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34章

    朱谨深也怔住了:“没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些思绪, 但是面上没有显出来。

    沐元瑜表情空白:“啊。”

    她连个“是”都说不出来, 太意外了, 脑子都直接停摆, 自己茫然地又低头看了眼笺纸, 没有错, 滇宁王的笔迹, 白纸黑字地写着。

    她遇刺后很快就写信回去询问了,但一直没有回信过来,她以为滇宁王应该是在云南彻查, 便压下心情耐心等着。万没有想到,滇宁王的回信不及时是因为王府里同时出了事。

    朱谨深没有要她的家信,只是问:“怎么会同时病亡?你那庶弟不是养在你母妃膝下吗?”

    “是。”沐元瑜掐了一把掌心, 强迫自己定下神来。这不是发愣的时候, 再料想不到的事,已经发生了, 那就只有接受。

    “但上个月的时候, 柳夫人的父亲年老病危, 柳夫人去求我父王, 说孩子自生下来,她父亲还没有看过, 如今人要没了, 闭眼前想见外孙一眼。柳夫人毕竟是生母, 她父亲人之将死,提出这个请求来也是合理。父王听了, 就答应了她,谁知柳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家,用了外面的饮食,结果吃到一味有毒的菌菇——急着把人抬回来已经晚了,费了一夜功夫还是不治。”

    云南的菌菇品种非常丰富,即便是住了几十年的当地人也不能全然分辨,每年都少不了一些因为误食有毒菌菇而身亡的莽撞吃货。但柳夫人这个级别的贵人会是这种死法,是很有些不可思议的。

    这一对母子说是病亡,事实上是中毒,只是后者听起来太不体面,滇宁王大约是不愿接受,才修饰了一下。

    沐元瑜怔怔地发着呆,她这回的呆与先又不同,她已经回过神来,思绪重新在运转起来了,只是心里的滋味太过复杂,无法厘清。

    这一个平常的冬日夜晚,她接到了最不平常的消息。

    滇宁王已是天命开外,这个年纪,再受此重击——字里行间都看得出他泣血般的痛心,他再有子嗣且还那么巧是个男丁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未来——她的世子位,好像是保住了?

    究她本心,其实没有多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要做出多了不起的作为,如果不是滇宁王当年斩断她的后路,她不会奋起走到这一步。如今障碍不战自溃,她似乎应该为此开心激动。

    但她一时笑不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胜利来得太轻易,也许也有一点是因为沐元瑱,她只见过那个奶娃娃一面,她不喜欢他,但没想过把怒气发到一张白纸上,要他去死。

    “人有旦夕祸福。”朱谨深淡然地道,“你不必太过感伤。”

    “我没有——唉。”

    沐元瑜叹了口气,她不至于难过,只是有一点闷,更多的还是脚踏不到实地的飘忽感。

    朱谨深像是随口问道:“柳夫人的父亲呢?也死了吗?”

    “说是受了惊吓,当时就断气了。”

    要看外孙最后一眼,不想双双都是最后一眼,他的死是太正常了,没什么可追究的。

    “他本来是做什么的?”

    以朱谨深的身份,他所知再多,也还不至于去关注一个郡王小妾的父亲出身,这跟他的层次差太远。

    沐元瑜是清楚的,滇宁王本就是个多疑多虑的人,当年那种情况下纳的妾室,更不可能不把来历查清楚,所以她可以一口报出来:“是个犯官,本来在江南做个县令,刮地皮刮得太狠了,被人到京里告了状参了,贬到了云南去。”

    朱谨深沉吟片刻,抬了头,眼神扫过左右,道:“你们暂且出去。”

    刀三直挺挺站着不动,林安牙酸地上前拉他:“哎呦,兵大爷,没听见我们殿下吩咐吗?”

    他酸不是害怕刀三,是以他内侍的心胸,立刻知道主子们这是有私话要说了,他家殿下保不准还得安慰安慰世子爷——怎么个安慰法,那画面,想一想他都头皮发麻。

    这样他还立刻听令了,真是很值得为自己的忠心感慨一下。

    沐元瑜摆摆手:“刀三哥,你饭还没吃完罢?去吃饭吧,我这里没事。”

    刀三这才转了身,蹬蹬走开了。

    林安守到外面去,防着小二进来。

    人都出去了,雅间里的画面,其实并不如林安想的那样。

    朱谨深只是低声道:“你在担心?可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沐元瑜皱着脸点头:“但我父王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再不可思议,这件事都应当是真的了,她寄去云南的信里可还暗示了朱谨深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滇宁王不会敢再骗她回去,那就没必要扯这种谎。而且信里也没有提要她回去的事。

    朱谨深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觉得不对在何处?”

    沐元瑜说不上来,她只觉得柳夫人母子病亡得太容易,但这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而撇开这一点不说,从她和滇宁王妃的利益论,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沐元瑱一死,王位将无可争议地传到她的手里——

    “嘶。”

    她轻呼一声,因为手背忽然一痛。

    朱谨深拧了她手背上不多的细肉一把,眯起眼,长长的眼睫投下阴影:“你想跑?”

    他警觉性怎么这么高啊,就骗他一回,难道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就这样重。沐元瑜哭笑不得,她还没想到那一块呢,只刚起了个头而已。

    “殿下误会了,我没有。”

    “最好是。”朱谨深并不很信任地斜睨她,“你不要想的太好了,你父王今年多大?没到六十罢?八十老翁尚能纳十八妙女,往后如何,难说得很。”

    沐元瑜有点心虚,同时也不大服气:“殿下都不向着我说话。”

    还想她父王老梅再开,这样坏。

    “你老实些,我就向着你。”朱谨深把这当撒娇听了,心下平复下来,又安抚地摸摸他拧过的那一块。

    “殿下单叫我老实,自己呢?八十老翁,可还能纳十八妙女呢。”

    朱谨深的唇角又勾起了:“你都替我操上耄耋之年的心了?你若管我到那时候,我自然只有服你的管了。”

    跟他过到八十岁——沐元瑜略傻,她说那句不过是顺口,也有点想转移话题的意思,那么久远以后的事,她哪里会真的去想。

    “你不愿意?”朱谨深的声音冷了。

    沐元瑜有点招架不住,又有点想笑,这几乎可以当做不二色的承诺听了,是她从没有跟他索取过的承诺,而他要硬塞给她。

    “——哪有殿下这样的,这是逼着我管你不成?”

    朱谨深放开了她的手,高冷道:“你想多了,你爱管不管。”

    沐元瑜服软:“我管我管,我这样喜欢殿下,只愁殿下不理会我。”

    这话当然是真的,不过沐元瑜摸着良心想了想,在她内心深处,比起给别人做妻子,她应该是对滇宁王的位置要更向往那么一些。

    她甚是遗憾地想,要是朱谨深的身份没这么高贵就好了,将来把他拐回云南去,才是两全其美。

    朱谨深这回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因为被那句“喜欢”忽悠晕了。沐元瑜惯常就是很能给他灌迷汤的,但这样直白而毫无掩饰地说出这个词语来,还是头一回。

    以至于以他的敏锐,也想不了更多了。

    他低声道:“我也是。”

    说完了奇异地有些羞涩,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三个字的表白好像更有魔力一样。

    说完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沐元瑜原来没觉得怎样,莫名也被他带了张大红脸。

    她忍不住都想抓一抓脸了——这位殿下的脸皮好迷啊,压着她吻的时候都不见这样,还是男人都这样?

    剖白心意比实际行动更让他有一种袒露真心的赤/裸感。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一声微响。

    “殿下,先吃饭吧?”沐元瑜问,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人一饿起来,那这个感受就势必后来居上占据到第一,别的都想不了了。

    朱谨深重新垂下了眼睛:“——嗯。”

    **

    用过晚饭后,沐元瑜揣着信回家,朱谨深重新回到了都察院。

    他大方地让丁御史等人去休息,然后自己独自又到了放案档的大屋里。

    他在自己书案上的两摞高高的案档里找寻着什么。

    小半刻后,找到了他想要的,缓缓展开。

    ——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县令柳长辉,贪赃枉法,强夺民财,引百姓公愤,负朝廷圣恩,夺官去职,流徙云南府。

    发黄黯淡的案卷上,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末尾处的印章因时日久远,已经看得不那么清楚,但配合旁边的签名,仍可明确认出这份案卷当时的主判者是谁。

    朱谨深长久地凝视着那个印章,目中闪过非常复杂的光芒。

    他记得很清楚,两千多前乐工案后,皇帝是把余孽在南疆的残余势力交给了滇宁王去查。

    查到现在,他的小妾跟独子忽然都死了。

    而小妾的娘家跟梅祭酒挂上了钩。

    沐氏在云南经营了几代人,想给滇宁王塞个女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这个女人的来历必须有证可考。

    柳夫人是不是犯官之后不要紧,柳长辉已经被流徙云南,那么就是已经为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而由此,得到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官方身份。

    一个官员,想被贬不难,准确地贬到云南府去,就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苏州府归属南直隶,南京刑部其实就可以做到这件事,但那一方的人却不怕麻烦地寻到了京城了,借了梅祭酒的手,最大限度地拉长了空间,让这件事看上去更具有自然和偶然性。

    时间渐渐流逝,被嫌碍事一直打发在外间的林安忍不住探进了头来:“殿下,都这个时辰了,该休息了吧?”他忍不住多唠叨了一句,“丁御史他们都该梦周公了,哪有您这个主官还在这里操劳的。”

    朱谨深垂下了眼睛,掩去了其中的诸多情绪:“知道了。”

    他站起来,把那份案卷揣到了怀里。

    林安见他听劝,十分高兴,但见他又揣了案卷,不由道:“殿下还打算带一份回房去看?给我拿着就是了,这些纸脏得很,别把您衣裳弄脏了。”

    朱谨深道:“闭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林安:“……”

    他有点惶恐,但还是把嘴捂着,点头如捣蒜。

    “我们回府。”

    “殿下今晚不在这里住呀——”林安习惯性多嘴,话出口见朱谨深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了嘴,“哦哦,好的。”

    真怪,难道是世子爷死了弟弟,把他家殿下的心情也带的不好了?

    他在心里胡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