:“我把此事揽过来,又过了明路,将来就不怕那裴继安去说。”

    兄妹三人都是未婚未嫁的,俱未成家,全靠郭保吉这个父亲大树遮阴。

    只有郭保吉器重儿子,肯给儿子卖力铺路,郭安南才可能有青云直上的那一天。

    一旦给他发现长子脑子里头进了水,不肯托举,次子又是个无勇无谋的,哪怕不能同廖容娘再有子嗣,寻几个侍妾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子七十都还能有孕,父亲今年才四十余岁,想培养一两个继承人,并非毫无可能。

    郭安南勉强道:“我那话虽然不是很妥当,却哪里就至于到这一步了?”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否掉妹妹的提议。

    郭安南并不蠢。

    他在族中长大,见惯了同族同宗的人,叔伯之间为了田地、产业争得头破血流,即便同母所处,兄弟阋墙也不鲜见,更何况许多不同母出的,而为了一个荫庇的机会,背后更是有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郭保吉这一脉兄妹之间感情好,没什么幺蛾子,除却因为他们兄妹三人系出一母,另有一样原因,乃是母亲早逝,弟弟脑子不够使,也不想进学入仕。

    郭保吉一向念旧情,发妻临终前,他还在其床前承诺过,必定会把兄妹三人管好了,不会叫外人抢了他们的应有的东西去。

    然则人已经死了十余年,人一走,茶就凉,更何况此时骨头都能拿出来打鼓了。

    当初父亲做下的承诺,如果想要转头不认,或是觉得儿子实在不成器,只肯给分些产业,那谁也不可能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这些年来郭安南踏踏实实,兢兢业业,未尝不是想早些得了父亲的认可,快点把自己的出路拿到手,眼下说错了话,不必妹妹提点,也知道极为不好,后悔之余,得了郭东娘主动去替罪,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至于不至于另说,左右我先揽下来,不至于最好,如若爹他当真不喜,我一个女儿,也不太舍得骂,总比大哥挨骂强。”郭东娘答道。

    郭安南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道:“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咱们兄妹之间,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郭东娘笑了笑,只是笑过之后,虽是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大哥,我最近跟着三弟去那荆山一带,也去了小公厅,见得其中各人行事,只觉得这圩田、堤坝如若当真能按着从前的计划建得起来,能成百年之功,你得了这机会参与其中,还是要好生设法立功才好,莫要到得最后,叫旁人捡了便宜去……”

    提起圩田同堤坝,郭安南半点不担心,笑道:“你放心,但凡我手头的事情,俱是做得妥当,旁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还有大人在上头,该是我的功劳,一样都跑不了。”

    见得长兄这个模样,郭东娘再有心提醒,都不好开口了。

    她本只是为了看着郭向北这个弟弟,不要叫他推诿、闯祸,可从头到尾跑了这许多天,也看出不少东西来。

    一样是分管征召民伕,今次共用一万四千余人,从八县抽调,清池县所领份额不过其中十中之一,可牵头、分管此事的官吏,却足有其余县镇的三倍,而速度还不及宣县、广德、宁国、建平几处地方的一半快。

    旁的都是裴继安统筹,将事情一一分派下去,下头人照做,唯有清池乃是自家哥哥同衙门里一员推官共理。

    可这不过是那裴继安许多事务中的一项,却是郭安南的所有差事。

    孰优孰劣,一眼可见。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今后大哥去得其他州县任亲民官,一般也要兴修水利、造桥挖田。”郭东娘苦口婆心,“今次既然有学的地方,不妨多去小公厅里看一看,听一听,我见他们那些几年老吏、不入流的小官,虽然提不上台面,可往往自有生存之道,做事又快又好。”

    郭安南不以为然,道:“都是些滑吏,这些州县当中的胥吏惯会欺上瞒下,虽是有些手腕,然则走的全不是正道,不过拿来敷衍上官而已,并不值得去多管。”

    郭东娘无奈极了。

    她想叫长兄好好学一学做事,不是说要照着下头胥吏的做,却是要懂得旁人怎么做。譬如为什么一样是征召民伕,裴继安就能做得这般利落,其中可有什么诀窍,学得过来才是正理。

    此时学得越多,以后做事就越得心应手,等到朝中回复来了,才好去争取更多的差事。

    说什么“俱是做得十分妥当”,哪里有“十分”了?被那裴三衬得,怕是总分一百分,自家长兄才得十分罢?!

    郭安南并未将此事放在眼中,听过就算了,还不忘叮嘱妹妹道:“你年岁也不小了,上回我同大人在京中走访故人,他那一处好似给你看了几个不错的人家,虽然还没定下来,想着也是这一两年了,未必还有多少日子在家,从前就算了,眼下你也当把那女红、庶务的捡起来一捡,向北那里我会抽空多照看,你也能省下一点心力,不要去掺和那些个奸猾人的乱事,免得移了性情,看进那些歪门邪道里头。”

    郭东娘一口气被梗得脑壳都突突地疼,把脸一黑,反驳道:“大哥这什么话?我是什么出身,什么脾性,你难道不晓得?如若将来要娶我那人不喜欢这样的,他趁早换一个——我已是这般活了十几年,还要这般活几十年,活到死才好!爹从前说过,他在一日就不会叫我委屈一日,便是爹将来老了,难道大哥会叫我受委屈?”

    郭安南哑口无言,只好道:“话虽是这样说……”

    他还待要劝,却不想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拍着手进来道:“正是这个道理!”

    抬头一看,竟是郭保吉。

    兄妹二人连忙上前行礼,俱是惊出一身冷汗,不知被父亲听了多少去,又是否听到了郭安南假借妹妹名义想要邀请沈念禾回家同住的事情。

    郭保吉先看了女儿一眼,夸道:“还是我郭家的种好,养出这样一个好女子!”

    郭东娘应声道:“只恨女子不能上战场,如若有那一日,我未必会比其余几个叔伯家的儿子差到哪里去!”

    郭保吉哈哈大笑,又夸了几句,复才沉下脸,转头对着长子喝道:“如果连个妹妹都护不住,你将来也不必做什么官了,趁早回去种田罢了,我给你寻几个老农做师傅,总归饿不死!”

    郭安南唯唯诺诺,又惊疑不定,想问还不敢问,只得老实闭了嘴,小心翼翼转头去看妹妹。

    郭东娘就上前道:“爹什么时候来的?做事好不大方,还在外头听璧角!”

    郭保吉对着女儿一向好说话得很,笑道:“才来,一到门口就听得你在自夸,方才同你大哥是说了什么,才这般害怕被我听了璧角去?“

    他还待要再说,却见外头来了个侍从匆匆进来,回禀道:“监司,城外来了信,说宫中有急脚替就要到了,请监司快些回衙门!”

    郭保吉再顾不得说话,连忙去换了一身官服,派人去把裴继安并另几个亲信手下从小公厅叫过来,自己则是急忙去得衙门。

    送得父亲出门,郭安南终于放下了心。

    郭东娘却没有那么乐观,只问道:“京中来的急脚替,是不是给复宣州圩田堤坝的事情?”

    郭安南点头道:“多半是了,不然也寻不出其他,旁的东西,爹也不至于这样着紧。”

    郭东娘更觉得不妙了。

    一旦得了朝中回复,荆山下的圩田同堤坝立时就能动工,父亲方才叫人去找了各地县丞,分管此事的推官,另有几名手下,甚至两个常用的幕僚都在其列,而长子就站在边上,却不见他叫上跟着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明明也分管堤坝、圩田的事情啊!又是亲生子,带一带,顺理成章的事情,爹他为什么不肯?

    郭安南却没有想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大人叫了那裴继安来,裴老三的嘴劳不牢的,不会把自己的话传去给大人听吧?

    ***

    郭家两兄妹猜的并没有错,郭保吉去得衙门没多久,那打京城来的急脚替就到了城中。

    一众官员摆了香案接旨,先听得带着豫西口音的黄门骈四俪六一通念,都没听懂说的什么意思,好容易把那圣旨接到手上,打开一看,上头先盖太子监国印,又有中书印,一应手续俱都齐全,寻得当中内容一看,果然是朝中同意此处修圩田堤坝了。

    京城距离宣州何止千里,天子周弘殷再次重病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快传过来。

    不够见得圣旨上头的太子印,郭保吉还是略猜到了几分。

    又是太子监国,看来天子那一处不太妥当了。

    天子妥不妥当不要紧,只自己才要紧。

    数月辛苦,反复上折,又寻了无数人帮忙在后头说项,终究还是没有白费,郭保吉面上登时露出笑来。

    宴席早就摆好了,他亲自陪宴,十分给来人面子,又送了些东西,坐了小一刻钟,直到外头有人站在边上挥手示意,他才借故走了,留下几个佐官陪坐。

    一出的门,郭保吉就转去了偏厅,走进一看,果然无论远近,但凡被自己叫到的人都到齐了,他也不耽搁,吩咐众人坐下,先把就把方才圣旨上的意思转述了一回,又道:“今次事情赶得很,既是朝中旨意已下,择日不如撞日,这圩田今日就开始动工罢!”

    又鼓励了几句,又提点了被召来的县丞,另有州中的州官,要他们好生配合,不要拖后腿捣乱,连训带说,过了一炷香功夫才把人都放走。

    又对着当中的一人道:“继安,你且留一下,我有事寻你。”

    其余被叫来的人见怪不怪,知道裴继安此时乃是这监司面前的大红人,回回都要留下来说上许久话,是以头也不回,各自都走了。

    郭保吉本身就粗通水利之事,此时抓着裴继安问了半天,直到确认样样都没有问题了,才把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往下放了一点,最后道:“你生于此长于此,又同你爹一起跑了许多年,我不如你,你既然说没事,我也信你说的话,这圩田、堤坝两处,就全数交给你了,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又问道:“你可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此时不放先提得出来,但凡我能满足的,都能应了,即便现在做不到,只要不太过分,将来也会设法给到你。”

    这是在给许诺了,几乎是在明晃晃提醒裴继安——可以要官要差遣了,你想要哪一处的什么位置?

    该是自己的东西,一样都跑不掉,只是眼下只有些小功,并无大功,裴继安一向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开口,想了想,索性道:“当真有两桩想要的,今日打算同监司讨一讨。”

    郭保吉好奇道:“是什么?”

    裴继安道:“其一乃是监司门下的一名幕僚,唤作蒋丰的,我手头人不够使,想问监司要来帮一回忙,替我打点事情,等此处告一段落了,再还回来。”

    不过是一个幕僚,从前还在自己门下坐冷板凳的,对郭保吉来说,自然不值一提,虽然心中疑惑,他却是半点没有表现出来,立时就应道:“你既然用得惯,等我同他分派一句,今日起就跟着你了。”

    裴继安迟疑了一下,抬了抬头,复才道:“另有一桩,却是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