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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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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天色尚早。

    青袍士外出打来几只野味,下厨弄艺。

    叔侄俩吃饱喝足,绿衫少女又来给谢宫宝喂吃。

    如此过去两日,到第三天晚上,绿衫少女困在床边打盹,等她一盹打完,发现谢宫宝两眼翻白,抽搐得连床也快塌了。她“哎呀呀”大叫,跑出门去大喊:“叔叔!他不行了!你快些过来救他!”

    那青袍士正在竹林抛思修行,听到喊声,抢进屋来伸指连点,首先封住谢宫宝周身大穴,紧接着掌心运气,拍在谢宫宝的天灵盖上,那气源源不断输出,数秒间游遍了谢宫宝周身血脉。

    这气乃是混元真气,且已练到登峰造极之境。

    以真气而言,世上能达此境者也只十人左右。

    可想而知,这青袍士的道行之深难以度量。

    他那真气好像片片细刀,精准无比的割开缠在谢宫宝魂体上的狐灵。紧接着,虎口微张,真气回拢,大喝一声:“妖孽!还不出来么!”

    那狐灵让混元真气缠住,挣脱不掉,竟被拉了出来。

    端看下,是只绿光狐狸,龇牙闷哼,野性十足。

    ……

    ……

    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狐灵从谢宫宝的天灵盖刚被拉出半截,突然撒野咬中青袍士的手背。青袍士条件反射缩手回来,端看手背,已让狐灵咬掉一块皮去。等他再伸手捉那狐灵时,真气一灭,狐灵又钻了回去。

    青袍士脸色大变:“糟糕!这下麻烦了!”

    赶紧又拍出快掌,击打在谢宫宝天灵盖上。

    哪知真气分成左右围堵,竟还是晚了一步。

    狐灵吃堑长智,这回死死粘住谢宫宝的魂体,粘得更紧了。

    青袍士清楚机会已失,他的混元真气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谢宫宝魂力消亡之前将狐灵拉出,届时狐灵抢占谢宫宝的躯体,身具九面玉狐之力,他也不是对手。青袍士咬起牙根,催动真火:“该死!好狡猾的妖狐,我竟小瞧你了!”

    那绿衫少女倚门看着,见叔叔脸上充血,不由焦急万分:

    “不要九面玉狐了好不好?你……你要好好的。”

    “我没事,躲远点别进来!”青袍士脸泛痛苦。

    绿衫少女把身子一缩,空留了半只脑袋望着叔叔。

    此时,谢宫宝七孔流血,眼看就没有气息了。

    “既然你不肯屈服,那就封印了你!”青袍士将真气尽数灌入到谢宫宝体内,那真气便似大片薄纱袋子,将谢宫宝的魂魄和狐灵全包裹起来。——狐灵察觉到他的意图,弃了谢宫宝的魂体,拼命往上蹭。青袍雅士气喘吁吁,狰狞笑道:“不怕你不上当!”

    趁狐灵上蹭的当口,把谢宫宝的魂体抛出真气之外。

    反过头来开始紧缩真气,那真气好像绳袋越缩越紧。

    狐灵吃疼不起,嗷嗷惨叫,挣扎片刻便不敢动了。

    青袍士这招使得极妙,在混元真气的包裹之下,狐灵不甘封印,必定舍弃谢宫宝的魂体做窜逃之念。如此一来,青袍士把住机会救出谢宫宝的魂体,且还成功囚印狐灵,当真是一计二用,妙不可言。

    不过青袍士真气耗尽,脸色煞白,摇摇欲倒。

    绿衫少女冲进屋来,扶他:“叔叔,你快坐下。”

    “扶我去隔壁吧,这几天我要打坐修练,你好生看着他,别让他死了。”青袍士眼皮低垂,力气衰竭,放佛瞬间老去十岁。

    “九面玉狐还没除掉,万一它出来滋事,我怎么应付得住?”

    “它已让我封印,两年之内莫想破得我混元真气。”

    ……

    ……

    此次谢宫宝险些丧命,虽是救过来了,却也是睡够一天才缓过气来。而后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到第四天清晨方才退烧。午时醒来,掀开被子起床,只觉头重脚轻,歪歪倒倒走出门去,展眼游望,上面是个大洞口,有光有雾,有树有水。

    眼前一切都极陌生,他不认得这是哪儿?

    听见林外那头好像有女孩戏水之声。

    他拨开雾气,探头探脑的往外寻去。

    看见湖边有个绿衫少女扑水嬉戏。

    少女旁边还趴着一头髯公虎。

    他见虎悚惧,吓得转身就逃。

    那绿衫少女抢上岸来,命令髯公虎:“威武将军,把他给我截住了!”

    那髯公虎一扑一跃拦下谢宫宝,冲他瞪眼闷哼。

    谢宫宝慌忙退步,大叫:“冥体魂光术!”

    术字落音,头顶冒起火苗,像个鸡头,除此再无动静。

    绿衫少女捧腹大笑:“这也叫术,你丢不丢人。”

    同时间,髯公虎好像也看出一些端倪,把头一丢,斜眼看他,做出一副轻蔑不屑的样子。一人一虎,一唱一和,把谢宫宝数天来的睡意从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驱得一干二净。——他也不理会绿衫少女,寻着一根粗棒子摆好架势,冲髯公虎道:“你敢瞧不起我!来啊,我杀老虎就像踩蚂蚁这么简单!”

    髯公虎憋了憋嘴,抬起头更是趾高气扬。

    那绿衫少女拍走髯公虎,捧着肚子笑道:

    “好了,我把它赶走了,看把你吓得。”

    “你是小丫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谢宫宝甚觉没趣,跳上船,抓起竹竿撑离水岸。

    ……

    ……

    那绿衫少女把船拉住,不让他走。而后也跳上船来,气呼呼的看着谢宫宝,从腰间抽出一把玉箫作势要打:“你敢走,我就放虎咬你。你坐好,仔细听着,看你还记得不?”说罢,把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她那箫声清丽,回旋婉转。

    曲线入湖,鱼虾亢奋纷跳。

    乐声扬谷,也惹群鸟和鸣。

    一曲吹完,绿衫少女问:“这首《壁潭印月》还记得吗?”

    “不记得。”谢宫宝只觉好听,却无心回忆什么。

    绿衫少女转身狠狠跺脚,愁眉苦脸气道:“怎么就不记得了!六年前的时候我跟叔叔到仙堂去玩耍,我吹过一遍,你还说好听来着,然后你就欺负我只有七岁,抢了我的羊脂玉箫,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还我,最后……最后让我打趴下了。”

    经她提醒,谢宫宝有些印象,小时候是有这么一段记忆:

    “哦,想起来了,你叫屠什么来着?屠丫头。”

    绿衫少女消了气,回头噗笑,满脸堆着喜:

    “什么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叫屠娇娇。”

    谢宫宝皮笑肉不笑,随口嗯嗯,一阵无趣。

    ……

    ……

    此刻,他心里念的想的全是聂小乔。

    哪里有心思跟一个小丫头纠缠不清。

    这段日子,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能想起的事情已经不多,但是在这段模糊的记忆里处处又能感觉到聂小乔充满母爱的呵护。他记得聂小乔说要带他去什么壁龙潭治病?他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痛苦呻吟的时候,聂小乔总是搂着他,把那滚烫的眼泪滴落他脸。

    他从小孤苦伶仃,没有人疼爱,更没有感受过母爱。

    而聂小乔的这份爱直击他的心灵,感动到灵魂深处。

    经此一事,谢宫宝对聂小乔彻底改观。

    他想回家,不想待在这里:“我要走了,你下船吧。”

    屠娇娇背手昂头,趾高气扬的晃动身子,哼哼两声,偏偏不下船:“小宝,你都认出我了,还要走么!你走试试,看我不打死你。你来的时候都快死了,是我叔叔救活你的,现在你跟我家威武将军一样,都是我的了,我不准你走,你就哪儿也不能去。”

    这丫头真是难缠,7岁那会儿就古灵精怪的。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的脾性一点没变。

    谢宫宝当年被她祸害过,对她印象不好。

    此时见她耍狠,把她一推:“你下去吧!”

    “你敢推我!”屠娇娇摇摇晃晃的,半截身子已经掉下船去,突然出手抓住谢宫宝的胳膊,两人同时摔下船,扎进水里。——等冒出水面,屠娇娇委屈的哭将起来,一边哭一边掐谢宫宝的腰子:“从来都没人敢推我,你敢推我,我要打死你!”

    谢宫宝被掐疼了,哎呀惨叫,打开她手:

    “你个小丫头片子,老是缠我做什么?”

    “你推了我,又打我,我……我……。”

    屠娇娇把泪一抹,抽出羊脂玉箫打他。

    谢宫宝举手护头,狼狈窝囊之极。

    平白无故让小丫头欺负,没道理。

    他也火了,抢下羊脂玉箫:“够了!还没完没了!”

    屠娇娇一愣,继而拍手,呵呵大笑起来:“对了对了!小时候你就是这么抢走我的羊脂玉箫的。”说罢,往谢宫宝身上浇水,嬉嬉闹闹,好不开心。

    谢宫宝火到不行,却是拿她一点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