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乱世猎人 > 第十六章 双毒交缠

第十六章 双毒交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双毒交缠

    蔡风没有动,安坐如山,依旧悠闲地浅饮杯中的香茗,是那般轻松,那般洒脱。

    “阿弥陀佛,小施主胜了!”达摩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大师还需找我爹比武吗?”蔡风淡然问道。

    “儿子都有如此成就,其父又岂止此?不比也罢!”达摩感叹道。

    “大师何不坐下喝杯茶?闻说大师是佛陀大师的师侄,而佛陀大师与我父子渊缘颇深,咱们也可算是一家人了。”蔡风淡笑着望了达摩一眼道。

    三子又搬来一张红木大椅,达摩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心中却微有点不服气,不过蔡风这样年轻就有着如此非凡成就,他又不得不服,心中更在想象,那蔡伤究竟会厉害到怎样一个程度呢?

    “三子,吩咐外面的兄弟各归其位,不必再守在院外,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蔡风向三子淡然吩咐道。

    三子有些不忿地望了达摩一眼,退了出去。

    达摩突然认真地盯着蔡风的眉心,在蔡风心头微漾的时候,惊问道:“小施主你中了蛊毒?”

    蔡风和铁异游几人突然一震,同时问道:“大师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达摩深深吸了口气,沉重地道:“在我们天竺有个婆罗门,后与一个神秘的宗教所结合,他们可以用巫术将一种异虫变种,以秘法练蛊。而我对婆罗门的一位护法长老有救命之恩,因此他教会了我辨识中蛊毒之法,你们若不信,小施主可将功力聚于眉心,定会有一线极为清晰的蓝光。”

    蔡风和铁异游等将信将疑,蔡风依言将功力聚于眉心,铁异游的面色再变,正如达摩所说,那一线蓝芒极为清晰,就像一条极小的蚕虫在慢慢地蠕动着。

    蔡风自铁异游和蔡新元诸人的眼中得知达摩的话并没有错,其实,他心中早就在怀疑自己中了蛊毒,只是一直不敢肯定而已。这一下经达摩证实,反而心里稍安了不少。

    “奇怪,奇怪……”达摩又在自语着,同时伸手搔头,似乎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大师有何疑难或不妥吗?”蔡风淡然问道。

    “真奇怪,你那蓝芒之中还隐杂着一丝黑线,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这可不是蛊毒的特征,你肯定还中了另一种奇毒。”达摩似有所悟地道。

    蔡风不以为意,他自己本身就是毒人之躯,体内积存着毒素那是极为正常的。不过他对达摩倒是感兴趣起来,忖道:“这怪和尚能独闯二十八宿阵和七十二天罡阵,再闯过三子和蔡新元的联手一击,此刻仍能与我相斗,其武功之高,已在我之上,即使爹也不一定能胜过他。看来,这样的人倒需好好地利用。”

    “大师既知辨蛊之法,想来定知破蛊之秘了,还望大师指点迷津。”蔡风客气地道。

    达摩想了想,道:“先让和尚给你把把脉。”

    蔡风毫无戒备地伸出手来,让达摩轻易扣住脉门,他似乎不知道,只要达摩此刻一发力,就会命丧黄泉,直让铁异游和蔡艳龙捏了一把冷汗。

    达摩闭眸静感,脸色反反复复地变了几次,这才松开紧扣蔡风脉门的手。

    “大师,可有方法?”蔡新元此刻似乎抛去了对达摩的成见,急问道。

    达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若单只蛊毒,我或许还有方法,但小施主体内似乎潜在着一种更为可怕的毒性,而这毒性正是抑制蛊虫之物。是以,这蛊虫才会相安无事,可是这种可怕的毒性正在渐渐扩散,并且排出另一种毒汁来抵抗小施主体内本身存在的毒液,这就使得小施主体内经脉呈萎缩状态,甚至仍在继续萎缩,只不过是被一股外来的强大真气所护,使得萎缩之势变缓。但如果小施主一旦调聚全身功力的话,那股外来力量就再也无法为小施主强自护住经脉,只怕会引起蛊虫反噬,造成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会使小施主英年早逝,阿弥陀佛……”达摩似乎颇有感慨地道。

    蔡新元和铁异游等三人脸色全都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些苍白,唯蔡风依然是那般平静,平静得像无波的秋水,没有半丝震惊,也没有半丝慌乱,反而悠然一笑,静静地问道:“大师可知我的生命仍可维持多久?”

    达摩想了又想,似乎经过仔细地推算一般,半晌才道:“百日之内,如你不再妄动真气的话,也许可以平静地享受百日之福,如果动用真气太甚,只怕会在五十日之间经脉尽数萎缩,那时候就难说了。”

    “和尚,话可不能乱说!”蔡新元怒叱道。

    “新元!”蔡风制止道,这才深深吸了口气,面色依然那么平静地抬眼望着梅树之上那如雪绒般的梅花,恬静地道:“有五十日便足够了!”

    “公子,你准备去泰山?”铁异游有些担心地问道。

    “一定得去!”蔡风的语气无比坚定。

    蔡新元和蔡艳龙及铁异游禁不住全都一呆,唯达摩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向娘和定芳提及,如果她们有谁知道这件事,我绝不会对你们客气!”蔡风的语调极为冷厉。

    “小施主还想妄动真力?”达摩并不是傻子,自几人的脸色和语气之中,也听出了蔡风的打算,禁不住问道。

    “谢谢大师的关心,我仍有几件俗事未了,必须尽快解决。”蔡风淡淡地笑了笑道。

    “可是难道你就不要命了吗?”达摩有些讶然地问道。

    “生死由命,大丈夫顶天立地,死有何惧?只要心中能多减少一件憾事便不枉在这个世间走上一遭了。”蔡风豪气干云地道,此刻,他似乎真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小施主之超脱,令人敬服,贫僧枉修佛法数十年,却不能如小施主这般心宁神息,惭愧惭愧!”达摩惊服地道。

    “禅佛之道在于悟性和慧根,而非取决年长,大师并非佛性不深,更非慧根不深,而是‘佛心’犹未开窍,待他日开窍之时,定能修成正果。”蔡风说着淡然站起身来,面对着一株极粗的梅树静立,在众人的眼中,他也似乎变成了一株古树,挺拔的姿势是那般自然而优雅,披风的摆角在风中轻轻拂动,就像嵌入了自然的一尊雕像。

    达摩却在为蔡风那耐人寻味的话语而思索着。

    鲁境依然平静,虽然也同样是难民遍布,百姓挣扎在苦难之中,但至少仍无惨烈的战乱,这也是那群厌战的百姓挤向鲁境的原因。有些难民被纳入大户之家为仆,也有些落草为寇。

    山东,匪寇横行极为正常,官府也管不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官匪勾结,也并不奇怪。

    反正,天下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当官为名也没有多大意思。官吏便只好饱中私囊,重利盘剥,自朝中到地方,又有几个清兼的官员呢?

    路旁,河畔,冻死饿死的尸体到处都是,那些人都是一身褴褛,瘦骨伶仃。难民,就注定是这个样子,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这是一种残酷,世道的残酷,人间的惨剧。

    当然,路旁、河畔的尸体,并不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还有一些锦衣壮实的汉子。他们的死,皆因流干了血,但也不是全如此,因为他们都是死在最致命的利刃之下。

    这是江湖人,一群有身份的江湖人,抑或是有身份的大家子弟,但是,他们都死了,死得离奇古怪。

    这是肥城道上。肥城道上,寒意极浓,虽然离春天并不遥远,甚至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但那却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并不是实在的。

    如果你是一个细心的人,也许还可以发现路旁自枝头发出的乳黄色的嫩芽,但在寒意仍浓的风中竟显得那般脆弱和不起眼。

    冰凉的尸体,显然已被人翻遍了全身,也许连半文钱都被那些饥饿苦难的难民给捡去,甚至有的尸体已经残缺得看不出人形,身上的肉被人割走了。饥饿可以使人变得疯狂,死人身上的肉,同样可以填饱肚子。在死亡与吃人之间,很多人都会选择后者,这就是世道种下的恶果。

    一路上,惨不忍睹之事的确太多。

    肥城,至泰山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但半日之间有太多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抑或可以说是在这一个多月中,江湖中所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

    乱,并不只是朝廷的事,更是江湖的事。

    国泰民安之时的江湖绝对难起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乱子,但乱世之中却不同,乱世中的江湖也同样被战乱逼得支离破碎,而乱世中的江湖也变了味,不再单纯只是恩怨情仇。

    泰安,泰山脚下的一个大镇。

    今天的日子似乎与往日不同。不,应该说最近一段日子,泰安镇与往日不同。

    泰安在元宵节之后,不仅没有冷清下去,反而比往日更为热闹,而且一天比一天热闹。镇上的居民当然感觉到奇怪,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却不会有什么害处。至少,他们可以趁机发财。刚开始,百姓们还担心这几天出现在镇上的那些持刀背剑的汉子会胡作非为,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了,反而使镇上更为平静,似乎这一群群的人相互间达成了一种协调。

    在镇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身携兵刃,或骑马,或徒步,并不一致。

    今日,人似乎更多,因为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惊蜇!

    惊蜇,其实并不特别,因惊蜇之日年年都有,然而却会在明天的惊蜇日出现一件特别之事。

    关于明天的事,江湖中纷说不一。因为江湖本就是一个以讹传讹的地方,对于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也会弄出成百上千种说法。

    有人说,天下间两大最具声望,也最为高深莫测的旷世高手,将于明天在泰山之巅的玉皇顶决战,而这两个最为突出的人分别是代表剑道极端的尔朱荣,和代表刀道极端的蔡伤。

    没有人会不期望观看这样一场旷古绝今的决战,只要稍有一点好奇心的人,都不想错过。当年不拜天决战烦难大师,意绝决战天痴尊者,已成今日之绝唱,更被江湖人士论为神谈。但亲眼目睹了那两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之人却只有那么几个。而今日,那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无法得出那一战真实的结果和惊险场面。何况那一战是正邪决战,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但今日一战却不同,一直被认为是江湖神话的两个人,终于要分个高下,那是怎样一件让人心魄为之震颤的事呀,所以,江湖为之哗然。

    关于明天的事,还有一种说法,有人放出风声,当今最红最让江湖和朝廷侧目的年轻辈第一高手,将与另外一个神秘莫测的绝世高手决斗。江湖人更传说,这个轰动江湖、震惊天下的少年蔡风,其武功已经直追其父蔡伤,更有可能胜过一向被列为天下第三的黄海。那么,能够值得蔡风与之决斗的人又是谁呢?没有人知道。正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才会变得更有趣味,更吸引人,更能让人产生联想。

    蔡风,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测度的可怕人物,自出江湖,现身于邯郸,便一直有惊人之举,即使连最强悍的一路起义军首领破六韩拔陵也败在他的手中。更有人传说,能够大败北六镇的起义军,全靠蔡风的计谋。还有人传说,莫折大提就是蔡风所杀,江湖中红极一时的杀手绝情就是蔡风!甚至还有人说尔朱家族的顶级高手,“死神”尔朱追命也是被他所杀。但不管怎样,在江湖人加油添醋之下,蔡风的形象被越描越神,越说越可怕。

    江湖人就是这副德行,吹、捧、夸大其词、以讹传讹是他们的拿手功夫。有人说蔡风是无所不能的人物,甚至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厉害;有人说蔡风是救人于危难的大侠英雄;也有人说蔡风是靠他爹蔡伤的名头,才会立足于江湖;还有人说蔡风只是个无知小儿,好色之徒。总之,江湖中人对蔡风的评价各不相同,褒贬不一。而对另外那位神秘人物的说法便更多。

    不过,对于明天将要发生的事,还有另外一种猜测,那就是在每年惊蜇之时,泰山之顶总会有异常的动静,而且一年比一年明显。有人说,那是异宝将出,而今年惊蜇正是异宝现世之期,因此,才会引来当世几大绝顶高手。

    对于异宝,江湖中人从来都不会嫌多,甚至都有独得之心,因此,各地的江湖人士纷纷聚于泰山。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虚妄的事,江湖之中有许许多多的门派,在很早以前便听说了泰山有异宝将出的这一消息。至于是从何种途径得知,只怕此刻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但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泰山之顶是否真有异宝将出。

    只凭这三种可能,就足以吸引各路江湖人物,当然,也有些人并非因为这些原因,不过,那只是少数人。

    一路之上,更有许多事情发生,比如青城派的几名弟子被人所杀,崆峒派的几名弟子也同样死得莫名其妙。由崆峒和青城赶到泰山,的确有点不容易。不过,崆峒和青城似乎早就收到了有关泰山的消息,当然,没有人去管他们是怎么获知消息的,也没有必要去知道,那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极为无聊的事。

    前来泰山的,还有各个寨头的人物。黑道、白道众皆不一,甚至有人宣称,北方的四大家族也都派来了高手,只是见过他们行踪的人不多。是以,众人只能当它又是另一种传说而已。不过,这也使各路人马小心了起来,如果有四大家族的人参加,那可能会发生太多的变故,或许那个与蔡风决斗的神秘人物就是四大家族之中的人也说不定。

    在泰山附近,最有名的实力,莫过于英雄庄。

    英雄庄的崛起并不是近几年的事,少说也有十余年的历史。英雄庄虽然无法与葛家庄、包家庄以及当年的无敌庄相比,但在江湖中的声望也不小。至少,在山东境内的影响是十分不小的,其庄主刑通也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曾与海盐帮帮主齐名,后来海盐帮帮主突然暴毙,他也变得深居简出,可江湖各派之人对他还得给几分颜面。

    想上泰山,有两条路径,那就是中、西两路。中路为登山盘路,自英雄庄开始,沿途经王母池、红门宫、万仙楼、斗母宫、柏洞、壶天阁,抵达中天门,再经望人松、云步桥、王松亭等十八盘直达南天门。西路也自英雄庄开始,途经王母池、普照寺、步天桥,直通中天门,与中路会合,经十八盘抵达南天门。

    无论是自哪一路上泰山,都需经过英雄庄,英雄庄并非想霸着泰山,江湖人士和普通百姓大可自英雄庄门口经过。不过,江湖人物都是八面玲珑,拜山先会主,自然不在乎多一道程序。

    上泰山,十八盘是必须经过的,山道极为险峻,即使众人都是练家子,可也不能轻视这泰山的险要地形。

    所有人全都在下午便离开了泰安镇,向泰山之顶进发。因为明天就是惊蜇,那些人只怕事情再变,最好早一步上山,早一点作好准备。所谓有备无患,提前上山,不仅可以占到有利的位置,更可看看泰山之顶旭日东升之景,看看云海玉盘之胜状,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大多数人都急着赶上山顶,三三两两的,更有仇人相遇,即成流血的战局。在这种难得的际遇中,一解往日恩怨倒也不失为一个良机,因此,泰山之会,正题未入,便已经杀戮四起,肥城路上的那些尸体也许就是基于这种原因。只不过,死者已死,并没有谁去细查其中经过。

    当然,登上泰山之时,并不只是相互了结恩怨,在英雄庄门口悬了一幅极大的条文,条文上是这样写的:“望各路英雄谨慎行事,山道险要,有恶人当道,最好结队而行!”

    今日的英雄庄大门紧闭,似乎是大祸临头一般,并没有人露面说话,对各路拜庄的武林人士也并不出来相迎,使得泰山上下的气氛极为神秘,神神秘秘的感觉令众武林人士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只是,武林人物最不信邪。

    对于那幅条文,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低低骂上几句,更在心中暗笑刑通怕事,枉为英雄庄庄主。不过大家既然已到泰山,身处刑通的地盘,自不好骂出口,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有必要去惹这个麻烦,但却没有几人将那幅条文上的劝告放在眼里,依然向山上行去。

    崆峒派的历史极为悠久,虽然经四十多年前冥邪两宗一役后,声名大跌,实力也消减不少,但仍不能小觑。虽然不如几大家族及葛家庄这般大规模的实力,但单论派中的实力,也只有青城派等几大门派能与之相比。其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即使飞龙寨及暗月寨也只能与之平起平坐。

    当然,崆峒派在江湖之中更显正统一些,飞龙寨和暗月寨受人敬畏,但只能限于绿林道,与崆峒的名门正派相比起来,其名声就要难听一些。

    不过,近年来,崆峒派也颇遭朝廷的忌讳,皆因秀容义军首领乞伏莫于与崆峒派的关系极为密切,更有人说秘伏莫于本身就是崆峒派的弟子。这样一来,崆峒派自然也成了朝廷的眼中钉,只是,并没有人敢小觑崆峒派,因为派内有着别人不敢轻视的人物——现任崆峒掌门无涯子!

    无涯子,一个在江湖中只流传着他的名字、从不轻易出手的神秘人物,其一生只出过二次手。第一次出手是三十余年前,那时候无涯子才十四岁,便与师兄联手杀退江湖第一杀手“无影子”,虽然其师兄战死,但他们仍是胜了“无影子”,并破了“无影子”的鬼影神功,也因这一战,无涯子在江湖之中初露头角,使江湖人士都知道,原来崆峒派内不但藏龙卧虎,还人才辈出。那一战之后,无涯子便再未露过面,江湖中人也渐渐淡忘了崆峒派中还有一个无涯子的存在。后来,无涯子一举大败马贼黑风,而令江湖中人瞩目,声望在年轻一辈中如日中天,但无涯子依然沉寂于崆峒山中,直到十三岁的蔡伤力杀黑风之后,才盖过了他的名头。后来,蔡伤渐渐取代了无涯子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二十年前,也就是无涯子接任崆峒掌门之时,棍神陈楚风大战崆峒派,那时的棍神陈楚风早已是一代宗师,甚至比蔡伤及尔朱荣这群新兴的年轻高手更有名,但陈楚风与崆峒一向存有怨隙,他要赶在无涯子之师长恨子退让掌门之前了结恩怨,可是这一战由无涯子接下了,无涯子比陈楚风小了近二十岁,但这一战他却没有败,竟能与棍神陈楚风交手五百三十八招而不败。陈楚风力战这么久仍未能胜过一个后生晚辈,自然无脸再战,且又被人言语相激,尽管他知再用十招就能让无涯子大败,可是那仍有失他宗师的面子,于是便退出崆峒,宣称与崆峒派的恩怨一笔勾销。这样一来,无涯子的声望激增,若非后来蔡伤和尔朱荣都胜过陈楚风,他的声名一定更胜蔡伤与尔朱荣。

    之后,无涯子就再也未曾出过手,但他成了江湖中一个可怕而神秘的高手,那是毫无疑问的。虽然不像蔡伤和尔朱荣那么神化,但隐隐对江湖起着一种震慑作用。

    其实,无涯子的众弟子这些年来在山西极有名气,武林道上都还得给他们一些面子。

    无涯子的大弟子方知子,二弟子方明子,及三弟子方权子和四弟子方尘子都是响当当的高手,更是崆峒六子之四。

    说到崆峒六子,江湖中人当然不会不知道,六人颇具侠名。

    这次带领崆峒弟子前往泰山的就是方知子和方尘子,虽然在肥城道上,几位师弟被害,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进程,上泰山之事是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停顿的。

    方知子看上去极为精明,也比较年轻,扎个道髻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他少了方尘子那种仙风道骨般的感觉。方尘子更比师兄年轻,才二十出头,脸上似乎仍有一丝稚气未脱,看上去十分单纯,高瘦的身材,显得潇洒脱俗。

    这次崆峒共派出二十名弟子,除路上丧生了两名弟子,仍有十八人。众人一路经过王母池、红门宫、万仙楼、斗母宫……一直到双峰夹路之处,却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前进,而是这里所聚集的人太多,阻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且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有人阻路,挡住了上山的通道,这正好印证了英雄庄那篇条幅上所文。

    双峰夹道奇险,确有一夫当关万人莫开之势,如有人在这里挡道,的确不是一件易与之事。

    方知子和众师弟也全都停留在路上,这条路本来就极陡,如此挤上一大堆人,更显得毫无转身之地。

    “师弟,你上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方知子向方尘子吩咐道。

    方尘子应了一声,几个起落闪入闹哄哄的人群中,只见一人在骂骂咧咧,他不由问道:“在下崆峒方尘子,敢问兄台,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本来爱理不理的,听说是崆峒派的方尘子,立刻变得客气起来,道:“原来是方尘子大侠,久仰久仰,在下黄河帮的吴心,前面的路口被一个自称是东岳圣帝仆人的老头挡住了。”

    “哦,东岳圣帝?那是什么人?”方尘子奇问道。

    吴心也有些迷茫地道:“我也从来都未听说过什么东岳圣帝,这老头肯定是在胡诌。”

    “那可有人上得山去?”方尘子极为客气地问道。

    “飞龙寨有五人上去了,幽云寨也有六人上去了,山西成家有两人上去了,青城王子和几位不知名的人物也都上去了。”吴心有些愤愤地道。

    “哦,怎会这样?那你们怎么不上去?”方尘子隐隐感到其中有什么古怪,但仍忍不住问道。

    “那怪老头,他说想上泰山,必须将手印烙在炼心石上,否则不配上山。”吴心恨恨地道。

    “手印烙在炼心石上?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方尘子有些吃惊地道。

    “当然太高了,泰山之石以坚硬出名,而炼心石更是石中之精,没有四十年功力休想在上面烙下手印。因此,我们这些人只好留在此地吵吵闹闹了!”吴心无可奈何地道。

    “难道你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一个老头?”方尘子斜眼向两峰夹道上望了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

    吴心苦苦一笑,道:“就连黑心熊也只能接他两招,第三招便被打到山脚下摔死了,我们哪还有戏可唱?”

    “黑心熊熊君?”方尘子一惊,骇然问道。

    “不是他还有谁?我的武功与黑心熊相比还差得远,若与那老头交手,只怕连一招也敌不过就已经死翘翘了。”吴心并不掩饰自己的尴尬,黄河帮与崆峒派说起来还有些渊缘。

    黄河帮以水系为生,讲到对驾舟和航运的确在行,几乎没有几个组织能够胜过他们,除海盐帮外,他们几乎可称雄水道,但他们在武功之上却是弱项,陆路之术也不行。黄河帮的少帮主还是崆峒的记名弟子,有这种关系,吴心便不能不对方尘子礼敬有加。近年来,因为葛大在三门峡一带巧劫皇粮,甚至连押运使者也全都干掉,未能留下一个活口,使得朝廷疑神疑鬼,把黄河帮也牵连到了其中,两年来生意一直不景气,而乱世之中本来就很难做生意,也不能全怪葛荣那次劫夺粮草。再则,黄河帮帮主与葛荣的关系十分好,因此也不在乎这些。葛家庄是黄河帮的老顾客,而黄河帮也渐渐成为葛家庄的一个外在支系,只是知道内情的人极少而已。

    崆峒派自然也知道一些,因为乞伏莫于正是无涯子的师弟,江湖传闻并非全都是空穴来风。义军之间,只要没有达到利害冲突之时,都会相互支援。

    葛荣此刻声势之隆,已隐成各路义军之首,莫折念生大败,退回陇西,万俟丑奴、胡琛、赫连恩地处边陲,因组织内部的一些因素,声势虽然极为壮大,可是真正实力与葛家军相比,还相差一个档次。而乞伏莫于与蜀中的侯莫起义军所承受的压力极大,只能在生存的边缘挣扎,只是侯莫的状况比之乞伏莫于较好一些,毕竟关中地形复杂,支撑一段时间还不成问题,且朝廷并未把主力放在对付侯莫之上。乞伏莫于虽有吕梁山为后援,可在财力物力之上难以周转,而黄河帮便充当了援助的主流,葛荣暗中支援乞伏莫于,资源就由黄河帮押运,以黄河帮与崆峒的关系,崆峒自然知道。

    方尘子望了望那一线天似的狭道,心头也有些发毛,黑心熊在西北部可是出了名难缠的凶人,不仅仅其武功十分可怕,更且此人凶残成性,对付他看不顺眼的人不择手段,所以江湖中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黑心熊。

    在甘陕之地,黑心熊仅惧万俟丑奴和莫折大提,后来莫折大提身死,能够让黑心熊不敢生出报复之心的人就只能万俟丑奴一人了,即使青城和崆峒两派的面子都不卖,其人极为狂傲。

    当然,在甘陕两地,畏惧万俟丑奴的人并不只黑心熊,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要对万俟丑奴退避三舍。莫折念生如此狂傲,也依然对万俟丑奴极为敬服,那是因为万俟丑奴的绝世剑术,更因他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魄力和智慧,连强横如尔朱家族,也对万俟丑奴徒呼奈何。

    胡琛的大军中,万俟丑奴那一支最为强大,也最具声望,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高平王胡琛,但却一定知道万俟丑奴,一个由剑客变为一军统帅的神奇人物。

    崆峒派以剑为长,但无涯子却极为钦佩万俟丑奴的剑术,因为他的剑术的确已达到了神鬼皆惊的地步,无涯子更是万俟丑奴的好友。方尘子曾在无涯子口中得知,万俟丑奴谈到甘陕武林高手时,曾不经意提到过黑心熊熊君,能让万俟丑奴看得上眼的人并不多,由此可见,黑心熊熊君至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是眼下,那拦路老头只用了三招,便使黑心熊命丧黄泉。

    三招,只不过眨眼间的事,那这个东岳圣帝之仆,其武功的惊人之处足可想象,而单单一个仆人的武功就高明至此,那他主人东岳圣帝的身怀之学又将可怕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注:东岳圣帝,泰山之神东岳齐天仁圣帝的简称。)

    方尘子别过吴心,挤开人群,来到两峰夹道口,果见夹道口竖起一块两人高的巨石,巨石之上以指力刻下三个大字——炼心石!

    巨石顶部坐着一位白发白须却毫无表情的老者,下方石面或浅或深地印着一个个淡淡掌印,想来是已上山者所留下的烙印。

    老者对围在一边的江湖人士的怨骂之声似乎充不闻,根本毫不在乎。

    方尘子暗暗心惊,炼心石上有几个掌印入石一寸,那种深厚无伦的阴柔劲力绝对不是一般高手所能做到的,即使炼心石上最浅的一个手印,其功力也似乎胜过自己一筹,他没有把握真能在炼心石上留下自己的掌印,那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方尘子正想间,突然觉得有人自他身边挤了过去,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挤到一边,方尘子正想还以颜色,那人却已经在炼心石前驻足。

    “老头,让到一边去!”那人声音极为傲然地喝了一声。

    那老头眸子没有睁开,只是淡然道:“留下手印者,方有资格上山,废材太多,只会辱及东岳圣帝,老夫就是这一关的把守者!”

    “你不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垃圾吗?一堆挡路惹厌的垃圾!”那立在炼心石前的汉子毫无顾忌地辱骂道,他似乎显得极为不耐烦。

    “好!好!骂得好……”那汉子的一句话立刻赢得了许多赞许声,几乎一下子他便成了联合阵线的龙头一般。

    那白发白须的老者冷哼一声,并不还口,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是尔朱家族的人,我以前见过……”一声极小的议论传入众人的耳朵,众人不由得又为之“哗”然。方尘子也是一惊,这个自他身边挤过的竟是尔朱家族之人,难怪这般狂傲,打一开始就找这老者的碴。

    “老头子,若再不让开,我尔朱复古就不客气了!”那汉子听到别人说出他的来历,更是多了几分傲气,也不再隐瞒身份,开口直呼道。

    “老夫驻守泰山四十七年,从来都未曾怕过任何人的威胁,这个规矩是老夫定下来的,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否则便休想上山!”那老头似乎更为强横,倒让尔朱复古吃了一顿闭门羹。

    尔朱复古一报出名字,立刻有人知道其身份,他是尔朱天佑的两大书童之一。不可不知,尔朱天佑的两大书童在江湖之中名气极响,更得尔朱天佑亲传,因此,他们的地位在尔朱家族比较特别。

    尔朱复古大怒,这老头狂得紧,似乎他定下的规矩就成了铁定的规矩,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拗一般。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当今皇上吗?武林盟主吗?老子今日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尔朱复古讥讽喝骂道。

    “老夫不知道别的道理,只明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那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命!”那老头阴冷地道。

    尔朱复古不再说话,抬脚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重踢炼心石,同时身子拔空而起。

    那老者虽未曾睁开眼睛,但似乎能清晰地把握尔朱复古的攻击路线,身子也陡地自石顶拔起。

    “砰!”炼心石发出一声闷响,那老者所坐之处升起一溜轻烟,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气劲碾成了粉末。

    “隔山打牛!”看得仔细的人居然忍不住惊呼出声,炼心石之顶居然显出一只脚印,竟是尔朱复古所致!

    这的确不可思议,原来,尔朱复古的那一脚踢出,力道却凝而不发,透过炼心石之身,直击那老者所坐之处,然后再在石顶爆开,不过却被那老者识破,提前一步避开,但尔朱复古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隔山打牛”之绝技的确已经震惊了全场。

    “哼,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现丑!”那老者身在虚空,如苍鹰搏兔一般飞扑而下,双手自怀中弹出,拳头便像一颗颗有形有色的气弹,飞射而出,在虚空中变幻成一种凄迷的景象。

    围观的众人都不是乡间土包子,但也禁不住为之叹为观止,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拳头竟似可以脱手击人!

    那老者的拳头是拳头,双手是双手,似乎全不相干,没有比这更矛盾的场面了,无手哪来拳?但这个老头子却做到了。

    老者的双手是那般清晰地存在着,毫无虚幻之感,可是他身体的周围却紧裹着一张巨大的网,由拳头组成的拳网!

    尔朱复古也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场面,不过,他根本不必考虑什么,在那一幕拳网罩压他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经点在石顶,而且此刻手上更多了一道光弧。

    没有人知道这道光弧是怎么来的,出现得无比突然。

    但,没有会不知道那是剑!尔朱家族最擅长的就是剑,江湖中最诡秘的剑莫于过尔朱家族,最狠、最辣的剑莫过于“哑剑”黄海的“黄门左手剑”。

    如果此刻尔朱复古的剑让你清楚地知道是自哪个角度所发,又如何谈得上诡秘?

    其实,那老者的拳头也称得上诡秘。

    “砰砰……”一阵乱响,那一个个虚实难辨的拳头,击在光弧之上,声音极为清晰。

    尔朱复古在炼心石之顶连换了八个位置,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而在他转换第九个位置之时,那老者飘然落于石顶,拳头变成了指掌,轻轻钳住那道光弧,向前逼进!那是一柄极为古朴的剑,发出惨白的幽光,竟然与尔朱复古的脸色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近似。

    尔朱复古的脸色极为难看,煞白如纸,如同褪尽了血色。

    那老者依然未曾睁开眼睛,他似乎根本不屑于看尔朱复古一眼,抑或他自认为尔朱复古根本就不值得他睁开双眼。

    尔朱复古弃剑,一个剑手弃剑,就等于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污辱,抑或等同于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尔朱复古选择了弃剑。

    也不全是,因为尔朱复古在弃剑的同时,已经拔出了另一柄剑!拔剑和弃剑是两个概念,也是两个动作,但却有同一个目的——保命!

    一柄薄若蝉翼、透明如无物的剑荡起一阵温和的轻风,向那只伸向尔朱复古咽喉的手斩去。

    “扑!”尔朱复古一声闷哼,那一剑还没有来得及挥尽,他自己放弃的那柄剑已经撞在了他的胸口,结束了他所有的攻击。

    尔朱复古的躯体重重翻下炼心石,坠入人群之中,狂喷出一口鲜血,那薄若蝉翼的剑身流过一丝淡淡的血痕,竟然显得异常凄美。

    “哼,不自量力!”那老者轻轻拂了拂白袍上的尘土,伸指在尔朱复古弃掉的那柄剑上轻轻一弹。

    那柄剑竟裂成十余片,洒落尘埃。

    尔朱复古挣扎着撑起上身,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神色显得无比凄厉,但他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飞扬跋扈的气焰,他似乎有些不甘,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的确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干脆而利落,事实证明,他与那老者之间的距离相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