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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绸布、红灯笼和红蜡烛都是早就预备好的, 不到一个时辰, 阮家庄就装扮得红红火火,一看就知道要办喜事。

    可惜陈氏并不这么想。她声音虽然温柔, 神色却十分坚定:“不行, 那个季明韶身体不好,宁儿不能嫁他。”

    “好, 那就不嫁。”阮士信一向最听娘子的话,连忙向阮宁说道。

    “娘,我要嫁他嘛。”阮宁拽着陈氏的袖子,噘着嘴撒娇。

    陈氏叹口气, 轻轻抚着她的肩,柔声说道:“宁丫头,给你招婿是为了支撑门户, 只要招赘一个像你爹这样能干的夫婿,将来就算我跟你爹走了,你们也能应付你大伯和三叔,但是季明韶,他年纪轻轻身子就弱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放心?”

    背景资料继续放送, 阮宁的大伯阮士明,长房长子,当初分家时拿的是头一份的家产田产, 按理说应该是兄弟三个中最富裕的, 可惜他本事没有又好排场, 没几年功夫把家产吃干喝尽,如今他一房正妻五六个姨娘还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一大家子全靠典当过日子,早就盯上了阮士信,想把小儿子过继到阮士信名下好继承他的家产。

    三叔阮士起,平生最喜欢赌博,连祖宅都输给了别人,眼下住着阮士信的一处空宅子,一心想把二儿子过继给阮士信,他老婆朱氏又盘算着让阮宁嫁给自己的侄子朱二旺,这样阮士信家的财产就能被他家包圆了。

    阮宁倒抽一口凉气,阮士信从小习武,十几岁就在道上混,结交的朋友不少都是绿林好汉,按理说已经够横了吧?可就连他也拿自己的兄弟没办法,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像阮士信这种没儿子的绝户把家产交给侄子继承,不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理所当然的,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吃人的封建宗族啊!

    阮宁有点头大,那个季明韶确实太弱不禁风,她怀疑如果她今天强行洞房的话,那货保准当初吐血身亡,指望他去对抗阮家族人还不如指望她自己,但是,以她的智商和武力值,对上阮家族人这种无赖角色,估计也讨不到便宜。

    还是祈祷阮士信长命百岁比较靠谱,至少也要撑到她征服季明韶,完成任务为止吧。阮宁心想,待会儿换个什么养生的辅助给阮士信好了。

    阮士信拍拍她的手背,声音像陈氏一样柔和:“宁丫头,你娘说得对,得找个扛得住事的汉子照顾你,季明韶虽然生得俊,但是太弱,护不住你。”

    “身子弱养养就好了,反正我就看上他了。”阮宁继续撒娇。

    到最后两口子磨不过她,只能决定暂时不办婚事,但要留下季明韶。

    “二郎,抓紧时间再找个比季明韶俊的,到时候宁丫头改了主意就好了。”陈氏悄悄叮嘱阮士信。

    季明韶被分在离她闺房最远的一个院子,从位置上一看就知道阮士信两口子并不希望女儿跟他接近,这个结果也让季明韶松了一口气,这下他可以放心养伤,不用成亲去应付那个陌生女人,等伤养好了就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门外放了半缸水,想来是给他用的,季明韶在牢里住了几天,正是浑身难受的时候,身上带伤也搬不动水缸,看看四下没人,干脆解了道袍,光着身子站在院里舀水冲洗。

    刚洗到一半,忽然听进门外有个女人声音说:“大夫,病人就在这里。”

    门打开了,季明韶来不及跑,只能用盆子挡住了关键部位。

    阮宁:……

    真白。真瘦。伤真多。这幅小身板还敢冲凉水澡,也是作死。

    季明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完全没有寻常的女子应该表现出的害羞和紧张,反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好像在检验货物一样,这粗鲁的举止让他突然生出了一丝兴趣。

    然而很快,阮宁想起了少女们在这个场合下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她连忙捂住脸,夸张了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季明韶刚刚萌生的一丁点兴趣立刻消失无踪,他扔掉木盆,对头发花白的大夫说道:“背上和胸前有鞭伤,后心有箭伤,腿上有刀伤,有没有好用的金创药?”

    阮宁等了一阵子才重新进去,季明韶在涂药,穿了牛鼻短裤,大片苍白的肌肤涂了棕黑色的药膏,老大夫正忙着包扎。阮宁有点好奇,这个病秧子怎么伤得这么惨,谁干的?

    据说男人在生病时特别容易勾搭,稍微温存示好就能到手,于是阮宁一副乖巧的模样上前给大夫打下手,帮忙递药递剪刀布条,满心以为病秧子会含情脉脉作为回报,哪知道不经意瞟了一眼,病秧子的神情居然有一丝不耐烦。

    阮宁:……

    这货别是个钙吧?被这么个大美女关爱居然不耐烦?

    “大姑娘,伯老爷和青姑娘来了,二爷叫你过去呢。”一个丫头找了过来。

    阮宁看了季明韶一眼,他连眼皮都没抬,只默默坐着,阮宁暗自撇嘴,却还是温柔无比地说:“季公子,我先走了,待会儿过来看你。”

    伯老爷阮士明坐在正屋,眉飞色舞地跟阮士信两口子说话,唾沫星子能把地面都打湿:“……李县令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他已经下了聘书,两天后就要接青丫头进门做第二房姨太太,这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运气!”

    阮士明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年轻女孩,模样生得不坏,就是脸上的神情总带着一股愤愤不平,似乎对看到的一切都很不满意,等看见阮宁走进来时脸上的不屑就更明显了。

    陈氏带着点忧虑开口了:“伯伯,阮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好歹也是登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阮家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阮士明看都不看她,好像她是空气一样,只对着阮士信说:“老二,你看看你家这个规矩,哪有大伯子说话弟媳妇敢插嘴的?这要是在我家,这种没教养的妇人早就休了!”

    阮士信嘿嘿一笑:“大哥,咱们早就分家了,我家就是这个规矩,你管不着。”

    阮士明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才说:“你这么怕媳妇,阮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罢了罢了,这事暂且不说,你侄女要嫁父母官,这也是给咱们阮家长脸的事,你该出些份子钱,就一千两吧,现银子或者银票都行。”

    阮士信被这两个兄弟打秋风打惯了,知道如果不给,他就会赖着不走天天吵闹,他又不可能真像对付泼皮无赖一样把亲哥哥打一顿,于是伸了两个指头说:“二百两,不能再多了,青丫头是做妾又不是出嫁,不需要备办嫁妆,二百两足够了。”

    “一千两!”阮士明气坏了,“你打发叫花子呢,二百两够做什么?”

    陈氏心肠好,眼见阮青站在边上一脸愤懑,于是拉着她说:“青丫头,去你妹妹屋里玩吧。”

    阮青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去了阮宁屋里。

    她一进门就开始到处乱翻,从进门处的多宝格到卧房里的梳妆台都细细看了一遍,连净房都进去瞅了几眼,心里酸到了极点。明明她才是阮家的长房长女,可她那个屋子又小又破不说,还要跟几个妹妹挤在一起住,凭什么阮宁住这么好的屋子,连马桶都是红木的!

    她气呼呼地说:“二婶,我要嫁当官的了,你得给我添妆。”

    登州的规矩是女子嫁人时亲戚朋友都会添妆,但像阮青这种是收了夫家的银子被纳为妾的根本连嫁妆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添妆了,不过陈氏一向性子软,当下就从头上拔了两根金簪子,又从手腕上褪下金臂钏和两个戒指都给阮青插戴上,轻言细语地说:“青丫头,如果还有余地,还是不要给人做妾吧……”

    “二婶,你是不是眼红我要嫁个做官的?”阮青打断了她的话,“你是看宁丫头没攀上高枝所以也想搅了我的婚事对不对?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阮宁一脸懵,阮家难道除了她这对便宜爹妈之外全是脑残?这都什么逻辑啊,她好好一个大小姐,干嘛要眼红一个小妾!

    陈氏脾气好,觉得阮青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所以也没跟她计较,但阮青却不罢休,飞快地走去梳妆台前把桌上的胭脂水粉都往袖子里塞,跟着又去开梳妆匣,准备拿首饰。

    阮宁啪一下把梳妆匣按住了,似笑非笑地说:“不问自取谓之偷,大姐是想当着我的面偷我的首饰吗?”

    阮青怒了,这个妹妹一直和她娘一样好脾气,她每次来都要拿走她不少东西,从来没被拦过,眼下她要当官太太了,她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我要嫁做官的,以后就是官太太,我拿你东西是给你脸面,你敢拦着?”阮青气冲冲地说。

    “你这个脸面我不想要。再要纠正你一个说法,做人家的正妻才能叫嫁,你这种给人做妾叫纳,”阮宁笑嘻嘻地说,“所谓娶妻纳妾,大姐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