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螃蟹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庄晏走出法院, 下台阶的时候被人喊住:“庄先生!”

    庄晏回过头,见是一位宫廷随侍, 向他躬身道:“王储殿下有请。”

    庄晏随侍从来到法院旁的停车坪,上了一辆悬浮车,爱德华王储和周玉臣都在里面。坐在窗边的圆桌两旁,桌上还开了一瓶酒, 王储向他举了举杯。

    悬浮车缓缓开出停车坪。爱德华请庄晏坐在旁边。

    “庄先生。”爱德华王储笑道,“什么时候到的帝都?”

    “就在今天。”

    “是吗?”爱德华笑道, “那么一起共进晚餐, 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王储请吃饭, 当然不能拒绝, 爱德华道:“庄先生下处在哪里?”

    “就在学校的公寓。”

    爱德华道:“那么就去靠近学院那家饭店吧,用餐之后可以步行回去。”

    悬浮车来到布达佩斯饭店,三人坐贵宾电梯上了十二层顶楼, 入座, 菜在来的时候就已备齐, 上过菜,侍者布菜倒酒,倒到庄晏面前的时候,周玉臣道:“庄先生不喝酒。”

    爱德华笑道:“哦, 对, 庄先生不喝酒的, 差点忘了。”

    庄晏怔了一下, 侍者举着酒瓶看看周玉臣, 又看庄晏,庄晏便道:“换成红茶吧。”

    侍者连忙下去,换了茶上来。

    爱德华王储起身举杯道:“这顿饭也是我向你们二位致歉,关于两个月前那件事。”

    庄晏忙和周玉臣起身道:“殿下不必自责。”

    王储一饮而尽,两人也都把杯中物干了,再次坐下。于是谈起这次的案情。

    爱德华道:“情报局给出的解释是,这十几名俘虏都是当初内华达的亲信部下,因为内华达在仙琴座战死,而对玉臣怀恨在心,所以收集内华达的残部,勾结了海盗,做下这桩案子。兰顿小姐不在他们的计划中,至于庄先生……”

    他看了周玉臣一眼:“是和玉臣匹配的向导,所以殃及池鱼了。”

    庄晏皱起眉,爱德华笑道:“庄先生觉得呢?”

    庄晏道:“内华达的旧部,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不过如果是联邦军人,那么袭击的舰队有正规军素质倒是可以解释了,但即使解释了这一点,还是有很多疑点不明白。

    庄晏欲言又止。

    爱德华道:“庄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庄晏道:“那么恕我直言,飞船遇袭的时候,莱昂星驻军迟迟不来,也需要一个解释。”莱昂星是王储的辖地,这么说等于直接质问爱德华王储。

    王储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而是和周玉臣对视一眼,挑眉道:“你赢了。”

    “?”庄晏不明所以。

    王储解释道:“刚才庄先生没来的时候,我和玉臣打赌,你会不会就驻军的事直接向我发问,我猜不会,玉臣说会,所以是他赢喽。还是玉臣了解庄先生啊。”

    庄晏嘴角一抽,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这位殿下非得用那种带点意味深长的口气说话,好像他和周玉臣之间有什么一样。

    虽然匹配的消息满天飞,但明眼人都该知道,他和周玉臣——什么都没有!从前是情敌,现在……还是情敌,只不过是能够和平共处的情敌。

    正说着,下面又上来一道菜,桂花蟹。王储笑道:“听说这道菜是枫丹白露的名产,庄先生尝尝看,卡塔尔这边的厨师做的怎么样?”

    面前是肥美的螃蟹,而旁边坐着周玉臣——庄晏眼前顿时再现了当初,他到港口接海伦娜,然后不得不和周玉臣三个人一起在江边饭店里吃饭的情景。

    他感到心中有一块地方往下沉了沉。

    周玉臣似乎也察觉了庄晏的情绪,原本靠着椅背的身体前倾了些,正要开口,庄晏先道:“谢谢殿下的好意,但我不怎么吃蟹,应该尝不出什么区别来。”

    “是这样吗?”王储无不遗憾道,“那么就我和玉臣两人吃吧,我也不常吃这东西。玉臣你吃过吗?”

    “我……”周玉臣目光仍有一半看着庄晏,“我见过,没有吃过。”

    王储察觉到他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古怪,也不多问了,挥手示意侍者不用上前服侍:“我们自己来吧,螃蟹要自己剥才有意思。”

    于是王储一边对付盘子里的螃蟹,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向庄晏解释道:“关于驻军的事,是附近赤狐星的一个行星上,有人煽动了□□,赤狐星才向莱昂星求援,赤狐是我王弟朱利安的辖地,莱昂星总督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把兵力都借出去了。这说到底是我的错。”

    庄晏闻言,便知道王储和同母胞弟朱利安王子十分亲厚的传闻大概是真的,若王储不宠爱胞弟,下面的人也不会察言观色,对朱利安王子辖地的要求如此应承。

    他点点头。爱德华王储剥螃蟹的手法很生疏,且简单粗暴毫无美感,这让轻微强迫症的庄晏看得很是难受,于是他转过头,看到旁边周玉臣盘子里的螃蟹,蟹壳蟹腿,直接被他捏碎了!

    庄晏忍不住道:“你要把它碎尸万段吗?”

    王储没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周玉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用了点劲,就……”

    正说着,他手里的蟹钳便夹碎了可怜的蟹兄的背壳。

    庄晏看得眼角直跳,忍了再三,周玉臣道:“庄先生会剥么?不如教教我?”

    庄晏不答应,手上却挑了一只螃蟹到盘子里,掰开,去蟹脐蟹胃,取蟹黄,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作起来利落又漂亮。

    王储擦净了手,端起一杯酒轻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一个剥得很专心,一个看得很专心,只不过周上将看得不是螃蟹,而是人。

    庄晏剥完后,把瓷盘往周玉臣那边一推。爱德华笑道:“庄先生不是不吃蟹么?怎么剥螃蟹这么在行?”

    庄晏面无表情道:“殿下不知道,我有解剖甲壳类动物的爱好。”

    “……”

    爱德华又哈哈大笑:“庄先生真是个妙人。”

    晚餐时间在一种有点微妙、但还是比较和谐的氛围中度过了。三人离开酒店,庄晏道:“多谢殿下的款待,恕我先走一步了。”

    酒店离学校很近,步行二十分钟,进了学校再坐校内悬浮车就行了。

    王储笑道:“让周上将送你吧。我就先回去了。”

    庄晏顿了一顿,没说什么,先往前走了。王储在后面低声对周玉臣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当初军工课拿满分的人,会连只螃蟹都剥不开?”

    周玉臣道:“殿下不是笑得很开心么?”

    爱德华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个在一起,真是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周玉臣神色动了动,没说什么,而是往庄晏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爱德华站在原地,摇头笑叹道:“有些人,都恋爱了还不自知。”

    帝都的二月还是冷的,庄晏手放在大衣衣袋里,看到地上的影子从后面跟过来。

    “庄先生。”

    “周上将。”

    打过招呼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庄晏本身不是个多话的人,加上方才晚饭说太多话,已经疲惫了。

    走了约莫十分钟,周玉臣才开口道:“听方才在餐桌上庄先生说的,对情报局给的解释还很怀疑。”

    庄晏冷哼一声道:“他们的解释连动机都站不住脚,怎么令人信服?”

    周玉臣挑眉:“你觉得那些俘虏说了谎?”

    庄晏转头看了他一眼:“周上将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那种传闻?”

    周玉臣笑道:“不能相信吗?”

    明明处在传闻中的人就是他,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毫不在意。庄晏皱了皱眉道:“那种说法,连童话故事里都不会出现——因为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放敌人一马?”

    他冷声嗤笑道:“联邦和帝国对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战场就是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胞的残忍。更何况帝国与联邦势均力敌,难道指望这一点仁慈就能让帝国人臣服?内华达如果知道你的才能,且有把握战胜你们的话,应该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歼灭,不留后患。”

    “仁慈即是愚蠢,他不会那么蠢。唯一的可能是,他当时也没有胜利的把握,他不是‘放过’你们,而是主动退步保全自己。”庄晏顿了顿,又道:“而且连这样的主动退步,也是有欺诈成分在的吧?”

    “容我放肆猜测一下,他实际的打算,其实是通过求和放松你们的警惕,然后趁机偷袭。”庄晏道,“结果万万没想到,反被你抢先一步?”他看向周玉臣:“不知我猜中了多少?”

    周玉臣看着他,眼角微弯道:“庄先生已经有了自信,何必再问我要结果?”

    庄晏心中便了然,转头望向前方:“我倒很想知道,周上将是怎么察觉到内华达有异心,又用四万人战胜他的八万军队?”关于这一点,反而找不到当时的任何记录,只剩下那个荒谬的传闻。

    两人悠闲地走了几步,周玉臣想了想道:“仙琴座的附近,有一条‘走廊’。”

    “走廊”。即狭长的一条航道,宇宙虽然深旷,却布满危险,犹如大海虽然宽阔,却布满暗礁。星际中的可航行区域也是有限的,因此在某片广阔的星域中,可能只有一部分空间可供通过,这才出现了“走廊”——像狭长的通道一样的可航行区域。

    周玉臣道:“内华达性格急躁,急功近利,原本他的职责是维护联邦大军那条主补给线,但他想抢头功,于是派出麾下四万精锐部队上了前线,这才让我有机可乘。”

    “补给线被切断之后,他担了疏忽职守的罪名,自然急不可耐地想要挽回过失,但他的精锐都在前线,手下的八万人,一部分是他的部下,算是精兵,一部分都是别处收编来的,许多败兵残将,他这才来跟我求和,等我们撤退时再行偷袭。”

    “我不相信他的求和。两边撤退之后,我只留了四分之一的部队在撤退路线上,余下则跟我去了那条‘走廊’。等内华达率军追来,我那四分之一的部队便引诱他来到走廊一头,我的人则埋伏在另一头。”

    “我猜他会用收编的部队做前锋,伏兵等到前锋部队飞出走廊后,再从两边围截,堵住出口,他的精兵被堵在‘走廊’内,难以展开作战,实力便会大大削弱。这是我的计划。”

    “然后,现实就按照我想的发生了。”周玉臣道。

    平淡的语气,却是精彩绝伦的战役。庄晏听完后久久不语。

    这样的战役,为什么在周玉臣的履历上毫无记载,也从没人提起过?倘或这笔战功被记上,周玉臣所得的荣誉便不止于此,他那时还不到二十岁。

    然而一切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还流出了那样的传闻。庄晏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不解释?”

    但随即便想到,如果周玉臣想要争取那份荣誉的话,早就会争取了。这里面的内情,恐怕较为复杂,但也无非是军部里的势力倾轧,或许是周玉臣那时已经足够耀眼,再添上一道光芒,并不是一些人希望看到的。

    虽然是这样,庄晏却仍然忍不住想象当时那千钧一发之际,那四万人是如何凭借统帅的判断,和士兵们背水一战的意志夺得胜利的。那决不会是周玉臣叙述的那样轻描淡写。

    他深吸一口气,周玉臣仿佛明白他所想:“就当听了个故事。”

    庄晏道:“你有说这些给别人听吗?”

    “没有。”

    两人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学校,他们站在广场那巨大的雕像前。

    “我想信我的人,在我说之前就信我了。”周玉臣看着庄晏,笑了笑。“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