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救夫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尹平来同我禀报时, 已然打探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来卫恒离开后, 因心情烦闷, 先是借酒浇愁,痛饮了几大杯,跟着便纵马出府,想到演武场去同兵士们对打上几场, 发泄一番。

    哪知却在半道上碰见何修和何彦这对堂叔侄。那二人也是存心挑衅, 故意拦在卫恒的马前。

    因为杀兄之仇, 卫恒素来最是憎恶何俢,当下便直言道:“杀人兄长者, 安敢拦于吾前。”

    又见何彦立在何修身边,一袭紫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海蛟纹,头戴青玉冠, 腰上佩着卫畴亲赐给他的战国时名剑青虹,这一身华贵无比的公子服饰瞧上去, 竟比卫恒这个卫畴亲子更像是齐王公子。

    许是在何彦身上, 卫恒再次品味到自己比不过他人更得父亲钟爱的挫败, 卫恒又朝何彦骂道:“尔非吾家子,安敢着我卫家公子服饰?”

    何彦便拨剑在手, 嚷着要同卫恒一较高下。

    当下两人便到演武场上拨剑较量起来, 引来不少军士观战。初时两人不过点到为止, 那何彦的剑术如何能同卫恒相比, 不过比划了数招便被卫恒用剑指着胸口。

    卫恒不愿再理会他这手下败将, 转身欲走,不想何彦却突然低声说了句什么。

    跟着便见卫恒额上青筋爆起,本已打算收起来的长剑朝何彦当头劈下,口中怒喝道:“竖子找死!”

    听观战的军士讲,卫恒当时便如一尊煞神一般,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杀气。吓得何彦将手中长剑一扔,转身便跑,饶是如此,仍被卫恒在臂上砍了一剑,若不观战的兵士看着不对,怕卫恒惹出乱子来,忙上前拦下了他,只怕何彦还得再添上几道剑伤。

    卫恒一冷静下来,便立即去跟卫畴请罪,哪知何彦早已先他一步跑到卫畴面前一番哭诉,告了他的黑状。

    等到卫畴去跟他请罪,卫畴只问了一句,何彦臂上的伤是否是他所为?一听卫恒答是,便立刻命人将他关入天牢,竟是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听完后问尹平,那何彦到底说了什么,竟能将素来冷静自持的卫恒激得这般失去理智。

    尹平微一迟疑,“禀夫人,那何彦说的太过小声,当时除中郎将外,再无旁人听到。”

    我虽仍有些狐疑,也只得暂且将这桩不解丢到一旁,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要先想办法将子恒从天牢中救出来。

    摆明了,这是何彦叔侄故意设计于他。

    那何修和何彦自然是不愿卫恒被立为世子的,想来也是见近日朝臣请立卫恒为世子的呼声越来越高,而卫畴的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头风病发作的越来越是频繁,生怕他允了群臣所请,立了卫恒为继承人。

    这才先下手为强,故意去激怒卫恒,说不定何彦臂上那伤,也是故意挨下的,就是为了跑到卫畴面前告状时,能有个实打实的证据。

    略想了想,我问尹平道:“父王将子恒打入天牢,可曾给出原委?”

    尹平道:“丞相只说了四个字,‘为兄不仁’!”

    我心头一沉,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卫畴如今最介意的便是在他百年之后,子恒能否善待他的这些兄弟,他这般严惩子恒,就是要让他明白,即便是同他并无血缘关系的继弟,亦是不容为他所伤。

    尹平也知不妙,“夫人,此番丞相似是对中郎将极为恼怒,若是不能将中郎将快些从天牢里救出来的话,只怕……”

    卫畴是不愁没儿子的,除了最长的卫恒,先前最得他最疼爱的卫玟,还有十几个儿子。在已成年的诸公子里头,能干的亦是不少,譬如那娶了何修女儿做夫人的四公子卫章,便是一员猛将,亦有资格和实力肖想这世子之位。

    我细思良久,缓缓道:“子恒身为副相,他的那些属臣必不会坐视不理,当会想尽办法为他求情救他出来。只是今晚,怕是子恒只能先在天牢里委屈一晚了……”

    “还请尹寺人替中郎将收拾几身换洗衣物,明日一早随我去见丞相,到时再……相机行事吧!”

    即便我想给他送些衣物,也最好先去求得卫畴的恩准,同时也可在面见卫畴时揣度揣度他的心思。

    想了想,我又吩咐道:“再备上一份厚礼,明日送到那何彦家中。”

    卫畴既然是因为何彦受伤之故严惩了子恒,那何彦那边必是要有所表示的。

    那一夜,我几乎彻夜未眠。第二日一早便带着诸般名贵的药材同一份厚礼,亲自去了金乡郡主府,替卫恒同何彦赔了不是。

    因卫畴早上那半天要上朝听政,处理公务,只在下午方有些许空闲接见求见之人,我见时辰尚早,便先回府打算略歇一歇,再去面见卫畴。

    哪知刚到府门前,便见荀渊立在门前,素来云淡风清的脸上尽是焦灼之色。他一见我就快步奔了过来。

    “荀某见过夫人!”

    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我便道:“还请荀公子里面说话。”

    待入了内堂,荀渊便道:“方才在朝堂之上,我等为中郎将之事求情,请丞相看在中郎将之前攻下荆州、扫平江左的大功上,宽恕中郎将这一回,丞相却余怒未消,反说中郎将居功自傲,还未当上世子,便这般张狂,无故伤人。不但责骂我等属臣劝谏不力,更是颁下令去,若有再敢为中郎将求情者,直接免去一切官职。”

    我原本将五分的希望寄托在了卫恒的这些属臣身上,还有朝中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们,哪知卫畴竟是铁了心不许旁人为他这个儿子求情。

    荀渊道:“如今情势危矣,我等无能,还请夫人——”

    他是子恒的臣属,不便直接对我这个主母言明当去做什么,便只说了这几个字。

    我点了点头,“我既是子恒的妻子,自当会竭尽全力救他出来。我原就打算过午之后,去求见父王,替子恒求情。”

    荀渊长揖道:“多谢夫人!日后夫人倘有用得着荀某之处,荀某愿为夫人甘脑涂地。”

    我微微皱眉,子恒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我救他原是分内之事,如何就将荀渊感动成这样,竟是口不择言起来。

    待送走了荀渊,我换了身衣裳,拿出那块卫畴赐给我的鱼龙佩,登车往相府而去。

    我原是担心卫畴会不肯见我,才带上了那块鱼龙佩,哪知却并未派上用场,卫畴一听是我求见,便准了我入内。

    卫畴斜倚在榻上,头上按着块帕子,面露痛苦之色,显是头风病又犯了。

    他半闭着眼,问道:“阿洛求见孤,可是为了给子恒求情?”

    我并不敢直接答是,跪伏于地道:“儿妇是来替夫君向父王请罪的。”

    卫畴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听说晨间,你亲自去了金乡府上?”

    我答道:“儿妇去给郡马送了些伤药。”

    卫畴便道:“彦儿虽是你姨母同同前夫所生之子,但吾素来钟爱,且如今亦为吾之半子,又是你的亲表弟,子恒竟然敢持剑行凶,想要取他性命,实是半点不顾兄弟亲情。”

    我忙道:“知子莫若父,子恒向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亦不改色,若不是被人有意激怒,是万不会失去理智,做下这等伤害亲人的不智之举的。且他过后便即后悔,亲来向父王请罪。若是子恒仍在府中的话,他必会亲自去同何彦表弟赔罪的。”

    原本,我是不愿提及这件事中的是非对错的。以卫畴之能,当日卫恒和何彦之间所起冲突的前因后果,他岂会不知,之所以不问是非黑白,严惩卫恒,并不是听信了何彦的一面之辞,而是为了借机敲打卫恒罢了。可他既如此说,我自当替卫恒辩白。

    卫畴冷哼一声,“若他仍在府中,阿洛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求孤放他出来?”

    我垂首道:“儿妇不敢!父王素来明察秋毫,之所以将子恒也关入天牢,必有您的苦心,等到子恒体悟到父王的这番苦心,您自会放他出来的。”

    卫畴这才长叹一声,“汝不愧为吾儿妇也!若子恒能如阿洛这般体察吾意,这世子之位早就是他的了。他于战阵之上,处处料敌机先,怎的却始终不知吾这老父心肠?”

    我斟酌了一下,方道:“所谓医不自治、关心则乱,有时越是在意一个人,便难免以己心盼他心,过于求全,反生了迷障。”

    “儿妇前些日子读班谷所著的《雍史》,读到《外戚传》中雍景帝的后宫栗姬那一章时,虽然觉得栗姬的言行甚为不智,竟因嫉妒之心,怨恨长公主不时给景帝送美人分己之宠,而拒与长公主联姻,使得长公主在景帝面前时常诋毁于他,进而又因不愿善待景帝其余妃妾而触怒帝心,将自己置于绝境。可转念思之,又觉得栗姬之所以愚笨至此,或许正是因为她被心中对景帝的爱意迷了心窍,才会这般失去理智,意气用事。”

    “若她在意的不是帝王之爱,而是帝王能给予她的身份地位,那她自然不会因吃醋而断送了自己和儿子的大好前程。同为帝王的妃嫔,试问让那无宠旧人去善待夺了自己夫君宠爱的新人,这世间有几人能真心做到?”

    卫畴听出我话中之意,反驳道:“孤王这些年亦是纳了不少新人,为何不见你姨母也这般拈酸吃醋,心胸狭窄,苛待新人?”

    “那是因为父王始终给了姨母身为正妻的尊重与宠爱,您便是再宠新人,也不曾待她们越过姨母。若是那景帝能如父王待姨母这般,对栗姬宠爱不衰,喜新而不厌旧,给她足够的安心,想来那栗姬自会善待景帝其余的妃嫔子女。”

    卫畴闻言,闭目静默良久。他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任由头上的巾帕滑落,也不去理会。

    就在我担心他该不会是睡着了时,忽听他道:“汝且退下。”

    我忙求道:“子恒已在那天牢里待了一晚,他素来喜洁,还请父王准儿妇去为他送些换洗的衣物?”

    卫畴却不答应,“且让他在那牢里磨磨心性。三日后你再去看他,这几日,你就留在府里照料你姨母吧!”

    好容易熬过了三天,得了卫畴准允,我忙带着尹平往天牢而去。

    不想到了天牢门口,却见一个青衣女子手边挽着一个包裹跪伏于地,哭得梨花带雨,正在苦苦哀求那守门的军士。

    “求您行行好,放奴进去给五官中郎将送些换洗的衣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