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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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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燃是在第三天的清晨醒来的。

    刚醒来的那一瞬间,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之后,她慢慢想起来一切, 眼神就有些飘忽。

    她摸了摸嘴唇,没有血。她又将手覆上胸口,那里还略微有些疼痛,她轻咳一声,这才看到手上插着的管子。

    由卧室临时改出来的病房里放满了仪器,滴滴答答的, 紧张有序地运作着,许多的仪器连接着她,她感到不适,想要拔掉, 才刚伸出手来,就被一旁惊醒的女人按住了手, 刚刚苏醒的脑子有些发懵,她低头看了那只手很久, 然后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看向房间的一侧。

    齐潋。

    江燃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头。

    齐潋见江燃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心中绞痛了一下, 覆在江燃手背的那只手也颤抖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常:“这些还不能拔掉。”

    听了她的话,江燃没有再动,只冷冷说道:“放开。”

    江燃说完这句话,自己先掉了眼泪。她背对着齐潋,悄悄地,将眼睛在枕头上蹭了一下。

    周遭有一瞬间的寂静,齐潋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她难过地看江燃一眼,艰难地将手拿开,而后紧握成拳,克制着靠近的冲动,短而圆润的指甲完全地卡进了手心,她毫无所觉,只是艰涩道:“燃燃......”

    “出去。”

    “燃——”

    “出去!”

    江燃陡然拔高了声音,齐潋被她吓的一颤,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江燃不肯给她机会,见她还不走就又开始拔管子,看样子,甚至想要下床。

    齐潋立刻站起来:“我走!你别,你别动了。”

    江燃停下动作躺回去,仍然拿一个纤细的背对着齐潋,昏迷三天,她消瘦了许多,可能是那日吐血的缘故,又或是这几天消耗太大,她裹在被子里就只有小小的一点起伏,露出来的那只胳膊也纤细了许多。

    齐潋心中更痛,知道她在等自己出去,连忙地走出了房门,又守在了门口。

    这时医生们过来了。

    齐潋发现江燃醒来的时候,就按了铃通知医生,他们这两天就被安置在庄园里,自然来的很快,见到殿下候在门口,皆有些不解,殿下这几天对王妃的痴缠他们看在眼里,那是不肯离开王妃一步的,怎么今日竟出来了?

    以唐鹤追为首的几人走近后,各自恭敬唤了一声“殿下”,想要行礼时却被齐潋制止了,忙着将他们往里面引:“她醒了。还劳你们去看看。”

    齐潋说着,在门口立住了,极克制的样子。

    医生们觉得很是违和,但是也来不及多问,就匆匆走了进去,他们进去了,江燃把脑袋从枕头里抬起来,看他们一眼。

    生病令江燃的气色显得很差,脸色很白,然而她的眼梢有一点红,就只这一点点红,就带出极娇艳的风情来,一时间,几名医生都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是在心里叹息道,果真红颜祸水。

    他们大约能够理解殿下为何这么在意王妃了。

    “王妃,我们来给您做个检查。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燃面对医生,虽然仍然心事重重的,但是也很配合,她细细说了身体的感受,又由他们做了检查,一切都差不多之后,江燃便问道:“我有没有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是因为她吸收了那些红色精神力吧?吸收那些力量时,她是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的,但是当时的那种无畏到了现在已经所剩不多,她开始害怕,也担忧,但是没有后悔。

    她甚至感到轻松。

    “目前看来您恢复的很好,已经脱离危险了。您不会有事的,只要继续照着这个速度恢复下去,过不了几天,您的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健康了。”

    唐鹤追说的很轻松,然而有一些事情他没敢告诉王妃。

    王妃的身体是可以恢复过来,但是精神力方面......精神力暴动真的很难医治。

    真是造化弄人,殿下的病好了,王妃却又染上了这个病,看起来,仿佛是王妃将病从王储身上吸收了过去一样。

    唐鹤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很佩服王妃能为了殿下做到这一点,面对王妃时,就显得十分的崇敬与激动。

    然而江燃没有注意,她只是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医生们极有眼色地退开了,出了房门,少不得又被殿下拉住问了话,唐鹤追将详细的结果告诉了她,包括没有告诉江燃的那部分,齐潋前几日就已知道了,只是一身矜贵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她冷静地跟医生们探讨了医治的方法,在医生们离开以后,才终于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们讨论的时候,隔着一道房门,江燃坐在床上,频频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一觉醒来,她的听力好像灵敏了许多,她知道齐潋就在门外,她也知道医生们在门口停留,她甚至能够通过隔音的房门,听到外边的低语。

    精神力暴动......吗?

    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了,江燃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掌细小而苍白,一点看不出之前把那道门打碎的凶残,江燃看了一会儿,试探着牵引出一丝精神力,她身上还带着伤,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她胸膛的气血再度翻涌起来。

    她立刻停下来,再也不去调动精神力,只是凝神感受着体内精神力的变化。

    和齐潋精神力海的蔚蓝澄澈不同,她的精神力海是有些混沌的枫红色——其实可能不能说是海,因为那一片枫色连她在齐潋那里看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顶多,算个小池塘吧。

    而在池塘的一角,是狂暴的血红,江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默默注视着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却有很多的枫红色光点正不断地绞进那片血红中。

    就像是之前齐潋精神力海中的景象一样,只是换了颜色,但是好像又有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江燃一时还看不出,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长久注视精神力的压力,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她又看向门外,她知道齐潋就在外面。

    “齐潋。”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很轻,又隔着房门,但是她知道齐潋听得到,她只是B级精神力而已,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齐潋只会比她更厉害。

    果然,齐潋立时推门而入。

    这时江燃才发现了齐潋的变化,她看着齐潋迈着比往常略快的步子走到房中,看着齐潋在隔着床很远的地方犹豫着站定,将眼神准确地投到她身上,她们对视了一瞬。

    江燃心中掀起了狂风暴雨:“你的眼睛好了?”

    她从床上撑了起来,很是意外的样子,眼神也变得柔和,但是只是一瞬间,在齐潋还未捕捉到的时候,她又锐利的如同浑身是刺的玫瑰了。

    齐潋冲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是,我的眼睛好了!”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想要趁机与江燃说话,却被江燃忽然偏过去的脑袋打掉了所有的勇气。

    江燃看着窗外,话语里听不出喜悦:“哦,是吗?那恭喜你了。”

    这几天天边总挂着云,想要下雨的样子,清晨外边有一层厚雾,看不清楚外边的风景,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江燃此时的内心。

    齐潋的心好像给她的这句话割了一下,湿淋淋地淌着血,脚步也停了下来,立在那里无措地看向江燃。

    江燃依旧没有看她,精致的侧脸好像也染上了外边的雾气,变得空茫茫的,下颌也绷着一个冷淡的弧度,浑身都透着疏离。

    好似被割了一刀又冻了一下,齐潋心中那道伤口裂的更开了。

    “眼睛好了,你的精神力暴动也好了吧?”

    江燃又问她,她立刻点了点头:“嗯。”

    江燃于是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这就好。”

    她的话令齐潋一时很慌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马上,这种预感就成真了。江燃紧接着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齐潋如遭雷击,猛然摇头道:“不要。”

    江燃把脑袋转过来,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有些讽刺地笑:“齐潋,你看,到了现在你也不是立刻与我商量,你说‘不要’,仿佛你不答应我就不会和你分开了一样。”

    齐潋面色灰败地看着她:“那我现在和你商量,我,我可以求你,可以跟你道歉。我知道你伤心了,你想怎么样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别说‘分开’这两个字。”

    这大约是齐潋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低姿态地对一个人,但是很可惜,她的低眉顺眼落到江燃眼里,却只能让江燃更加疲惫。

    “阿潋,你的病好了。你知道我看到你能看到之后,是个什么心情吗?”因为齐潋的紧张,有一些的蓝色溢散在了空中,像是烟花炸开的那一瞬,其实很是美丽,江燃似有所感,她集中精神,便看到了那些细小的蓝色光点,手指一勾,在手心接住了一粒,笑道:“我觉得很轻松。”

    “燃燃......”

    “你那样对我,你觉得是为我好,但其实给我的只是负担而已。如果你是个健康人,那么我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然而你不是,你将精神力给我,只能让我感到无尽的害怕。当然,也有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江燃将那蓝光吹回了空中,从精神力状态中脱离出来,重新看向齐潋:“现在就很好了。你助我突破到B级,作为回报,我帮你把虫后的力量拿出来。这样,真的很好,我感到很轻松。”她又看向齐潋,看起来是笑着的:“阿潋,你的病也已经好了,就不会再需要我来帮你抑制了,你让我走吧,我想,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

    齐潋深吸一口气,虚弱无力地找着理由:“可是你患上了精神力暴动,你离开我,会有危险的。”

    江燃摇摇头:“可是我觉得,我要是继续呆在你身边,我恐怕才更容易精神力暴动呢。”江燃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她拿那双狭长绚烂的眼睛睨着齐潋,眼中半点的温度都没有:“在你身边我不开心,这样,你还要让我别和你分开吗?”

    齐潋受不了她的眼神,狼狈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里已是千疮百孔,然而她还在卑微地求着:“给我一次机会吧。”

    江燃摇头:“我给过你机会。我曾让你把真相告诉我,你对我隐瞒了。你还瞒着我做了那种事。”

    她坐在病床上,靠在床头,很随意,但是态度却坚如磐石。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也不想再跟你讲道理。阿潋,你被人捧着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平等地去爱人,而我是个俗人,我恰恰只需要一份那样的爱。我们不合适,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她的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宣布了齐潋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