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温柔是把刀 > 090 孩子葬在那里

090 孩子葬在那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爷爷笑了笑,翻开A8那本,全是我小时候照的,从光屁股到小学毕业。

    封面是我和我爸的合影,我尚在襁褓中,我爸抱着我,在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树中间傻笑。

    爷爷指着照片说,“这是你刚出生那年。你爸在波士顿学习,听说你出生了,博资考都逃了回来见你,只因为思念。你又出生在秋天,就给你取了秋思这个名字。”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呀,轻抚着爸爸年轻的容颜,心里涌起温暖的伤感。

    爷爷一张一张翻看,每张都能说出什么时间在哪儿拍的,甚至那天发生过什么,他都记得。

    其中有张让我一顿,照片上的我穿着红毛衣,扎着两条羊角辫,手里抱个洋娃娃,笑容灿烂,背景是一座庞大的欧式建筑,像是在某个古老的别墅庄园。

    看着那洋娃娃,心里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可惜灵光不过乍现,一下被爷爷给打断,“这是你五岁那年在青市照的,你妈当时把你带走,其实是要和我们争抚养权,你奶奶急的直哭,后来让人把你偷偷抢了回来。呵呵,你奶奶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这大概是最出格的一件了,可惜她没能看到你结婚生子。”

    我去,还有这回事啊,我竟然不知道。

    爷爷是真老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递给我一个盒子。

    那盒子很是小,只比火柴盒大那么点,也很精致,上头雕着精美花纹,仔细一瞧,还有三个英文字母:LQS。

    我一下反应过来,是我的名字缩写。

    心下好奇,问他,“爷爷,这是什么?”

    爷爷笑笑,“保险柜钥匙。属于你一个人的。”

    我突然觉得浑身发颤,手不自主的抖了起来,感觉爷爷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忙把盒子塞回给他,“我不要,您先帮我保管。”

    他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给你就拿好,又说,“这把钥匙不要随意动,等你哪天真正需要再用。切记,这个只能你自己知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是钟庭也不能让他知道。”

    翌日大早,周振给我打电话,约我到莲花山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说有事要同我说。

    实在不明白,怎会有人想到在莲花山这种地方开店,有人敢来吃吗?

    果然,店里生意冷清,就一个小姑娘兼着收银服务,最可疑的是,她的脸色呈现一种诡异的苍白,看着瘆得慌。

    周振在窗边坐着,脊背挺得笔直,换了条黑色领带,配合着莲花山幽凉的背景,看起来有种肃杀之气。

    他一向是没什么表情的,跟我问了声好,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说刚吃过早饭,没什么胃口,只要了杯苏打水,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振这人不兜圈,有话直说,“我想把前几天的情况同你说说,以免你和钟总之间有误会。”

    呵呵,误会。

    我没说话,抿了口苏打水。

    他用词简练,丝毫不拖泥带水,简明扼要的说明了那天的情况。

    原来,钟庭赴约之前已经秘密与警方联系过,这是对的,绑匪再牛能干得过警察吗。

    警方经验丰富,对各类绑架都有对策,钟庭进来时身上带着窃听器和摄像头,可以全程监控到厂房里的情况,若是他能直接将人带出去最好,若是不能,警方也有后招,总之会保护好人质安全。

    只是没想到,绑匪会那么残忍,直接对人质下刀子,冷露当时就被割了一刀,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那种情况下,钟庭肯定要以她的安危为重,而我意识不清什么也不知道,绑匪跟他保证不会动我一根毫毛,他一直与绑匪周旋着,在其最放松警惕之时警方强攻进来。

    为首的刀疤脸反应快逃脱了,其余三名绑匪一名被击毙,一名受重伤昏迷,剩下那个被收监,刀疤脸成为A级通缉犯。

    我当时昏迷不醒,是钟庭把我抱到医院。

    周振难得用了修饰词,说钟庭当时极度的害怕,可以说是魂飞魄散,瞧那样子,要是我死了他也得殉情。

    后来我就进了手术室,谭粤铭随后过来,两人又打了一架,也不知谁先动的手,打到没力气了一起靠墙抽烟,谭粤铭就让钟庭去验DNA,看看孩子到底谁的,他还真去了。

    结果出来后,他拿着单子在走廊里坐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再后来人就不见了,只给周振发了条信息,说他出去走走,然后关掉了手机。

    直到昨天,他的电话才终于打通。

    失踪这几天他一直在莲花山,住在山上的莲音寺里,据说是在忏悔。

    我问周振,“他什么意思,让我去寺庙里找他吗?”

    周振点头,又道,“但钟总也说了,你不去他也不会强求,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和他的孩子安葬在那里。”

    莲音寺建在半山腰,四周绿树环绕,清净幽远,大门外有数棵苍劲挺拔的参天古松,树龄至少百年。

    往里走,殿宇辉煌,佛相庄严,钟声悠扬,香烟袅袅,路上时有僧人、沙弥、居士、俗人经过,没有喧哗,一切都充满肃穆。

    钟庭住在后院的禅房里,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在与一位禅师聊天。

    见我过来,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眼底可见激烈涌动的波澜。

    我盯着他,忍不住讥讽,“你也配参禅?”

    他垂着头没说话,显得很无可奈何。

    禅师静静望过来,“女施主请勿激动,且听老衲一言。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将来作佛祖。万物皆可参禅,并无配不配一说。”

    佛门清静之地,是我唐突了,脸上不禁有些羞红。

    禅师又道,“女施主,爱与不爱,无非一念之间,过去的事、过去的爱就让它过去吧,那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如茫茫大海中的一滴水珠,漫漫苍穹中的一粒微尘,没有那些过去,也造就不了现在的你们,珍惜当前永远胜过三心二意。至于孩子,得失皆有命定,若是一心向善,又怎知不会失而复得。”

    我想我是被禅师给洗脑了,直到他离开,我还在参悟他所说的话,并且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片院子共有九间禅房,却只住了钟庭一人,似乎是寺庙有意照顾。

    想来他香火钱定然捐得不少。

    房里分外安静,我们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先开口了,“秋思,我错了。”

    我笑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嘴角抽了抽,看着我,“真的,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望着他,“你哪儿错了,你明明没错。你选你爱的人有什么错,你不认你的孩子,他就算生下来也不快乐,是你给了他解脱,你没错,你哪里都没错…”

    他不说话,猛地将我拉到怀里,紧紧抱着,浑身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在哭,哭得泣不成声。

    到后头,他开始扇自己耳光,“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是个失败的父亲……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我可以弥补。我和她彻底结束了,你信我。让我回来,让我们回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除了流泪,我也不知说什么。

    想起失去的孩子,想起他的怀疑,我就愤怒的扑打他,他也不动,任我发泄,“秋思,我们的孩子葬在大殿地宫,有高僧每日为他诵经超度,他还会回来的,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回来。”

    这时有人敲门,他哽咽一声,喊了声进来。

    十来岁的小沙弥端着饭菜,面上带着几分童真,好奇而疑惑的看了我们一眼,“二位施主请慢用。”

    钟庭拉着我坐下,把筷子递给我,“走了半天的山路一定饿了,多少吃点,一会儿带你去看孩子。”

    想起孩子,我哪里咽的下,把筷子放回桌上。

    他叹了口气,也放下筷子,把饭菜推到一边,“那就这样坐着吧,让我抱着你,就这样坐着。”

    也不知怎么地,我就那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等到醒来天色已经灰黄。

    屋里没开灯,他保持着最初那个姿势。

    我抬头看他,也许是胳膊太酸,他一时不能动,缓了一会儿才松开,活动了两下。

    我说你傻呀,干嘛一直不动。

    他笑了笑,眼眸晶亮,下一秒就贴着我的唇轻柔辗转。

    我一下推开他,“我饿了。”

    他笑笑,拉着我出门,沿着石阶往下走,来到一间卖斋菜的小食肆,要了一份油焖竹笋,一个素瓜汤,两碗米饭,小心翼翼的说,“在这儿我们还是吃素吧。”

    吃过饭,他带着我绕寺庙走了一圈,指着大殿说,“我们的儿子就在那里,他只是暂时住在那里,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

    我没说话,他也不多言,拉着我慢慢走回了房间。

    九间禅房只得一间收拾出来,意味着我必须和他一起,糊里糊涂就被抱进被窝。

    当然,在这样的地方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握着我的手从背后拥着我,“秋思,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不计较过去,从头开始。”

    夜里难以入眠,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感觉心像被一根细线拴着,每动一下都隐隐作痛。

    窗外起了大风,响起骇人的呼啸声,我缓缓的转过身,对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咬他,却是咬的最狠的一次,以此发泄我的痛苦与怨愤。

    他竭力忍着,直到我放开都没吭一声,只是微微的哆嗦了一下,复又将我抱进怀里,“秋思,我爱你,真的爱你。”

    这句话,我等了许多年,当它从钟庭嘴里出来的时候,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悸动。

    那夜风停,繁星满天,星光穿过亿万年的光阴,静静照在窗前,照在我和他脸上,照着每一寸痛过的伤口,照着我那渐渐冷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