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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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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惯例50%, 48小时,请支持正版  胖子说:“那不就成了?扯嗓子的活交给我们。你就在旁边看看无赖是怎么做事的就成。也可以顺手往外撒点银子。”

    胖子一个手势令下,站在街角处的人放声喊道:“粮仓发米啦!大家拿上碗快来领米啊!”

    随后另外一人也扯着嗓子开始叫唤:“粮仓发米啦!晚了没有啊!”

    他们喊话的声音很又技巧, 宏亮清晰,在街上嘈杂的背景音里, 依旧能完整传入众人耳朵。

    他们边喊边往远处跑去,大肆宣扬。

    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群众哗然。根本管不了多少, 呼朋唤友的,朝米仓聚集过来。

    一时间连站在米仓门口的百姓都很疑惑。

    说了吗?好像没说啊……所以到底发不发?

    当所有人都在往里挤的时候, 是没有人会主动往外退的。何况还是发米这种消息。

    县尉见人群开始控制不住的骚动, 挥着手忙喊:“没有!还没有!现在要先清点入库!”

    可惜没人听得见他的话,民情沸腾, 所有人都在问:“发米吗?发多少?”

    众守卫如临大敌, 将群众死死拦在外面。

    县尉气道:“不发!谁在这里传谣?再乱喊通通抓起来!”

    众人问:“发不发?”

    县衙干脆捂着耳朵走过去, 一把年纪的文人, 本身嗓门也不大, 现在吵得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现在不能发!要等……完毕……县衙……再做……”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喊:“方拭非向上官检举何县令贪污啦!赃款就那藏在米仓里!他们要污了这些米!”

    县尉手指在众人间扫过,气得发颤:“谁?有本事站出来!”

    林行远忙抓住他的衣袖道:“方拭非这名字可以提的吗?”

    胖子说:“当然可以啊, 不说大家怎么知道是方拭非的功劳?”

    可这功劳上沾着屎啊!

    “什么样的人最叫人喜欢又信任?一是读书人, 二是忧国忧民的读书人, 三是忧国忧民又耿直莽撞的读书人!”胖子挥下林行远的手说, “这样一喊,声望有了,功劳有了。对读书人来说这东西多重要?反正方拭非不怕树敌,这名声不挣白不挣啊!”

    他说完朝人群中蹿去,不停呐喊:“米价为什么不降?朝廷的赈灾粮我们为什么拿不到?徭役修的路建的工程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全在米仓里!”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人,武功比那些守卫高了不少。加上今日王长史来访,绝对不容许出现流血伤害平民的情况,如果闹大恐不好收场。

    县尉心都颤了,点个米入个仓而已,都能发生这种事情?怕不是有人要害他啊!

    他两边叮嘱安抚:“不要动手,好好说!都是假的,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是别有用心!”

    胖子冲到人群最前面,一手挥开守卫拦在前面的大刀,在那人胸口用力一推,强横的力道竟然将人直接推倒在地。

    他这边率先从防线打开一条口子,并钻了进去。旁边几位兄弟紧跟其上,很快粮仓门口便乱了。

    瞧他这身手,不是一般人,混在人群中绝对早有图谋,等着看戏的。

    县尉忙道:“拦住他!马上拦住他!”

    那是自然的。

    吃惊的是,那群健壮的守卫,竟然还追不上一个灵活的胖子。健壮的胖子就跟条胖鱼似的快速闪入门后,消失在人群视线中。

    有人带头闹事,这里的兵力显然不够,守卫连躁动的普通百姓都拦不住。

    县尉:“快!把城门闲余的守备都调过来!快!!”

    那胖子钻进去没多久,又冲出来,朝门口众人撒了把碎银:“银子!后面有堆着成山的银子跟珠宝!”

    人群瞬间就疯了。不管真假,全涌了进去。

    守卫被冲散开,场面一时很混乱。

    然而百姓进去后,没看见什么成堆的银子,一时堵在门口没有动作。

    这时一人打开了仓房大门,喊道:“里面有银子!大家开仓找!”

    众人围过去,发现这次是真的。

    为了防火,粮食存放采用小仓多室,仓房间以墙相隔。因为今日有赈灾粮来要入仓,所以里面的几间仓房全都开了。

    胖子他们找的是还锁着的门,直接劈开,基本没有意外,或多或少,都留着一些东西。

    有的值钱,还有的不值钱。

    百姓都涌进去后,胖子等人趁官差在控制场面,从人群中混了出来。朝林行远一抱拳,转身离去。

    随后,城门大批守备朝这里靠近。

    官府先合上粮仓铁门,再去降服仓内的百姓。留下一批人死守门外粮车,拔刀威慑。

    林行远整个过程还是懵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群被关在门外的百姓坐在地上痛哭。

    他们哭得尤为悲伤,也不再想着去冲门或抢粮车,只是那样坐在地上,不说一句话,抱着身边的人,宣泄自己的委屈跟绝望。

    啼哭声一起,就再也停不下去了。往日积蓄的情感顷刻决堤。

    旱情中的一幕幕闪现在他们脑海中。那些饿死的穷人,那些挥霍的显贵。他们满怀感谢地捧着一碗稀粥向县令下跪,摸着寥寥几枚铜板蹲在米店门口哀叹……全是一幕幕不连贯又没有意义的画面。

    他们的命是如此不值钱,就堆在那空荡荡的米仓里。

    这种万民恸哭的场面,林行远从没见过。他喉结滚动,眼眶发热,耳边回响起那天方拭非说的话来。

    林行远当时是这样反驳的:“以暴制暴,谁又比谁高明?如果何洺是错的,那你也是错的。”

    方拭非朝天一指:“在官场上,谁在乎你的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只有好用跟没用的区别。你也说了,不能跟官员讲情义。何况搜出来的赃银是我放进去的吗?检举的罪过是我编纂吗?今日如果是我冤枉他,那我叫暴民造反,可今日我说的全是实话,只能叫走投无路,官逼民反!任由他养痈成患,我就对了吗?”

    “人人都是为了糊口饭吃,这群官吏把后路都给绝了。你也说了,官字两张口,上下通吃。我是一平头百姓,何洺是身不由己。恳求无人理,上诉没人管,穷人还有路走吗?明年朝廷要开始重新征收田赋,水东县究竟何时能见天日?谁又活该留在这里饿死?”方拭非冷笑道,“王长东是户部度支郎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发到了水东县,这说明什么,这是天意啊!如今他急于做出政绩,好借此调回京城,不会有比他更适合更负责的人选。江南这一块不姓王,他做事又素来果决,他敢来,肯定得有人‘水土不服’。将此事闹大,陛下再下道旨意,他就会是严冬后的第一道希望,整个江南回春的希望。这机会错过再也没有了。”

    林行远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君子。”

    方拭非沉默片刻,说道:“那你真是误解我了。我做不起君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行远抬手抹了把脸。

    他不是水东县的人,没见识过当年的旱灾,所以不明白方拭非的心情。

    可是如果同样的选择摆在他面前,而明知会遇上最糟糕的结果,他会这样做吗?

    或许会。

    ……

    不。

    他会。

    长深书院,今日却是出了点事。

    方拭非手里抓着小包荡过去的时候,学堂门口围了有百八十人。看着有学院的学子、先生,还有外来的打手仆役。一群人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争吵不休。

    但凡书院里出点事,还会这样在大庭广众闹着的,都是一些寒门子弟。方拭非赶忙跑过去,冲到人群里头。

    被围在中间的是卢戈阳。一群先生正对着他苦口婆心地劝导。而对面还有一位中年男人颐指气使地看着他。

    这人方拭非认得,是一名同窗学子的父亲,家中跟本州刺史八杆子能打到一丢丢关系。

    卢戈阳面红耳赤地站着,挺胸重复道:“没有!不是!”

    方拭非听了会儿,原来是那学子张某,前两日跟他父亲要了钱,说是买书的。可到昨日书院真要收钱了,他又拿不出来。怕父亲责怪,就说银子丢了。

    恰巧卢戈阳昨日带父亲前去寻医,结账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板,有小平钱亦有大钱。粗粗算起来,正好是二两银子兑散了。被人瞧见,宣扬出去,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张老爷耳里。

    于是今日大早,张老爷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过来讨公道。

    “我也不是稀罕这二十钱,只是看不惯有人偷了钱,还在这里自命清高。明明是念的孔孟之道,简直有辱斯文。”那中年男子一开口,话却很不好听:“书院,本该是个高雅之地,岂能容贼人在此败坏风气?长深书院若要行包庇之事,又叫我如何安心让我儿在此念书?”

    先生道:“卢戈阳,是便是,你承认,书院自会替你求情,不会太过苛责你。”

    卢戈阳:“学生再说一次,不是!您若是已经认定了,单单只是想罚我,也别再多此一举!这污水,休想泼我身上来!”

    先生:“那这银子是哪来的?”

    卢戈阳:“是学生向何公子借的!不信给找他对峙!”

    那中年男人道:“何公子为人心善,你说是借的,他肯定就顺了你说是借的。不足为凭。”

    卢戈阳怒指:“你——”

    中年男人轻蔑道:“你是说我张家会因为区区二两银子诬陷你吗?你这样一人,我都不看在眼里!”

    一先生走过去,拦住卢戈阳,怒目而视:“张老爷慎言。我长深书院担不起包庇的罪名,可也担不起诬陷的罪名。此事还是问过何公子之后再议。您若尚有疑虑,就去县衙告发。凡是需要,我书院众人皆可作证。可在这之前,您不可辱没我任何一名学子!莫非单凭三言两语就来定罪,就是孔孟之道了吗?张老爷怕是对先圣有何误解。”

    旁边一老者小声道:“梁先生!”

    那张老爷正要发怒,方拭非走了出来。她对着梁先生拜了一拜,笑道:“梁先生铮铮风骨,不似旁人,学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