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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你是我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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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意一顿饺子吃得脸红心跳, 连脑子都像是被浆糊蒙住了——桑意觉得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这样没有定力呢?谢缘这些风月里的小把戏自第一世就有了,他见怪不怪, 还能与谢缘高手过招, 只是当下谢缘舌尖自他喉头划过的那一刻,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攫紧了他的心脏, 然而那手也抓不住, 甜腻腻溜出来直蹦跶, 咚咚响着, 沉沉地撞着他的胸膛。

    桑意道:“你不是一个好和尚,你流氓。”

    谢缘道:“你也不是一个好宝宝,你既知我是佛修,却还成日勾引我。”

    桑意:“……”

    桑意将嘴里的糖嚼巴嚼巴咽了,赶紧把剩下的饺子吃光,汤也喝干净了。筷子一撂,这就跟着桑年年一起送客。谢缘回雪竹林, 桑意呆在梧桐宫门前冲他快乐地摇手。

    桑意就这样赖在梧桐宫不走了。每天除了北诏王过来的时候, 他一并都待在桑年年身边,不皮不捣乱,乖得不像话。有桑年年吹枕边风, 北诏王倒是很喜欢他, 然而桑意却对北诏王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道:“我听说他有十二个嫔妃, 还有一个王后。”

    旁边人捂嘴笑道:“然则所有十三个人中, 娘娘都是最受宠的呢。”

    桑意道:“若是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又有什么意思?娘亲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桑年年伸手摸摸他的头,微笑。十几年来都这样过了,她自然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她如今的地位与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她原本的出身所可望而不可求的,北诏王虽然刚愎自用了一些,然则也有他的好处,至少对她是无条件宠爱的,也肯在一定的条件下给她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比如她不愿住在王宫内,而是选择在荒无人烟的药泉边建造宫殿居所,也比如她喜欢偶尔出去走走,这些在宫规中是禁止的,北诏王也默许了。

    桑意笑起来眉眼弯弯,这时候是和桑年年看起来最像的。北诏王过来几次,瞥见二人面容,也仿佛看见了他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未来儿女的样子,自然也对他更加关照一些,他也曾笑着问过桑意愿不愿叫他一声父王,然而桑意很抗拒。

    桑年年笑着解围:“小意是我的贵人,也是桃花仙,仙者能屈尊叫我一声娘亲,自然是我的荣幸,他年龄还小,又是孩童心性,陛下也不用在意。”

    上次桑意与折兰闹出的矛盾是知会了宫中人的,典型的小孩子心性,北诏王也知晓,不欲给它带上什么政治色彩,哪里会去跟他计较。只是折兰对此耿耿于怀,他母妃娘家那边的人亦上书说收养外姓子不合礼数,十几个言官轮番舌战后,最终还是闭了嘴。

    闭了嘴的原因是桑意化成桃树的当天,整个北诏都被漫山遍野的桃花瓣所覆盖了,飞雪化开,万物解冻,有如神迹。亲眼看见谢缘施法让他重新变回少年模样,抱着进了梧桐宫的人都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连山下的人民都被惊动了,自发修筑桃花观,与白虎神一同上供,希望保佑北诏来年春暖。

    系统告诉桑意:【是谢缘催动桃花心,使北诏冰雪融化。同理,你那时是一颗两眼一抹黑的蠢树,除了躺着什么也干不了,所以桃花雨也是他弄出来的。】

    桑意有点惊喜:“哦,这样麻烦他的吗?那多不好意思啊。”

    系统:【……算了算了。】

    他这几天在桑年年这里呆着,几乎乐不思蜀,快想不起谢缘这个人来。系统这么提醒了,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好些天没见过谢缘了。如若不是系统催他加快任务进程,他说不定要一直这样呆下去。

    他找了个宫人来问:“国师他还有多久去对面给那个谁治病啊?”

    宫人不卑不亢地道:“昨儿才来过,小殿下。”

    桑意:“嗯?他来了为什么没有来看我?我当时是在睡觉吗?”

    宫人道:“这个,国师也没有提,昨儿来过后直接就回了雪竹林。”

    桑意琢磨了一下:“那他有问起我吗?”

    宫人道:“似乎也没……”

    “算了算了。”桑意自己撕开一个桑年年给他包的白水粽,咬下一个尖儿,而后又胡乱啃了几口,把剩下那残缺不全的半个丢去了一边。桑年年正在一边看书,笑他:“哪有你这样浪费的,放在平常人家,当娘亲的也是要说上几句的。”

    桑意瞅了瞅那个白水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起来几口吃干净了,而后眨巴眼睛望着桑年年。桑年年被他看得不住笑了起来,又问道:“小意晚上还想吃些什么吗?今晚我得去陛下的勤政殿,你想吃些什么,我提前做给你,到时候让底下人再热一热。”

    桑年年晓得他这个家伙是从小就缺娘亲的,所以这些事上都格外惯着他,每天的零食甜点都是亲手给他动手做,桑意照单全收,桑年年做多少他吃多少,全部吃干净,桑年年怕他撑着,每天做的时候都斟酌用量,每种小吃都给他做一点,但都不多量,还备用了许多消食的酸梅汤,把桑意整个养胖了一小圈儿。

    桑意想了想:“今天我去缘哥哥那里蹭饭,娘亲你有事的话,不用管我就好。”

    桑年年沉吟片刻后道:“也好。今天外边冷,我给你做了一件新斗篷,你一并带着过去罢。”

    桑意就穿着他的小红衣,带着他娘亲的小红斗篷过去了,出门前还提了一些谢缘爱喝的茶。他兴冲冲地奔回了雪竹林,正想着可以偷袭一下谢缘,给谢缘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谢缘并不在家。下午还未过半,桑意估摸了一下,想着谢缘或许在占星台,于是自己把东西放下,先爬回房间的榻上睡了个午觉。一觉睡醒,连半炷香时间都还未过去,桑意觉得自己有点饿了,下来找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什么吃的,最后只得自己变了个桃子出来啃。啃了两个,把桃核挖干净,整整齐齐摆在了谢缘书案上,预备日后撺掇着谢缘在上面刻个核舟。

    谢缘把他的零食与小说话本都打包了送去了梧桐宫那边,自己这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桑意琢磨:“他自己一本都没留呢,会不会是他其实并不喜欢看故事啊?那他以前要我给他讲睡前故事,和我一起追书局的连载,都是诓我的吗?”

    系统:【没准儿呢,小瓜皮。】

    桑意有点惆怅:“零食也没有,话本也没有,竹笛和萧也没放着了,这里除了佛经都是佛经,看来是我玩得太过,忘记了瓜皮这一世本来就是个和尚,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喜欢的。”

    系统:【嘻嘻嘻还有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他已经变心了,就准备把你打包了送去你娘亲那儿,根本没想过你会回来呢?你看,甩掉一个除了撒娇卖萌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不也是挺好的。】

    桑意觉得自己特别有底气:“不会的,瓜皮他喜欢我。”

    【你要知道人心是会变的。你一直装乖卖蠢,假装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当了这么久的纯良小花妖,说不定他就不忍心对你下手了呢?你们这一别就好多天不见,有时候隔得太远,思念也未必长久。反之你观望一下你的情敌折兰,明的暗的轮流来,表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欢和巴结,暗地里也有迷香与催|情散什么的额,每次穿得漂漂亮亮去见他,治病的时候还要脱掉上衣,这不是色|诱是什么?嗯?你要警惕起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折兰纵然没有你好看,品行也赶不上你,可若是谢缘当真吃这一套,那么就算是你也得玩完。】

    桑意发表疑惑:“可是我见城主并不是这样不专情的人,前几世他看都未曾看过别人一眼,这一世刚来的时候,你不也说,他和上几次一样还记得一些上辈子的事情,所以要给我从‘桃’这个名字改成桑意么?”

    系统:【看也是看过的,你想想桑青。】

    桑意争辩道:“可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喜欢我。”

    【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说过,人心易变,虽然这一世的攻略难度很低,但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全然放松警惕。你咸鱼的日子太久了,开始怎么说的,说好的拳打反派脚踢情敌呢?嗯?现在怎么变成了小蝌蚪找妈妈,每天吃吃喝喝卖卖萌,嗯?哪一天谢缘不要你了,别来我跟前哭哦。】

    桑意懒懒地道:“我什么时候哭过了,你个咸鱼系统,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现在给我传送一点零食,我吃了睡觉,谢缘回来的时候放闹铃叫醒我。”

    系统给他传送了一碗汤饼,桑意吃过之后转头又睡了。这次他睡的时间很长,也兴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房中属于谢缘的雪竹香气也格外明显,桑意头一次做梦梦到了谢缘。在梦中,他朦胧中见到雾气蒸腾,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水声,似乎是一处常年温热的泉水。泉水边生长着雪竹与寒松,还有少许低矮丛生的灌木,除了雾气遮挡,这梦中的场景什么都没有,桑意因得以见到一个清矍挺拔的背影,那人着黑衣入水,拔掉头上的木簪,拆散满头乌黑的长发,与他的长发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他身上那件绣着银鱼纹路的黑袍。

    黑袍在水中飘着,而后沉底,乌黑的头发浸水后黏连,贴在皮肤上,桑意甚而能在梦中嗅见泉水中独有的药香,沁人心脾。雾气和长发半遮半掩,让人似乎能瞧见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桑意心中了然,自然知道那肩膀上的骨骼与肌理是什么模样,也知道那长发垂落的地方,腰线的走势是如何,俊俏又疏朗的样子,和谢缘这个人一样。在梦里,桑意只能瞧清楚这样一个背影,心里暗想:“是在洗澡吗?这里是何处,他又是什么时候长出了头发?”

    一旦接受了“他没有头发”这一点,桑意出乎意料地习惯了,这下反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梦里有声音咚咚如擂鼓,他听了半天才听清那是自己的心跳声。桑意正犹疑着是不是要离开,免得心跳声惊动眼前人时,却有不一样的一些声音传了过来——自谢缘的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缘身前多了一个人,那人像水藻一样攀附在他躯体上,谢缘肩头搭上瘦削而泛白的一个手臂,修长的五指扣紧,抓握在他的脊背间,剪得圆圆的指甲微微陷进去。那是男子低低的呻|吟声,单听上去有些痛苦,又有些欢愉的意味,满池的温水震荡着,岸边拍起层叠细碎的浪花,一并淹没在低沉的喘息中。

    看到这里,桑意也知道是个绮梦了。只是谢缘身前那人是谁,他并不能瞧真切,心中也好像有什么地方陡然缺失了,再浇上半温不凉的一盆水,直把他的心口灌得胀痛起来。

    “他在跟谁……”桑意想道,“嗯?”

    手指一痛,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口。桑意陡然惊醒,发觉入眼都是深青色,天已经黑尽了。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他身侧晃来晃去,直到房中亮起一盏灯,他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微微的讶异:“你怎么回来了?”

    桑意从榻上爬起来,瞧清楚自己身边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白猫,也瞧清了谢缘立在他门口,神色有点诧异。

    他道:“你回来啦,今天我娘亲不在,我准备回来找你蹭饭的。”

    也不知为何,声音有些闷闷的。

    谢缘哑然失笑:“今天悬星引出了一些变故,我一整天都在占星台。另外小殿下病情突然家中,傍晚我便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药泉那边。”

    “药泉?”桑意竖起耳朵认真听,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啊,你说那谁的病啊,他还好吗?”

    谢缘摇摇头:“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明天再去一趟,略微看一看就好了。”

    “哦。”桑意跳下床,忽而一把扑进了谢缘怀中。谢缘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这扑过来的小东西,一只手也在他发上摸了摸:“是我回来晚了,不过宝宝下次要回来,也记得跟我说一声,免得你等这样就。另外,回来这么久,自己也不知道去山下买些东西吃吗,嗯?御风术是不是又忘了,我再教你一遍?”

    桑意埋在他怀中嗅了嗅,答非所问,再抬头道:“你在那边药泉洗澡了。”

    谢缘随意道:“是,那边的药泉放松身心,对修炼很有益处,改天也带你过去。”

    桑意扁扁嘴:“不了,我不去,我一点也不想过去。”

    到这时候谢缘才发觉他口吻有些不对劲,今天见了他也别别扭扭的:“怎么啦,小朋友?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回来这么晚吗?”

    “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个深闺怨妇一样,我也没有觉得你回来得很晚,你还吵醒我睡觉了。”桑意从他怀里脱出来,不动声色地拧了拧指关节,“今天我想吃山下的玉米粥和白薯饼,缘哥哥你带我去罢。”

    说是带着,桑意自己却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抢先御风飞走了。以往都是他们二人一同御风,谢缘负责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在自己怀中不让掉下去,今天却不见桑意的影子,只远远地看见一抹桃花色的风慢慢飘走。

    房里的猫蹭出来,扒了扒谢缘的衣角,谢缘揉了揉太阳穴,把它关回了房中。其实他今天听说了桑意要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只因为途中耽搁了片刻,为桑意买下了一只小猫咪。

    “使小性子么?”谢缘低低地笑了,“这么久了,见你卖乖见过不少次,真正使小性子这却是第一回。”

    他也便跟了上去。

    桑意自己一个人在市镇上逛着,本以为谢缘很快就会跟着他过来,结果迟迟不见人影,他便飞快地喝完了一碗玉米粥,接着出去瞎走了。沿着刚刚解冻的河流转了一圈儿,桑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拔了枯草折几折,又神色凝重地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对系统道:“我想你说得不错,城主他可能是变心了。”

    【嗯?怎么又突然这么说?】系统问。

    “我在梦里看见他与旁人……嗯……那个啥,地点是药泉,多半就是那个谁小殿下了。他早在自己房中放了迷香,说不定这次得了手——也或许早就得了手,搞得城主一直流连忘返,所以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桑意逐条分析,“你也知道我的直觉是非常可信的,我可以确定我梦中的那个场景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想,城主他大约是红杏出墙了。”

    系统:【……那你怎么办?】

    桑意有点黯然:“好吧,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看起来是这一世我太放松了,只顾着玩,也没有太管攻略计划。”说实话,他如今连OOC计划都不怎么能想起来,有了这一世,他连现实都不怎么想回去了,只想若是能够这样到老就好,有母亲,有玩伴,有他不曾经历过的所有,纵然他挫骨扬灰,也想要这种美好的人生长留。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老师只教过我攻心,却没有教过我攻心之后如何留人,更没跟我说过心上人若是起了他心,要怎么办。”桑意道。

    系统鼓励道:【没关系,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你想要怎么办?】

    桑意道:“分手,今生再不相见。”

    系统:【别别别你可别啊我的小祖宗!!你不想回家我还想攒够能量回主世界呢!不是,你现在也没有证据说他真的出轨了啊,是不是?你梦里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了吗?】

    “没有,但是地点我看清楚了,在药泉,那肯定是折兰没错了。”桑意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臭瓜皮,居然敢变心,回去我就辞职,他真的是一点都不靠谱。”

    系统:【……】

    桑意道:“你让我想想吧,哥。”

    谢缘赶到的时候,便看见桑意一个人抱膝,静静地坐在河畔的岩石上,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一副沉思的模样。来路上,他也向桃花心问了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是桑意误会了。他这么多天为了不打扰桑意与桑年年二人的母子生活,忍着没去找桑意,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小东西主动跑回来,结果人却瞧着不怎么高兴的模样,一个人甩下他跑了。

    然则是什么样的梦境,桃花心并未告诉他。

    谢缘摸过去坐在他旁边,桑意往另一边挪了挪。谢缘再近一点,桑意又挪几寸,最后谢缘动了动,桑意正准备继续躲的时候,却被站起身的谢缘一把抓了过来,箍在了怀里。他的耳朵贴着谢缘的胸腔,听得见他腹上传来的微震的笑声:“小朋友,怎么了,不高兴么?”

    桑意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谢缘抱着他不放手,把下巴搁在他头顶:“你说。”

    “如果我生得丑陋,或者不会撒娇讨饶,或者像我原来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太会,也不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你还会把我种出来养大吗?”桑意问,“你和娘亲,你们还会喜欢我吗?如果我不是桃花妖,只是一个凡人,你们也会像现在这样待我吗?”

    谢缘顿了顿,“为什么这样问?”

    “我只是偶然想到了。”桑意道。

    “若我回答不喜欢,你会怎样呢?若是我不喜欢你,你要怎样想?”谢缘稍稍离开他一点,低头去看他的眼睛。

    桑意的眼神很透彻,透彻而笃定:“那么我也不会喜欢你们。既然你们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们?这样没有面子的事我不会做。”

    谢缘道:“这样吗。”

    而后是一片沉默。

    桑意等着他的答案,片刻后,等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这样,我就更加不敢不喜欢你了……你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生得丑陋些或是性格再骄纵些,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小朋友又傲又别扭,放哪里都一样,只能当我的小朋友。你母亲也一样,到哪里,你都该是她的宝宝。”

    桑意咕哝着:“嗯……”

    谢缘摸了摸他的头:“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不知道,他们会永远错过你的青眼,这是人生第一大遗憾事。”

    桑意道:“哦。那你会喜欢折兰吗?”

    谢缘摇头:“我不会喜欢他,我喜欢——”

    桑意以为他后面会跟上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即便最近精神十分懈怠,他却还惦记着谢缘还并没有记起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字会终结掉这个世界。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谢缘却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喜欢的人和事都是被限制住的,我是佛修,要灭尘俗妄念,远离七情六欲。”

    桑意抬眼瞧他:“你认真的?”

    谢缘眼里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猜猜看呢,小朋友?”

    这一晚笼罩在两人之间,那片无形的冰层似乎在这一笑中消弭了。桑意满脑子都是那个浮浮沉沉的梦,还有谢缘有关七情六欲的这一番发言,少有的,他认真思考了一回:谢缘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说流氓,谢缘与他亲昵过,但是解释成对自己种出来的小桃花树的喜爱似乎也说得通,毕竟两人间暂时没有任何一方捅破“喜欢”的这层窗户纸;说不流氓,谢缘平时却真的是一副合格佛修的样子,除了对着桑意的时候,其余时间一并端得深沉,滴水不漏。抄佛经、诵典籍,眉间佛印一天比一天凌厉深刻,快要接近大乘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桑意觉得自己猜不透,他也懒得猜。只是这一晚,他变得异常沉默,也没有跟谢缘念故事书了,原因给的是谢缘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本故事书。谢缘也只得作罢,不过唯一坚持的是让桑意在他这里睡,并且使用了武力镇压,压着这个小东西没让他跑成。

    第二天一大早,谢缘对他道:“我去给小殿下看病了。你喂喂猫,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桑意道:“我跟你一起去。”

    没等谢缘发问,他又补了一句:“跟你一起,我去隔壁梧桐宫,想了想还是回娘亲那里。”

    谢缘高深莫测地瞅了他一眼,对他伸出手:“过来罢。”

    到了地方,桑意先跳下马车,而后站定不动了。谢缘下来,又瞅他一眼:“怎么,还不过去?”

    桑意道:“太早了,我想娘亲还没有起床,先跟着你罢。我不也是你的徒弟吗?我跟着你一并过去,给你打下手,也是可以的罢?”

    谢缘道:“也成,你跟我过来,也确实可以帮到我。”

    桑意一听,终于来了点精神:“真的吗?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秀色可餐,赏心悦目。”谢缘捏了把他的脸,“在旁边呆着当吉祥物,也是很好的。”

    桑意含蓄地翻了个白眼,还是跟着他进屋了。

    今天与往常不同,他们踏入院中,竟然没有什么侍卫,连平常通风报信的人都不见。折兰房中横着一道屏风,灯火点上,人影绰绰。

    谢缘平常给他看病,都需要折兰脱掉上衣,由谢缘的手指渡气贯入他肩颈的几处穴位,再辅以桃花心的润泽。没有哪一回是像这样,搬来了一盏白练绸制造的影屏,况且北诏并不时兴这种含蓄遮掩的物件。

    谢缘刚一踏入房门中,就听见折兰清淡尖细的声音飘来:“请大人先在另一边坐坐罢,我有话对您说。”

    谢缘没问什么,微微俯身后坐下了。桑意立在门口没动,谢缘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他便轻手轻脚地摸了过来,半分声响都没有发出。

    紧接着,另一边灯火大盛,折兰忽而同时点燃了好几盏烛火,亮得他周身轮廓纤毫毕现——桑意直接愣住了,屏风上投影出来的赫然是折兰不着寸缕的影子,柔弱无骨,每一寸肌理仿佛都近在眼前,瘦弱苍白的,但该有的地方都有,和灯影一起暧昧地摇晃着。

    谢缘却闭目垂首,自在默念着佛经,仿佛还没有发现。

    桑意大气也不敢出,只听着折兰的声音从另一边飘过来。

    “或许不该如此,大人,可是我不相信,这么久了您一点也看不出来。”

    轻轻一声叹息。

    “或许不该如此……父王偏心桑妃,连带着那个孽障妖怪也不肯降罪,而是让我禁足在此。我活着跟死了也没有两样,唯独想看看您——每天看一看您过来,给我治病。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您——我爱您,即便不该如此,但是我还是要说。”

    “还是要说什么?”谢缘忽而睁开了眼睛,皱起了眉头。坐在旁边的桑意一脸茫然,忽而感到一阵心悸上涌——空气中涌动的幽香好似触动了他体内的某个开关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失去了力气,只能歪斜着向一边倒去发,仿佛能落地扎根,再度化为一棵树。这感觉与上一次是这样相似,他记得系统对他说——

    那是花期到了。

    可是花期到了会怎样?开花吗?他要怎样开花?

    他来不及想,谢缘飞快地伸手接住了他,而后站起身来,霍然开口道:“你用了媚骨香?”

    媚骨香,北诏俚俗盛行的一种强效媚药。

    他已是破除了身外物的境界,故而一时不查,然而桑意被他封了记忆和修为,本以为上一次过去后,谢缘的法力能够暂时封住他的花期,寻常的情药对桑意也不会再生效,没想到这次折兰铤而走险,用了药效更强的媚骨香,直接让桑意重演了一遍上次的情状。

    不是春天而花期被强行催到,一旦处理不好,可能有性命之虞。已经开始的无法终止,谢缘上一次发现的早,故而能将其遏制住,这次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逆转过来了。

    他打横抱起桑意,把这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的小花妖牢牢地压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身后,折兰也意识到了什么,推开屏风后却愣了。

    “你带了他来……”

    “你——”

    谢缘冷声道:“请折兰殿下自重,今番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只是今后您若再有半点牵连到我身边这个孩子的,那么谁也护不了你。”

    他召来被折兰提前打发走的侍卫们,命令他们看好小殿下,而后飞身带着桑意,踏入药泉中。

    桑意浑身高热,脸更是烧得通红,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意识却显然非常不清醒了,逮着他说过的关键词问:“折……兰?”

    谢缘道:“乖,没他的事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改喜欢他了?”桑意问,“他不好。我是说……他不太好。”

    谢缘带着他往水稍微深一点、齐腰的地方走,将他压在水池边,慢慢剥下他的一副,试探着他身上的经脉灵气,发觉并无大碍。他松了一口气,随口答道:“不太好?你觉得他有什么好处?”

    “他有爹有娘,有很多人宠着,还有你治病护着。”桑意道,“你看你就从没告过状,即便他这样对你。”

    谢缘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低声道:“你又焉知我不想对他动手……前两次,我知道他对你下手的时候——两次我都把他杀了,可是你也没能回来。”

    桑意显然没听清他这句话,自己小声叽叽歪歪着,谢缘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低声道:“他有的东西,你也会有,而且不比他差。你想一想,你现在不已经有了么?你有我,有你的娘亲,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我的宝贝有资格要求任何事。”

    桑意呼吸急促,眼睛水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一头迷途的小鹿。谢缘发觉自己被他这副模样蛊惑了,微微失神,哑声道:“别这样看我,我替你试一试,看看还有没有办法终止花期。”

    桑意很乖:“好。”

    谢缘的手在他身上各处经脉、穴道上游走,桑意几乎要哼叫出声,谢缘自己亦忍得辛苦——水气迷蒙,肌肤柔软滑腻,在水中更是撩人遣倦,桑意头发披散,沾湿了不说,整个人湿漉漉地努力往他身上爬,扒住了就不放手,只想和他越贴越近,不愿离开。谢缘低声道:“乖一点……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见自己这样的模样,让我试一试,好不好?我不想你清醒后不开心,乖一点,别乱动。”

    可是桑意还在乱,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心想让谢缘抱住他,又或者再来亲亲他:“你亲亲我,你为什么不亲我?”说着就要往谢缘脸颊上凑。

    谢缘避开了,哑声道:“宝宝,别闹。”

    可桑意不依不饶,到后面几乎有点委屈了。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躯体在灼烧、在跃动,骨骼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颤抖——有那么一丝东西悄悄溜出来,混入桃花妖天生的温和香气中,勾得人魂飞魄散。这是妖精的惑法和迷香,比媚骨香更勾人千万倍不止,只这一瞬间,桑意凑近了擦过谢缘的唇,将这一口甘甜的气息渡过去,谢缘的眼睛登时就红了,喘息着把他压进怀里,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

    他的往下用力揉弄着,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浑身颤抖。谢缘怎么也没想到桑意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下对他自发地使用惑术,纵然心知,那也只是心知而已了。很快,他俯身吮住他的唇舌,把他整个人牢牢地按在怀中,百般抚慰,意乱情迷。桑意却故意跟他捣乱似的,忽而咯咯笑了起来:“你没有头发,好奇怪啊……”

    谢缘嫌他烦,于是按照自己上一世的模样变出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他们不是没在水中做过,在僧院外的池水中,与在这药泉中,都是一样的。谢缘把他架在怀里,嗫咬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占有他,攻城略地,桑意一声叠一声的声音被掐灭在密集的亲吻和顶撞中,显得断断续续。

    谢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乱:“五色不见,五音不闻,五味不觉。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你令人心发狂,令人行妨,要怎么弥补我?”

    桑意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看他,并不答话。

    “开花给我看好不好?”谢缘在他耳边道,“开花给我看,小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