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中华女子银行 > 第61章 祸不单行

第61章 祸不单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宋太太眼神漠然地看着几乎要癫狂的女儿,她并不认为这种话,是什么压迫下的呐喊,在她看来,这是读书人都有的一点酸劲罢了。因就冷笑道:“甭管进步到什么时候,也得吃饭不是嘛。”

    宋玉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整个人也是一会儿冷得打颤,一会儿又急火攻心的:“咱们家的饭钱现在总有一半是我出的吧?”

    “嫁个好人家得省你多少事儿啊。”宋太太偏着头,居然笑了起来,晃着手指向她说理,“你就说那几个搞妇女进步的人吧,人家也是有头衔领皇粮的吧。嘴上的话都是骗你们这些傻孩子的,其实人家都嫁了好人家的,人家男人哪个没汽车坐呀,两不耽误知道吧。人要会变通,你就说咱们家里谁最恨老太太,那不是我嘛!可她要是能办下这件人事来,我还就得忍下这口气。怕只怕呀,将来她手伸得太长了,像管我似地管着你们小夫妻。不过那头的老太太倒是向着你,这就得拼寿数了……”

    越把话说去,这事就越有要作准的意思。

    宋玉芳心里一空,不由想到,自己果然把人瞧得很准。她的母亲才不会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不赞同旧的,也未必就会去追随新的。宋太太自有一杆秤,一头装着虚荣一头装着半辈子的苦水。她是摇摆的,她不会是任何一方的人。

    可把人看准了又管什么用呢?光是知道,却半点法子都想不到。这就譬如自己识了字,到头来得到什么了,不过就是知道自己苦在哪儿,将来又是怎么个死法。有时候活得太明白,是世间最残忍的一种酷刑。

    宋玉芳冷笑一下,斜着眼问道:“妈,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你知不知道鄂家除了有钱,还有一堆比我的大伯母和三婶婶更难缠的太太们?”

    宋太太复又犹豫起来:“你意思……荣国府里还有刑王二位夫人呗?”这时,她忽然地打通了关节一般,不等回答就拍桌道,“我就说嘛,大木仓那边根本就同咱们不对盘。”

    “我算是知道了,往后有事儿啊,我也不能指望您二老了,全得靠我自己!”宋玉芳冷哼一声,重新滚到被窝里,任由这腹内一团一团的火气烧得心房乱蹦乱跳,眼泪则冲得脸上热辣辣的。

    那边宋太太就去书房拍门理论去了。

    日头慢慢往西落下去,街门外一阵喧闹。宋津方举着小糖人,后头跟着一堆满身黄泥的孩子,都抢着要他的糖人。街坊都说,自打这宋家小姐谋到了金饭碗,宋津方俨然就成了这一带的小少爷。

    “妈,妈……”宋津方一路沿着廊子往厨房跑去,大喊道,“你快去会馆里瞧热闹呀,那边有人接亲,撞开门一看,新娘子可真是不会藏,人就挂在房梁上,新郎一进屋就抱住她了。大毛长得高,他说新娘子可白了。可是顾师母说什么都不让看,妈,你带我去……”

    这时,北屋子和书房的窗砰地一下都开了,两双怒火直喷的眼齐齐盯准了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小身影,冲他吼了一声:“宋津方!”

    这阵势着实把人给吓住了,立在原地发起了呆。

    宋子铭不安地瞥了北屋子一眼,宋玉芳感觉到了一种注视,心里不禁反感起来,故意把窗关得很重。

    “我的祖宗,你这是故意的吧?”宋太太惴惴不安地夺门而出,一把拉过儿子,冲着地上直啐,“你快呸掉,快把话呸掉,你姐才不……”

    家里才有这么一桩公案,宋津方就撞见了这种晦气事,实在让人心难安。

    宋子铭想到女儿刚才在大木仓那边发的毒誓,眼皮抽搐了好几下,只能不停地默默祈祷。老天爷可别拿这种话当真了才是,真要成了谶语,那可……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也就把窗户给带上了。

    可宋津方却一点都不知道事态,仍摇着妈妈的衣襟央告:“妈,咱们看新娘去嘛……”

    宋太太一听,心跳不由停了好几拍,戳着他的额角直嚷:“你这傻子,还敢说!这会儿还去干嘛,你指望着看冥婚去啊!”

    “我讨厌你们!”宋津方哇地一声哭了,丢了糖人在地上。

    这下子后面那群泥孩子自有贪玩不怕脏的,扑到地上去捡。谁知宋津方又不乐意了,冲到人堆里喊:“不许抢我的孙大圣!”

    王婶听见动静,从厨房里一路问着“是小少爷回来了吧”,一路迎将出来。眼前这乱哄哄的一幕却叫她没法认小东家,只得上前去把捧着心口直跺脚的宋太太扶着。

    ###

    这大半天闹的,宋玉芳是吃不下睡不着。加上哭喊了一阵,第二天醒来一照镜子,眼睛是没法见人了。嗓子眼上也堵着一口痰似的,总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只得坐到桌子前,拿出自来水笔写了一封信寄到银行去请假。

    偏是无巧不成书,这天傅咏兮也请了事假。工作一方面措手不及倒还不打紧,只是傅咏兮的事假到了晚半天,发生了不好的效力。

    约莫下午四点钟,宋宅的铜环被人扣响了。

    王婶拉开小半扇门,探出脑袋望了望:“先生,您找谁?”

    来者很斯文地往后退了一步,欠欠身道:“劳驾,我找宋小姐。”

    王婶自觉受不起这种西装革履的阔少这样大礼,局促了好一阵才又问道:“您是……哪位呀?”

    “鄙人姓何,跟宋小姐同在中行上班。”

    “我给您瞧瞧去,我家小姐今儿不舒服,未必能见客。”王婶口里这样说,眼里却不禁透出笑意来。这样精神的青年,大高个白净脸斯文书卷气,倒跟唱词里的状元郎差不离了。

    何舜清见这位老妈子只管站着笑,也不请他进去听信,也不开口回绝,脸上一阵尴尬,只得再说些能证明身份的话出来:“劳你驾,告诉你家小姐说,我来,一方面是瞧她的病来的,另一方面……是为我们银行的傅小姐来的。”

    王婶这才不好意思起来,忙带路往客厅里去坐。转过身,则不由地喃喃自语道:“这么多事儿啊……”说时就到了地方,打起棉帘子来,笑着请客人往内走,“那您先在屋里暖和暖和。”

    依照地方远近呢,隔着门就是宋玉芳的卧室,或者这会儿她都听见了。依照王婶的念头呢,最好是先跟东家太太去说道说道。她就停在当地,冲着何舜清愣愣地一笑,然后才转向西边去告诉宋玉芳。

    别的话都可先放一放,只是何舜清此来也为傅咏兮,这很不寻常了。

    宋玉芳急忙套上衣服,手梳着头发,对着镜子便是一顿抓。接着,就急急忙忙冲了出来,一直问到何舜清跟前:“是不是咏兮出事儿了?一定是有事儿,不然也不至于是你来找我,对不对?”

    何舜清循声一瞧,两边眉毛立刻就皱在了一处。

    才一天不见,宋玉芳那张脸就瘦了一大圈,眼睛又红又肿,鼻头也泛着微红,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再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止是一天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舜清忽然对此有些自责。便顾不上别的事,手僵在半空,差点就没忍住去抓她的手,急问道:“你怎么病得这样重?”

    宋玉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只是听说他为傅咏兮来的,并没有什么心思为着气色去涂脂抹粉,脸上起了一阵热,旋即又赶紧重复道:“快别管我了,我料想咏兮若不是遇上了很大的麻烦,你不至于这时候找到我们家来。”

    何舜清叹了口气,抬高的那只手顺势往桌上一落,方始说道:“我们刚把她保释出来。”

    “什么?”宋玉芳急得几乎等不了接下来的话,就想冲到傅家去。

    还是何舜清叫住她:“你别慌神,先听我说完。”

    宋玉芳这才赧然地回头说了一句抱歉,两个人对面坐下,何舜清从头把经过给理了一遍。

    原来,这一阵子傅咏兮一直在暗地里走动,整个北京城的女校几乎没有她未曾到访过的,自然也包括大大小小的妇女组织,还有能将消息传遍各地的记者。她密谋了一次请愿,时间正是今天。她所联络的组织,警察局门口齐聚,起初还只是喊口号,呼吁重新调查柳喜红当街受辱一事。后来双方僵持久了,彼此都从言语冲突爆发为肢体冲突。一部分记者冲破警戒,砸了档案柜。初步的身份确认是,打砸警察局的多为花报记者,而非大报馆。其目的很显然,只是为了挖出当初绯闻男主角的身份罢了。傅咏兮作为领头的,哪有不蹲班房的道理呢?

    说完这些,何舜清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报纸给宋玉芳递过去。

    一份是说今天请愿的事,标题却赫然是“伶界女王不堪受辱,围堵警局申冤”。而另一份则是早两天,《京报》对柳喜红的专访,她明言不想再出面谈东安市场一事,恳切社会各界无论什么人抱着什么目的,都不要再用她的名义发表任何言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