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金枝碧玉 > 第三卷 庙堂高遥 二十三 尚书办案

第三卷 庙堂高遥 二十三 尚书办案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金碧庄严的大殿之中,宇折眉如珠走玉盘的声音清脆镇定,字字浑圆。

    “折眉于八月下旬,从沧郡出发,向帝都而行。沿途过了盐城郡,再过千州,九月初时,抵宁州郡。快到昆阳城之前,叶晨忽然发烧。折眉听大夫说他是水土不服,需得休息一两日再行赶路。

    “但折眉此次提早出门,全是为去那昆阳的冬来会。因听说冬来会只有短短几日,折眉走到那里时,已经开始了。若再为叶晨耽搁两日,加上路上所需时日,那待折眉行抵昆阳时,那会便该结束了。

    “欲待要去,叶晨却正病着;欲待不去,所行却正为此会。折眉正左右为难之际,叶晨便劝我,说他的病不要紧,休息两天就好,不用我陪在他身边。但叶晨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折眉又怎放心将他一人留下,独自前去玩乐?

    “这时却有一人向折眉打包票,说他会好好照顾叶晨,让折眉不需担心,自管放心去便是。

    “这人是叶府的一个老家人,四年前折眉收留叶晨时,他是叶晨身边唯一没有走的下人。折眉念他忠诚,便也将他一并留下。此次来帝都,他亦一道同行。

    “折眉知其素来忠心耿耿,一向对叶晨照顾得很好。加之叶晨的病的确并不严重。折眉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分留下一半的侍卫照看叶晨,自己则按原定行程,继续往昆阳赶路。”

    徐杰安听到此处,问道:“郡主可还记得日子?”

    宇折眉点点头,道:“折眉记得。叶晨生病那日恰巧是九月初一,次日折眉离开那里,又次日,抵达昆阳。”

    她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折眉在昆阳留了两日,两日后侍从带着叶晨赶到昆阳与我会合。当折眉向他们询问叶晨两日来起居饮食如何时,有名侍从对折眉说了一件事。

    “他说,折眉走后的次日,也就是赶到昆阳那一日,叶晨身边的那老仆忽然不见了。直到第二日才回来。问他去了何处,他只说出去闲逛,因道路不熟,当日天黑之前没能找到归路,是以次日方回。

    “但他们落脚的那处地方只是一处极小的镇子,从头走至尾,用不了半个时辰。而镇上就那么一家客栈,如果那老仆真的迷路,他当晚又是住在哪里?况且,以他对叶晨的忠心,按常理说,断不会在叶晨生病之时放任不管,随意出去走动。

    “当时折眉也曾将那人叫来盘问,但问来问去,他一口咬定原先的说辞。折眉也无计可施,兼之叶晨的病反反复复,一路上走走停停。折眉忧心此事,渐渐便将那日之事忘了。方才听徐公公与夏大人之言,提到一个日子,这才回想起来。”

    “那么,郡主抵达昆阳之日,正该是——”

    “没错。”宇折眉语气沉稳,吐字清晰:“方才折眉将时日推算了一下,那一日,正是九月初三。”

    此言一出,殿中有一霎那,陷入寂然之中。

    宇折眉目光直视前方丹陛阶,将阶沿上那张牙舞爪的戏珠金龙从龙角到鳞甲,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被那金黄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也不愿移开目光。

    不愿,也不敢。

    拢在袖中的双手交握。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握住左手,带来勉强能够支撑自己的力道同时,也将双手捏得生疼。

    但这样的疼,比不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楚。

    目光往旁一寸,正是谢流尘。

    一寸之隔,她能感觉到他讶异而愤怒的目光,刺得她遍体生寒,从身体的最深处开始战栗。

    这样的目光之下,让她有锥心刺骨之寒。因着那目光的主人是谢流尘,而又更添三分凛冽,犹如凌迟。

    但她根本没有想过避开。她在那目光里,反而于痛苦中升起一种快意。

    是,我背叛了你,我出卖了你,你该恨我的!你一定要恨我!!

    你的恨,是报复我的最好的方法。因为,我对你——

    只听徐杰安又问道:“郡主说那日在昆阳,不知有何为证?”

    她听到自己带着几分羞涩答道:“折眉贪玩,颇在冬来会上买了不少玩艺儿;并且……并且还曾因一时不忿与一女子争执,此事……还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徐杰安道:“哦?可是那女子冲撞了郡主?”

    “……”宇折眉低下头,面有惭色,晕染双颊,于高贵明艳之中,忽然又添几分小儿女情态,更加夺目。

    “折眉……折眉……是因那女子自夸美貌,却实是平平。是以,是以……便与她比了一回。”

    她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旁人都听懂了。

    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自负容貌,何况是宇折眉这样的美人?听到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自吹自擂,却又名不副实,自然会忍不住出言反讥,给对方一个教训。

    连楼定石也带了几分笑意,道:“既有此事,想必定然有人记得郡主。”

    听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

    方才宇折眉说此事还曾引得路人围观,既然主角是这样一个令人见之终身难忘的美人,那么,即使现在离九月已过去一个多月,也肯定还是有人记得宇折眉的。

    若此事是真的,那么便足证宇折眉那日确是在昆阳,并未说谎。

    殿内的气氛因这件事而松懈不少。宇折眉似乎是觉得此事颇为不雅,更兼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又添几分羞愧,一直低头不语,粉面含羞。百官见了,却只觉她现在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比先前的高贵更加引人注目。一时有不少人俱都看呆了。

    楼定石环视殿中,以目示徐杰安,他会意地轻咳一声,唤回众人注意力,道:“郡主虽如此说,此事却还需再细细查证。”

    徐杰安正说到这里,下方忽然有人出列,道:“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说。”

    只听他大声道:“前日驸马因事未曾回府,昨日公主府中来人,说要收拾驸马此行所带衣物。微臣便着人带他去料理此事。不料,那仆从搬动衣箱时失足跌倒,却从箱中滚出了此物。”说着,双手奉上一个锦盒:“请皇上过目。”

    楼定石看着内侍接下锦盒,吩咐道:“就地打开。”

    那内侍依言而行。锦盒刚一揭开,刹时流光如焰如水,流泻开来。众人一时被刺得睁不开眼。待眼睛适应光芒之后,眯眼看去,只见盒中宝珠盈盈,光华灿生。只看了一眼,便心神荡漾,几欲伸手去拿。百官皆不约而同地别目不敢再看,却又舍不得不看。

    在这金碧辉煌的宝殿之中,那一盒宝珠却分毫不减其芒,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即使对珍宝毫无鉴赏力的人,也知道这盒宝珠价值不斐,珍贵难得。

    看到这盒宝珠,楼定石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先前他一直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即使在见到宇折眉这样的女子时,也不过将说话的声音略略放缓几分。

    只听他沉声道:“看看盒底!”

    内侍依言看去,那盒底却是一个金漆纹记,似是篆印的模样,该是四个字。他虽不识字,这几个字几乎****得见,却是识得的。当即脸色大变,偷瞥楼定石一眼,又听他命令道:“念出来!”遂战战兢兢道:“回禀皇上,盒底上有‘大内御藏’四字。”

    顿时,百官哗然。

    楼定石面沉如井,向徐杰安吩咐道:“去看看!”

    徐杰安依言走下丹陛阶,接过内侍手中的锦盒,仔细辨认后躬身道:“陛下,确实是内府造藏。”顿了一顿,又道:“老仆还记得,这十颗火南珠,是先皇赏赐孟老将军的。”即是孟优坛早已过身的祖父。

    闻言,楼定石扫过从刚才起就一直低头跪着,面无表情的谢流尘,一字一句道:“驸马可否说说,先皇御赐孟府,亲命不得赏与外人的火南珠,为何会到了你的行囊之中?”

    谢流尘却似乎像是没听到一般,径自垂头,不言不语,甚至连神色也分毫不动。

    楼定石接过徐杰安呈上的锦盒,突地向前一丢,正正摔在谢流尘面前。锦盒大开,火南珠滚了一地。

    “驸马,你有何话可说?”

    满殿生华,宛如梦幻。谢流尘听到楼定石语气不善强按怒气的质问,却只是看着那犹自翻滚不休,最后撞到金柱才缓缓停下的宝珠,几乎痴了一般,仍是一言不发。

    楼定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渐渐眯起了眼睛。这个表情,连不熟悉他的人也知道,他是动怒了。

    天子震怒之下,无人敢攫其锋。这时,殿下却有一人说道:“皇上,单凭这一盒珠子,又能代表什么呢?驸马出身世家,赏玩珍宝美玉不知凡几,又怎会为一盒火南珠所迷呢?”

    徐杰安道:“王大人,若是别的也罢了,这十颗火南珠乃先皇心爱之物。当年孟老将军寿诞之时,先皇赐下此珠。并亲嘱孟老将军,此珠既赐与孟家,便不得再行转赠。”

    说话之人正是王钟阁。听了徐杰安的话,他道:“公公所言甚是,先皇所嘱,乃是孟老将军,且并未正式下旨颁诏。后人难免一时有所疏漏。且微臣听人言道,那孟小王爷品性——不羁,想来一时忘了此物是先皇所赐,明令不得转赠他人,也是有的。”

    听到他这么说,楼定石面上缓和了一些,却仍余怒未消,沉声道:“王尚书言之有理。但此事还牵涉到驸马,理当调查清楚。众卿看,驸马之事,由谁来主办清查的好?”

    众人顿时一凛,心知今日最重要的事情终于来了。

    由谁办,怎么办,单这人选就几乎已决定了谢流尘最后的结果。

    若是亲皇一派,自然是将这位驸马爷往死里整,所有似是而非的证据最后都会变得铁证如山,说不定还会新添不少。最后不判他个死罪,至少也要是流放。

    若是五族一党,那条条线索追查下去,最终定然是全盘推翻,更指说是小人构陷,驸马何其无辜,含冤下狱。结果自然是谢流尘无罪开释。

    至于所谓的中立清流,一旦被任命办理这种表面是案件,实际却是皇家权臣之争的事情,纵使此人初始坚持所谓公理正义,意欲禀公办理。但迟早,也要投靠某一方,按那方意愿行事。

    这不是懦弱,只是一种规矩,既然身处朝堂之中,自然得按朝堂的规矩行事。想要清高自许独善其身,那又何必往官场这浑水中走?

    不过,也只有极少数的官员想到这一层。大多数人仍是觉得,前日皇上发作谢流尘时虽显得仓促草率,今日当廷对质却又出乎意料,似是真有蹊跷在其中。再摊上皇帝多年圣眷有加的孟优坛孟小王爷不争气这事儿,两两相加,皇上只怕是下决心要教训一下不懂事的俩晚辈了。

    那么,现在该往哪边站呢?是该顺应怒气未平的天子之意,还是该投向五族一方?

    一些自诩清流的官员,已在心中打起了鼓。

    而已有派系的官员,虽然知道该为谁效力,一时间却还未想好己方有谁可堪此大任。既能揣测上峰之意将事情办妥,又有手腕给予敌对派系狠狠的打击。

    楼定石的目光从下方官员们脸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或诚惶诚恐,或强作平定的表情,缓缓道:“既然众卿家一时想不到有谁合适,那么朕举荐一人。”

    接着,他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名字:“此案便交与吏部尚书王钟阁。着王尚书暂率祥刑寺,即日主办此案,尔等可有异议?”(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