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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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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上,鲁之甲确实带着规模庞大的队伍出征,这是一支没经历过战火的队伍,在此之前还不曾上过战场。历史上的马世龙确实以为耀州只有一个牛录的旗丁和妇孺。历史与目前的区别是,历史上马世龙是于九月二十二日出兵,而这次则提前到了九月十二日。

    在黄石的前世,马世龙对耀州的兵力判断有误,那里不仅仅有一个牛录的无甲旗丁和妇孺,还有牛录额真屯布鲁的整整一百战兵!当屯布鲁听说鲁之甲意图进攻耀州后,就连夜埋伏在官道的两旁,等入夜后明军到达时,屯布鲁让城内的无甲兵和妇孺老人举火并敲锣打鼓,惊疑不定的鲁之甲和李承先领着明军在城外站了半夜不敢进攻,他们决定等天明看看清楚再说。

    一直等到明军人马疲惫后,屯布鲁突然带着一个牛录的战兵从官道两侧杀出,黑暗里明军也看不清有多少敌军,大军就在慌乱中崩溃了。鲁之甲和李承先被乱军挟裹着逃回三岔河,但到了河边才发现,先一步逃过河的关宁军铁骑营为了防备后金军追击把浮桥扒断了,明军官兵竞相跳河,因为不会水而淹死的人都快把辽河填满了。

    仓皇之间鲁之甲和李承先也找不到过河的船只,所以两人先后都被屯布鲁追上杀死。此战屯布鲁以一个牛录的兵力击溃明军一个协,一百兵斩首四百余级。其中还包括一个副将和一个参将,并缴获铁甲七百具、战马六百余匹,辎重、兵仗不计其数。努尔哈赤为此亲自出城四十里迎接屯布鲁,并宰杀牛羊感谢神灵赐予这次“史诗”般的胜利。

    辽西大帅马世龙对此解释地原因有三:第一,他误信逃人之言,如果事先告诉他耀州有一个满员的、装备齐整的牛录,他或许会更慎重地考虑出兵问题。第二。马世龙认为主要错误在鲁之甲,如果关宁军白天进攻耀州。四个营七千战兵打一个牛录的一百,那么应该差不多能打赢。最后是第…,马世龙指出,如果骑兵逃跑的时候不扒三岔河浮桥,本来不会死那么多人的。

    不过马帅的这些解释没有被刻薄寡恩地天启皇帝接受。虽然在黄石的前世,天启因为总看不到捷报而锻炼出了有耐力地心理素质,但无论如何天启还是想不通一个协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牛录打败。

    在黄石来到的这个时空里。天启皇帝因为看到了军队的一些胜利而变得不愿容忍失败。而屯布鲁的那个牛录,在参加复州战役时遭到明军重创,已经跟随代善回到辽中去休息了。不过……这次的耀州也不仅仅是旗丁和妇孺老人……

    天启五年九月十三日,耀州

    一队人马有气无力地行进到了堡门外,领头的正是还吊着一只胳膊的莽古尔泰。他刚刚收到一封密信,说盖州右屯地刘兴祚在听说黄石去京师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刘兴祚经过思考觉得还是再看看风头为好,这样莽古尔泰提了快两个月的心也就算是放下来了。

    动手宰刘兴祚是不可以的。至少现在还不行,所以莽古尔泰本就存着后发制人的念头,希望汉军不要生疑。在确认了形式如己所愿之后,莽古尔泰一下子就轻松了,他留下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和半数的无甲兵继续防备盖州,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六个牛录的残兵返回辽中去修养。

    最近莽古尔泰身心俱疲。面容已经很憔悴了,连白头发都长出一些来。路过耀州地时候,莽古尔泰的亲兵在附近的林子里看见了不少麋鹿。他听说了以后愣了半天神,终于苦笑了一下:“那就在耀州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去打鹿,哎呀,好久好久没有打猎了,真是怀念啊。”

    莽古尔泰的护军看见主子脸上久违的笑容后也暗自伤心,虽然这是一个苦笑,不过怎么也是复州战役后罕见的笑容啊。他们一边牵着莽古尔泰地马去耀州过夜。一边暗自分配任务。去周围搜罗酒水,准备明天让莽古尔泰好好乐乐。

    今天还在北京闲逛的黄石决定再去毛承斗家坐坐。自从毛文龙开镇以来,毛承斗作为毛文龙的嫡长子就奉母住在京师。黄石对毛承斗的个人印象本来就很不错,到了京师后黄石也去拜访过毛承斗,而那毛承斗一心以为他会继承父亲的平辽将军世职,所以对黄石这样的大将也非常客气,毕竟他觉得从远里说毛家和黄家以后还要世代互相扶持,从近里说黄石也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毛文龙的老婆是他发迹后回杭州老家娶的,所以着毛承斗现在才二十二岁,常居京师让他显得稚气未脱。但每次黄石来拜访他的时候,毛承斗都会留他吃饭,还会在黄石离开地时候送上一个红包——就是所谓地仪金,每个红包里虽然都只有五两银子,但却是明末上司和下属间的重要礼节。

    在黄石地前世,毛文龙的族人多死于战争,到铁山惨败时毛文龙已有三百多族人殉国,结果在北京的毛承斗就成了毛文龙硕果仅存的儿子。毛文龙死后(铁山丧师也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罪名之一),毛承斗一直留在京师为他父亲和战死的兄弟、族人鸣冤,后来满清入关,毛承斗就逃回杭州老家。

    等弘光政权覆灭后,毛承斗披发入山去做野人,当时孔有德等东江旧部已经封了三个王、一个侯,他们派兵搜山找到了毛承斗,这些人纷纷要毛承斗跟着他们去共富贵,可毛承斗毫不犹豫地说道:“恐有违故将军(平辽荡虏)之志。”史载毛承斗就此不知所踪。

    黄石向毛府递上名帖后,很快就中门大开。毛承斗如同往常一样亲自出来迎接黄石。

    “少帅安好。”

    “黄将军安好。”

    每次见到文弱书生一般的毛承斗,黄石都暗自叹息这样地人怎么能成为合格的边将,他想到自己如果娶妻生子后,如果后金到时还没有被消灭,自己的正妻、嫡子也要住在京师,那么下任的辽东都指挥使可能就会在完全没有见过战争的情况下接任。

    才跨进毛承斗家的大门槛,黄石就看见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那个人年纪也就二十七、八上下,与黄石相仿佛。一身的青衣儒巾,见了黄石就是拱手一礼:“黄将军。”

    黄石连忙回了一礼,他见眼前地人自有一番雍容风度,就知道对方多半也是世家子弟,加上这种青衣穿戴后,黄石估计来人是官宦人家里还没有考上功名的孩子。正因为家里有人做官,所以才需要谨守礼节。这种子弟不敢像一般百姓那样穿地花花绿绿,免得被言官弹劾他家里人教子不严。到了明末,黄石见到的所有重视服饰等级的人,统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和官员子弟,这个时代的百姓和商人倒是百无禁忌。

    黄石回礼的时候恭敬地问了一声:“阁下贵姓?上下如何?”虽然对方还是个白身,但他家里既然可能有人做官,那黄石就不敢不谨慎了。

    “鄙姓孙,贱名之洁。”那青年语气和神色都客气得很。

    “孙公子。”黄石礼节性地称呼了一声。他一时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孙之洁似乎看出了黄石的疑惑,他脸上闪过自豪地神情,语气仍是方才那种淡淡的声调:“家祖父曾在鄙人面前提起过黄将军,”孙之洁又顿了一顿:“家祖父乃当朝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经略……”

    天启五年九月十四日,耀州

    一脸忧色和憔悴的莽古尔泰召集了部将训话。他刚要去打猎就得到大批明军抵达三岔河的消息,现在他看上去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十岁,以往的那种活力似乎已经离体而去,莽古尔泰的动作、神色和口气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了。

    “本贝勒已经让人去盖州搬运妇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死守耀州,不然我们正蓝旗的老人、孩子和妇女就都会落入明军手里。”莽古尔泰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估计一旦耀州失守,刘兴祚就会作乱,而以现在正蓝旗地状态绝对无法抵抗优势明军的两面夹击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你们能想象明军会对我们的族人做什么么?你们能想象这种事情会发什么?”

    莽古尔泰迟缓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脸上厚厚的暮气下隐约闪动着一丝坚毅:“我们一定要死守耀州。让盖州的旗丁能够撤回辽阳,就死在这里吧。”莽古尔泰叫了一声:“我们就死在这里吧。”

    此时三岔河旁地鲁之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两个水营都有无数大船,每条大船上还都系着许多条小船,孙承宗给每个营理论上都配了千条船。但李承先从清晨开始等了一上午,直到鲁之甲的中军抵达后还是没有看见一条船的影子。

    他们不知道铁骑营的周守廉偷偷和姚、金二人商量过了,要趁这次出兵给鲁之甲和李承先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一天到晚趾高气扬,以为抱紧了马世龙的粗腿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鲁之甲总算等来了七条渔船,领队的水营军官不顾铠甲在身,还是行了一整套的大礼:“禀鲁大人,水营的船都开不过来,所以金大人就让卑职搜罗了这七条渔船送来。”

    “为什么开不过来?”鲁之甲一听就急了,眼睛也瞪得滚圆。

    “回鲁大人话,我们的大船太大了,而这辽河地水又太浅,而且水营不知道落潮地时节,大船开过来恐怕会有搁浅的危险。”那个水营军官说得振振有词。

    鲁之甲吹胡子、瞪眼地问道:“那小船呢?每条大船上不都系着几十条小船么?”

    那个水营军官不慌不忙地说道:“回鲁大人话,小船太小。离开大船恐怕就会被海浪吹去了,今天海上地风浪实在太大了啊。”

    鲁之甲一时也是瞠目结舌,最后胡乱挥了挥手把来人赶走,然后指挥士兵用渔船渡河建立桥头堡,同时命令上万辅兵出动,砍伐树木搭建浮桥。

    黑夜中地耀州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莽古尔泰全身披挂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小杯喝着酒,他把自己的大铁盾牢牢得捆在了左大臂上。莽古尔泰看了看自己还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左下臂。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主子,你休息会儿吧。”一个正蓝旗奴才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看见自己的旗主已经保持这个样子从清晨等到了入夜,又从早夜等到了黎明前:“天就快亮了,主子爷好歹也休息一会儿吧。”

    莽古尔泰苦笑了一下:“休息?我马上就有的是时间休息了。”说罢他就又饮了一小杯酒,口里喃喃自语道:“浮桥很快就会搭建好,今天上午明军就会过河了。两万大军啊,但我仍然会去拼死抵挡、厮杀一番!”

    十五日正午

    一夜加一上午的强渡运过去了一批大炮,李承先也带着一批战兵渡过河去了,但浮桥距离修好还是遥遥无期,准确地说连打造浮桥的木材明军也还没有收集完成。鲁之甲郁闷地看了看天色,只好加紧督促那七条渔船往复运送部队,可大炮实在是死沉死沉地,加上辅兵本来就都是刚从地里召来的种地军户。他们手忙脚乱地也快不起来……

    莽古尔泰斜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一个正蓝旗地白甲兵蹑手蹑脚地把一张斗篷披在他身上,不想这个轻轻的动作一下子就把莽古尔泰惊醒了,“明军来了。”莽古尔泰惊醒后就是一蹦三尺高,他双目圆睁地怒吼道:“杀啊,跟我上。”

    “主子。主子。”周围的几个白甲一拥而上,把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的莽古尔泰抱住了,“主子,明军还没有修好浮桥呢,您别急,再睡一会儿吧。”

    ……

    今天黄石才吃过午饭,就有一个毛家的家丁给驿馆送来封信,黄石撕开一看,原来是毛承斗叫他明天出去踏秋,还说也把孙之洁叫上了。会在京师郊区的一个凉亭里摆桌酒席。黄石文清了那个凉亭的地点。就赏了来人几个小钱,打发他回去告诉毛承斗自己一定会早早赶到。

    十六日

    鲁之甲还在忙碌组织渡河。李承先则在对岸搭了一个帐篷休息下来,今天海上传来了更不好地消息,水营因为风浪大已经回宁远去了。鲁之甲当机立断把水营的陆战兵都扣住了,一面加紧督促士兵砍伐树林,争取快点把浮桥搭起来。

    中午的时候,耀州的莽古尔泰正在午睡,他的盔甲已经松开了不少,让被憋了两天的胸膛也出来透透气。侦察兵进来的时候,莽古尔泰哼哼了一声:“明军的浮桥……想来还是没有搭好吧?”盖州地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已经赶到了,莽古尔泰宽慰之余就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

    “主子爷英明。”

    那个侦察兵报告完毕后,莽古尔泰懒洋洋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喝酒吃肉吧。”当年努尔哈赤渡三岔河的时候,只用了一夜就搭建好了大批的浮桥,六万军队在五个时辰内就通过了辽河。这次在复州,黄石的两万军队渡过沙河连两个时辰都没用到,莽古尔泰回忆着往事,嘟囔了一句:“这都是明军,差距咋这么大涅?”

    天启五年九月十七日,下午,三岔河口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里,鲁之甲是从九月二十四日折腾到了九月二十七日还没有修好浮桥,这次他从九月十四日苦干到了九月十七日,仍然没有把桥搭好。鲁之甲看了看刚刚收集好地木料,终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坐船渡河了,你们今夜把浮桥修好,天明前让铁骑营跟上来,老子已经在野地里睡了三天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去耀州休息了。”

    不就一批老头、小孩和女人么?顶多还有二百连盔甲都没有的旗丁,鲁之甲还是认为没问题的。

    今天下午莽古尔泰带着几个白甲去林子里打猎了,传令兵跑进来的时候,莽古尔泰正大呼小叫地吃着滚烫的烤鹿脯,他左臂又被牢牢地吊在了脖子上,盔甲也卸掉扔在了一边。听到传令兵的报告后,莽古尔泰头也不抬地否决了部将趁夜偷袭的计划,他觉得晚上打仗虽然能虚张声势,但斩首和缴获都会大大缩水:“派人去故布疑阵,让那些无胆鼠辈在外面再喝一夜冷风。”

    芒古尔泰吃得满嘴流油,他头也不抬地囫囵吞咽着食物,嘴里塞满了鹿肉,含糊不清地叫嚷着:“今晚要吃饱喝足,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杀那帮肥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