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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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伯世子夫人章元凤穿着一身大礼服,在宫人的指引下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并未停留,就转道殿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前。她小时候也曾随母亲来过这里几次,认得这里是本朝皇后们惯用来招呼外家亲眷的地方,心里倒也镇定。只是宫人退下后,她小心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只觉得与记忆中的金碧辉煌不同,瞧着更象是南乡侯府正院上房东次间的模样。从她出生起,一直到十二岁章家被抄那年为止,她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熟得不能再熟了,乍一眼瞧去,心里就忍不住酸楚,想起了那年死得不明不白的祖母。“大姐姐好,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会子才来呢。”熟悉的声音将元凤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忙起身行礼:“拜见皇后娘娘。”明鸾笑着摆摆手:“自家姐妹,用不着这些虚礼,这里又没外人。快起来,坐吧,我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要来,心里早就盼着了。”说着就往正位的罗汉床一端坐了,自有宫人在她背后放上几个靠枕,她面上带着笑,就象是在娘家南乡侯府自个儿的小院里一般自在,也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兴许是受明鸾态度影响,元凤心头压力大减,宫人过来相扶时也不推托,起身小心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微笑道:“臣妇也早想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家中一直有事,不得空。”宫人奉了茶点上来,明鸾笑说:“大姐姐尝一尝,这都是你爱吃的点心,不过是宫里的做法,他们又新近改了方子,倒跟咱们从前吃的不大一样。”元凤笑着应了。小心喝了口茶,又捻了块点心吃了,又满脸堆笑道:“真不愧是宫中出品,果然比咱们家厨子做的强多了。”明鸾瞥了她一眼:“强多了倒不至于,我觉得也就是伯仲之间,家里做的香口些。是因为事先用了油去炸过,宫里的做法温吞多了。又用了些滋补的材料,味道要清淡些。只是因为我现在要进补,他们就弄了些药材在里头,味道变得有些古怪。我请你尝,不是因为它好吃,不过是对身体有益处罢了。大姐姐其实用不着替御厨说好话的。我又不是那重规矩讲礼数的人,你跟我客气什么?”元凤一怔,讪讪地笑了笑:“臣妇何尝爱这些虚礼来着?只是……来之前家里人再三嘱咐了,您如今是皇后。不能再象从前那样随便地与您说话。臣妇心里也有些……”她看着正位上的堂妹,心中暗叹。明鸾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袄裙,虽然衣料的颜色质地与绣的纹样都合乎皇后的规格,但完全算是宫中的家常打扮,头上也没戴什么华丽的首饰,不过是斜斜挽了个大髻。插了几枝玉簪子而已。仍旧是那句话,看起来不象是在宫中起居,而象是仍在南乡侯府中一般。若不是皇上宠爱,皇后这般打扮也是要惹人闲话的,但瞧她脂粉不施,仍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就知道她生活得极顺心,哪怕是怀孕四月,也不曾为害喜所苦。这般幸福美满,让元凤想起自己在夫家的生活,不由得有些黯然。明鸾正笑着说:“真不用讲究这些,要是当了外人的面,随你怎么多礼,只要不过分了,我也不理会。但如今我们姐妹私下见面,又何必拘谨?姐姐婆家的人跟我不亲,才存了敬畏之心,可姐姐又有什么可敬畏的呢?要是担心他们责怪你,回去了就说事事都依礼而行就是。”元凤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小声问:“娘娘近来可好?可有害喜?若有不适之处,千万要请太医来诊脉才是。”明鸾笑道:“放心,我身边有无数人盯着呢,所有人手都是精挑细选过,皇上亲自过问的,出不了事。”她打量了元凤几眼,“你嫁进李家后……过得可好?”“我……我很好。”“你可别哄我。如今我不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若真有什么事想知道,自有人替我查去。”元凤动了动嘴,小声道:“真的挺好的……公公婆婆待我比对自家女儿还好,家里人也都捧着我,有什么好东西,都尽着我先挑。我但凡想立一立规矩,侍候婆婆一番,婆婆还要再三推拒……”顿了顿,“他们待我太好了,倒叫我心里不好受……”武陵伯李家前后出了两位“皇后”,一位是退位的逸王正室,早已失了丈夫欢心,不过做个摆设罢了;另一位是差点儿就正位中宫的燕王正妃,如今只能住回燕王府里带着一对儿女度日。作为曾经的后族,李家在朝中没什么倚仗,眼下所有希望都放在世子李玖身上了。李玖本身是族中最出色的青年人,而且还娶了皇后的堂姐为妻,有了这样的资本,合该有一番作为才是。但因为李家曾一度有退婚之意,全家上下面对嫡长媳时,总有几分小心,态度就显得谄媚了。元凤只是性子有些天真,并不痴傻,短暂的快乐过后,自然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尤其是丈夫,他对她确实礼敬,却让人感觉不到真心关怀,连过去的亲近都消失了……明鸾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只是不好与她直说,便道:“大概是过去几年怠慢了你,如今他家愧疚,难免有些心虚,大姐姐别放在心里,大方接受他们的好意就行了。你待他们也是真心恭敬孝顺的,有什么不好受的?”元凤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才说出了此次入宫的来意:“祖父新近收到了三……呃……收到了江太太的信。江太太听说娘娘怀孕了,十分高兴,只是碍于路途遥远,又……怕惹人闲话,因此不敢上京来侍候娘娘生产。江大人随信送了些衣料来,说是松江那边让专人织的极软和的棉布,用来给小孩子做衣裳是最适合不过的,本来还打算捎些补品来。只是怕宫里有忌讳,才打消了念头。如今东西就在殿外呢,娘娘瞧着喜欢什么,就留下来吧。”明鸾听了很高兴,忙叫了人去收拾,笑道:“我回头就写回信谢他们!宫里什么都有。不用他们再费心采买了。那些棉布也好,我正愁将来拿什么料子做小孩子衣裳呢。若是寻常用惯的,就怕不够软和,可特地去找好的布料,又怕劳民伤财。若有品性不好的地方官,拿着这个名目去盘剥百姓,其实是中饱私囊的,我的罪过就大了。如今母亲正好解了我的难题呢!”又问:“母亲这两年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可有好消息?江叔叔动作也太慢了,要是我先生下孩子。将来要叫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做舅舅、阿姨,那就有意思了!”元凤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她实在无法理解,明鸾怎么就能如此高兴地说起这种事?难道……不觉得尴尬难堪么?明鸾当然不会觉得尴尬难堪,她与陈氏素来亲厚,陈氏再嫁时不过三十出头。只要身体养好了,再生一胎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个孩子虽与她隔父,但在她心里,也是亲手足。明鸾问了好些陈氏的近况,元凤只得将陈氏给章寂的信奉上,才让她满足了。接着她又问起其他人的情形。元凤道:“我家里还是那样,父亲与母亲在杭州过得极好。哥哥留在京中苦读,预备科考。上月嫂嫂生下了一个女孩儿,父亲有些不高兴,但哥哥却极欢喜。”她犹豫了一下,“母亲前日曾有信来,问父亲在杭州三年任满之后,不知会往何处去?杭州虽好,却没什么大事,父亲更期盼能回京为皇上效力呢!”明鸾笑了笑:“前朝的事我不大清楚,想来皇上和朝中的大人们会有妥善的安排的。大伯父若再问起,你就叫他安心。”自她成了皇后,大伯父夫妻俩的态度就有了显著的变化,虽见不着她,但待章寂与其他几房的人却亲近了许多,不但时时送东送西的,大伯父章敬偶尔回京叙职,还会在祖父章寂面前做小伏低,一改当初的跋扈。只是章寂不大搭理他,总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只能让儿子媳妇和女儿去讨好老父了,反而让小辈们与章寂的感情更加深厚。对此,明鸾与章寂等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实在是当初受了章敬太多的气,现在不想让他过得太如意了,就这么吊着他吧。明鸾又问起二房与四房的人,元凤道:“岭南来信,二妹妹已经出嫁了,夫妻和乐,过得很好。二叔没有续弦,仍旧和周姨娘一起过日子。听说来年亲家柳大人要进京了,到时候我们姐妹又可以团聚。四婶与两个弟弟已经搬回京里的宅子,侍候祖父,只是祖父说,京里的日子不如常熟的舒服自在,打算过些日子仍旧回去呢,不过最近听说四叔要升迁了,不知要升去哪里,因此还犹豫着不敢动。”明鸾忙道:“我知道四叔那边已经有了准信,早则年底,迟则明年,就能回京的,就算不在京里任职,也离不太远。你回去跟祖父与四婶说,让他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宫里有我呢。”元凤喜道:“那就太好了!我回家报喜去,就等娘娘的好消息了!”明鸾与堂姐的这次会面历时并不久,不过个把时辰,元凤就拜辞而去了。她走后,明鸾的心情一直很好,拿了陈氏送来的棉布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已经有了腹稿,要拿这些布做什么样的衣裳。正盘算间,宫人们齐齐下跪口称“皇上”,明鸾知道是朱翰之来了,便抬头笑着向他招手:“快来,母亲托人送来的布料,给咱们孩子做衣裳用的,比宫里最好的棉布还要软和呢。我这下再不用愁了,你也不必叫人去采办。”“真的?”朱翰之穿着常服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道:“果然是好料子,让他们拿下去洗一洗,晾干了收起来,预备日后用。”又环着明鸾的腰身,柔声问:“今日可好?宝宝有没有闹你?”“没有,我精神好着呢,胃口倍儿棒。吃嘛嘛香,休息得也好。”明鸾回头望他,“瞧你这满脸的春色……可是有什么好事儿?”“瞧你说的,有什么春色?”朱翰之响亮地亲了她一口,“我宫里用的都是老宫女,就算其中有人长得好看些。我也眼角都没扫她们一下。我这么清心寡欲,你还编排我。”明鸾嗤笑:“老宫女我自然是不疑的。可我早上起来,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商量着要给你纳妃,想来皇上是高兴了。”“冤枉,实在是天大的冤枉!”朱翰之忙道,“早朝时确实有两个不长眼的老头子劝我纳妃,被我拿当初的约定堵了回去。我还说,事情过去还不到一年,他们就忘了,记性差成这样。想必在任上也做不了事。朕是个仁厚君子,不会强求老人家继续为朝廷辛苦的,他们随时可以回家享清福去!我这么一说,他们就不敢再提这事儿了,个个都是孬种……”明鸾白他一眼:“难道你还指望他们在这事儿上不孬不成?”“不,孬得好!”朱翰之忙笑说。“但愿朝上个个都是孬的……”明鸾没好气地挣开他,自个儿往榻上靠了:“那些人就没停止过往你身边塞人,光是来历不明的宫人我就撵了三拨了。托他们的福,如今在这后宫里,还真没有我管不到的地方。谁敢不经我同意就往宫里安插人,就是不知死活!”朱翰之在她对面坐下:“那是自然。你是我的皇后,我是前朝的君王。你就是这后宫的王,我在前朝还有管不着的地方,可这后宫小小的地盘,对你来说那就是小意思,可见皇后比我强多了!”明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今天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这心情也太好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朱翰之神秘地眨眨眼:“确实有件喜事,你猜……是什么?”明鸾皱着眉,猜了几个可能,朱翰之都摇头:“不对不对,这事儿你和我都极关心的,你还指点了我几句呢。”明鸾忽然想起一件事,面露惊喜:“难道……是玉米和土豆试种成功了?!”朱翰之击掌:“正是!欧阳门下的人,虽然性子讨人厌,但只要安庆大长公主没了,他们还是能办事的。如今他们有二三十人在我指定的庄子上,专门研究这几种新粮,已经育出了几千斤的粮种,只等明年开春,就可扩大了试种。阿弥陀佛,若这几种新粮果真推广良好,我大明百姓日后何愁再受饥荒之苦?”他握住明鸾的手:“好皇后,多亏你的好建议,若不然,我还想不到要用那些人呢。”明鸾心里也十分高兴:“那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既如此,你就赏他们一个恩典好了,顶多就是控制一下。若他们要做官,别让他们升得太高。当年他们作了不少孽,如今正该让他们多为百姓做点好事。”好歹是穿越老乡的门生,她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未来,却不忍心让老乡的心血成了泡影,还要千万年背负污名。朱翰之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我已经答应了曹泽民,只要新粮推广成功,就许他们孙辈通过科举入仕。不过我瞧曹泽民是个有志气,想必这回子正想着要拼命,多立几个大功,好让他们儿子那辈就能入仕呢!”明鸾心中微微一动,问:“我能不能见见他们?不管是谁都行,只要是个能做主的。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几句话。”朱翰之有些犹豫:“这不大合适,你有话只管跟我说,我去嘱咐他们。”明鸾想想也好,笑说:“多谢你提醒我,确实有些不合适,从来没有皇后召见朝臣的,而且他们还不算朝臣。要是让那些老顽固听说了,不定要怎么说我呢。多亏了有你。”“他们能说你什么?从前还嫌你这个,嫌你那个的,可如今你生活简朴,又有劝农之功,前朝几位皇后有谁比得上你?他们只有夸你的,若有谁再敢嫌你,我就替你啐他!”朱翰之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柔声道:“我早说过的,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不必有顾虑。你想做什么事,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我自会提醒你。你本来就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原比她们有见识。我不会约束你,那太委屈你了!”明鸾笑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不必捧得我太厉害了。我也会犯错的,但若有你提点,就算不小心错了,我也不用害怕。”她靠进他怀中:“你要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我会把想到的好主意告诉你,你也要时时提点着我,咱们俩一起相互扶持,慢慢儿看着对方变老,做一对白头夫妻,好不好?”“好……”朱翰之揽住她,心中满是柔情。ps:这回是真完结了……
武陵伯世子夫人章元凤穿着一身大礼服,在宫人的指引下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并未停留,就转道殿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前。她小时候也曾随母亲来过这里几次,认得这里是本朝皇后们惯用来招呼外家亲眷的地方,心里倒也镇定。只是宫人退下后,她小心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只觉得与记忆中的金碧辉煌不同,瞧着更象是南乡侯府正院上房东次间的模样。从她出生起,一直到十二岁章家被抄那年为止,她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熟得不能再熟了,乍一眼瞧去,心里就忍不住酸楚,想起了那年死得不明不白的祖母。“大姐姐好,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会子才来呢。”熟悉的声音将元凤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忙起身行礼:“拜见皇后娘娘。”明鸾笑着摆摆手:“自家姐妹,用不着这些虚礼,这里又没外人。快起来,坐吧,我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要来,心里早就盼着了。”说着就往正位的罗汉床一端坐了,自有宫人在她背后放上几个靠枕,她面上带着笑,就象是在娘家南乡侯府自个儿的小院里一般自在,也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兴许是受明鸾态度影响,元凤心头压力大减,宫人过来相扶时也不推托,起身小心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微笑道:“臣妇也早想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家中一直有事,不得空。”宫人奉了茶点上来,明鸾笑说:“大姐姐尝一尝,这都是你爱吃的点心,不过是宫里的做法,他们又新近改了方子,倒跟咱们从前吃的不大一样。”元凤笑着应了。小心喝了口茶,又捻了块点心吃了,又满脸堆笑道:“真不愧是宫中出品,果然比咱们家厨子做的强多了。”明鸾瞥了她一眼:“强多了倒不至于,我觉得也就是伯仲之间,家里做的香口些。是因为事先用了油去炸过,宫里的做法温吞多了。又用了些滋补的材料,味道要清淡些。只是因为我现在要进补,他们就弄了些药材在里头,味道变得有些古怪。我请你尝,不是因为它好吃,不过是对身体有益处罢了。大姐姐其实用不着替御厨说好话的。我又不是那重规矩讲礼数的人,你跟我客气什么?”元凤一怔,讪讪地笑了笑:“臣妇何尝爱这些虚礼来着?只是……来之前家里人再三嘱咐了,您如今是皇后。不能再象从前那样随便地与您说话。臣妇心里也有些……”她看着正位上的堂妹,心中暗叹。明鸾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袄裙,虽然衣料的颜色质地与绣的纹样都合乎皇后的规格,但完全算是宫中的家常打扮,头上也没戴什么华丽的首饰,不过是斜斜挽了个大髻。插了几枝玉簪子而已。仍旧是那句话,看起来不象是在宫中起居,而象是仍在南乡侯府中一般。若不是皇上宠爱,皇后这般打扮也是要惹人闲话的,但瞧她脂粉不施,仍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就知道她生活得极顺心,哪怕是怀孕四月,也不曾为害喜所苦。这般幸福美满,让元凤想起自己在夫家的生活,不由得有些黯然。明鸾正笑着说:“真不用讲究这些,要是当了外人的面,随你怎么多礼,只要不过分了,我也不理会。但如今我们姐妹私下见面,又何必拘谨?姐姐婆家的人跟我不亲,才存了敬畏之心,可姐姐又有什么可敬畏的呢?要是担心他们责怪你,回去了就说事事都依礼而行就是。”元凤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小声问:“娘娘近来可好?可有害喜?若有不适之处,千万要请太医来诊脉才是。”明鸾笑道:“放心,我身边有无数人盯着呢,所有人手都是精挑细选过,皇上亲自过问的,出不了事。”她打量了元凤几眼,“你嫁进李家后……过得可好?”“我……我很好。”“你可别哄我。如今我不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若真有什么事想知道,自有人替我查去。”元凤动了动嘴,小声道:“真的挺好的……公公婆婆待我比对自家女儿还好,家里人也都捧着我,有什么好东西,都尽着我先挑。我但凡想立一立规矩,侍候婆婆一番,婆婆还要再三推拒……”顿了顿,“他们待我太好了,倒叫我心里不好受……”武陵伯李家前后出了两位“皇后”,一位是退位的逸王正室,早已失了丈夫欢心,不过做个摆设罢了;另一位是差点儿就正位中宫的燕王正妃,如今只能住回燕王府里带着一对儿女度日。作为曾经的后族,李家在朝中没什么倚仗,眼下所有希望都放在世子李玖身上了。李玖本身是族中最出色的青年人,而且还娶了皇后的堂姐为妻,有了这样的资本,合该有一番作为才是。但因为李家曾一度有退婚之意,全家上下面对嫡长媳时,总有几分小心,态度就显得谄媚了。元凤只是性子有些天真,并不痴傻,短暂的快乐过后,自然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尤其是丈夫,他对她确实礼敬,却让人感觉不到真心关怀,连过去的亲近都消失了……明鸾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只是不好与她直说,便道:“大概是过去几年怠慢了你,如今他家愧疚,难免有些心虚,大姐姐别放在心里,大方接受他们的好意就行了。你待他们也是真心恭敬孝顺的,有什么不好受的?”元凤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才说出了此次入宫的来意:“祖父新近收到了三……呃……收到了江太太的信。江太太听说娘娘怀孕了,十分高兴,只是碍于路途遥远,又……怕惹人闲话,因此不敢上京来侍候娘娘生产。江大人随信送了些衣料来,说是松江那边让专人织的极软和的棉布,用来给小孩子做衣裳是最适合不过的,本来还打算捎些补品来。只是怕宫里有忌讳,才打消了念头。如今东西就在殿外呢,娘娘瞧着喜欢什么,就留下来吧。”明鸾听了很高兴,忙叫了人去收拾,笑道:“我回头就写回信谢他们!宫里什么都有。不用他们再费心采买了。那些棉布也好,我正愁将来拿什么料子做小孩子衣裳呢。若是寻常用惯的,就怕不够软和,可特地去找好的布料,又怕劳民伤财。若有品性不好的地方官,拿着这个名目去盘剥百姓,其实是中饱私囊的,我的罪过就大了。如今母亲正好解了我的难题呢!”又问:“母亲这两年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可有好消息?江叔叔动作也太慢了,要是我先生下孩子。将来要叫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做舅舅、阿姨,那就有意思了!”元凤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她实在无法理解,明鸾怎么就能如此高兴地说起这种事?难道……不觉得尴尬难堪么?明鸾当然不会觉得尴尬难堪,她与陈氏素来亲厚,陈氏再嫁时不过三十出头。只要身体养好了,再生一胎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个孩子虽与她隔父,但在她心里,也是亲手足。明鸾问了好些陈氏的近况,元凤只得将陈氏给章寂的信奉上,才让她满足了。接着她又问起其他人的情形。元凤道:“我家里还是那样,父亲与母亲在杭州过得极好。哥哥留在京中苦读,预备科考。上月嫂嫂生下了一个女孩儿,父亲有些不高兴,但哥哥却极欢喜。”她犹豫了一下,“母亲前日曾有信来,问父亲在杭州三年任满之后,不知会往何处去?杭州虽好,却没什么大事,父亲更期盼能回京为皇上效力呢!”明鸾笑了笑:“前朝的事我不大清楚,想来皇上和朝中的大人们会有妥善的安排的。大伯父若再问起,你就叫他安心。”自她成了皇后,大伯父夫妻俩的态度就有了显著的变化,虽见不着她,但待章寂与其他几房的人却亲近了许多,不但时时送东送西的,大伯父章敬偶尔回京叙职,还会在祖父章寂面前做小伏低,一改当初的跋扈。只是章寂不大搭理他,总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只能让儿子媳妇和女儿去讨好老父了,反而让小辈们与章寂的感情更加深厚。对此,明鸾与章寂等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实在是当初受了章敬太多的气,现在不想让他过得太如意了,就这么吊着他吧。明鸾又问起二房与四房的人,元凤道:“岭南来信,二妹妹已经出嫁了,夫妻和乐,过得很好。二叔没有续弦,仍旧和周姨娘一起过日子。听说来年亲家柳大人要进京了,到时候我们姐妹又可以团聚。四婶与两个弟弟已经搬回京里的宅子,侍候祖父,只是祖父说,京里的日子不如常熟的舒服自在,打算过些日子仍旧回去呢,不过最近听说四叔要升迁了,不知要升去哪里,因此还犹豫着不敢动。”明鸾忙道:“我知道四叔那边已经有了准信,早则年底,迟则明年,就能回京的,就算不在京里任职,也离不太远。你回去跟祖父与四婶说,让他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宫里有我呢。”元凤喜道:“那就太好了!我回家报喜去,就等娘娘的好消息了!”明鸾与堂姐的这次会面历时并不久,不过个把时辰,元凤就拜辞而去了。她走后,明鸾的心情一直很好,拿了陈氏送来的棉布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已经有了腹稿,要拿这些布做什么样的衣裳。正盘算间,宫人们齐齐下跪口称“皇上”,明鸾知道是朱翰之来了,便抬头笑着向他招手:“快来,母亲托人送来的布料,给咱们孩子做衣裳用的,比宫里最好的棉布还要软和呢。我这下再不用愁了,你也不必叫人去采办。”“真的?”朱翰之穿着常服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道:“果然是好料子,让他们拿下去洗一洗,晾干了收起来,预备日后用。”又环着明鸾的腰身,柔声问:“今日可好?宝宝有没有闹你?”“没有,我精神好着呢,胃口倍儿棒。吃嘛嘛香,休息得也好。”明鸾回头望他,“瞧你这满脸的春色……可是有什么好事儿?”“瞧你说的,有什么春色?”朱翰之响亮地亲了她一口,“我宫里用的都是老宫女,就算其中有人长得好看些。我也眼角都没扫她们一下。我这么清心寡欲,你还编排我。”明鸾嗤笑:“老宫女我自然是不疑的。可我早上起来,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商量着要给你纳妃,想来皇上是高兴了。”“冤枉,实在是天大的冤枉!”朱翰之忙道,“早朝时确实有两个不长眼的老头子劝我纳妃,被我拿当初的约定堵了回去。我还说,事情过去还不到一年,他们就忘了,记性差成这样。想必在任上也做不了事。朕是个仁厚君子,不会强求老人家继续为朝廷辛苦的,他们随时可以回家享清福去!我这么一说,他们就不敢再提这事儿了,个个都是孬种……”明鸾白他一眼:“难道你还指望他们在这事儿上不孬不成?”“不,孬得好!”朱翰之忙笑说。“但愿朝上个个都是孬的……”明鸾没好气地挣开他,自个儿往榻上靠了:“那些人就没停止过往你身边塞人,光是来历不明的宫人我就撵了三拨了。托他们的福,如今在这后宫里,还真没有我管不到的地方。谁敢不经我同意就往宫里安插人,就是不知死活!”朱翰之在她对面坐下:“那是自然。你是我的皇后,我是前朝的君王。你就是这后宫的王,我在前朝还有管不着的地方,可这后宫小小的地盘,对你来说那就是小意思,可见皇后比我强多了!”明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今天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这心情也太好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朱翰之神秘地眨眨眼:“确实有件喜事,你猜……是什么?”明鸾皱着眉,猜了几个可能,朱翰之都摇头:“不对不对,这事儿你和我都极关心的,你还指点了我几句呢。”明鸾忽然想起一件事,面露惊喜:“难道……是玉米和土豆试种成功了?!”朱翰之击掌:“正是!欧阳门下的人,虽然性子讨人厌,但只要安庆大长公主没了,他们还是能办事的。如今他们有二三十人在我指定的庄子上,专门研究这几种新粮,已经育出了几千斤的粮种,只等明年开春,就可扩大了试种。阿弥陀佛,若这几种新粮果真推广良好,我大明百姓日后何愁再受饥荒之苦?”他握住明鸾的手:“好皇后,多亏你的好建议,若不然,我还想不到要用那些人呢。”明鸾心里也十分高兴:“那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既如此,你就赏他们一个恩典好了,顶多就是控制一下。若他们要做官,别让他们升得太高。当年他们作了不少孽,如今正该让他们多为百姓做点好事。”好歹是穿越老乡的门生,她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未来,却不忍心让老乡的心血成了泡影,还要千万年背负污名。朱翰之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我已经答应了曹泽民,只要新粮推广成功,就许他们孙辈通过科举入仕。不过我瞧曹泽民是个有志气,想必这回子正想着要拼命,多立几个大功,好让他们儿子那辈就能入仕呢!”明鸾心中微微一动,问:“我能不能见见他们?不管是谁都行,只要是个能做主的。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几句话。”朱翰之有些犹豫:“这不大合适,你有话只管跟我说,我去嘱咐他们。”明鸾想想也好,笑说:“多谢你提醒我,确实有些不合适,从来没有皇后召见朝臣的,而且他们还不算朝臣。要是让那些老顽固听说了,不定要怎么说我呢。多亏了有你。”“他们能说你什么?从前还嫌你这个,嫌你那个的,可如今你生活简朴,又有劝农之功,前朝几位皇后有谁比得上你?他们只有夸你的,若有谁再敢嫌你,我就替你啐他!”朱翰之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柔声道:“我早说过的,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不必有顾虑。你想做什么事,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我自会提醒你。你本来就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原比她们有见识。我不会约束你,那太委屈你了!”明鸾笑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不必捧得我太厉害了。我也会犯错的,但若有你提点,就算不小心错了,我也不用害怕。”她靠进他怀中:“你要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我会把想到的好主意告诉你,你也要时时提点着我,咱们俩一起相互扶持,慢慢儿看着对方变老,做一对白头夫妻,好不好?”“好……”朱翰之揽住她,心中满是柔情。ps:这回是真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