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个笑容很轻微,很柔和,有着一点点的生疏,但很美。

    关行洲觉得自己也许是跟上天借了个巨胆吧。

    他看着那一点点的不经意间可能就会被忽视掉的笑容,上前一步,就这样把舒窈搂紧了他充满汗臭味的怀里。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喜欢怀里的这个人整整十年了,十年来,这是他们彼此靠得最近的一刻。

    周围的车辆和人潮的喧嚣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掉了。

    关行洲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会被打死的。

    他想。

    但是死了也值了。

    能看到舒窈像刚才那样对他笑。

    让他心动到只能做出这样的行动。

    死了也值。

    可舒窈并没有打死他。

    甚至没有推开他。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听舒窈声音淡淡道:“抱够了?”

    关行洲恍然放手,一时手足无措,一半美滋滋,一半臊得恨不得现场打个地洞钻进去。眼睛左看右看,最终却还是回到舒窈脸上。

    舒窈就在他眼前,他实在舍不得少看一眼。

    “可以回答我了吗?”定了定神,关行洲问。

    舒窈不说话。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她要先听他的解释。

    “你先回答我。”关行洲又有些暴躁起来,“我什么都说,不会再骗你了,做错的事我都认,但是我得先知道……”

    “我现在不是站在你面前?”舒窈又一次打断他。

    关行洲眼眶一热:“十年前你也站在我面前,十年来你一直都是好好的模样,但是我……”

    “那时候我有病。”舒窈说。

    关行洲狠狠按了一把眼睛。

    “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舒窈又说。

    一样的话语,听在关行洲耳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含义。愣怔片刻,巨大的狂喜蓦地席卷他的心,他这次又加了一只手,比刚才更紧迫地按住眼眶,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那太好了,我是说,我很……”很高兴。

    高兴得恨不得把东方的菩萨和西方的上帝轮流着感恩一次。

    高兴得恨不得返回医院,抱着屏幕里的舒行之亲他两口。

    “那天早上我一觉醒来,收到你的信息,你说要回国,还说想见我,我很惊喜,但是也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我骗了你。”

    市中心医院旁边的咖啡馆里,年轻的男女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摆着冰咖啡,另一人面前却只放着一杯常温的柠檬水。

    舒窈其实更想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而后解决关行洲的事。

    但关行洲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略略的安心过后,却立刻舍不得舒窈在外晒着那么大的太阳。

    “你看到了我那天的表现,大概也就知道了,我不是什么一流球队的主力,就是个替补队员,而且连替补也当得一般般,实在跟厉害两个字沾不上边,我就是个……”他有些艰难组织着措辞,“骗子而已,把我队友的成绩和头衔套在我自己身上,拿来骗你。”

    舒窈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关行洲怔怔看着她平淡的模样:“你总是效率那么高,我都还云里雾里,结果你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我太丢人了那天,实在没办法给你讲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那样不但更丢人,你也会知道我是个骗子,我们隔了十年才见面啊……我怎么敢。”

    放下水杯,舒窈直视着他:“当初撒谎的理由是什么?”

    关行洲说不出话来。

    舒窈又问:“九年前你初次访问我的主页,为什么名字不写关行洲?”

    关行洲慢慢地、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慕容说你以为我忘记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到美国半年,开通主页三个月,你第一次访问,我就知道来的人是你。”

    如同一颗重磅的炸弹落下来,关行洲张口,喉咙却仿佛被谁给扼住了,挣扎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口:“为什么……”

    “为什么?”舒窈道,“因为只有你。”

    只有关行洲。

    在偌大的C国,有着十几亿人口的C国,在舒窈出国以后还会惦记着她的,翻山越岭也要去给她点个赞留个言的,只会是唯一的那个人,只有关行洲。

    “howareyou?”

    你好吗?

    全世界都跟初次认识的人说hello,只有他问,你好吗?

    舒窈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会惦念人情世故的人。

    但是在九年前的那一天,当她点进自己的主页看到那个陌生的ip,那条蹩脚的留言,她心底飞快掠过的一丝惊喜,可能因为记性太好,以至于她记到如今。

    在那个时候,全世界除开她父母以外只有一个人会给她留那样的言。

    ……因为在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中,她除开父母以外唯一额外的、认为并不必要的有着交集的对象只有一个。

    关行洲。

    咖啡洒落在关行洲的T恤上。

    他重新把杯子放回桌上。

    手有些抖。

    他无心理会,只看着舒窈。

    他迫切的想知道,舒窈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十五岁以前,我没有念过正规的小学、初中以及高中,我学习的方法是家教、网络授课再加上自修。”舒窈说,“义务教育太漫长了,我没有时间,我只学习当中有必要的部分,辅助我学习其他课程。”

    “念高三是一个意外。”舒窈抽出一张纸巾递到怔怔的关行洲手里,“事实上那一年我就跟研究所达成了协议,准备前去美国工作。”

    没有上学,十五岁,研究所,生物,克隆,工作。

    很难组合在一起的词汇,但是放在舒窈的身上,似乎也不算特别突兀。

    无意识擦着衣服上已经半干的污渍,关行洲绞尽脑汁,也还是只能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人生的轨迹是这样的奇特,为什么你已经准备好的方向突然之间又改变了,不但来念高三,再后来去美国也并没有直接进研究所,而是从大学念到了博士。

    为什么你……没有时间。

    “因为我有病。”

    任谁说都像是骂人或是自嘲的话。

    偏偏舒窈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突然问道:“你说看到我爸爸的采访,他说什么了?”

    明明当时脑子里乱哄哄像在跑火车,关行洲一张口,却发现那时候听的每一个字都印刻进他脑海里:“说他治疗他的病人长达二十四年,说他的病人今年二十五岁,是天才的研究员,说十年前……”

    他声音哽住。

    舒窈却点了点头:“十年前我做过一次手术。”

    “我爸爸是脑科医生,在我一岁的时候,他查出我脑部长了肿瘤,在当时无法做手术的位置上。如果任由肿瘤生长,压迫我的脑神经,他推测我活不过二十岁。”

    哐当一声,桌上的冰咖啡被关行洲抖得无法自制的手给掀翻。

    咖啡渍飞快在桌上蔓延,很快再一次滴到了关行洲身上。

    旁边的服务生迅速走过来打理,关行洲愣愣站起来,咖啡顺着他衣角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他看着舒窈,连呼吸的频次都给忘了。

    舒窈也站起来,望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再一次跟他很浅很浅笑了一下:“我已经二十五了。”

    她的笑仿佛有魔力,总是能最大程度的安慰他。

    关行洲眼眶一下就热了。

    曾经活不过二十岁的那一纸诊断是舒窈的亲生父亲舒行之亲自下的。

    但十年前的那台手术也是他亲手做的。

    “二十四年前,我脑部脑瘤因为生长位置特殊无法进行摘除手术,我爸爸因此而做了十几年的努力。”舒窈神色总是淡然的,但是她每当提到“我爸爸”三个字,关行洲却能清楚看到她眼神之中的温暖之意,“十年前的手术,同样没能摘除脑瘤,但手术是成功的,复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爸爸说只要不出现极为特殊的情况,他能够保证我脑内的肿瘤减缓恶化的速度,这个时限大约在十五年。而他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研究出摘除肿瘤的手术方案。”

    所以在舒窈十五岁的时候,原本以为只有短暂的二十年的生命,被宣告有了二分之一的延长期。

    “复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就是你被人打的那一天。”

    关行洲直觉就想反驳他不是“被人打”,而是“被人用篮球打”,但是想说的话还在舌尖打转,他却忽然领悟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蓦然瞪大了眼。

    “除开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跟我解释病情的那一次,那天是十五年中他们跟我说最多话的一天。”服务生铺完新的桌布,舒窈重新坐回沙发上,“他们说,既然有了时间,我没必要那样焦急了,就算为了他们,希望我能推迟去美国的时间,给自己机会,体验正常十几岁学生应有的生活。”

    而这个“体验”要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

    舒行之与景澜是舒窈的亲生父母以及再生父母,他们很少对她说请求以及命令的话,所以但凡他们有所求,她不可能拒绝,但她同时也有自己的考虑,于是同意这个提议的同时选择了最短的半年,直接进高三下期。

    高三的氛围怎么也不适合从小没正常上过几天学的人“体验生活”,但舒窈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舒行之和景澜也就不好再要求过多。

    直到这些事情都谈妥了以后,舒窈像才突然间明白到什么叫“一直到三十岁不会被脑瘤危及生命”,这种不真实的感受很新鲜,让从三岁开始就一直很冷静看待这件事的她难免有些头重脚轻。在这种奇特的感受中,她难得的走出了家门。

    天很蓝。

    风很冷。

    草木很萧条。

    街道很热闹。

    ……有个人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