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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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县在黑夜中安静下来时,帝京仍是万家灯火辉煌通明。

    “哥,你还好吧?”戊三扶着背后一片血迹的大哥,不过大哥办砸了事,只挨二十棍子已经很幸运了,“幸亏爷比以前心善许多,否则戊二就该成为我们的大哥了。”

    “你小子懂什么”,戊一拍了兄弟一巴掌,倒抽口凉气,“以后做事别心存侥幸,哥这次只挨二十仗那是爷心情好。”

    戊三不明白:“你办错事爷还心情好?”

    “是啊”,戊一抬头看天,“就是我太熊,爷才有机会英雄救美。”

    “什么美?”戊三疑问。

    戊一拍拍他的脑袋:“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好好练功去吧,一这个位置随时欢迎你们。”

    上过药,戊一隐蔽身形到穆府。

    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穆蕴正站在旁边拿着个白瓷瓶轻嗅,戊一进来他也没抬头,似乎挑出了满意的,他把六个大小颜色不一的瓶子摆成一行,转身拿来个白色的浅碗,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查出了什么?”

    “虽然中间绕的人不少,但属下可以肯定,那些人都和安乐侯有关”,这么长时间,戊一的跪姿没有丝毫变化,“之前在帝京落网的七个悍匪似乎也和安乐侯府的人联系过,他们应该早就盯上了顾姑娘,只是属下还未查出是为什么。”

    穆蕴调药的动作顿了顿,所有事情在脑海中串联起来,他蓦地冷笑:“又是女人的把戏,安乐侯不是喜欢暗里吹嘘他妹妹受宠,将来生了皇子定能被封为皇储,而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吗?这样的人离造反还能远?把他这些话散播出去吧。”

    戊一心中怀疑,就安乐侯那熊包,这样的话散播出去会有人信?但爷的话向来没错过,恐怕也不过三五日,安乐侯就得完。

    “属下遵命”,戊一拱拳。

    穆蕴摆摆手,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道:“对了,这事办完,给你三天假,回乡看看你娘去吧。”

    想到家中老母,戊一立时眼眶酸涩,叩首,鼻子囔囔地说道:“属下叩谢爷的恩准。”

    他们虽是暗卫,却不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因为甲组易容术很厉害,他们其实都变换着身份生活在人群,而把真实的面容留在家中,可毕竟跟着爷做事,往往都是三五年不能回家一趟,戊一已经两年没见过老母了,起身出去时眼眶已经是红红的。

    穆蕴调好一瓶化瘀消肿药便回房休息去,两个半时辰后,他的身影出现在许县县衙。

    辨声找到顾明月的所在,穆蕴便悄无声息地翻身进去。

    屋里昏昏暗暗,轻柔的呼吸声传来,穆蕴听着便忍不住唇角带笑,来到床边一看,他的丫头果然睡得异常香甜。

    穆蕴捏住丫头的鼻子顿住片刻,却见她抬手挥挥,便翻个身继续睡,他不由好笑起来,低声自语道:“往日里也挺警醒的,今儿怎么睡得跟小猪一样?”

    “翩翩?”凑到她面前喊了声,片刻后仍没有动静,但本只是想把人逗醒的穆蕴却看着她怔怔。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穆蕴一下子心如擂鼓,头脑也一阵阵发晕,差点撑不住直接栽到床上时,他猛然直起身子后退,大口呼吸时才恍然察觉自己刚才竟一直没呼吸。

    冷静下来,穆蕴暗笑自己太没出息,想他也是五岁就翻过春宫册的人,看着心上人就这种表现?被翩翩知道了绝对会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穆蕴突然双手撑在床上,将熟睡依旧甚至还打起轻酣的女子罩在身下,他突然就觉得心口的响鼓又敲了起来,为防把人吵醒,他微微往后退了退。

    翩翩,我数一二三,你不醒来我就亲了!

    直接亲,穆含彰是那扭捏之人吗?

    翩翩,你还不醒,那就不能怪我占你便宜!

    还想着时,他已经低头咬住了那两片娇嫩的唇瓣,然后脑中便是轰然一声,接下来的动作几乎全凭本能。

    舌尖轻转,舔舐过微开的唇瓣,轻轻松松就进入温热的口腔,穆蕴只觉浑身酥麻,不停地舔舐她,吸允她…

    足足一刻钟后,穆蕴才控制着自己离开,支着手臂再看身下的翩翩,竟然仍然睡得香甜无比,异常娇艳的红唇甚至还勾起一个笑容。

    “傻丫头”,穆蕴长吐一口气,低头蹭蹭她的额头,“都要被爷吃干抹净了,你还没反应?”

    穆蕴皱眉,坐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感受过脉搏,知她并不是昏迷这才松口气,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空碗,他过去端起来闻了闻,辨出其中的药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庸医开的药,翩翩多大一个人儿,天麻柏子仁酸枣仁竟弄那么大量!

    穆蕴又转身到床边坐了会儿,做好心理建设,欠身把丫头左肩的衣服退下,擦擦手心渗出的细汗,挖出一块药膏在手间搓开便按到她肩膀上轻轻揉起来。

    揉了好一会儿,穆蕴才收回手,按按又咚咚狂跳的胸口,他把被子给顾明月严严实实盖上,然后起身在屋子里找出一根笔,留下个字条把瓶子压上,回头看一眼便立即闪身离开。

    穆蕴回到帝京,已经是天色大亮。

    而这时顾明月也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起来了。

    打开窗户呼吸两口早晨清新的空气才觉得头中好些,顾明月伸伸胳膊,暗想那大夫开的安神汤也真厉害,竟然让她一夜无梦到现在。

    “不对”,顾明月想了想,她好像做了一个梦,然而仔细想却又记得不太清楚,恍惚是梦见了爸爸妈妈,爸爸还给她蒸一盘香甜的芋头,她一口又一口吃得十分开心。

    顾明月笑着摇头,爸爸妈妈这一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叹口气转身准备洗漱,桌子上的小瓷瓶让她顿住脚步。

    “安神药再吃时减去一分天麻去掉酸枣仁柏子仁,另,药瓶中是去瘀神药,每天记得涂抹一次。穆蕴留。”

    默念过纸条上的内容,顾明月忍不住戳了戳“穆蕴”两字:“不是说以后不在晚上找我了?”

    转而想起前晚,穆蕴跟她说过了,要晚上来看她的,那人也是好心送药,自己还是不要说他罢。

    顾明月轻笑,刚要把纸条撕碎扔了,想想又折两折塞进手提包内里的口袋中。

    “小姐,您可是起了?”这时外面传来张妈的问话声。

    “起来了”,顾明月过去打开门,问道:“张妈,天还没亮,你怎么也起了?”

    张妈脸上有些焦急之色,“大人的未婚妻,那位林小姐,昨晚发烧,我当时就让忠叔去请了大夫,大夫看过药也吃了,可人到现在还没退烧…大人昨晚处理公事到很晚,我也不敢去打扰,顾老爷那里更是不方便去,所以只能劳烦小姐去看看吧。”

    “大夫怎么说?”顾明月不怎么想去,况且她又不会医。

    “大夫说烧一直退不下去会很危险的”,张妈说道,“我来请小姐,也是担心林小姐她有个什么万一。”

    “张妈,你再去打盆井水”,来到侧院客房,见林芙兰竟烧得满脸通红,顾明月不由皱眉,“还有,张妈,你让丰收再把大夫叫来。”

    “哎”,张妈像是有了主心骨,连连答应着去了,心里却祈祷这林小姐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她家大人的罪过就大了。

    顾明月正要去找她爹拿酒时,恰听到林芙兰模模糊糊的话语:“炼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顾明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难道顾炼因为前天的事要跟林芙兰解除婚约?还真是没想到,自己在顾炼心中比他未婚妻还重一些!

    虽然林芙兰这个样子很可怜,顾明月却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从父亲那里要来一瓶高粱酒,她直接交给了张妈,让她每隔两刻钟帮林芙兰擦擦腋窝和脚心。

    其他的顾明月也没什么可能做的,便直接去了厨房,本打算做些小米红枣粥,正切着枣,老仆忠伯提着条大鱼笑呵呵走进厨房:“小姐,这鱼是换班回家去的衙役周正拿过来的,说昨晚吃了您做得那许多好东西,把这鲟鱼孝敬给您吃。”

    看到忠伯手里的大鱼,顾明月放下刀走了过去,惊喜道:“这么大一条鲟鱼,哪里捉的?这里又没有江。”

    “咱们县城西面有三五个大水坑,那地势洼,每一下雨整个县城的水都往那走,水坑就常年没干过,里面的鱼不少,偶尔就能捞出这么条稀罕鱼”,忠伯拉出个木盆,把鱼放进去,就坐在一旁对顾明月道:“县里人都说那几个水坑通着地下的暗河呢,说不得就有哪条顺着水游了过来。大人准备把那几个大水坑挖通,并成一个湖,以后再修堤植柳,弄些大型的摇柄水车往那一安,那一片二三百亩地就不愁浇灌了。”

    忠伯说得满脸笑意,对顾明月竖了竖大拇指:“大人是个好大人,只是咱县里条件太差,大人日日劳累还吃不到好上,小姐的手艺好,这几天就烦你多给大人做些好吃的。”

    “忠伯,你不用说我也会给大哥做的”,顾明月好笑,她看看在木盆里依旧扑腾的鱼,道:“咱们今天早上喝鱼羹吧。”

    “哎,老奴来给您杀鱼”,忠伯挽起袖子,又顿住,“小姐啊,这鱼做羹腥味去不完全啊,还是炸炸好。”

    “没事,我有办法”,顾明月笑道,拦住忠伯,“您去外面歇着吧,这个鱼等会儿让我爹来杀。”

    “我来吧”,正说着,顾炼笑着进来,“忠伯,您出去歇着。”

    “行”,忠伯起身,“我还有地没扫完呢”。

    自从家人来了,大人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尤其是在小姐跟前,忠伯就知道大人跟他这妹妹的感情肯定好,只希望小姐能多住几天,这衙门里也更像个家。

    厨房里,顾炼选了把尖刀,就着木盆对那条鱼开膛破肚,“翩翩,你怎起这么早?早饭让张妈做就行了,你多睡会儿身体才好得快。”

    “我早好了”,顾明月拿个碗洗米,看了顾炼一眼,道:“那个芙兰姐发烧了,张妈在照顾她呢。”

    “嗯”,顾炼点头,面无异色,顾明月想想还是没问,却没片刻,又听顾炼道:“那个林芙兰,你以后别搭理她。”

    “哦”,顾明月道,“炼大哥,听你的语气,怎么像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因为前天的事,你要和她退婚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顾炼剃着鳞片,无所谓道:“订婚只是该成婚罢了。”

    他不想让翩翩觉得他无情,更不想让翩翩觉得他把林芙兰看得比她重,就又说:“我不能娶个拉我妹妹进火坑的女人吧,所以昨晚就跟她说让她哥去我家退婚,这样旁人也不会说她。可她死活不愿,我也没办法,反正妻子总要娶个,便就这么着吧。”

    顾明月皱眉,“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别娶她,以后两个人都生活得不如意。还有啊,炼大哥,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别觉得喜不喜欢无所谓,还是要娶个喜欢的人。”

    刀尖一偏,左手食指被划破,顾炼将食指蜷起,笑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大丈夫当以仕途为重,女人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妻子只要会持家就行。”

    顾明月:…谁能告诉我炼大哥竟然这么渣?

    其实也不算渣,古往今来的男人都这样,可这样的男人绝不值得托付终身,我之前竟还对炼大哥抱有那种心思,得亏没让他知道,否则他这样理智的人肯定会断绝来往以绝我的念想。

    “怎么不说话了?”顾炼笑问。

    “忙”,顾明月道,“炼大哥,你把鱼处理好用水冲冲,再拿来剁成二寸长的小块。”

    用蜜酒腌过,盖碗清蒸,半个时辰后,味道清香的鱼羹出锅,顾明月刚盛好饭,张妈满脸笑意地快步进来:“小姐…”见到大人和那顾老爷、欧阳公子都在厨房,她上前一一见过,才又继续道:“林小姐已经醒了,也不烧了,您的方法真管用。”

    把菜放到桌上,顾攀说道:“我闺女做的鱼羹,你盛一碗给端过去吧。”

    张妈瞅瞅大人,见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点都不像对那林小姐上心的样子,暗想难不成昨晚不是她想的那样?想着这些,她还是笑着应下。

    “翩翩,你回屋换身衣服”,吃过饭,顾炼看看顾明月身上的穿着,道:“我带你去看看许县的风景,穿身爽利好行走的。”

    张妈把鱼羹喂林芙兰吃过就回来厨房给她煎药,这时见大人丝毫没有去看看林小姐的意思,而那一个发烧晕迷时还不停地念着大人,她不由提醒道:“大人,林小姐刚刚退烧,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张妈照顾,我放心”,顾炼掩下厌恶,语气冰冷,对上顾明月的目光,他眼中又满是笑意,“快回房去换衣服。”

    顾攀也没什么事,就道:“待会儿我也跟你们去转转。”

    “好”,顾炼没有丝毫异样,笑道:“这里还是有些奇景可看的。”

    许县是个小地方,不繁华,也没什么复杂的政治势力,最多就是有一个拥有良田五六百亩的地主,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不对县太爷尊敬非常的。

    顾炼一行人从走出县衙大门开始,就不停地有百姓停下打招呼。

    他们或是肩挑担子或是手牵幼儿或是年轻或是年老,哪一个看见这位青年才俊的县太爷都满脸热情。

    与前一位县太爷相比,这位顾大人又年轻又俊美,不论跟什么人说话都面带笑意,才上任几天啊就要给他们挖湖修堤,听说那些县衙里过去挖湖的兵吃的东西都是大人拿自己的银子给垫的,许县的老百姓能不欢喜吗?

    因为顾大人经常会和士兵们一起吃午饭,县里自觉有几分容貌的女子都爱提着篮子去送饭,十几天下来,大人没看上一个,倒是有好几个兵都找到了老婆。

    谈起这些,许县的百姓们都会忍不住笑着调侃两句,大家都猜测大人肯定已经有了未婚妻,这时看见顾明月一个个心里都好奇不已。

    “这女娃长得好啊”,一位老婆婆拿着两个熟透的王瓜过来,说话间就塞到顾明月手中,笑咪咪道:“娃,你是咱们顾大人的什么人?”

    看清老婆婆眼中的八卦之色,顾明月有些无语,对于被毫不客气地塞到手里的两个王瓜,她更是连忙推回去。

    “婆婆,我是顾大人的妹妹”,她说道,“这个瓜你拿回去吧,我大哥是个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专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官,这个瓜我不能收。”

    顾炼微带笑意的嘴角僵了僵,握拳轻咳一声,道:“婆婆,我妹妹说的对,这瓜您拿回去吧。”

    “是啊,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顾攀也这么道。

    “这”,老婆婆保持着送瓜的姿势,虽然这是她要拿到集市上卖的,但给大人吃她也愿意,却没想到,大人家的一个小女娃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当下连连点头道:“大人,您是个好官,好官,我们许县的百姓要有福了。”

    “是啊,刘婆婆说得对”,一个汉字随声附和,“大人,小人前两天就想问了,以后家里的活做完了,小人能不能过去帮着挖湖?”

    接下来又响起好几道类似的询问之声,顾炼看了翩翩一眼,眼中笑意无奈至极,还是自家翩翩招人喜欢,说句话就能给他招来不少工人:“可以,只是各位还是以家中生计为先。”

    许县这些普通人家中,过得最好的也不如顾家村的一般人家,顾炼还在为怎么让他们过好费心,自然不可能征调百姓徭役,再说就那几个大水坑,每日拉过去四五十兵丁,轮不个几轮就能弄好。

    好不容易出来县城,顾攀拍着顾炼的肩膀笑道:“好,百姓们这么拥戴你这个县官,回去我就有话和你爹说了。”

    顾炼笑笑,看向另一边的女子:“还是翩翩说得好,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专为百姓谋福利,真正的官就该这样。”

    顾明月吐吐舌头,她也只是照搬了爸爸跟她说过的某个党的宗旨。

    “是啊,不做清官也不做贪官,咱就做个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官”,顾攀神情有些激动,“还是我闺女看得明白,炼子啊,咱们顾家往后就看你的了。”

    “我知道”,顾炼看着顾明月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得让人家一说起翩翩,就羡慕她有一个好大哥。”

    顾明月被他看得略微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样的顾炼有些不对劲儿,顾攀却是大大咧咧,听到这话便又笑起来。

    看到她微皱眉,顾炼忙敛住飘荡的心神,自然地笑道:“翩翩,你说好不好?”

    “好”,顾明月释然一笑,“大哥,我说过会帮你的,让你不仅是大庸朝第一好官,还是大庸朝第一能官。”

    顾炼哈哈大笑。

    挖湖的地方距离县城有十数里,在几个大水坑东边还有一排起伏和缓的小缓坡,看起来也有二三里的样子,小缓坡上长满大大小小许多树,坡根儿则是东一簇西一簇的小野花。

    “林子里景色不错,也非常凉爽”,顾炼指着小土坡,“再往里走走还有十几株桃杏,这许县数桃杏最多,杏子大多都熟了,桃也开始泛白,翩翩,大哥带你去摘?”

    顾明月点头,这时那些挽着裤腿在水塘子里忙着挖土的兵看到大人过来,都纷纷放下铁铲齐声招呼:“大人好。”

    “这两天我不在,大家辛苦一些”,顾炼点点头,面色平静道:“中午给你们加一道荤菜,都卖些力气。”

    “是”,洪亮的答应声顿时响起。

    走上土坡,顾攀问道:“炼子,你挖通这些水塘能有什么用?”

    “二叔,这许县干湿非常明显,一年就入夏后会下大半个月的雨,这几个水塘挖通,就是一个大湖,到时能便聚更多的水”,顾炼指向水塘周围,“到时修一圈矮堤,种些桃柳,湖中再种满荷花,这样不仅春夏都有景可看,每年湖中的莲藕也是一项收成,再者,湖南面是二三百亩良田,从这里饮水灌溉也方便。”

    “行,还是你读过书有见识”,顾攀连连点头,“这方法好,以后你就是不在这做官了,提到这湖人家也能记得你。”

    顾炼笑笑,又道:“我会再向朝廷申请拨款,在这湖旁修一座观音庙,每年都弄几次庙会,这里也会渐渐繁荣起来。”

    顾明月是边走边听边看,这时笑道:“大哥,你不是诗写得好吗?岂不知天下多少名地盛景,都是经过文人诗词渲染而闻名的,等湖造成,你就可以写些好诗,再经好事者传播,肯定会有人好奇向往过来看。人多了,许县的百姓就能有更多的赚钱渠道,还愁好不起来吗?”

    “就你鬼主意多”,顾攀摇头。

    “二叔,翩翩说得很对”,顾炼脸上的神采更加飞扬,“我也有这个想法,没想到翩翩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顾明月得意地朝她爹哼了哼,倒让顾攀好笑不已。

    “大人啊”,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驼着背的白发苍苍老者手执一根鞭子,慌张地站起身来,颤巍巍见礼道:“小老儿眼花,没看到大人过来,我马上就把这些羊赶走。”

    顾炼远远就看见了这老头,之前午间来这边休息也遇见过两次,知道这老头家里不容易,靠着给县里的许地主家放羊维持生计,言语间便很温和:“何老丈,你自管放羊,我和往常一样,随便在这里走走。”

    何老头依旧惶惶,尽管大人从来没有一点的疾言厉色,但他这么大年纪,见过不少的官,即使这顾大人再随和,他也不敢随意。

    “弼儿,还不快下来见过大人?”想到刚才还在帮着他看羊的小孙子,何老头忙四下搜寻,最后目光定在不远处一株桃树上,“咋那么没礼貌,快下来。”

    随着一声“哦”,繁茂的大树上出溜下来一个光着上身,下身补丁长裤的七八岁男孩。

    “见过大人”,男孩很实诚,溜过来就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见过小姐,见过老爷。”

    男孩动作敏捷快速,把顾炼三人看得好笑不已。

    顾攀摆手道:“我们不兴这个,孩子快起来吧。”

    男孩看看顾大人,见他点头,这才灵活地站起身,转回到那桃树边,捧着几个大而红的桃子过来:“大人,我刚刚摘的,都是熟透的,请你们吃。”

    何老头严厉地拍了孙子一下,“怎的不拿去洗干净?”

    本想拒绝的顾明月见男孩子羞窘地低下头,笑道:“没关系的,这种毛桃正是揭了皮才好吃,不用去洗的。”

    “那给你吃”,男孩立马把一个大桃子递给顾明月,眼中却带着几分不信任的戏谑,“希望小姐不要嫌弃”。

    这些大小姐就喜欢假好心,许地主的闺女就常这样,爷爷有次端午包了五个粽子,觉得许小姐帮他们祖孙说过话,许地主家的人才把羊一直让他们放,爷爷就让他把三个粽子都给送到了许家,许小姐收到粽子后很高兴的样子,但他还没走出许家,就听到一个丫鬟让人把那几个不干净的粽子喂鸡去。

    许小姐假好心,不就是为了让全县人夸赞她心善吗?

    这个顾大人带来的小姐,难不成也为这个?她要长期住在许县?

    顾明月完全不知道男孩的想法,刚要伸手去接,顾炼已经抬手接过来,笑道:“桃毛扎手,我先给你剥好。”

    男孩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大小姐就是娇气,然而他却恭恭敬敬又是一个大躬,便拉着他爷爷到一边坐下:“爷,这个最软乎,给你吃。”

    “老人家,你这个孙子真孝顺”,顾攀坐过去和那老头聊天,“那羊是您家里养的?”

    何老头有些受宠若惊,也不吃桃子,忙回道:“哪能啊,小老儿家里只我和这个小孙子,干干净净的,可养不起这么多羊,这些羊都是地主家的。”

    男孩转转眼珠,再次把桃子递给爷爷:“爷,你早饭就喝一碗稀米汤,还是吃个桃子垫垫肚子吧。”

    那些小姐不都爱假好心怜弱小,他和爷爷已经好几天没吃饱过了,那位小姐听了愿意赏给他们些银钱就好了,他一定会很真诚地向别人传播顾大人带来的这位小姐的好名声。

    顾明月正和顾炼坐在一旁的枯树枝上说话,她还等着桃子吃呢,听到父亲和那边祖孙两个的话也没注意。

    男孩半天不见那边动静,又是泄气又是疑惑。

    顾攀倒十分同情这祖孙俩,起身离开的时候给他们放下了二钱银子。

    何老头正要摆手推拒,男孩已经抓在手里,趴在地上给顾攀噔噔连嗑三个头:“谢老爷赏赐。”

    顾攀摇头叹气,抬手把男孩扶了起来:“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以后好好孝顺你爷爷。”

    男孩子用力点头。

    “爹,刚才是怎么了?”走开一些距离,顾明月才低声问道:“那小家伙怎么又给您磕头?”

    “爹听说他们祖孙连着七八天都靠着清米汤果腹,这不就给了二钱银子”,顾攀搓搓手,“一点儿个孩子跟个十七八岁大人似的,熬出来的人都心思多。”

    那男孩才七八岁,故意说些没饭吃的话,即使表现得再成熟,顾攀也能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不过和这么一个孩子,根本没有计较的必要,所以他走开时还是给了钱。

    “原来这样”,顾明月转头,却见男孩也正往他们这边跑,原来是这边有一头脱离了大部队的羊,她忍不住笑道,“看他的眼神,不像个心思不正的人…”

    “怎么了?”顾炼正要打趣翩翩两句,就见她的目光盯住那边不放了,他立即看了那边的男孩一眼,板过她的脑袋,似真似假笑道:“一直看什么呢,那不过是一个黑瘦黑瘦的豆丁!”

    “炼大哥,你说什么啊?”顾明月拔下他的手,好笑不已,指着那头羊正在啃的一株植物道:“我只是发现了好东西而已。”

    “这就是一般的灌木”,三人过来,顾炼摘下一片树叶,闻了闻,又摘下树枝间的一撮小黄花,“味道还可以,只是比起香料就差远了。”

    顾攀围着那株矮树转了半圈,摇头:“闺女啊,爹也看不出来这哪像好东西的样子?难不成它结的果子好吃?”

    “老爷小姐”,男孩抱着羊脖子蹲在一旁还没有,这时就咧着嘴笑道:“这个树结的果子可难吃了,而且除了羊还会吃这种叶子,猪啊牛啊,都不爱吃。这什么好东西都不是呢!”

    他扬着头,神情间难掩几分得意: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都懂嘛,还没他知道的多!

    “你知道哪里这种树最多吗?”顾明月转头笑看着那小孩子。

    “知道啊”,男孩点头,心想看在老爷给我银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北坡都是这种树,砍都砍不净,很烦人的。”

    “是吗?”顾明月脸上笑容更大,看向旁边的顾炼:“炼大哥,你去水塘那边喊来两个兵吧,让他们去附近的农家借一口大锅来,我给你们做一种好吃食。”

    顾炼什么也没多问,揉揉她的头笑着道好。

    “这种烂树能做什么好吃食?”男孩一直追着顾明月到了北坡,见她开始撸叶子也跟着撸,然后把撸下来的叶子捧到顾明月跟前,双眼亮闪闪道:“小姐,这东西能吃吗?”

    顾明月看他一眼,“你继续帮我摘叶子,待会儿我做的时候就让你全程看着。”

    虽然不知道真假,男孩想了想还是点头,万一是能吃的,以后他和爷爷就不用挨饿了。

    “闺女,这东西真能做吃的?”顾攀摘着叶子也满是狐疑。

    “能,而且还很好吃呢”,顾明月点头,“爹,这是豆腐柴,它的叶子能够做出豆腐一样的东西,晶莹如碧玉,好看又好吃。”

    “真的吗?”男孩满脸的不可思议。

    很快,顾炼带着两个扛着柴火和铁锅的士兵过来,吩咐那两人去垒灶,他便也过来帮忙摘叶子,想到她之前的话,就满眼笑意问道:“翩翩,这是你帮我找到的又一个致富之法吗?”

    “正是”,顾明月说道,“大哥,你告诉那两个兵,垒好锅灶再提一桶水,找一个木盆来。”

    轻烟在山坡上袅袅升起,两刻钟后其中的圆脸士兵跑过来道:“小姐,水已经开了,接下来要我们做什么。”

    顾明月把找好的材质坚硬的树枝放到地上走过去,顾炼已经把那些绿叶子淘洗过两边,这时也在问“翩翩,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明月看了眼,道:“把这些叶子都倒入锅里,一刻钟后再捞出来。”

    顾炼依言照办,还摆手让她快忙自己的去。

    。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