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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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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之中,汪忠嗣被苏全带来的噩耗突袭,本能拽住苏全衣领,愕然道:“你说什么?”

    “二小姐被黑衣人掳走了。“苏全惊急,迫切道:“将军,救人要紧。”

    汪忠嗣冷静下来,低低道:“慢慢说,从头讲起。”

    “昨夜,咱们府里出了大事。不知二小姐从哪儿弄来了火油飞蝗石?一下伤了大半儿府里的家丁。她还把自己的丫鬟都放走了。夫人带人想拦,二小姐就拿出什么海棠花针,几乎吓晕了夫人。她们还提到,一个人,叫莫……无涯。貌似二小姐认识,夫人也认识。夫人很害怕说要杀了二小姐。”

    苏全当时本就听得莫名其妙,所以讲得更糊里糊涂。但这信息足以让汪忠嗣震惊,益发揪心。

    “是暴雨棠花针吧?月夜怎么会有火油飞蝗石,还有暴雨棠花针,不可能。”汪忠嗣蹙眉。

    他紧紧盯住慌乱的老家丁,凝神缓缓道:“那些东西,早前都被我尽数毁掉,这世间不应再有。苏全,你可记得,是谁提起莫无涯的?”

    苏全大口喘气,回想片刻道:“好像,看到二小姐拿出了海棠花,夫人追问莫无涯是小姐什么人。二小姐并没回答,主人,那莫无涯,可是常皇最宠爱的典书尚宫吗?传言她不是被赐死了。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难道没有死?”

    “莫无涯,早死了。”汪忠嗣喃喃自语,思忖片刻,察觉苏全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继续道:“不打紧,继续说。”

    “夫人倒想拿住二小姐,但又哪里奈何得了。大小姐中了毒,家丁又怕飞蝗石,二小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坦坦荡荡走了。真没看出来,以为二小姐平日里只看书种花,何时藏着如此厉害的手段。她骑了自己的马,走了。老奴自然不肯让二小姐离府,但实在拦不住。”苏全断断续续道。

    “老奴也只好悄悄跟着,眼见二小姐来到军营外的大树下,站了许久,像是等人。后来那雪貂兽驮了大包东西来会合,他们就一起在树下站着等,等了一个时辰,最后也没等到什么人,二小姐就在树下默默落泪。”

    “她,哭了……”汪忠嗣深深吸气,心中隐痛道:“为何不劝她,回家。”他不甘心道。

    “哎,二小姐那么伤心,老奴看着都心痛。也不知道她等谁,那人怎么不来……劝不住啊。”

    苏全叹气道:“老奴还想怎么骗二小姐先回府也好,却突见大路上匆匆来了一行人,穿着商队衣服,骑着大马,不容分说就和二小姐交了手,招招毙命,还好有雪貂兽护身,一时无碍,老奴就想赶紧到军营报信,谁知那些人拿出了暗器突袭,小姐和雪貂兽就一下子中招,老奴也倒地动弹不得。”

    “商队的人?”汪忠嗣蹙眉,目露寒光道:“商队的人怎会有如此胆量。我早嘱咐过她,不要再提莫无涯的事,她还是把我的话置若罔闻。那些人根本不是商队,应该来自宫里。就是他们掳走了月夜吗?”

    “不,不,就这时,从另个方向又疾驰来一队黑衣人,二话没说就杀了早前那十来个刺客。老奴毒火攻心,一时急晕过去,醒来发现只剩下满地血迹,刺客与小姐都已无踪影,老奴不敢耽搁,急急奔来禀报将军,老奴该死!”

    苏全颤颤巍巍跪倒,手里拽住汪忠嗣的铠甲,哽咽地急切道:“将军,快派人去搭救二小姐,那人诡异毒辣,再迟,怕凶多吉少!”

    “那些人,看上去什么路数?”汪忠嗣控制住焦急,冷静地梳理着事件的前因后果。

    “实在看不出。那队人马都是黑衣黑马,武功招数老奴从没未见过。那么短时间就处理了十几具刺客和马尸,那边离军营又近,他们的胆子实在太大,老奴想不通啊。莫非是将军府的仇家,是有备而来?”

    汪忠嗣心中不祥之感越演越烈,第一队人马不出所料定来自宫中。

    莫无涯是柳氏一脉的大禁忌,这么快就出手也定是贵妃柳心玉的套路,就算柳江云不够聪明,但柳贵妃可是宫中尔虞我诈的毒辣老手,历经沙场的她必然一猜即准,明月夜的身世恐怕彻底暴露。

    这孩子心思缜密,有备而来,明摆着没想给自己留半点儿将军府的后路。

    但这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呢,他算不出乃何方神圣,难道是当今皇上?

    思忖片刻,他搀起苏全,低声叮嘱道:“也罢,你回去禀告夫人,就说我安排二小姐探望她姨娘,短时间不会回府。家里的事儿没必要弄得整个长安都风风雨雨,若她想继续做汪忠嗣的夫人,就让她好自为之。哥舒家,也不许走露半分消息。苏全,我要你即刻携我秘令,前往暗夜山庄寻夜斩汐帮忙。看宫里随时有什么动静?再有,请他继续寻找月夜。你再安排可靠帮手,不惜重金悬赏,若找到人马上安置到暗夜山庄,目前那里最安全。一旦有消息,即刻飞鸽传书……”

    苏全接过令牌,迟疑道:“将军,您一定要出征吗?老奴担心,将军不在,二小姐她,恐有不测……”

    “依令行事。”汪忠嗣转身背对住苏全,沉声毅然道:“她有雪貂兽护着,会没事的。我这边,离不开。”

    苏全迟疑片刻,眼泪汪汪地看着主子半天,见他并未改变主意,之后跺了跺脚,忍不住埋怨道:“将军真心狠。”他擦着眼泪,急急退出营帐。

    烛火摇弋,映得汪忠嗣的神情忽明忽暗,他不由自主伸入怀中,用颀长手指握紧一枚线脚粗糙的绣袋,那是七年前,明月夜绣了月余的绣袋锦囊,里面一直装着精心配制的药丸,七年来,她总会悄悄换上最新鲜的。

    “你活着,我就活,你死了,我就死。”耳畔流离着她哀婉而坚定的声音。如果她死了,他会怎样?

    出征的号角已吹响第一遍,帐外的将士们的人影耸动,混杂着兵器摩擦的细碎声以及战马粗重的喘气声,他闭目握紧绣袋,里面的丸药发出破碎声响,一起碾碎的还有他纠结的心。

    第二遍号角又吹响一遍,“主帅,时辰已至,大军可否开拔?”汪忠嗣的传令官背着他的描金重弓,小心翼翼在帐外朗声请示。

    “对不起……月夜……你一个人的安危与千万百姓的性命,我没得选择!”汪忠嗣心中默念道:“愿老天佑护,月夜平安而归。若有不测……妤婳,那我们一家就在地下团聚吧。”

    他蓦然睁开眼睛,一双凤目精光四射,他用力扯下绑在胸口的绣袋绳索,掷在桌几上。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径直走出大帐。

    他跨上战马乌羽,振臂一挥:“出发!”他的声音穿透过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夜色,沉稳而笃定。

    第三遍出征的号角响彻军营,第一缕阳光将汪忠嗣的铠甲渲染成璀璨金色,犹如金甲天神般的他带领着忠心耿耿的铁魂军,义无反顾踏上征程。

    大队人马离军营越来越远,他离那棵大树也渐行渐远,他没回头,但他仿佛看到树下羸弱的白衣倩影,一恍惚间,没了踪影,只有飘落的几片残叶,落寞入土。

    或许今日,就是永别。从此……死生不相见。他的心,益发地,空空荡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