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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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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着疗魂师和治安官的科姆们散向了整个战线,无数受伤的艾欧尼亚人被抬上了这些宽阔的脊背。

    贾若将一位伤员带到了槐的面前。

    槐脚下的红色绒草,已经被滴答的鲜血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乌黑发硬。

    槐抬头看了看天色,很暗了,但送来的伤员却越来越多。

    他又低下了头,魔法再次律动而起。

    伤员不减反增,说明了一件事,战况已经陷入白热化。

    贾若望向前方,他一眼就看见了赤色潮流中的空白,赤裸上身的壮汉独自撕开了这个口子。

    如果他现在能和珀西并肩作战,将会是多么热血沸腾的事情。

    但他不能。

    贾若轻轻跃下了科姆,从担架上抱起了一个哭喊的少年。

    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无论是他、还是珀西、民兵、疗魂师,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愿艾欧尼亚万灵长存。

    …

    …

    …

    见过这么多伤员,贾若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直到一位熟人被送进了他的怀中。

    是莱尔。

    诺克萨斯人的战略嗅觉比荒原上的鬣狗还要敏锐,他们发现了这些站在科姆背上的人在做什么。

    先切后排,集火奶妈。

    这个道理不仅在游戏里适用,在战争中也是如此。

    诺克萨斯很快就做出了针对的措施,一队队精锐迅速出动,抢攻这些科姆。

    莱尔所在的那只科姆第一个中招的,尽管治安官们殊死搏斗,但还是不敌。

    莱尔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当这个曾经的搭档被送到贾若手中时,贾若还是动摇了。

    莱尔浑身是血,下肢已经消失不见了,但他还没有昏迷过去,牙齿紧紧咬在下唇上。

    贾若了解莱尔,这个意志坚定的武僧不是因为疼痛才这样的。

    莱尔看见了贾若,看见了槐长老。

    豆大的泪珠这才落下。

    他终于松开了嘴唇,声音颤抖,充满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她……”

    槐长老轻轻拍着莱尔的胸膛,示意他平静下来。

    “这不怪你。”

    槐说完,又呢喃了一句什么。

    旁人或许没注意,但贾若听见了。

    是一个数字,六十一。

    槐体内的魔能再次涌出,这绿光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给予黑夜中的艾欧尼亚人希望。

    但同样的,这也会引来趋光的野兽。

    贾若抽出了幽梦。

    该他干活儿了。

    …

    …

    …

    贾若带起胳膊,看了看那块腕表。

    这个皮城买来的小东西质量很好,而且二十四小时的制度符合贾若的习惯。

    艾欧尼亚人描述时间的方式总是不那么详尽————早上七八点叫饮露,晚上七八点叫见月。有些像天朝古代的十二时辰。

    贾若抹去了腕表上的血污,依稀看清了时针的指向。

    已经凌晨四点了,天快要亮了。

    贾若不知道从昨天夜晚到现在,他用风墙挡下了多少流矢和魔法,又用幽梦带走了几条性命。

    魔能早就枯竭了。

    每当天地间魔能重新被呼吸带入体内,贾若又会把它们凝聚成一次冲击法术,或是护住身后的伤员们。

    终于,诺克萨斯的战团们终于退去了。

    艾欧尼亚获得了惨胜。

    贾若把槐长老从科姆的背上扶了下来。

    他又听见槐长老在低语着什么。

    三百一十四。

    起初,贾若以为这是槐在清点他救下的人数。

    直到多年后,贾若才知道,每块平息之殿的腰牌都是槐制造的,这种灵魂烙印的秘法本就属于疗魂师之庭。

    槐数的,是陨落的疗魂师。

    每一个疗魂师都像是他的孩子,槐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气息。

    短短一夜,他经历了上百次丧子之痛。

    槐颤巍巍地迈步,他也是身心疲惫。

    “均衡。”

    他慢慢吐出了一个词。

    “代价。”

    又一个。

    贾若一语不发,只是低头思考。

    “走吧,贾若,我们去战场上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有救的人。”

    槐一手拄着杖,一手搭在贾若的肩膀上。

    他们走的很慢,小心地避开了鲜血汇成的泥泞坑洼。

    民兵们正把尸体堆积到一起,准备等下火化。

    无论是诺克萨斯的,还是艾欧尼亚的,逝者应得到安息。

    况且,不做收敛的骸骨会滋生瘟疫,更会让灵能淤积不散————这会扰乱万灵的均衡。

    …

    …

    …

    一只耳躺在地上,脑袋地下枕着死人,身上的被子也是死人。

    他还有一口气。

    但恐怕也不长了,从四肢末端逐渐爬来的冰凉正在吞噬着他。

    一只耳有过这种感觉。

    他的脑海里开始走马灯。

    他看到了八九岁的自己,窝在那个简陋的家里。

    诺克萨斯的土地贫瘠,他们家也很穷。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他和父母的手脚都被冻烂了。

    没有办法,一只耳……不,那时他耳朵还没掉。

    他和母亲走上大街,用捡来的酸菜叶子和公鸡屎熬成药,擦在手脚上,才勉强不让指头们脱落。

    之后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他的父母就再没有醒来。

    或许是因为全家仅剩的被子裹在他身上,又或者是因为父母总是抱着他入睡。

    他没有被冻死,只是耳朵掉下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贫民窟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一只耳扳开了父母僵硬的臂膀,那时的他知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

    …

    …

    还差一颗脑袋,自己就是伍长了。

    真可惜。

    一只耳听见了脚步声,他努力睁开眼,发现是一个黑头发的剑客。

    看起来是艾欧尼亚人。

    他发现了自己,举起了他漂亮的剑。

    是要补了自己吗?也好,给个痛快吧。

    “你知道,公鸡屎和母鸡屎有什么区别吗?”

    一只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但那柄剑停住了,漂亮的樱花落在他这个卑微之人的脸颊上。

    一只耳咳出一口血,咧开嘴笑了。

    眼前这个青年虽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但从他清澈的眼眸中,一只耳就知道他没活过苦日子。

    “嘿嘿,公鸡屎是尖儿的,不成坨。”

    说完,一只耳就只剩下了扯风箱般的喘息。

    贾若望着地上的这个人,生硬的腔调说明他是诺克萨斯人。

    但这如此奇怪的话语让贾若心中充满疑惑————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弥留之人为什么要说这些。

    “还有救。”

    槐拦下了贾若的剑。

    他把手搭上了一只耳的额头。

    “还有救。”

    槐又说了一遍。

    心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