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为防盗章  到后来他都好奇了, 把比赛抛到脑后, 一心只想看她如何把这种东西做成粉皮。

    等进行到某一个步骤后, 顾小楼恍然大悟, 连连称赞。

    “三鲤你太聪明了,还真是粉皮!怎么想到的?”

    荣三鲤站在案板前,两只手湿漉漉的全是水。

    “当然是从曾爷爷的菜谱上学来的,昨晚我研究了很久。”

    “原来你昨晚在房间看书啊。”

    “你不是偷看了一晚上么?连我在房间做什么都没看明白?”

    顾小楼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动作早就暴露了,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荣三鲤揶揄他, “以后想偷看别人,先把自己房间里的灯关了, 不然探头探脑的模样全都映在了窗户上。”

    顾小楼闹了个大红脸, 不说话了, 一个劲儿地往灶里加柴火。

    半个小时后,黄老头按耐不住, 走到大堂喊他们。

    荣三鲤把手头的工作交给顾小楼, 自己洗干净手,好整以暇地走出去,笑道:

    “有什么事吗?”

    “说好了今天比赛的, 你们一直缩在家里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后悔了吧?”

    黄老头为了赢得比赛,特地用最好的材料熬了一锅鲜汤,所有香葱啊香菜啊辣椒啊,都是赶早起来买的, 最是新鲜。至于做粉皮用得绿豆面, 那更是细细的磨了一晚上。

    现在东西还没开始做, 街坊四邻已经被鲜汤的香味勾得舍不得走,这使得他对即将到来的比赛十分有底气,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了。

    荣三鲤道:“我们正在准备,待会儿就好。”

    “不后悔就行,外面大家伙儿都在等着了,要是荣小姐你临阵脱逃、言而无信,以后这生意恐怕是不好做呀。”

    荣三鲤笑笑,“多谢操心,我先忙去了,稍后见吧。”

    她说完就回到后厨,黄老头不好进去,在大堂里踮起脚尖张望,只看得到厨房里冒出许多白色水蒸气,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管她做什么,年纪轻轻的女人,还能得赢得过有十几年经验的他?

    黄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出店门。

    常鲁易在自家门口张望,由于比赛的缘故,大家都没心思进店吃饭了,全都在街边等着看热闹。

    见黄老头出来,他推开众人,第一个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对于自己这个未曾显山漏水的对手,常鲁易还是蛮在意的,尤其对方长得那么漂亮,就算将来真的要抢生意,他也不希望坏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好印象。

    好男不跟女斗,更不跟美女斗。

    黄老头随口道:“还能做什么,蒸粉皮呗,常老爷您也想尝尝?”

    “你们一个在我家门口摆摊子,一个在我对面开店,尝尝不行啊?”

    “行,当然行……”

    黄老头对这个常老板的态度其实很复杂,一方面他得每月交租仰仗他吃饭,已经合作十几年了。另一方面他知道常鲁易一家瞧不起自己,还老说他儿子念那么多书是白念,赔钱货一个。

    每当听了这话他就很不服气,自己儿子都考上大学了,还是赔钱货,他家那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二世祖算什么?

    黄老头心中一动,试探地问:

    “常老爷,以您做菜多年的经验看,今天谁能赢啊?”

    常鲁易嗤笑,“怎么?现在就想着给自己拉票吗?黄老头,虽说我们家吃了你很多粉皮,可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不能拉帮结派欺负她,必须公正投票。”

    看他说得那么义正辞严,黄老头嘿嘿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常老爷能不能顺势做件好事,你看我都租了你们家门口这么多年,要是这回我赢了,你就给我免两个月的租子行不行?”

    “你这黄老头……真精明!”

    常鲁易指着他的鼻子,本想说他想得美,但是念头一转,起了戏弄的心思,改口道:

    “两个月太短,要是你赢了,我就免三个月。”

    “真的?”黄老头大喜。

    “可要是你输了……那你得给我交三个月的三倍租金,敢不敢赌?”

    常鲁易大喝一声,冷笑地看着他。

    黄老头被激起久违的热血,加之对自己有信心,又想出口往日的憋闷气,答应下来。

    “好!”

    刘桂花见两人大呼小叫的,像是在吵架,过来询问。

    “你们在说什么?”

    黄老头懒得告诉她,挥挥手走到摊位前,用勺子尝了口锅里的汤,愈发的斗志昂扬。

    今天他赢定了!

    上午九点,过来看热闹的人已经快要等不及,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新酒楼里终于走出两个人,正是荣三鲤和顾小楼。

    艳阳高照,气温转暖。

    荣三鲤没再穿大衣,而是一件夹了层薄棉的天蓝色短褂子,珍珠扣子折射出莹润光泽。

    下面配一条颜色稍深些的布裙,布料看起来不像丝绸似的反光,又比麻布棉布挺括许多,不知究竟是什么料子。

    她没戴帽子和首饰,一头秀发编成个大辫子搭在左肩上,身姿轻盈利落,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不施脂粉,却是天生的标志美人儿,看得在场男性都忘了呼吸。

    “又是过时货。”

    黄润芝倚在三楼的窗台边,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在心中不屑地说了句,就将视线移到她身后的顾小楼身上。

    顾小楼实在是个好看的青年,面孔白皙眉眼乌黑,身材高挑挺拔,隔得这么远她都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

    他站在阳光底下,就如同某种朝气蓬勃的植物,令黄润芝回想起自己清纯的少女时代,一颗被世俗和金钱渲染过的心似乎都跟着变年轻了许多。

    她更加想把他收到自家当杂役了,如此赏心悦目,如此乖巧懂事,比那个又傻又馋又懒的常天壮好了不知多少倍。

    荣三鲤是空手的,顾小楼两手捧着一个大汤碗,汤碗上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黄老头问:“这就是你们的粉皮?”

    “是。”

    荣三鲤笑得落落大方。

    “别藏着掖着,打开给大家伙看看。”

    有人撺掇。

    荣三鲤将汤碗放在黄老头的柜台上,打开盖子,一阵热气冲出来。

    等热气散尽后,众人围过去看,只见雪白的汤碗里盛着一碗红通通油汪汪的汤,汤里有晶莹如玉的粉皮,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少许辣椒飘在最上面,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黄老头看看她的汤碗,再看看自己锅里的汤,怒道:

    “你抄我的配方!难怪那天跑来吃粉皮。”

    众人哗然,但荣三鲤不慌不忙。

    “我抄你哪里了?”

    “还用问?你的粉皮看起来跟我的分明一个样!”

    “大家做得都是粉皮,当然一个样。另外我问你,普天之下几个人做汤不放葱?锦州城里几个人不吃辣?你不能因为我也放了,就污蔑我是学你的吧。”

    刘桂花拉拉自己老头子的胳膊,小声说:“她说得没错,粉皮不都长这模样嘛……”

    “去,不说话你能死啊?”

    黄老头很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冲荣三鲤道:“这个我就不计较了,吃的东西还是要靠味道说话。”

    “那就开始了,为公平也为节省时间,我们每人当场选出五人,共计十人,一起来品尝两方的粉皮。尝完后觉得哪家好吃,就把这个……”

    她从顾小楼手里拿来十根红筷子,“放到那人手里。”

    黄老头对于规则没异议,两人当即从现场选出十个人,又把自己的东西分出十小碗,让他们开始品尝。

    黄老头把自己一家人的生计,还有往后三个月的租子都压在这场比赛上,重视程度无需多言,紧张地看着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荣三鲤的表现就平静得多,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小楼本来也很紧张,自从看到她做菜的过程以后,就稳操胜券了,现在甚至还能与她谈笑。

    第一个食客走到黄老头面前,端起一只碗,先煞有介事地嗅了嗅香气,然后才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吃完觉得不过瘾,一鼓作气将碗里的全部吞吃下肚,边抹嘴边冲他竖大拇指。

    黄老头松了口气,喜笑颜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胜利的景象。

    食客来到荣三鲤面前,视线放肆地在她脸上打量,想套个近乎。

    顾小楼没好脸地塞给他碗筷,催他赶紧吃。

    他气得直撇嘴,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两口后,脸色大变。

    黄老头期待地凑过来,“不好吃是不是?”

    他没说话,只是拧着眉想了半天,得到答案后又吃了一口,赞叹不已。

    “太神奇了,居然是这个东西……好,好!”

    他的两声叫好让黄老头如坠冰窟,拉着他问究竟好在哪里。

    他不说话,只对他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把红筷子放到荣三鲤手上,意犹未尽地走进人群里。

    第一票,他输了。

    黄老头失魂落魄地回到原位,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她似乎早有准备,不再说话,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向那些人,提防有人对她动手。

    黄老头要死要活了好一阵,终于被人劝住,跟刘桂花抱在一起,哭天抢地的控诉。

    “我们卖粉皮,一个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也才赚几块大洋,还要交租子买材料,容易吗?这生意都做了一辈子,除了这个我也干不了别的,你现在在对门开起店来卖早点,那就是想让我们一家三口饿死在街头!”

    路人们不忍心,帮他劝荣三鲤。

    “小姐,你们年纪轻轻就有本事开酒楼,穿得又这么体面,肯定不缺那一星半点儿的。就让他们赚点嚼头吧,自己早上还省点事儿。”

    顾小楼还在气对方不声不响揭掉招聘启事的事,觉得他们做事不地道,刚才还以死相威胁,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他看不过荣三鲤被这么多人围攻,正想赶他们走时,荣三鲤出声了。

    “我不卖早点,我心里不服气。你不卖粉皮,你又活不下去。不如咱们来比个赛,让全永乐街的食客当裁判,怎么样?”

    黄老头不解地问:“你要比什么?”

    荣三鲤笑道:“开酒楼么,当然得比手艺了。选个菜每人都做一份,看喜欢吃哪家的人更多,哪家就算赢。”

    “那……选什么菜?”

    “你年纪大,让你挑吧。”

    这还用想?黄老头一拍大腿站起来,激动地说:“我跟你比做粉皮!敢不敢?”

    荣三鲤点头,“行啊,这两天我得忙装修,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吧,希望到时大家都来捧场。”

    路人们一听有免费的东西吃,还能决定他们的去留,义不容辞地答应。

    荣三鲤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输了,我就不卖早点,可要是你们输了,怎么办呢?”

    “我……我……”黄老头支吾着,委委屈屈,“你想怎么办?我家穷得叮当响,拿不出钱的。”

    “我不缺钱,你就到我的酒楼来干几个月吧。”

    她的笑容让黄老头有股不详的预感,不过白干几个月换自己红火的生意,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一口答应下来,约好三天后上午比赛。

    路人散了,常鲁易的窗户关了。

    黄老头回去做生意,没再管那张招聘启事,大白纸终于得以留在墙上,发挥自己该有的作用。

    顾小楼则追着荣三鲤跑到院子里,拉着她问:

    “三鲤,你干嘛跟他比啊?还比做粉皮……他们都做了一辈子了,能赢吗?”

    荣三鲤回过头,明艳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一定会输啊?”

    “当然不是……”顾小楼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原地。

    荣三鲤从屋内拿出外套和手提包,招呼他道:

    “别想了,陪我去买碗盘吧,马上就要开张了,总不能让客人用手盛饭吃,顺便再去一趟码头。”

    “去码头做什么?现在就买鱼吗?等到开张都不新鲜了。”

    荣三鲤没解释,眼看已经跨出门槛。顾小楼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只好压下疑惑,跟上去再说。

    同一时间,平州督军府。

    霍初霄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处理公文,修长手指夹着一只纯金钢笔,指腹在嘴唇上摩挲着,黑眸凝视着桌上的文件。

    桌角放着一杯茶,已经冷掉,烟灰缸里积满烟灰,屋内安静到了极点。

    突然,一阵急促的小跑声传来,接着就是敲门声。

    “进来。”

    他的副官范振华推门而入,人高马大地站在书桌前,态度极其恭敬。

    “督军,锦州传来消息,说有人在码头看见了荣小姐,一个年轻男人陪着她在买鱼,似乎准备开酒楼。”

    霍初霄抬起眼帘,由于眉骨极高、眉毛极浓,眼睛几乎陷在漆黑的眼窝里,气质神秘又冰冷,说话时给人一股无形的威压。

    “年轻男人?”

    “应该就是她当初收养的小乞丐。”

    “陈总理可知此事?”

    “我们都已得到消息,他若是有心,肯定也能查得到吧。”

    霍初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放下钢笔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道:

    “马上调集三万人,今天下午出发前往弥勒山。”

    “弥勒山?去那里做什么?”

    霍初霄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剿匪。”

    范振华还是满头雾水,他却已不愿多做解释,军靴底在地上踏出沉重的响声,背影消失在门外。

    荣三鲤花了两天的时间,把酒楼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自从黄老头不再撕招聘启事后,应聘的人也接踵而至。

    她成功招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当地厨子,和三个杂役。两个放在外面跑堂,一个留在厨房给厨子打下手。

    账房先生则由她跟顾小楼轮流担任,顾小楼人生中的前十三年没吃过正经的饭,没上过一天学。被荣三鲤带回家后,她不仅给他吃穿,还让他跟自己一起读书。

    她的老师是荣父的同窗好友,他们那一届的状元,在翰林院当学士,相当有文化。

    顾小楼念书刻苦,努力赶上进度,可惜时间有限,不等他追上荣三鲤,荣家就被灭门了。

    以他的文化程度,算个账是没问题的。

    荣三鲤站在焕然一新的大堂里,看着那些崭新的桌椅板凳和门窗,心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坐满客人,顿时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顾小楼拿着怀表从后院跑出来,拧着眉说:

    “三鲤,咱们那天在码头订得鱼怎么还没送来?该不会那人拿着咱们的定金跑了吧?我就说该找个靠谱点的老鱼贩,他到码头做生意没几天,哪里有信任可言。”

    荣三鲤慢条斯理地擦着柜台,悠悠道:

    “定金才几个钱,没人会放着更多的钱不赚,拿点蝇头小利就跑路的,明天一早他准送来。”

    “我不放心,我去码头上看看。”

    顾小楼收起怀表就要走,被荣三鲤叫住。

    “小楼,以后这酒楼里我是大老板,你就是二老板。身为老板做事这样急躁躁的,像话吗?等正式开张以后,这种事情多得很,你每件都亲自跑去看?”

    “我……我是怕你被人骗了。”

    顾小楼站在原地道。

    “不会的,你放心就是。”荣三鲤话头一转,给他台阶下,“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我都收拾了一天,你忍心让我自己做饭?”

    顾小楼不再提找鱼贩的事,撸起袖子就下厨房了。

    等到二人坐在一桌吃晚饭时,他又问:“三鲤,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加班?”

    “加班?”

    “对啊,明天不就要跟黄老头比赛做粉皮了嘛,我特意帮你打听过了,这做粉皮的粉到处都有得卖,红薯粉绿豆粉都行,可要是想好吃呀,还得自己亲手磨,那黄老头就是夜夜亲手磨粉的……街上卖大米的那户人家有头驴,同意借给我们用一夜,等吃完饭我就把豆子泡好。”

    荣三鲤见他说得有模有样,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顾小楼不满地问。

    “当然是因为我有这么勤快的二老板才笑了,不过我们不用熬夜磨豆子,你吃完饭就可以休息去。”

    “那粉皮……”

    “我有办法。”

    荣三鲤继续吃饭,什么也不透露。

    顾小楼担心得要命——她该不会突然发了善心,准备故意输给那个讨厌的黄老头吧?

    吃完饭后,荣三鲤还是没有磨豆子的打算,放下饭碗直接进了屋。

    顾小楼刷了碗烧好水,上楼睡觉。木床的床头正好靠着杂货间唯一的窗户,窗户对着院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偷看她的房间,发现里面的电灯亮到十一点才熄灭。

    对方奇怪的举动让他琢磨不透,翻来覆去想到凌晨才睡着,导致第二天起床比往日稍晚些。

    一下楼他就跑到店门外,只见黄老头已经支好摊子,笼屉和汤锅腾腾的冒着热气,夫妻二人握着勺子往那一站,来势汹汹。

    永乐街不大,他们要比赛的消息早就在街上传开,很多人特意起早来看热闹。

    黄老头一眼就捕捉到顾小楼的身影,冷笑着说:“你们掌柜该不会还没起床吧?今天我可不会放水的。”

    顾小楼哼了声,扭头就走。看似不屑,实际上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对方什么都准备好了,可他们呢?连蒸粉皮用得粉都没有买,三鲤到底在想什么?

    他走到后院,看见荣三鲤站在石桌前,面前摆着个木盆,正在往里瞧。

    “黄老头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也快动手吧。我现在就去买面粉和笼屉,你烧火好不好?”

    “不用,咱们的粉皮是现成的。”

    “什么?”

    “你看。”

    荣三鲤白嫩的手指指着木盆,顾小楼凑过去看了眼,目瞪口呆,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门,看她是不是烧昏了头。

    这个玩意儿怎么可能做成粉皮?!

    荣三鲤勾着嘴角,在小兵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去,就这么说。”

    小兵愕然地看着她,不仅是因为那番惊人心魄的话,更是因为她的笑容和举动。

    妈的,以前总听人说她是个女爷们,除去一张漂亮的脸,几乎与男人无异。

    他还信了,现在看来,这世间除了狐媚子转世的,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勾人?

    荣三鲤的那一拍还在令小兵回味无穷,而她已经升起车窗,显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小兵骑上马,回去传话。

    顾小楼担忧地看着她。

    “三鲤,你这么说他就会走吗?别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荣三鲤笑而不语,淡淡道:“你等着看吧。”

    顾小楼见她如此有把握,只好收起担忧,望向那片薄雾。

    小兵马匹带起的风将薄雾冲散了些,几乎可以看清霍初霄深刻的五官。

    听完前者的话后,他好像朝这边看了过来。深沉的目光与春日的暖阳一同穿透雾气,落在福特标志性的拱形车头上。

    他的马蹄动了,顾小楼心里一紧,又看荣三鲤,后者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最后,霍初霄调转马头,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入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开车。”

    荣三鲤吩咐一声,司机踩下油门。

    不出半个时辰,雾气散尽,灿烂的阳光为汽车披上一层金甲,奔向崭新的开始。

    .

    .

    .

    锦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城北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山脉,浩浩荡荡绵延了上千公里。城南则毗连大运河,下船就能进城,只需经过那道足有十多米高的城墙。

    一千多年前,它只不过是荒山僻野,后因商队改路线,时常会在此地歇脚,就陆陆续续建立起几个驿站。

    之后驿站变成村落,村落发展成城镇,锦州的规模和人口于前朝末期抵达顶峰,堪与平州媲美。

    又因有大运河,凡商船必定在此停靠,凡来往南北的路人必定在城内休憩,其繁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沿海的贸易集散地沪城。

    锦州城内有无数条街、无数条巷,数不清的商场店铺,每天都有新店开张或倒闭。

    这几天,永乐街上有家因经营不善而关门的布店转租出去了,每天天不亮就有装修师傅过来敲敲打打,将店铺翻新。

    永乐街约三百米,历史跟锦州一样长。

    街道后面就是民居,因此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洋货、布料、瓜子点心……甚至还有算命摊子和酒楼,几乎是一个城市的缩影。

    酒楼名曰常家饭庄,听名字就知道是家传的。创始人乃锦州本地人,曾是前朝知府家的厨子。

    知府倒台后他自谋出路,创立一个常家菜,十分符合锦州人的口味,因此生意兴兴向荣。

    传到如今,创始人早就去世,掌柜的是他儿子常鲁易,对自己的手艺特别自豪,总以常家菜唯一传人自居。

    对门的布店成功转租之后,街上的商户见惯了,漠不关心,只有他深受困扰。

    一是装修声音嘈杂,灰尘大,他总觉得会影响自家生意。

    二是今日出门时,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对门装修完成,也会开一座酒楼,据说请得还是从平州来的厨子。

    平州是京城,卧虎藏龙之地,要是普通的厨子还好,可万一来个在宫里干过的……

    皇家御厨,噱头不比他这个知府家的大得多?

    两者相加,他烦得今日菜价都忘了看,也顾不上杂役买菜时会不会与小贩串通好虚报价格,匆匆折返回店里,打算找自己夫人儿子商量对策。

    “常老爷早。”

    在他家店门口支了十几年摊子卖粉皮的老头黄大山,照旧陪着笑跟他打招呼。

    他看也没看一眼,提着长袍下摆跨进门槛。

    黄老头没有放在心上,正过脸继续做粉皮。

    他老婆刘桂花用头巾擦擦汗,压低声音问:

    “常老爷今儿个脸色怎么更难看了,该不会又想涨我们租子吧?他太太这个月可天天早上都让人过来端粉皮呢,一个大子儿没给过,再涨租子都要折本了。”

    黄老头眯着眼睛笑,露出一排缺了几个的黄牙,凑近将新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说完努努嘴。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吧,永乐街就要开第二家酒楼,他的好生意说不定就做要到头了。”

    刘桂花却开心不起来,忧心忡忡地盯着锅。

    “你说……要是新开起来的酒楼也卖早点,咱们的摊子是不是就开不下去了?儿子还在上学,媳妇都没娶,就指着粉皮赚点钱。要是卖不出去,以后拿什么给他交学费?”

    黄老头一听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心情顿时焦躁起来,抓起一把辣椒粉撒进汤锅里。

    “唠叨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还能饿死你们娘儿母俩?去去,做生意。”

    刘桂花不说话了,帮客人盛粉皮,黄老头看着眼前这锅热气腾腾的汤,忍不住朝对面的店铺瞥去一眼。

    那里晾着几块新门板,已经上好了漆,就等木匠把它装上去。

    酒楼快开张了。

    那边常鲁易没跟太太儿子商量出名堂,这边黄老头时刻紧盯对面,想看看店铺的新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整个上午,店里都只有装修师傅。等到下午三点左右,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驶进永乐街,停在店门外。

    黄老头正在把新蒸好的粉皮从笼屉里刮出来,手里动作不停,却悄悄伸长了脖子,鹅似的往那边看。

    车内下来三个人,穿短衫的一看就是车夫,帮忙提行李。剩下一个长身材的男青年,一个衣着简单却优雅的年轻女人。

    两人模样都十分标志,然而眉眼间并无相似之处。男青年看起来比女人小几岁,两人的关系耐人寻味。

    不是姐弟,该不会是……夫妻?

    下车后女人没有说话,男青年冲店里喊了声,有个中年男人跑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福特车停在路边,在这个年代是稀罕之物,全永乐街也就家底丰厚的常老板家后院里停着一辆而已,如今终于来了第二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下午吃粉皮的人少,黄老头喊了声老婆子,把手中工作交给她,自己则跑到对面店铺的侧门,偷听里面的动静。

    一群人围在店里看装修,男青年忽然提议。

    “三鲤,我们去后面看看吧,后面还有个院子。”

    那个被他称呼为三鲤的女人嗯了声,声音听起来轻柔文静,之后众人就一同往后院去。

    黄老头探头探脑地听了半天,得知他们的确是从平州来的,也的确是想开酒楼。

    女人叫荣三鲤,男人叫顾小楼,听说话时的亲密应该是一家人,却不知为何两家姓。

    荣三鲤是两人中间掌权的那个,店面则是顾小楼托人租的。他等中年男人介绍完店里所有设施,荣三鲤点头表示可以后,才让车夫把行李拿进来。

    偷听到这里,黄老头算是彻底放下心,哼着小曲儿回到摊子上,接过刘桂花手里的笼屉,继续干活。

    刘桂花好奇地问:

    “你咋这么开心呢?人家不开酒楼了?”

    “开,怎么不开。”

    “不卖早点?”

    “谁知道呢。”

    “那你开心什么?”刘桂花纳闷极了。

    黄老头神秘兮兮地一笑,压低声音。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掌柜呀,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怎么了?

    女人能有成大事的吗?先前那个开布店的,要不是听了老婆的话进一批又贵又难卖的洋布料,怎么可能那么快关门。

    还有他这个粉皮摊子,老婆只能打下手,干干择菜洗碗的活,正事还不是得他亲自来。

    看那女人长得又漂亮,细皮嫩肉,必定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带个小白脸出来做生意本就是自不量力,再加上对门还有个常老板虎视眈眈,估计用不了三个月,店面又要换人。

    黄老头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见锅里的汤已经沸腾,拿个长柄勺舀起一点抿了抿,喜滋滋地眯起眼睛。

    常鲁易从门里出来,似乎才喝了点酒,挺着个大肚皮,脸上油光发亮。

    黄老头照旧打招呼,“常老爷,出门啊?”

    常鲁易一看见他就用袖子挡住脸,挥挥手厌恶道:

    “你汤里少放点辣椒粉,呛死人。要是再这样,下个月这摊位不租给你们了。”

    二老连忙赔笑,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暗道除了他们谁还愿意租这个破摊位。

    常鲁易最瞧不上他们这副哈巴狗的模样,扬长离去,却没有出永乐街,一扭头就走进对面的店门。

    他跟家人中午就商量好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管她是哪里来的贵人,先热脸相迎搞好关系,再做定夺。

    装修师傅都是附近请的,一眼就认出他。

    “常老板找谁啊?”

    “新掌柜呢?”

    装修师傅立刻冲内院喊:“荣小姐,有人找你。”

    没过多久,一个穿白色羊毛大衣的女人款款走出,满头秀发用枚珍珠发卡拢住,那叫一个肤白胜雪、美明艳动人。

    常鲁易看直了眼,忘了打招呼。

    还是荣三鲤先开口。

    “请问你是?”

    常鲁易啊了声回过神,忙摘下头顶的帽子,极为绅士地说:

    “鄙人乃常家菜唯一传人,对面常家饭庄的掌柜常鲁易,请问这里的老板在哪儿?”

    “我就是。”

    荣三鲤笑得很温婉。

    常鲁易心中一喜,几乎忘了自己来之前的心思,盛情邀请。

    “原来你就是新老板,巧了巧了。你今日才到锦州,想必没来得及准备晚饭吧?以后大家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那就是自己人了,不如先去我的店里吃顿饭?就当为你们接风。”

    荣三鲤站在匾额下,手里拽着垂下来的红丝带,对顾小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