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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打探,因着襄阳城中暂无蒙古兵士侵入,老顽童很可能是继续北上,独自去找金轮法王一行了。

    严绿同何太玄便一路往北策马疾走,一面走一面仔细寻觅老顽童的踪迹,走了几日之后,便见路上不时出现成群结队的蒙古兵士,骑马飞驰而过,甚是蹊跷。

    两人不动声色地暗中查探,原来却是蒙古王子忽必烈奉命南取大宋江山,来中原广结文武能人,现下便在潼关、洛阳一带盘桓。

    两人边探听边继续前行,又过了几日,见到路上的蒙古士兵越来越多,便知道是离着那蒙古王子的王帐越来越近了。

    这天,他们在一个颇为繁华的城镇最大的茶馆中坐上了片刻,没想到收获竟是颇丰,竟然无意间弄清楚了那忽必烈的王帐便在城外远郊的一大片空地上。

    老顽童当日留书中说是去找金轮法王比试,这金轮法王乃是受过封的蒙古第一国师,据闻便是随侍在王帐之内的,一道随侍的还有什么招贤馆的许多能人异士。

    严绿一面喝茶,一面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便同何太玄慢慢出了茶馆,两人在附近客栈将马匹、行李安置了,便提了宝剑,悄悄潜到城外,预备去忽必烈的王帐中,刺探一番。

    蒙古是马背民族,族人喜居营帐,故而目标便比一般的宫室更易被发现,而王帐自然是其中最为宽大华丽的,更是十分容易寻得。

    严绿同何太玄一路疾行,没多时便见到远郊空地之上有数十个营帐,虽星罗棋布,但却井然有序。两人纵身急奔过去,悄无声息地潜入,在众多营帐间穿行了一阵,便见到一顶较其他营帐大了一倍有余的帐篷,周围守卫森严,不时有身披重甲的蒙古武士往来巡查,想来便是那王帐了。

    严绿同何太玄的武功不相伯仲,都已经算是当世一流的高手,要躲避这些武功只能算是末流的武士自然是小菜一碟。故而不到半刻钟,两人已经安全而顺利地潜入了王帐之中。

    他们刚刚在帐顶藏好,便听得底下传来一阵阵谈笑声。原来里面却正在设宴欢聚,席间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严绿吊挂在帐顶上,刚刚稳定好身体,却忽然给旁边的何太玄轻轻拉了一下。她转过头去,见他指着下面一脸惊异,便顺着他的手指,定睛一看,不由得也是一愣。

    原来底下宴席的上首正端坐着一个没戴方巾,衣着朴素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看着一脸谦和,然一双眼睛却是锋芒内敛,暗蕴威猛刚勇之气,颇有帝王之相。

    他的身边陪坐的正是金轮法王,但见他身着大红藏袍,面色红润,微带笑意,与大半个月前在大胜关狼狈败走之时,当真是判若两人。

    再看这金轮法王的旁边,坐的却是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谈笑晏晏,甚是活跃。严绿听见他的声音已经一惊,等他转过脸来朝着金轮法王举杯时,帐外白亮的日光正照在他的脸上,她便看得清清楚楚,这少年却赫然竟是杨过。

    何太玄见她吃惊,便以眼神相询,看他那意思,是对杨过为何出现在这里颇有些不解,在问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了。严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按兵不动,预备再观察一番,却忽然见到底下宴席上,情势忽现变化。

    坐在金轮法王对面的是一个又矮又黑的男子,很明显不是中原人士,但见他冷笑一声,用极其生硬的汉话朝着金轮法王身边的年轻男子喊道:“王爷,大蒙古地方大大的,这个大和尚是第一国师的,武功定是很大很大的,我们想要瞧瞧的。”

    那被唤作王爷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却没说话。这黑矮子有些急了,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了看他身边坐着的一个身材高瘦的、面若僵尸的男人,问了一句道:“潇湘子,老兄的,你说的,是不是的。”

    那阴测测的男子会意,冷笑了一声,接口道:“据闻西藏武功传自天竺,这位尼摩星仁兄便来自天竺,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兄弟可有点不大相信了。”

    严绿见那尼摩星双眼精光四射,潇湘子也是一脸青气,知道这两人内功必然是不浅。听着话的口气,似乎在向金轮法王发出挑战。她便微微转头,看向金轮法王,欲待瞧他如何应付。

    却见那金轮法王微微一笑,不卑不亢,轻轻几句话,不但得体应对,还软中带硬地巧妙回击了一番。

    严绿瞧着他以一块肥牛肉做喻,引发了一场餐桌上的大战,微觉有趣之余,也不由得暗自惊异,没想到这老和尚不仅武功高强,竟然还颇具才智,无怪能当上蒙古的第一国师。

    何太玄也是看得十分专注,她依稀记得上一次他曾说过他师傅曾同金轮法王交手,想来对金轮的武功路数是略知一二的,那如若过一会儿万一要交起手来,他们两人联手,倒也不是毫无胜算。

    剩下四人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显然远不如金轮厉害,且不说杨过敌友未明,即便真的倒戈相向,以她同何太玄的身手,打不过,安全逃脱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将退路想好,成竹在胸,心中略安,便继续静静伏在帐顶,往下面观望。却见最开始挑战金轮法王的大块头已经败下阵来。黑矮子尼摩星和大胖子富商也没抢得赢这老和尚,干瘦苍白的潇湘子倒是仗着动作灵活又撑了一会儿,只是两人实力相差太远,终究还是给金轮法王将那一块最肥美的牛肉夺走了。

    金轮法王轻轻松松地用餐桌上一块肥牛肉的争夺战,便大大震慑了几个虎视眈眈的新同事,心情自然是十分愉悦。他打了个哈哈便要将那一块牛肉吞下肚子去,刚刚张开嘴巴,那好好夹在筷子上的牛肉,竟忽然不翼而飞了。

    严绿目力耳力都甚佳,又是全神贯注地盯住桌子上看,才不过是勉强捕捉到出手那人飞速移动的残影。在座的很多人,要么武功修为远不及她,要么心思没有全放在牛肉上,自然是根本看不清楚了。

    然而不过这一点残像,严绿却已经看出了这人是谁,心中虽然暗自欣喜,嘴角却仍然是不由得略微抽搐了一下。

    何太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脸上也是十分高兴的神色,想来他也看到了那人。严绿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再等等看的手势,便继续低头往下看。

    金轮法王牛肉骤然被夺,不由得大吃一惊,悚然起身,大喝了一声:“保护王爷。”众人一片混乱,忙把那坐在上首的年轻男子牢牢围住。金轮法王往前一步站在那王爷面前,做出一副紧急戒备的模样,方才沉声道:“来者何人?”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得地上传来一阵“吧唧”、“吧唧”,十分响亮的咀嚼之声,不由得大惊失色,定睛看去,却是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儿,笑眯眯地,十分随意地坐在地上,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原本在金轮法王筷子上的那一块肥牛肉。

    一直处在混乱中的众护卫们这才终于找到了目标。当下便有四个高高壮壮的蒙古武士挺着长矛来刺他,却见他下身坐在地上纹丝不动,随意伸出左手一抓,便将那四柄长矛抓在手中。然后他便一面继续嚼他的牛肉,一面啧啧有声地赞叹道:“这牛肉不错,杨兄弟,你端得会找好地方吃饭,快再多拿点牛肉给我吃吃罢。”

    他这话说得十分自然,竟似坐在自己家里对着小辈儿说话一般,这般武功奇高又率性而为的老小孩儿,除了老顽童之外,世间确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杨过看清楚来的人是老顽童,面色不由得变了数变,末了还是端起自己面前的一大盘牛肉,平平向他飞去,道:“前辈请用。”

    老顽童便伸右手接住,因着左手握着一把长矛,他不肯放手,吃起来自然有些不便,偏他又有十分巧妙的主意,不用手拿,而是以掌力将盘子中的牛肉一块块震起来,然后用嘴巴接住吃掉。如此,一盘牛肉很快吃完,而围观他的金轮法王等人的脸色却也更加难看。

    只听得金轮法王转头向杨过问道:“杨兄弟,这人是谁?”

    杨过张口方要答时,却见老顽童忽然将那个空盘子朝着他丢了过来,他当即面色一凛,竟似做好了应战准备。

    却没想到那盘子直接朝着桌子上的一大盘烤羊肉上撞去,原来老顽童玩儿的兴起,便用太极劲将桌子上其他装满烤肉的盘子换到自己手里,然后继续用掌力震出来吃掉,如此几次,很快便将那席上上好的烤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波斯胖商人观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这位前辈可是姓周?”

    老顽童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哈哈一笑,道:“是啊,你认识我?”他一面说一面跳起身来道:“啊,我知道了,难到你便是那金轮法王?恩,不对,你不是他,他们说金轮法王是个老和尚,你的模样不像,你有头发。”

    他声音洪亮,底气十足,震得屋中嗡嗡作响,那波斯商人面色微微一变,却不动声色地赔笑到:“原来是老顽童周伯通周老前辈驾临,在下是波斯人士,名叫尹克西,那一边的那个身着红色僧袍的方才是金轮法王。”

    老顽童听他这么一说,方才将目光转向金轮法王,有些好奇地道:“你便是那玩儿轮子的老和尚么?那你的轮子呢?”

    金轮法王冷笑一声道:“我便是金轮法王,阁下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老顽童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听我结拜兄弟郭靖说你轮子玩儿的不错,我想来找你,一块儿玩儿一会儿,你的轮子在哪儿呢?快拿出来玩儿罢。”

    他一副天真烂漫,喜笑颜开的样子,竟似真的对金轮法王的轮子十分好奇的模样,熟悉他性格的严绿、杨过几人自然知道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但金轮法王还道他有意羞辱挑衅。加上老顽童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竟自报家门说是郭靖的结拜兄弟,加上有如此的武功和胆识,这法王的面色不由得顿时一变。

    然而他是心机极深沉之人,那怒色在面上稍纵即逝,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微微一笑道:“阁下远道而来,原来却是为了老衲的兵器,这个倒也不难,不如且坐下略饮一杯。”

    他一面说一面同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年轻的蒙古王爷打眼色,那王爷微微颔首,也开口道:“正是,周先生快请坐罢,我们必将好酒相待。”

    老顽童听了这话,摸摸肚子,哈哈一笑道:“也好,方才烤肉吃得有些多了,正好喝几杯解解渴。”

    他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坐在了金轮法王和蒙古王爷之间,忽见门外帘子一掀,竟又走进来一个和尚,这和尚手里端着一壶酒,慢慢走过来为老顽童斟满,恭敬地道:“周老前辈,请。”

    老顽童兴冲冲举杯一口干掉,刚说了一声:“好酒!”忽然却两眼一翻,大吼一声:“啊哟,不好,这酒有毒!小绿,救我!”

    他话音未落便一头栽倒在地,严绿只觉得头一阵抽痛,当即使了个眼色,同何太玄一道从帐顶飘下来,一面顺手挡住四周刺过来的各式兵刃,一面一脚踹上老顽童的屁股道:“您老人家这一次玩儿的,还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