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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没有时间去治愈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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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照亮了出山的路。兵马齐聚山口,待苏顾言和凤时锦狼狈从山谷里出来时,为首的安国侯从容下马,到苏顾言面前见礼。

    虽然两人衣裳又脏又凌乱,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但总归是没有大碍。安国侯见两人都活着,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牵上两匹马,苏顾言和凤时锦一人骑一匹,并护送着两人回城。

    城门口那里,四皇子妃早已闻讯在此处焦急等待,生怕苏顾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个劲地掉眼泪,任凭身边丫鬟如何劝说都收不住。她只柔柔泣道:“若是皇子爷有差池,我必也生死相随。”不知感动了多少在场的人。

    随后君千纪也到了城门口,凤时宁见了他不知怎的哭声就渐渐消了去。君千纪刚想抬脚往城外走去,就见火光正蜿蜒着出现在了夜色中,十分醒目。

    苏顾言还没来得及抵达城门口,凤时宁于夜色中认出了他,当即就衣袂飘飘地跑上了前去。苏顾言下得马来,她闯进苏顾言怀里就将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

    苏顾言一边安慰着,一边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凤时锦。

    只见凤时锦策马云淡风轻地从他身旁走过,走到前面去下马,神色安沉。

    君千纪的声音忽而压抑着在她耳畔响起:“时锦。”

    凤时锦猛一抬头看见了君千纪,凤眸亮了亮,连忙跑到君千纪面前去,问:“师父怎么来了?”君千纪低着眼帘深深看着她,刚一张口,她便先笑道,“师父放心,我没事。”

    火光之下,她笑得太过苍白。

    安国侯跟苏顾言和君千纪打过招呼,便准备收兵回城。苏顾言携凤时宁过来向君千纪和凤时锦告别,凤时锦头一次恭敬有礼却有疏远道:“今日多谢夫子舍命搭救,凤时锦感激不尽。”

    苏顾言纵有话想说,都被凤时锦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凤时宁注意到了两人之间那细微的变化,道:“时锦,你没事么?”

    凤时锦抬起头来,缓缓看向凤时宁,平淡无波却让凤时宁见之心中微动。凤时锦道:“托皇子妃的福,我没事。”

    当柳云初憋足了一口气跑到城门口时,大批的官兵都已经散了。苏顾言和凤时宁进了皇子府的马车缓缓前行,君千纪则牵了凤时锦的手步行回去。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淡,直至最后都和凤时锦没有丝毫关系。她仿佛听到了柳云初的喘息,侧头去看,见柳云初正四处张望,忽而似心有灵犀一般亦是猛地转过头来。

    那一眼满含急切和担忧。但他总归是看着凤时锦活着回来了。

    凤时锦披散着头发,身上袍裙有些脏污,和她的师父比起来,就好似一个是神人而一个是乞丐。

    隔着遥遥夜色,她看他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只淡淡一眼,便移开了去。

    凤时锦抓紧了君千纪的手,垂下眼帘,眼角的余光看见柳云初傻站着那里,他身后巨大的铜门铁墙成为最冰凉的映衬,火光照得他鬓角的发丝也稀稀疏疏得镀了一层光,仿佛还浸着汗意。柳云初一直目送着她远去,像个楞傻子。

    凤时锦垂头的瞬间,眼泪盈满了眼眶。她想,幸而是夜晚,没有人能看见她哭泣,就连君千纪也看不见。

    君千纪面上神色压抑了太多的情绪,亦恍若无事般忽然以寻常的语气开口道:“你和柳世子闹僵了吗?”

    凤时锦哽了哽喉,回答:“是啊。”

    “因为什么?”

    “他说我私自拿药给简司音害了她的孩子,但那药徒儿只给昭媛宫送去过,除此以外没有给任何人。”

    “为师看相国夫人最近疏远了德妃,和皇后靠得拢。”

    一句话顿时让凤时锦心思澄明。但眼下凤时锦却没心思去想别的。她抬了抬眼,注视着前方的黑夜,眼眶再也包不住眼泪,忽然溢了出来。她道:“今日苏顾言和我一起跌下瀑布,落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

    她说的是苏顾言,不是夫子,也不是四皇子。

    君千纪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有些凉润,那温度仿佛从手指尖,一寸寸凉透。他声线平缓道:“后来呢。”

    凤时锦瘪了瘪嘴,眼泪一直往下掉,声线同样平缓,道:“后来我以为我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落湖的冬天。同样是苏顾言救了我。”

    “你还是都想起来了。”君千纪低低叹了一声。

    凤时锦用力地点头,吸了吸气,道:“是,我想起来了。师父你说,我想不起来的东西必然是不值得我记着的东西。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我所记得的一切都没有我所忘记的那个人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才会把最重要的部分给忘记了?”

    凤时锦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君千纪的回答:“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你生了一场大病。”

    凤时锦倏地笑了两声,站在原地停下,缓缓把自己的手从君千纪的手心里抽出来,道:“我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尽管我一直困惑着,想得绞尽了脑汁,都得不到答案。师父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苏顾言什么都知道,凤时宁什么都知道,你们一切都知道,就剩我一个人处于懵懂之中。师父知道苏顾言对我而言的重要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我师父吗,为什么你不为我解惑,要让我自己一个人彷徨着?”

    君千纪垂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摆中微微屈着。他道:“那你现在想起他来了,有比你忘记的时候要快乐吗?”

    凤时锦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君千纪那双如浸了霜色白月的清冷眸子,无助地哭泣道:“快不快乐与事实真相没有关系,现在想起他来我只会更痛苦。那是因为我明知失而不得,我恍恍惚惚过了六年,却没有哪一天是用来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忘记了他!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时间没有留给我,所以我才这么痛苦!”

    说完以后,凤时锦转身就奋力往前跑。跑出没多远,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