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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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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切,三叔公已经快累到虚脱,他想转身却没站稳,一迈腿竟在原地晃了晃。我赶紧上前扶住他,抬头看见三叔公眼睛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三叔公,您这样熬身体会拖垮的。我家离着近,先到我家去休息一下吧?”三叔公原本还想拒绝,可这日头底下晒得人昏昏沉沉,不由得苦笑,“老啦,老喽……哎,年轻那会儿上山穿林种田打猎,一熬几宿,什么时候累过啊,现在不行啦。撑不住啦……”说着疲备的摆摆手,走路都有点踉跄。本来我还想问问他我爸呢,怎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见我爸的影子。可是看到他这样疲惫,满脑子的问题又都被我咽回肚子里。我把三叔公扶到我家去,安顿他到我爸那屋里先休息片刻,三叔公也确实是累了,直接进了我屋便躺下了,没一会儿,老人便好想睡熟了一般。

    我看了看天色,快到中午了,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上呢。还有三叔公,不知他吃过早饭没……照刚刚那个情景,应该是没空吃吧?想到这儿,我便走进厨房准备做饭。家里虽然冷锅冷灶,但干粮和菜还是不缺的,我凭记忆还在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找到一块腊肉和几只鸭蛋。盘算了下,准备做一锅腊味饭。正当我淘米切肉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抬头,忽然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在大门口东张西望,探头探脑,似乎在找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没找到人不甘心,干脆直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从窗户上看见在厨房里忙乎的我,眼神便直直盯着我不放,那眼神,钩子一样,盯得我直发毛。开始我还奇怪,以为是外面来讨饭的,可一想,不对,牛头村怎么可能有要饭的?如果不是村里人,没有路引歌,根本连密林都进不去,更别说进村了。

    那这是谁家的孩子呢?好面生啊……

    这么想着,我不禁走了出去,看了看那孩子,那孩子仰起头来看向我,可能是感受到我的善意,目光比刚刚柔和了许多,“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我,犹豫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妈不管他,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你妈妈在哪里啊?她为什么不管你啊?”

    “嗯,她不管我,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想吃东西,我饿了……没人管我,我就只能出来要饭了。”

    呃……好吧,我无奈地叹口气,估计问什么他都只会说我饿了。

    他看着我叹气,便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饿了,只能出来要饭吃。”

    我低头仔细看着他,浑身骨瘦如柴,干巴巴的一张小脸儿,衣服倒还算干净,脸却是好久没洗的样子。

    我心想,衣服应该是他自己套上的,只是家里确实没大家管,才连脸都不洗就出门吧?回想起自己当初刚刚逃出牛头村流落街头时的情景,跟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比谁都清楚那饿肚子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我心里不由涌起一抹怜悯,摸摸他的头。“乖,在这里等一下,姐姐给你拿点吃的。”

    他乖巧地点点头,我急忙回厨房找到些剩下的饭菜,又怕太凉或坏掉,就着热灶回了个锅,拿给这个小孩子,那孩子一看我端着吃的出来,眼都绿了。

    “吃吧。”我把吃的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好几回都给噎得够呛。就起身又给他盛了一碗菜汤。

    我看着这个小孩子大口大口吃完,给他拿湿毛巾擦干净脸和手,为才注意到这张清秀的小脸,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子呢。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忍心放着不管,竟然让他上街要饭,还给饿成这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随口便问:“孩子,你到底是谁家的啊?看你也吃饱了,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没想到听到我话音刚落,那孩子便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开始瑟瑟发抖,他看都不敢看我,似乎很是恐惧的样子。他这个样子,让我疑心,“孩子,你叫什么啊?你家……”还没等我问完他竟然转身跑了。

    这到底谁家的孩子啊?我心里只是疑惑一下,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讲真,在牛头村这地界,是很少能要到饭的,村民们大多自私自利,很多时候会眼睁睁地看着人饿死也不愿出手相救,袖手旁观是他们“公序良俗”,因为他们信冥王,信因果,信轮回,就是不怕报应。

    大概是这个村子作下的恶,祖宗八代也报应不完吧。

    我一边胡思胡想,一边炒了几个菜,看三叔公一直不醒,而我又饿得不行,就先吃了点。

    看来,三叔公是真的累惨了。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等他醒来,精神也没有恢复多好,我扶他起来洗脸,总觉得他有点伤了元气的样子。

    我们正在吃饭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走出去一看,发现居然是村里的人成群结队的来了。

    这又是怎么了?

    说真的,我现在真有点神经过敏,一看见人扎堆就下意识地以为准没好事。

    果然,好事不出门!大家看见我们两人出来,就把村长从人群后推了出来,我看这阵势,怎么好像是来算帐的呢?

    “洛家老三,你知不知道昨晚村里为了寻找你大哥的尸体死了多少人啊?还有今天,晴天白日的,竟然有人被僵尸咬伤。那个咬人的僵尸竟然是你死去多年的大嫂!你说,这一件件的祸事,哪个跟你洛家没关系啊?”

    “就是,都是你们洛家惹出来的事。”

    “要不是帮你们找尸首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更不会死这么多人。”

    “就是,死那么多人,你们连个屁都没有。太冷血了吧?”

    我们洛家?呵呵。

    我心里冷笑,说的好像你们就不姓洛一样。

    “不管,今天你们必须得给个交待!”

    “对。给个交代!”

    第十七章交待

    “洛老三,你要知道,就因为你们家的事死了那么多人,而那些人,据说又都在村外林子里被鬼伤的。你也知道村里的规矩。林子里死的人,只能胡乱扔林子里喂狼,最多能他们刨个坑埋了连个碑都不能有。你说说,这些后生,那也……也死得太惨,太可怜了……”村长说着说着,竟然还呜呜呜地哭起来,看得我是瞠目结舌,这位村长大叔的演技也是没谁了。奥斯卡欠你多少座小金人啊?

    其实村长并没有说错,村外那片林子因为邪祟从生,地上的冤魂太多,怨气太毒,已经成了藏尸养尸的邪魅之地。多少年来,因为误入密林而死的人不知凡几。可是因为那林子太邪性,死在里面也没人敢给收尸,更不允许被埋进祖坟。即便是家里人不忍心,豁出命去林子里找到尸体,也只能就地掩埋,还不能立碑,怕其它鬼魅看见墓碑后找上门来。

    呵呵,说起来,牛头村对活人并不怎么看重,反倒是有关死人的事情一套一套的规矩。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死者为大!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牛头村根本不是为活人建的,它不过是一个千年来养尸的坟场罢了。而这些所谓的村民,也不过是些看尸的守墓人。

    “好啦村长,你就说,要我洛老三怎么个交待法?”三叔公也是不耐烦看村长表演,摆摆手问道。

    村长一听,立马来劲了,跳着脚嚷嚷:“死那么多人,又都是村里的壮年后生,难道都不用赔的吗?”

    就知道他们是冲钱来的!以三叔公的为人,不用说他也会处理妥当的,用不着你们这么小人之心好嘛?

    我气不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三叔公拍拍肩膀拦下。“赔,肯定赔,不用大伙来找我,我也是要登各家的门的。毕竟当初是因为帮我们洛家,就算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我洛老三也会赔给大家的。”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嚷:“你口说无凭!”

    “对,你立字据!”

    “赔多少总得有个数吧?”

    “就是,光会说,赔多少啊?”

    三叔公听了脸一板,“立字据?你好大的胆子!在我牛头村的地界,知道字据二字是有多重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三叔公说完,人们顿时安静下来,静得有点诡异,人们的脸上开始显现出恐惧的神情。

    三叔公铁着脸,认真严肃地说,“作为洛家前族长。我认真地奉劝各位,老祖宗有些话,那是世世代代都不敢忘的!一,字据立于鬼差;二,画押只呈判官;三,起誓孟婆有言!这些规矩,你们都忘干净了?”

    大家低下头,不说话。

    这三条不成文的村规,是牛头村世代传下来的。

    祖辈上说,牛头村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妖界更不属于魔界,它就是个三不管的地界。牛头村的规矩,不是人定的,而是地府定的。第一,只有鬼差才能立字据草协议,一旦牛头村有人立了字据签了协议,鬼差马上就会上门收契;第二,签字这种字等周画押,只有死后在阎罗殿上判官跟前才能做,平日里牛头村民都只按手印;第三,在牛头村千万不要胡乱发誓。别的地方的人,发誓给老天爷听,老天爷那么忙,经常不开眼,你的誓言多半是说给自己听或是骗骗人而已,可是在牛头村,誓言却是说给孟婆听的,如果你到死都没兑现承诺,孟婆就不会给你那碗汤,更不会放你去往生,只会把你踹回来兑现完生前的承诺。可是,你生前做不到的事,死后就能做到吗?因此,好多人就此变成孤魂野鬼,不可超生,痛苦万分。

    所以,三叔公这话一说,那些叫嚣着赔钱的人立马安静了。三叔公叹口气,“你说赔就一定赔,我洛老三说话算话,地底下有人听着哩。”此话一出。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村长听罢倒是挺满意的,他点了点头,接着说:“还有就是你大哥的事,这尸体倒是找着了,可是为了找这尸体已经死了几个人了,昨天又遇见了那么多鬼,你看这后事……”

    村长欲言又止,我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爷爷的后事我们自己操办。”

    “我的意思是,咱就别再做什么法事请什么道场了吧?”

    “不行!”三叔公断然回绝,“法事一定要做!大不了,我们关起门来自己做。村里也不要来人吊唁了,免得再冲撞了谁。她爷爷去得那么突然,死后又不得安宁的,已经够可怜了,绝不能让他连场超度的法事都没有。”

    “可是村里人确实是不好办……”

    “我说了我自己做,不用村里来人吊唁!”

    村长看三叔公有点恼了,这才讪讪地没有再继续啰嗦下去,听到我们保证之后,村长就带着人离开了。

    村长带人走后,三叔公掐了掐手指算了算,随后长叹了一声,“在劫难逃啊……”

    在劫难逃?什么意思?

    我不由连忙追问:“三叔公,怎么了?难道村里还会有祸事吗?”老实说,我不信这些玄易八卦类的东西,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是眼前这种局面,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听我这么问,三叔公摇摇头,“三叔公道行太浅,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多事我也不清楚,只是模糊中隐约算出当有此一难。”说首,闭上眼,深深地叹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宁儿啊,你夫君既然是阎王,能不能帮忙问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样我们才能针对化解,也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