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魔临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封王!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封王!

作者:纯洁滴小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好活儿,看赏!”

    皇帝自兜里摸出了一锭银子;

    他不是未经历民间的皇帝,确切地说,他身上的市井气息反而比自己身上皇子和皇帝的气息都要重,出门换了便服,兜里不揣点儿银子怎么可能。

    这一锭银子,正作势要丢,却又停了下来。

    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魏公公,问道;

    “还有碎银子么?”

    “有,陛下。”

    魏公公掏出一把碎银子,里头还有一串铜钱。

    皇帝微服出巡,带着皇后逛街,他这个奴才怎么可能不准备妥当?

    “嗯。”

    皇帝很满意地点点头,捡起一颗,犹豫了一下,又顺着多捎带了一颗,两颗一起,向着里头丢去。

    说书先生的弟子,可以说书不行,但拿筛子接赏钱的本事必须得过硬;

    当年郑侯爷也喜欢去茶馆听书,还和小六子调侃过这种弟子耳目之聪颖,可谓是练出来了。

    小六子还反问过他,岂不是可以收入军中?

    郑侯爷笑骂道,蠢不蠢,战场上是躲箭的,这厮是本能地往箭头上去凑!

    筛子一横,身形一转,两颗碎银子顺入其中,里头的更是丝毫没洒。

    脚步一停,嗓子开启,拖拽出一个长音:

    “谢~爷赏!”

    皇帝满足了。

    拍拍手,

    带着自己的皇后离开了茶馆。

    伴随着报捷的骑士将晋东大捷的消息传播,此时整条街面上都变成了欢快的海洋。

    其实,

    燕人对周边国家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对蛮族,那是骨子里的提防,毕竟祖辈上厮杀了数百年,但近百年来,蛮族被燕人揍得实在是太惨,一直当孙子不说,又是送女人又是守规矩,到头来,还是被灭了王庭;

    真多忌惮,真多害怕,真有多少现在人的深仇大恨,抛开虚的和所谓大燕政治正确不谈,还真不至于。

    对野人,出了野人王不假,但到底连蛮人都比不上,纯粹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乾人呢……

    百年前初代镇北侯三万破五十万以及银浪郡名字的由来,早就宣告乾国在燕人心底的社死了。

    乾国,属于想捏就捏,想盘就盘,无非是抽不开手,没时间去临幸而已。

    反倒是对楚人,

    啧,

    第一次望江之败,让燕人尝到了苦头;

    随后楚人琴师刺杀了当朝皇子,引发了国战,燕晋之民为了那一场国战可谓筋疲力尽,差一点点就要民不聊生了。

    虽说战果很辉煌,镇南关拿下了,楚人国都也被自家靖南王爷给烧了;

    但怎么讲呢,

    燕人是被惯坏了的,

    在四周其他国家部族全都被自家狠狠地揍趴下后,都是揍趴下,但能给自家带来真正难度的,让自家费了更多力气的,反而会承袭来自燕人的最大恨意。

    你为什么要抵抗,

    反正都是被我们打败,为什么要让我们多费这么多的力气?

    这就是燕人的思维,

    一种伴随着这几年对外战争无往不利,拥有世间最强铁骑拥有靖南王、镇北王以及现在平西侯等一代代军神的虎狼之燕,自负的思考问题的角度。

    很不可思议,但却又格外真实。

    所以,如果说踏平王庭,是为了“家祭无忘告乃翁”,满足祖辈遗愿;

    那么,再一次的伐楚胜利,就真的足以让当代燕人去欢欣鼓舞的了。

    最重要的是,和上次举国之力不同,这次还没征发劳役,也没加税,时间还很快,就这样打完了。

    皇帝走在街面上,脸上也挂着笑容,可谓真正地在与民同乐。

    何皇后脸上也带着笑容,

    背后的魏公公,笑容是标志性的,但在心底,也忍不住会细细思量。

    当一个在外的将军,不,是一个已经实际形成藩镇且拥有单独交手一国能力的藩镇,

    且那位还在民间拥有这般高的人望,

    皇帝亲眼目睹了这些后,

    会作何感想?

    先前那位说书先生振臂一呼,

    魏忠河也看见了皇后的目光转变,显然,连皇后都在担心这一点。

    只不过他们作为皇帝的亲近人,且平西侯,也算是和他们一样,属于“亲近人”这个圈子里的,所以,是不方便甚至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去多嘴的。

    反倒是那些外朝的大臣,早早地可以摆明旗号的站队皇帝。

    错么?

    不错的。

    对么?

    不一定。

    皇帝带着皇后,继续走街串巷,既然出来一次,自然要带着皇后回回娘家。

    世人皆晓得皇后出身民间,但只知道是陆府出的,真正知道皇后娘家人住哪里在干啥的,寥寥。

    猪肉铺前,

    何初按照妻子碧荷的要求,猪肉涨价,正在换价格牌子。

    人逢喜事,就得庆祝,也就舍得花钱,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没有什么是去割点儿肉更值得一家人开心的了。

    碧荷见那报捷的骑兵过去,就马上又嗅到了商机;

    “哟,怎么,刚来就涨价了?”

    “嘿嘿。”

    何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朴实,其实不大好意思蹭这种便宜,按照他爷俩的性子,逢国家大喜的日子时,爷俩送猪肉也是舍得的。

    爷俩虽然不好意思自称什么皇亲国戚,但老何家的姑爷是皇帝,老何头的外孙是太子,大燕国有喜庆的事儿,老何家,理该出出血不是。

    但奈何爷俩怂,被碧荷自上而下的训斥,眼下碧荷肚子里也有了,月份还不大,可这个媳妇儿,却真的已经将老何家上上下下都拿捏得死死的。

    对此,爷俩没什么怨言;

    媳妇儿能干,能收拾家里,能操持营生,还认字,针线活儿还利索得很,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儿;

    厉害点就厉害点吧,管家就管家吧,老何头没话说,何初这二货自然就更没话说。

    “无妨,俺按先前的价格卖你………”

    何初抬起头,入眼所及的,是自己的妹夫。

    他愣住了。

    他没听出自己妹夫的声音这是很正常的,毕竟见的次数不多,妹夫当皇帝后,也就将爹爹接过去玩个半日。

    目光再转移,看向妹夫身边站着的,不是亲妹子又是谁!

    何初咧开嘴,开心得笑了,但一想到眼前这二人的身份,膝盖又一软,笑容一僵,上下扭捏之下,像是打起了摆子。

    “哥,你娘子呢?”何思思问道。

    “刚吐了,俺就让她回去休息了,她吩咐俺改牌子。”何初马上手指向巷子里头,“爹,爹在那儿。”

    老何头每天下去,除非刮风下雨,否则阳光好的时候,都会坐那儿和老亲家老广头一起喝一盅。

    这会儿,来买肉的人变多了。

    何皇后看向自己的丈夫,

    皇帝笑了笑,

    道:

    “去帮忙吧。”

    “好嘞。”

    皇后撸起袖子,走到铺位后,拿起刀,往砧板上一剁。

    “哥,我帮你。”

    “俺……你……这……”

    在长子的事儿上,姬成玦有些愧疚自己的妻子,在此时,他倒是愿意让自己的妻子不拘泥于礼法,好好放松放松,回味回味以前的生活;

    但皇后何尝不懂自己丈夫的心思,故而主动地上来搭把手,想让自己把这半日过得开心一点,以抵消自己丈夫心底的愧疚。

    夫妻嘛,本就是这样互相贴合着过日子。

    其实,姬成玦问过何家爷俩,想不想过上皇亲国戚的日子,但何家爷俩坚定地拒绝了,老何头更是话里话外说出了死志。

    意思是大道理他不懂,但若是真给他们封什么劳什子爵位,他当晚就回去上吊了。

    老人家一辈子就信个安分守己的理,在先皇面前如此,在姑爷面前如此,眼下自家的日子过得红火,就是靠“安分”来的,他知足。

    故而,皇后的母家一直在京城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爷俩瞒着亲家,瞒着媳妇儿,也不怕说漏嘴;

    在碧荷的认知里,其小姑子应该是嫁入了京城的一个规矩比较大的人家,但这个年头讲究个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来往和不来往,都算正常,自家这小姑子和姑爷,就属于不怎么来往的那种。

    何家爷俩也不用担心做梦说梦话或者酒喝多了说胡话,

    说自己是皇亲国戚,

    当朝大燕皇帝是自己的姑爷是自己的妹夫?

    这不就是标准的胡话么,谁信啊!

    皇后在那里操刀卖肉,

    姬成玦则主动向巷子里走去,

    魏公公自然是跟在皇帝身后。

    老何头见姑爷来了,下意识地起身,自登基后,家里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也就他偶尔还能被请去见见外孙。

    诚惶诚恐依旧是有的,但也习惯了一点。

    老广头是宗室,却是那种比较落魄的宗室,否则他儿子也不会因为家里出了事儿被那点儿银钱卡住了手,最后导致孙女去说亲挣彩礼;

    逢年过节入宫的机会,也有,但都是排在最末尾,隔着大老远,看皇帝大概只能看个模糊的黑点,所以,都姓“姬”,但老广头并不认得姬成玦。

    “姑爷来啦。”老何头微微弯了弯腰。

    知道身份的,看这模样倒能品出一种“不卑不亢”,

    但不知道身份的,

    就比如这老广头,

    哼了一声,

    道:

    “老何头,不是我说你,哪里有当泰山的见到姑爷还起身的,天底下,就没这个规矩。”

    随即,

    老广头又斜着眼瞥了姬成玦一眼,见这小子还真就这么平静地受了,更是气道:

    “甭管在外面是干什么营生的,坐衙门还是跑生意的,也得懂个礼数不是,真当自己是万岁爷了不成?”

    姬成玦点点头,道;“您说的是。”

    见姬成玦没皱眉也没生气,老广头也就没再发火,他这个人就这样,认死理,也践行这个理。

    再者,他孙女嫁进的何家,眼前这个又是何家的姑爷,其实大家离得很远,都不算是啥亲戚。

    “坐。”

    老广头倒是有股子“威势”,

    主动又翻正回一个酒杯,倒了酒。

    姬成玦顺势坐了下来,老何头也就跟着坐了下来。

    老广头没再具体地问姬成玦做什么的,家境如何,他打听过了,这个姑爷和老何家关心也不亲近,平日里也不来往,就是自己孙女和何初那小子成亲时,人家也没亲自过来赴宴,明明都在这燕京城里,又不是什么天南海北,不来,就证明疏远,就没什么好套近乎的。

    他也是有脾气的,只和老何头亲近。

    “对了,我刚说到哪儿来着?”

    “忘了,忘了。”老何头马上说道。

    “哦。”

    老广头拍着自己的额头,开始回忆。

    老何头可不敢让老广头回忆起来,

    先前这老哥在跟自己说着新君比先皇更苛刻宗室来着嘞!

    “啊,又打了胜仗了,哈哈哈。”

    老何头改变了话题方向。

    老广头也就不思考了,就着话头说下去,点点头,道:

    “是啊,平西侯爷到底是靖南王爷的关门弟子,而且早早地就战功赫赫,封的可是军功侯爵,比咱那大爷,可货真价实得多哦。”

    先皇在时,宗室们称呼大皇子为大殿下;

    先皇驾崩了,六殿下继位,那么宗室就称呼大皇子为“大爷”了。

    大皇子那军功侯和平西侯的比起来,确实有水分,这连大皇子自己都承认的。

    朝野上下的共识,

    对乾国的任何战功,就算你没夸大其词,也得在事实基础上先行缩水个一半,就这一半,还是给面子的。

    “杀了一个柱国,活捉了一个大将军,啧啧。”老广头压了一口酒,又拿起一块茶干丢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继续道,“搁在乾国,就相当于平西侯爷又杀了两个乾人的三边都督,嘿嘿,两份大爷的封侯的功绩。”

    姬成玦提醒道:“还活捉了楚国摄政王的一个亲弟弟,排行老八。”

    “哦,是么?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啊,不过啊,这活捉了宗室,也就图个彩头,实则没个屁用。就说我吧,我也是个宗室,活捉过去了,有用么?

    摄政王的弟弟又怎么了,当今的几位爷,也就大爷够一把事的,其余的几个,真丢了还不如一个总兵。

    当年靖南王打进了郢都,那些楚国的皇子们,被烧死了一大串儿,哎哟,这楚国的宗室啊,就算是皇子,也不值钱喽。”

    姬成玦附和道:“您说的是。”

    燕楚之战,这几年打了好几次,大家伙看重的,其实还是更务实的一面。

    当初郑侯爷杀了福王,也是因为大战刚开,所以才显得功劳大,但实则,谁都清楚乾国的藩王是被当猪圈养的。

    老广头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道:

    “平西侯爷又立了一大功,接下来,其实就看咱们陛下,到底有没有先皇的心胸了。”

    老何头眼睛一瞪,心里着急,嘴里马上道:

    “咋可能没有,咋可能没有,陛下和先皇是一样的,一样的。”

    老广头却来了劲,摇摇头,道:“不然,不然。”

    姬成玦则问道;“为何?”

    “先皇虽然苛刻宗室,但那是真正儿的雄才大略,靖南王,镇北王,别的国家别的朝代,出一个,就得往死里搞;

    可咱先皇不是,也正因为先皇有容人之量,方造就我大燕如今之气象!

    咱们陛下和这位平西侯嘛……就……”

    姬成玦问道:“我听说,陛下和平西侯爷相交于微末,二人关系可谓是……情同手足。”

    “嘁!”

    老广头不屑地摆摆手,

    道:

    “自古以来,同患难容易,同富贵,难呐。

    再说了,当年是手把手的兄弟,现在呢,是君臣,君臣有别,如鸿沟深远,规矩一多,人味儿自然也就少了,哪里还能剩下几分亲近。”

    “先皇能容下两位王爷,当今陛下,为何就不能容下一个平西侯爷呢?”

    “靖南王出身田家,镇北王出身李家,都是百年乃至数百年的大家之族,而平西侯爷,出身自黔首。

    这,不一样的。”

    “哦?门阀都倾覆了,现在怎么燕国,也以出身论人了?”

    “非也非也,非是以出身论人,此中,是有意味的,富贵之家,一世荣华,正因唾手可得,故而不是很在乎,也不是很看重。

    但起于微末,骤然乘风而起,他人家族数代百年之功方可成就之高位,其已然获得,人心,就容易不知足。”

    姬成玦摇摇头,道:“我怎么觉得,那些骤然暴富的,更是视财如命,更看重也更舍不得这些?”

    “然,这类人,是大多数。”

    “那……”

    “但平西侯爷如今已然是我大燕军功侯爷,却依旧主动开战……”

    “是楚人先挑衅。”

    “得了吧,这是糊弄人的。”老广头喝了一口酒,很得意地继续道,“楚人连国都都被烧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说休养生息个几年,这会儿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对我大燕开战报复了?他楚人是脑袋被驴踢了么!”

    “也是。”

    “是吧,依我看呐,平西侯爷这是进取之心未灭啊,还不满足。”

    “不满足,又当如何?”

    “一如我先前所言那般,这类人,到最后,就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了,谁能保证,平西侯爷哪天会忽然屁股痒痒了,想去咱陛下龙椅上坐坐,看看坐龙椅是个什么滋味?”

    姬成玦点点头,

    他啊,

    还真坐过了。

    老何头冷汗都流下来了,如果不是局面不适合,他真想起身给这个老亲家一巴掌抽过去,叫你话多,叫你话多!

    大燕风气本就偏粗犷,对民间言论的提防和控制没乾国厉害;

    当然了,若是议论其他的事儿,必然是会有所顾忌的;

    但正如那些大臣们先前几乎明火执仗地弹劾平西侯跋扈一个道理,在这件事上,只要是屁股站在皇帝这边的,就是天然的政治正确啊。

    提防权臣,帮天子一起守护社稷安稳,有错么?

    反倒是其他的事儿,

    比如平西侯爷强抢民女啦,刮地三尺啦,

    这些事儿,反而没人敢置喙,因为平西侯毕竟是平西侯,没政治制高点和法不责众的庇护,真没什么人敢单枪匹马地和一位军功侯开干。

    同时,老广头还是宗室,姓姬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家人,说这些话,风险也就更低。

    姬成玦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你是希望咱们陛下的心胸宽广一些呢,还是希望………防微杜渐一些呢?”

    “唉。”

    老广头伸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道:

    “先皇和当今陛下,对宗室,都不是很好,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我也不怕说出口,但也正是因为宗室现在已经不堪得很了。

    百年来,防蛮子,靠的是他李家;

    现在,防野人防楚人,靠的是郑家;

    咱宗室里唯一能拿出去的排面,也就是大爷,防的还是他娘的乾人,嫩得能掐出水的乾人。

    镇北王爷走了,

    靖南王爷据说往西追击蛮族小王子,这么久了,也没个音讯。

    我大燕,已经失去两位王爷了。

    还好现在仍然有一个平西侯爷可以撑得住门面,老百姓要的,就是心里头踏实。”

    “是。”姬成玦肯定道。

    “但这世上,哪里有真正可以踏实的事儿呢,先帝爷时,要是踏踏实实,能有现在的大燕么?”

    “嗯。”

    “陛下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您给我绕糊涂了。”姬成玦说道,“还以为您知道该怎么做呢。”

    “嘿,我只会喝酒乱说一通,哪能真知道该怎么做啊,那是陛下该思量的事儿才是,来,咱再走一个。”

    许是故意地想要在老何头这个女婿面前显摆,

    老广头又喝了一杯酒后,红晕上脸,又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吧,家是家,国是国,家好,不一定国好,国好,家,其实也不一定安稳。

    但我估计啊……”

    “您估计?”

    “我就猜猜,我是宗室。”

    “是,您刚说过。”

    “一些东西啊,你们不清楚,我倒是常能听到一些唠叨。”

    “您消息灵通。”

    “唉。”

    “怎么又叹气了?”

    “权臣乱国的例子,古往今来,都多了去了,偏偏咱大燕在先帝爷时,开了个先河,倒是稳稳地下来了。

    你们晓得么,咱陛下在登基那日对百官对天下臣民说的是,要继承先帝爷的遗愿,一统诸夏。

    其实,接下来就看陛下怎么抉择了。”

    “对谁抉择?”

    “当然是平西侯爷啊。”

    “有什么说道?”

    “若是轻描淡写地再加点头衔,赏赐点金银这类的,别人会感恩戴德,但对平西侯爷,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了。这就说明啊,咱们陛下,求稳。”

    “另外一种呢?”

    “若是大肆嘉奖,超恩以示,就意味着咱们陛下之雄心,不逊先帝爷丝毫!”

    “您觉得,最终会是哪样?”

    老广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小声道;

    “太子爷都被陛下送去晋东了,还能是哪样,大概,就是后者了。”

    姬成玦笑了,

    道:

    “该如何超恩以示呢?”

    老广头用指尖沾酒,在小桌面上写了个字:公。

    “国公?”姬成玦问道,“昔日靖南王和镇北王时,可是直接封王的。”

    最早,燕国异姓爵位以侯封顶。

    老广头摇摇头,道;“得留个余地,再说了,镇北王靖南王可是有灭国从龙之功的,平西侯爷,还差了一点。

    多留个台阶,也能多一分日后的从容,再立大功后,再封王也不迟嘛。”

    姬成玦摇摇头。

    “你不同意?”老广头有些不悦。

    姬成玦伸手,也沾了酒,在桌面上正儿八经地写了个“王”字。

    “我觉得吧,要么不封,要封,就直接封王。”

    老广头不屑道:

    “你不懂,直接封王固然爽快,但日后呢?你当陛下会和你这般目光短浅么?”

    “说不定就是呢。”

    “放肆,竟然敢辱骂陛下!”

    老广头手指着姬成玦。

    老何头马上起身,捂住老广头,道:

    “他喝多了,喝多了,他喝多了啊。”

    “我没喝多,放开我……呜呜呜………”

    姬成玦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自己刚刚写的这个字,笑了。

    ……

    数日后的大朝会,

    伴随着这几日越来越多的来自前线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朝堂上下对于那场战事的细节知晓的更为详细了。

    不过,因为路程距离和信息差的缘故,郑侯爷大庭广众之下阉割楚国大将军的壮举,还没传递过来。

    前些时候,群情激愤地弹劾郑侯爷的朝堂,此时陷入了鸦雀无声。

    皇帝的态度,先是以太子入晋东而确立,又以前日一封下达内阁的旨意作了最终的明示。

    且伴随着皇帝着手料理了几个年迈大臣准乞骸骨归乡后,氛围,也做到了足够的铺垫。

    此时,

    站在朝堂上的大臣们,

    他们曾反抗过,他们曾挣扎过,他们曾争取过,

    但依旧无法改变的是,

    他们大概真的在好不容易熬过先帝爷的“乾坤独断”“君权至上”的时代,又将被新君,给重新拉回那个时代;

    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位异姓王爷的谢幕,又得被那位平西侯,重新找回被手握重兵的王爷所支配的恐惧。

    陛下,心意已决。

    日后大燕的格局,将再度回到大家伙熟悉的模式。

    大燕,因为藩王的势力过于强大,而显得极为不安稳,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真正可以颠覆朝堂的造反;

    但大燕,却又因为这种和皇帝“一条心”的藩王的存在,使得皇权在天命之外,更得到了一种超然的拔高。

    所有人,都得听皇帝的,因为皇帝,有能力调动兵马,来造自己的反!

    姬成玦坐在大殿的龙椅上,

    他很喜欢看臣子们这种表情,

    同时也越来越理解,

    当年父皇坐在这张椅子上时,是怎样的……惬意。

    如果自己没有坐上这张龙椅,怕是还真想象不到父亲的这种快乐。

    姬成玦伸手,

    指了指魏忠河,

    道:

    “魏忠河,宣旨。”

    “喳。”

    魏忠河走上前,

    张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驸马成国大将军太子太傅平西侯郑凡,

    公忠体国,屡立战功,为国羽翼,护镇天燕;名在当世,功在千秋;

    今朕顺应天意,

    赐封平西侯郑凡为我大燕,

    平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