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大限将至 > 24、放弃努力的二十四天:

24、放弃努力的二十四天: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知道七皇子就是摄政王之后,戚一斐有什么反应呢?

    当然是该怎么样, 还怎么样啊。

    “震惊”之类的情绪肯定有, 但戚一斐震惊的主要方向还是——长这么大, 他还是头回近距离接触到真.逆袭男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闻罪那一手牌, 真不是没接触过的人,所能想象的到的烂。噢,不, 不对,闻罪以前根本连上桌拿牌的机会都没有。

    首先, 勤为径书斋就没有闻罪的份, 没自由发展成一个文盲,已是谢天谢地;

    其次,外家郑氏不够给力, 不仅如此,为巴上身为皇后养子的大皇子, 郑氏一族那是恨不能亲自再回踩十万脚;

    最后, 闻罪对外的名声是在糟糕,按理来说, 他根本没有渠道结交到权臣……

    更不用说,还有什么都人(宫人)的磋磨、因占着唯一嫡子的身份而惹来的杀身之祸, 最恐怖的还是来自亲爹的恶意, 天和帝对闻罪的态度,已不是任由闻罪在皇后旧宫中自生自灭的放养,那么简单, 而是既不想担了杀子之名,又暗搓搓的希望他早点死掉的默许。

    只戚一斐遇到的,有关于闻罪濒死的险象,就至少不下两次。换言之,在戚一斐不知道的时候,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这也是戚一斐一直没有怀疑过,七皇子就是摄政王的原因之一。

    闻罪过去真的是太惨了,戚一斐一度觉得,闻罪能坚持活着,就已经是生命的奇迹了。

    谁承想,都这样了,还能让闻罪找到机会,触底反弹。这……才是有了金手指,一路开挂后,该有的肆意人生啊!

    但偏偏,闻罪并没有挂,他只有自己。

    有挂的戚一斐,反倒是只能仰人鼻息,猥琐发育,但求一线活着的生机,可以说是很没有出息了。

    也因此,对于闻罪,戚一斐除了佩服,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怪不得他阿爷要瞒着他,任由他和闻罪平辈相交呢。这就是一场豪赌啊。赌对了,自然是从此扶摇直上,康庄大道。赌输了,其实,戚家已经什么好输的,他们本就摄政王砧板上的鱼肉,最坏也不过如此,索性还不如放手一搏。

    说真的,若一上来闻罪就亮明了身份,戚一斐大概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用如今这样的方式贴上去涨寿命。

    目前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戚一斐“不知道”,他就可以继续“不要脸”!

    至于戚一斐有没有被闻罪欺骗的感觉……

    还真的,诡异的,没有。

    一方面,戚一斐很清楚,这是他自己认错了,与人无尤,闻罪根本就没否认过他的身份。

    另外一方面,大概是闻罪给戚一斐的感觉太好,哪怕明知道闻罪也有两幅面孔,但戚一斐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闻罪特意安排中秋宴,明显就是打算要坦白的。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眼瞅着就要到了。

    戚一斐为涨寿命,那真是有点剑走偏锋、丧心病狂的,他甚至琢磨起了“推掉中秋宴,好继续假装不知道七皇子=摄政王这件事”的可行性。

    暂时来说,也就是想想,因为不管怎么推脱,都会显得刻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两手准备,两套思路。

    总之,趁着身份还没暴露,尽可能的多吸摄政王一点,总是没错的!

    于是乎,本来还打算走在闻罪半步后面的戚一斐,直接大跨一步,穿过宽袖,就拉起了闻罪修长白皙的手,豁出去了!

    闻罪面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乱了半分。不过,一旦握住了戚一斐主动伸来的手,他就不打算放开了!这可是戚一斐主动的!

    来回摩挲,享受温凉,脑内一点点描绘出了柔荑的模样,吴盐胜雪,纤指破橙。

    从未有一人,只微小的细节,就能令他如此心动,引他那么神往。

    闻罪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改头换面,偷偷跟着宫里一个瞎眼的好心老嬷识字。老嬷懂的其实也不多,只死记硬背了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好给当年的娘娘们念书。她凭着印象,一个字一个字的教闻罪认,其中有一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老嬷的重点在于,襄王求而不得的神伤。她真信了闻罪就是个备受欺凌的小太监,告诫他虽生在富贵的皇城,却没有一样属于他,不要不平,不要妄想,做好本分,方能长命。

    闻罪满脑子想的却是,神女“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的魂牵梦绕。

    他始终无法理解,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惊心动魄,可以让人失去自我。

    直至他少年时,远远站在背阴处,看到了前呼后拥的戚一斐。白齿青眉,绮纨之岁,只穿了一身极其简单的素衣,却无一处不美好。他从亭台楼阁的二层斜侧缓步走过,转身回望时,只一眼,便再难忘却。

    阅江楼下重遇,记忆斑驳,昨日再现,在光与影的错位中,闻罪感觉自己恍若置身于一场极其不真实的梦幻里。

    梦里有戚一斐,会和他说,会对他笑,会主动握住他的手。

    他便没敢问,戚一斐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又主动。生怕戚一斐脑回路清奇,与自己所想不同。但,能得片刻欢愉,也是好的。既然是做梦,便痛痛快快的大梦一场,唯愿此梦终不醒。

    “你能陪我先去看看阿宝吗?”戚一斐拉来了好友,当做自己突兀之举的解释。

    若张珍不是还有灵魂在,戚一斐肯定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虽然身体没了,戚一斐却总感觉张珍算不得真的死了。所以,好兄弟,就靠你了!

    张珍对此蛮淡定的,从昨天见到戚一斐开始,他除了活泼话唠以外,眼中竟还有了一丝生前所绝对没有的睿智与开阔。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断袖不断袖的,开心就好。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皮皮鬼,他也不忘故意双手捧脸,扭曲了模样,瞎逗道:

    【你们这对荒淫无道的狗男男,我还尸骨未寒呢!!!】

    戚一斐挑眉,好像在问张珍,你介意?

    张珍忙狗腿的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他家人的一条生路还指望戚一斐,仰仗摄政王呢。说句大实话,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抱大腿,这种好事,谁不想啊?反正他挺想的,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干的漂亮!】

    【真不愧是我的兄弟!】

    【擒贼先擒王,咱们这回稳了!】

    张珍的脑内特别活跃,刷屏极快,戚一斐一路走,一路还要注意摄政王,张珍的有些话就没来的及看,被直接略过去了。

    摄政王被自己的脑补撩的心猿意马,算是自己把自己就给攻略了。一边想着戚一斐的手,一边有感于可以保护戚一斐,这让他差点没控制住,当场就要坦白了。但是到最后,他的理智还是即时叫住了他,不管他和戚一斐之间变得有多亲密,老皇帝这个矛盾始终都在,一天不解决,一天就是个隐患。所以,不行,他还是要忍耐,为了他们的未来!

    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一斐,则在想着,闻罪竟然没甩开他,这个摄政王果然是小天使变的!

    外界对摄政王的误会良多啊!

    张珍遗体停放的偏厅,一夜间,已彻底布置成了一个合格的灵堂模样。陈列殓衣于东厢,放置祭桌下门阶,棺椁停于堂屋偏西,悬白灯,挂素绸,焚香奠馔……鲜花似锦。

    嗯,最后这个是戚一斐的另类要求,但不管要求多诡异,闻罪都给他办妥了。

    再细看去,灵座、魂帛、铭旌等一应事物也很齐全,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按理来说,张珍作为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身,哪怕是次辅之子,葬礼规格也只可能与庶民等同,更不用说他爹及全家现在还都获了罪,下了狱。

    但看如今这个样子,已是寻常四五品官员家眷操办,都要小心被告逾制的规模了。

    就这样了,锦衣卫的刘大人,还嫌不够呢,小心翼翼的给戚一斐解释:“按理来说,是应该有复礼(喊魂)、小殓、大殓、成服以及吊奠等步骤的,但属下之前不能确定您有什么打算,是另起灵堂,还是直接在这里办了,就只能暂时先草率的布置一下,您见谅。”

    戚一斐参加过葬礼,却没跟着操持过这些,更不用说是古代的葬礼,只听刘大人这么说,头就已经大了。

    连忙倒好:“先、就这样吧,挺好的,有劳大人了。”

    “不敢不敢。”刘大人赶忙摆手,不敢承这个谢。这可是敢青天白日,就直接和摄政王牵手的人,被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感谢,刘大人还怕自己有命听,没命享呢。

    摄政王在背后的微笑,已经很危险了!

    戚一斐要的戏班子,也已经在小院里张罗着搭起了戏台。嗯,不开玩笑,就真的准备开唱了。请的是当下最红的祥云班,可以唱吴侬软语的南戏,也有更大俗即大雅的杂剧,班主姓孙,以前也是南方的一个名角,后来只身赴京、转而开班,捧起了自己的亲闺女。

    孙班主是认识戚一斐的,准确的说,京中有名的纨绔公子、金陵少年,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反倒是戚一斐身后的闻罪,让他有些眼生,但总归上前跪下请安,口念贵人,是不会出大错的。

    带着徒子徒孙请完安,孙班主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多嘴再问上几句。

    “怎么了?”戚一斐主动搭话,排忧解难。

    “还请爷,点个戏。”锦衣卫找祥云班来诏狱的时候,也没说是要干什么,吓的整个戏班惶惶不可终日,都以为今天非死这儿不可。软塌塌的小生是哭晕了又起,起了复又哭晕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到现在嗓子还哑着。

    等他们到了地,才好不容易搞清楚,不是拿他们来审问,而是请来给死人唱戏。

    孙班主听后,却更加惶恐了,因为这根本不像人话啊。对戏班有这种需求的,闻所未闻。真不是找错人了吗?报恩寺的大和尚,明显比他们更适合承接这个业务。或者是和死者有仇?在棺材前面,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唱大戏?也不怕损了阴德!不,这就是缺了大德了!

    孙班主真摸不清楚到底该唱什么,怎么唱,唱多久。

    锦衣卫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明晃晃摆出绣春刀,什么话都不用废了,唱就完事。孙班主那边就只能先搭出个架子,磨蹭时间,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戚小郡王,这个看上去能做主的人。

    “知道里面躺着谁吗?”戚一斐没有直接解释,只是抬手,指给了孙班主看。

    “小的愚钝。”孙班主把头低的都快到地上了,不是真蠢,而是根本没敢问。全大启上下,除了摄政王,就没有不怕锦衣卫的。

    “你张爷。”

    一听张珍,孙班主就没那么多奇怪与疑问了,也不觉得请戏班给棺材唱戏是结仇,因为这确实是张珍的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荒唐着。

    戚一斐一直不爱听戏,再新潮流行的,都会给他一种莫名的作古之感。这挺奇怪的,等恢复了记忆,他才恍然,可不就是老嘛,在他印象里,这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但张珍作为一个合格的古代纨绔,正是喜欢这些个的年纪。捧戏子,砸银子,干了不少糊涂事。有次还稀里糊涂的招惹了个京城名旦,哭着喊着非卿不嫁,把张珍给吓的,俩月愣是没敢再给任何人花一分钱。

    张珍就是单纯的想听戏,没想发展一段情。

    但也因为这个误会,导致张珍的亲事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尚书家的二小姐。她不嫌弃他的名声,因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了一会儿,孙班主才反应过来,不是张珍请人,而是给张珍请的。

    “我的天爷爷啊,怎么这般天妒英才!”班主确定死的是张珍,那真的是很悲痛了。毫不夸张,毕竟张珍可是他们戏班的大金主。

    前半年,张家还欢天喜地的使人送来了定金,说要在张小公子成婚那日,请他们唱上个三天三夜,二小姐喜欢什么,就唱什么,都不喜欢,就给她量身打造一个她喜欢的新戏。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到二小姐府上的点戏回执,就出了那样的事。

    张珍再没去园子里听过戏,也没要回他给二小姐准备的戏班定金。

    “小的一定尽心唱,但是分文不取。”孙班主常年在戏剧圈里打转,寻常说话,也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念唱作打的戏味。但一颗心却是真的,别人不好说,可他不能对不起张爷的定金。

    “定金能有多少?这个钱是断然少不了你的,不仅如此,唱好了,还加倍。”戚一斐没想到张珍竟还能得这样的善缘,心下如火,就更不能让好人吃亏。

    张珍那边已经乐的,快要笑成一朵花了:【本公子这人缘,没的说吧?也是他老小子记得我,阿斐,你可别亏了他。我把我藏私房钱的地方,都告诉你。】

    “给你张爷好好唱,他喜欢听什么,就唱什么,不拘形式,但求热闹。”

    张珍太兴奋了,直接在旁边飞檐走壁,给戚小郡王立地表演了一个陀螺后空翻,五周半后转体,难度系数无法估量,简直要上天:【谢了啊,还是你够意思。】

    “对了,声音尽量小点,别吵着前面大人们办公。”戚一斐又对孙班主补充道。只需要让张珍听到就行。

    “不用。”闻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开口就是武断的一句,“不影响的。”

    “这怎么能不影响?”戚一斐诧异,看了看偏厅与前面的距离,约等于没有,古代也没什么隔音技术,一头断案,一头唱戏,那画面肯定辣眼睛。

    “不影响不影响!”锦衣卫赶忙齐齐摇头,从没有过的狗腿样,比孙班长还想像孙子。

    戚一斐:“……行吧。”

    然后,就开了嗓,给张珍清唱上了。

    伴随着“东风沉醉黄藤酒,往事如烟不可追”,戚一斐牵着闻罪的手,走到祭台前,给张珍的牌位郑重其事的上了三支香。在袅袅的云雾之中,只剩下了闻罪狭长有神的一双睥睨凤目。

    张珍正给戏子鼓掌叫好,叹的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啊,眼前人!】

    看到“人”之一字时,戚一斐正好再次抬头,与闻罪对视,在一唱三叹的荒诞中,他们只能看到彼此,也只想看到彼此。

    相握的手,就像是在暧昧的空气中着了火,但却没有谁想要放开。

    最后戚一斐是怎么重整衣襟,步入诏狱,见到浑身狼狈、形若疯癫的张吉的,戚一斐自己都已经有些不太能够记得了。

    连诏狱中不算好闻的血腥味,都没有办法让戚一斐忘记,闻罪在烟火中看他的那一眼。

    勾魂摄魄,不似凡人。

    戚一斐终于还是与闻罪分开了,他被刘大人引入了一个单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朴素又简陋的椅子上,绑着张吉张大人;稍微看上去更干净些的,是给戚一斐预备的。

    不管张大人为人如何,至少他对孩子的爱是真的。那种骤然丧子的锥心之痛,他不需要表演给谁看,就已经用自己的颓唐,诠释的淋漓尽致。听到张珍自杀的消息后,张吉便一夜白头,比绝望还要无助。

    乍然看到戚一斐进来,张吉甚至都没有认出人,好一会儿才双眼聚神,叫对了戚一斐的尊称:“郡王殿下。”

    “张大人。”戚一斐与张吉一直便是这般,维持着比陌生人还要客气的礼貌,一同为了张珍,克制着自己,忍耐着彼此。

    戚一斐没有坐到给他准备的椅子上,因为他让张珍坐上去了。

    张珍明知道他爹也在这里,昨天一天愣是没有勇气过来探看。今日有了戚一斐作陪壮胆,他这才一点点迈步挪了进来。连小时候把书斋的先生气成那个样子,他都没有这般怕过他爹。

    他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爹。】

    ***

    闻罪和刘希实等人,就等在单间的门外,隔着一道木门,听不太清楚里面在说什么,但若戚一斐有危险,喊一嗓子,他们准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送走了戚一斐,闻罪脸上就再没了笑模样,那种整个人的轮廓线条都温柔下来的感觉,也跟着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哪怕看不见了,也在执着的等待戚一斐。

    等待之余,闻罪就顺便听了些汇报,一些他绝对不会让戚一斐听到的东西。

    “罪人闻罗、闻罡、闻罘等人之棺,均已重开,确认过尸首无误。其眷也无异动。”

    “二殿下仍疯疯癫癫,五殿下还在神机营未出,六殿下久病卧床……”

    “谦王世子、恭王世子……”

    所有有可能有野心的人,哪怕是个已死之人,也都还在闻罪的控制之中,未有一刻松懈。所以,哪怕张吉什么都不说,锦衣卫找出幕后之人,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只不过越早揪出来,伤亡会越小。

    锦衣卫全部汇报完之后,又等了一会儿,单间的门,这才由里面被打了开来。留给众人的,便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痛哭流涕的张吉,戚一斐反而还是那个不染浊世的佳公子。

    刘希实刘大人是亲自主审过张吉的,他很清楚张吉有多难对付,他是真的没想到,戚一斐能成功。因此,他对戚一斐的能力,也就有了更深的估量。背脊忍不住一阵发凉,这戚小郡王也许才是被他们所有人看走眼的一位,就冲他这个样子,他就不可能真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善茬。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戚一斐上前,没对闻罪隐瞒。

    “好消息是你问出来了?”闻罪却根本不按照套路来,一看戚一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大概要让所有拿张吉束手无策的锦衣卫,感觉到羞愧了。

    真正的刑讯高手,总是攻心的。

    “对。”戚一斐点点头。其实问这个很简单的,只要把真相说给张吉听就可以,闻罪和刘大人等人不是不可以做到这点,只是他们说了,张吉也不会信罢了。戚一斐作为张珍的好友,那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张珍也在的情况下。

    “但坏消息是,张吉知道的大概是个假情报。”戚一斐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张吉真是让人无语,这到底卖的什么命?

    “怎么讲?”闻罪挑眉。

    “他告诉我,是三皇子闻罡命他这么做的。”三皇子就是傅里给当伴读的那位,他的母妃,在一众平民出身的后妃中,是难得的娘家显赫。

    这是因为大启的选妃规矩是,多采民间,清贫为主。

    从根源上,尽可能的防止了后宫干政。皇子们的外家,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后才被封的爵,土的掉渣,难成气候。

    这也就显得三皇子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从外家这个角度来讲,三皇子就像是一个人民币玩家,在其他人还在新手村辛辛苦苦做任务的时候,他已经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但成也萧何败萧何,三皇子万万没想到,他最后败也是败在他引以为傲的外家身上。

    这个百年的大族,从根上就已经烂掉了,大事未成,却已先为了日后的好处,掐了个你死我活,连累了三皇子功亏一篑。

    在与大皇子的逼宫对决中,三皇子被闻罪黄雀在后的万箭穿心。

    “你说奇怪不奇怪?三皇子一个死人,怎么下命令?”戚一斐也没有什么好的思路,只能找闻罪参详,“还是说,他其实没死?”

    “他死了。”闻罪刚刚才确认过,闻罡的棺椁里躺着的正是闻罡,不是谁冒名顶替的,他已经没有戏唱了,他的外家也早已经土崩瓦解。

    线索就这样断了。

    但戚一斐面上,却不见丝毫气馁,因为他早已经在里面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们还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好比……尚书家二小姐的死。

    当时京中的局势混乱,很方便幕后之人浑水摸鱼,却也方便了戚一斐等人在事后重新抽丝剥茧,排除种种不可能,找到剩下的那唯一的可能。

    “我让人给你调案宗。”正好他们就在诏狱。

    “不用。”戚一斐已经从张珍口中,知道了更加全面的消息,张珍为追查未婚妻的死,下过的苦功夫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我已经知道了。”

    闻罪只以为是张吉告诉戚一斐的:“那你怀疑谁?”

    “二小姐投河,差不多发生在春天,一个赏灯的晚上。淮秦河上,众目睽睽,她一人本在船二楼小憩,忽然就一头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再没了生息。”戚一斐大致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闻罪点点头:“我听到的版本也差不多是这个,只除了……”

    除了二小姐临死前还高喊了一句,我不要嫁给他。

    这话自然没人敢对着戚一斐说。

    “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不足为信。”戚一斐摇头摆手,“流言是什么样子,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戚一斐刚出生的时候,大家还只是在说,他与他阿姊出生那日,正巧边关大捷;后来,这话就被添油加醋的传成了,戚家的龙凤胎出生那日,边关大捷,又有多日的阴雨骤停;再后来,连什么老天垂青、祥瑞彩虹,戚一斐他娘怀孕时,便有感金光入怀,都扯出来了。

    越说越没边,戚一斐要不是当事人,都差点信了,世间竟能有如此神异之人。

    “你说的有理。”闻罪忍不住笑了,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他母后生他时本只是难产而亡,最后却成了风雨交加、鬼哭狼嚎,所有的天气都很异常,“这话确实可能是路人凭空臆测的。”

    当时船离岸边那么远,若近了也不可能救不活二小姐。怎么就有人,能听到她死前说了什么?

    “然后呢?”

    “然后,我们路上说。”

    戚一斐带着闻罪离开了诏狱,上车的时候,还能听到孙班主的漂亮闺女,在里面咿咿呀呀、浅吟低酌。张珍目送着戚一斐离开,最后还不忘喊话:【别太勉强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凶手,也没有关系的。我不是什么厉鬼,无所谓有没有心愿未了。】

    戚一斐不着痕迹的对张珍点点头,他会量力而行的。哪怕他不行,他也会找到行的人!

    等上了车,闻罪便假作顺手,一直没有放开戚一斐的手,其实始终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戚一斐的神情,见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很高兴,这才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闻罪没话找话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阅江楼上吃火锅,去不去?”戚一斐却给了一个特别惊奇的答案。

    “恩?”闻罪都愣了一下,不是刚刚还说要查案吗?

    戚一斐指了指车帘外面,日上三竿的大太阳:“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咱们边吃边聊。唯一的问题是,你能不能吃辣。”

    戚一斐有个来自四川的厨子奶公,自小便是无辣不欢。

    “巧了,我也是。”准确的说,闻罪是什么都能吃,只要能饱腹,他什么都吃过。根本不在意吃进嘴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只是我大概不太能够吃辣,要让你见笑了。”

    “不怕,不怕,我们整个鸳鸯锅。”

    ***

    阅江楼,取意阅江揽胜,是雍畿第一高楼。外四层,暗三层,檐牙高啄、丹阁拨霞,最开始是作为皇家园林建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太-祖下令停工了,再后来老闻家出了个人才,表示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不如复工,拿来开放,与民同乐,还能赚点钱。

    开放园林给百姓游玩,是之前的朝代便已经有的传统。出入都是免费的,只是茶饮点心就要自掏腰包了。

    再后来,这阅江楼就发展出了一条龙的餐饮服务,莫名其妙做成了雍畿第一名楼。

    现在大部分人去,奔的已不是看景,而是吃饭。

    阅江楼得了大笔收益后,自负盈亏不说,还能每年给皇帝的私库一笔进项,便就得了恩典,一扩再扩。本来最初的阅江楼,是依山而建、远眺淮秦的,现在的阅江楼,有一部分已经临街而立,也就是之前戚一斐刚刚回京时,路过的那部分。

    戚一斐和闻罪到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陶瓷锅底已经备好了,就摆在视野最好的高楼之上,开着窗子,外面还有一层可以坐人赏景的斜栏。

    一进屋,就飘来了阵阵辣香,引人舌头生津,食指大动。

    但戚一斐更关注的,却是外面那淮秦之景,他走到栏前,问闻罪:“你说,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能确定当时船里掉下来的是谁?”当时天色还黑乎乎的,只要找个身量和二小姐差不多的人,穿上二小姐的衣服,跳下去,那便成了。

    伪造的法子再简单不过。

    先把二小姐摁在水里溺死,提前抛入河里,再假做投河。凶手自己水性好,便可以游到其他地方,等人找来时,捞到的自然只有已死的二小姐。

    唯一的问题是,二小姐上楼船前,是侍女亲眼看见的。后来二小姐遣散众人,独自在二楼待着,侍女就守在楼梯口,始终也没让人上去打扰过。

    “事先埋伏?”戚一斐提出一个设想,有人已经知道了二小姐的行程,提前就藏在了二楼。

    “船都不是二小姐家的,是她一个手帕交借给她的。而且是她突然兴起,提出要去游河放灯。”闻罪还是让人拿来了案宗,他自己也需要仔细看一下始末。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只可能是个意外,或者是二小姐选择了自杀。

    哪怕如今明确的知道了其实是他杀,也很难找到证据来还原。

    戚一斐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只能先拉着闻罪坐下,开始吃火锅,寄希望于火锅的辣味,能够一通百通,帮助他们重新找到思路——

    羊肉、毛肚、油豆皮,再配上秘制的麻酱蘸料,吃一口,就会感觉,去特么的神仙吧,老子要留在人间!

    辣锅毛肚好吃到飞起,七上八下简单涮一下,那就是珍馐美味。

    ——最后思路到底通了没有,不好说,但戚一斐被辣的眼睛都朦胧了,倒是肯定的。

    恩,戚小郡王虽然无辣不欢,却其实并不算很能吃辣,就像是个酒量不好的人,还是特别喜欢喝酒一样。

    戚一斐每次吃辣,都要被辣哭。不是娇气的哭,而是生理性的流水。

    但戚一斐就是喜欢那种吃完之后浑身酣畅的感觉。他也知道自己吃的时候,样子有些不雅,所以,能看到他吃火锅的,都是真正有交情的。要不是好友,他就只能选择灭口了。

    闻罪听后很认真的表示:“我可以帮你灭口。”

    戚一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有点不知道闻罪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了。他认识的七皇子闻罪,那肯定是在和他开玩笑;但他不知道的那个摄政王闻罪,却有可能是说真的,就是这般心狠手辣,不讲道理。

    而说自己不太会吃辣的闻罪,反而吃的面不改色,一口接着一口,他对食物真没有太多要求。只要能吃能入口,就可以,他还有空能腾出来手,给戚一斐涮肉。

    看戚一斐吃饭,对于闻罪来说,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没什么理由,就是看到戚一斐还能有此好胃口,而发自真心的开心。

    吃完之后,戚一斐毫不意外的,被辣红了唇,还出了一身汗,外加神奇的衣衫不整。可以说是吃的很豪迈,乱没有形象了。

    但远从边关追来,负责给戚一斐送他阿姊家书的西北军军师……

    眼神却忍不住在闻罪和戚一斐二人身上徘徊了起来。

    这般眼神迷离,两颊酡红的,还特么把头靠在了别人身上,自己就没骨头吗?!哼哼唧唧的要干嘛?!

    当然是,消食啊。

    火锅这种神奇的食材,总是特别容易吃撑,涨肚,难受的戚一斐根本不想起来。当然,也有一点点想要借机,全方位的肌肤接触,好更快的涨寿命。事实证明,接触的面积越大,寿命好像真的涨的更快了一点。

    闻罪自然很享受美人投怀送抱,并耐心的顺时针的给戚一斐揉着小肚子。

    伺候的,比对照顾自己还尽心。

    来送信的军师,复姓有琴,单名一个师字。有琴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南哪里的名伶花魁。但确确实实是个身高八尺、身薄如纸的汉子,虽风吹日晒,却依旧长的像个小白脸。和戚一斐的友谊是最近两年才建立的,更多的也不是友谊,而是老妈子一样的操心。

    来自他的主母,戚一依的托付。

    好吧,戚郡主的原话是:劳您受累,多看顾我阿弟些,别让他把自己给作死了。

    有琴军师比戚一斐晚很多天,才从边关启程,但日夜兼程,入京的日子却没和戚一斐相差多少。还没进城,就已经要给戚一斐这几日的壮举跪下了,他本还觉得,他只是晚了几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结果还是他太低估戚一斐的作死能力了。

    有琴军师是一刻也等不了,直接到了阅江楼。他真的很担心戚一斐口出狂言,惹来杀身之祸。别人不了解闻罪,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因为他家少将军,就是那个和闻罪合伙,胆大包天给他军事投资的人!

    结果,推开门一看……几经忍耐,有琴军师才没有脱口而出,你、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不成体统,刚刚在屋里都、都干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军师:主母,怎么办,你家养大的猪,怕不是要被别的猪拱了qaq。

    ps:之前的阳澄湖、今天的淮秦河,都是故意倒错哒,毕竟是架空,一些大家比较熟悉的名字,我就换了一下顺序,以示区别。不太熟悉的,我就没改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