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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应对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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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氏的产业很大,几乎是垄断了大半个中国的棉纱生意,然而,自从洋布进入中国以来,这买卖,似乎是愈来愈难做。

    之前家族中有七间棉纱厂,到现在,能够保证稳定盈利不亏损的,只剩下三家而已。

    荣宗耀今日宴请廖婉玗,目的很明确,只是想从大通沪拆解几百万用来周转三、五、六、七厂的资金。

    他本来是很有自信的,一来是觉得自己跟大通沪几个不管事的股东都很熟悉,二来则是认为只要有抵押物,作为银行,完全没有不放款给他的可能。

    但出乎意料的,廖婉玗拒绝了他。

    “廖经理。”他勉勉强强尊重她一下,称她一声经理,不然,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她是唐亭欧的徒弟,他也并没有放在眼里,“难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廖婉玗手中虽然握着筷子,但是几乎没有吃东西,她这会将筷子端端正正地摆在筷架上,抬眼正视荣宗耀,“荣先生说的很清楚,抵押物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很抱歉,这笔款项,大通沪不能放。”

    荣宗耀原本拿着一只瓷勺正在喝汤,听完这话将勺子丢在小汤碗里,发出“桄榔”一声。

    汤汁溅出来,廖婉玗面上仍旧保持着极淡的笑意,从容平静地看着荣宗耀。

    调查部早就暗中收集过上海所有仍在经营的工厂资料,他们的实力多少,当年盈亏,甚至是经营管理方法,负责人的脾气秉性,家庭社会关系,都早有了解。

    这些材料被调查部的工作人员整理研究,仿佛是廖婉玗的脑外脑。

    所以,荣家棉纱厂的现状,廖婉玗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拒绝他的贷款行为。

    荣宗耀活了五十来年,说一辈子顺遂倒也不至于,但他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拒绝,到确实是头一遭。

    按照他的身份和地位,理应是所有大银行都要拉拢的对象,廖婉玗的行为,就显得特别不知天高地厚。

    “我与贵行股东都是朋友,廖经理是不是拒绝的太快了些?”言下之意就是她是不是应该回去商量商量。

    廖婉玗当然知道他会跟大通沪的股东们认识,毕竟,当初参股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她心里明镜似得。

    但大通沪从成立那一日开始,所有决定便都是她一个人来做,并没有什么需要商量的。

    荣宗耀这个人主事后行事作风日渐张扬,虽然乍看荣家生意还是做得很大,出手也非常阔气,但根据调查部得来的消息看,他略显好高骛远,切有些作风不正。

    钱多,家业大没有错,但,这两年负债也很多。

    一切都是刻意营造出的繁荣假象,如今的荣氏,随时有倒闭的危机。

    比起得罪人,她更怕将来要面临大额倒账。

    荣宗耀自持身份,倒也并没有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甚至廖婉玗离开饭馆的时候,他还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到门口。

    他眼见着她礼貌告别,上了一辆随手拦的黄包车,一张脸才阴沉下来。荣宗耀反身走上楼,又回了方才的小包厢,很快,里面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这之后过了三四天,关于大通沪马上要倒闭的谣言,愈传愈烈。

    百姓们是不知道真假的,他们难得攒下一点点余钱,半分的风险都承担不了,于是,依靠着做平民生意起家的大通沪,第一次面临了储户挤兑。

    说不紧张是假的。

    廖婉玗站在大堂里看着门外长长的队伍,强压下自己的负面情绪,嘱咐周平海和其他员工们,要现就付,不要紧张。

    其实,最紧张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清楚的谣言来自哪里,也晓得大通沪的存款足够应对这一次的挤兑。但她还是觉得心里面卡着一口气似得。

    林克己和张鼎云是眼见着她在一两日间忽然就瘦了,就连因为用了药难得清醒的唐亭欧的发现了。但大家很有默契,谁都没有跟他提起真正的原因。

    廖婉玗还是每日照常去大通沪,挤兑事件被她应付的很好,三五日过去后,大家瞧着大通沪从容不迫的样子,也渐渐恢复了信任。

    明明知道谣言从何处而起,廖婉玗对荣宗耀却是无可奈何。好在大通沪还不会在这小小风波之中翻船,一番从容应对,反而又建立起储户对大通沪的信任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松口气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远在天津的,尹旭明的电话。

    而原因,居然也是想要请廖婉玗放款给他。

    按理说,现在全国的形势都不大好,虽然一直喊着口号要扶持工业,但不论是政|府还是民间人士,都并未敢轻易尝试投资办厂。

    像尹旭明这种早些年就率先带头兴起民族工业的人,廖婉玗是无比敬重的。再说,当初她还在鹭州管理林克己的制皂厂时,尹旭明对她也是有帮助的。

    所以,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打算带人亲自到天津去看一看。

    唐亭欧这些日子状态乍看下不错,因为Morphine的摄入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甚至能够睡整宿的觉。人的睡眠一旦好起来,面色和精神状态就显得还算不错。

    廖婉玗心里有点矛盾,她一面惦念着唐亭欧不想出远门,一面又清楚的知道明旭明面对的难关。

    她每拖延一天,他的工厂都会面对更加艰难一些的的经营状况。但她要对储户负责,每一笔款子,都不能因为任何其他私人因素轻易贷出去。

    为难。她总觉得自己经过海难之后应当更加果断,应当清晰明确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当实际面临问题的时候,选择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预想总是更加主观的,但现实实际上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影响着判断者的情绪。

    因为睡得很晚,第二天一早廖婉玗到办公室的时间整整迟了将近三个钟头,就在她决定给远在天津的尹旭明去个电话的时候,反倒是先接到了他副经理的电话。

    电话里那位专管生产的副经理声音有点慌,廖婉玗听他说了半天,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你说尹先生怎么了?”

    那人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下,呼吸声却并没有稳定下来,“先生……昨夜被催款,急火攻心……住院了。”

    廖婉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哽着声,“请转告先生,如无意外,我两日后到天津。”

    尹志明的境遇,她很难不动容。廖婉玗想着就算最后实际上并不能牺牲储户利益给他放款,她也应当去探望他一下。

    只可惜,她对整个北方形势,做了过于乐观的判断。

    为了赶时间,廖婉玗选择乘坐第二日上午从上海出发的商船先到胶州,按说之后的路途可以到威海卫乘船至天津,也可以转成火车至济南,再由济南往天津去。

    但直到胶州她才知道,渤海湾有两艘日本军舰已经驻扎了将近两个月,威海卫到天津的商船,早就停运了。

    车站里人来人往,辛小月脚边放着两只咖啡色的皮箱,她坐在枣红色漆的木椅子上,仰着头等待廖婉玗做决定,

    她们刚刚才知道,从济南到平广的线路,因为一些原因,已经被禁行了。

    售票员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廖婉玗想了一下,大约是因为夸了省,而山东和直隶又发生了一些外人并不知道的事情,才导致,双方之间的互通铁路,被暂时禁行。

    辛小月没出过什么远门,理所当然地以为如今年月出行就是这样不便,但廖婉玗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还真是头一次感觉到出行的无力。

    距离她出发前跟尹志明副经理约定好的时间,现在已经超过了一日,如今交通不便,她若选择南下回上海后将事情讲的严重几分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两张去济南的车票。

    “小月,得叫你跟着我受点苦了,我打听过,从济南到平广只能坐马车或者是牛车。”

    辛小月见她十分抱歉的样子,无所谓地摇摇头,“我一个乡下人,别说马车、牛车,毛驴都骑过的。能出来跟着你见见世面,这点苦算什么?对我来说,真不叫苦。”

    两人在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又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直等到傍晚,才终于上了从胶州去济南的火车。

    只可惜,这趟车车票实在太过抢手,她们两个都只有三等车厢的坐票。奈何三等车不像是二等和一等对号乘坐,若想有个能做的位置,只能抢。

    廖婉玗没有这种经验,她为难地站在月台上,看着车厢门口挤做一团的人群,和正在翻车窗上去抢座位的人,一步也没有动。

    她无从应对,但辛小月却没什么好顾及的,一瞧见居然可以爬车窗,她提着一只皮箱跑了几步,先将手中的箱子丢进去,一跳之后双手撑在车窗窗框上,双腿在空中蹬了两下,一翻身,就跌进了车厢内。

    “婉玗!婉玗!快快快,快把箱子递给我!”

    廖婉玗回过神来,提着箱子跑了几步,将箱子递上去给辛小月占位置用。之后她侧头看了一眼车厢门口丝毫不见少的拥挤人群,打算也尝试着翻次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