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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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徒绑架无非是要钱, 给他们便是。”温辞抿唇,尾音颤抖, “布威特的人不是信奉教义吗, 怎么口味这么重,喜欢看人……”

    那群人又推门而入,她的声音顷刻止住。

    刀疤脸上前解开束缚他们的绳子, 手下上前按住两人的肩膀强制性往另一侧屋子里拖去。

    秦穆阳十分顺从地跟随他们的脚步, 眸光借机打量周围环境。

    温辞无声地往他身边靠近,借着月色能见他脸部轮廓清晰,他微微敛起下颌,眼睛一眨不眨。

    根据地外是一小片茂密的热带季雨林, 远处有座教堂,尖顶泛着森冷白光。

    隔壁的房间里有床, 对面墙壁上挂着用当地语言画成的符, 地砖凹凸不平,踩在上面些许硌脚。

    温辞现在可没心情担心这些,心里咒骂了这群人千百遍,自己不能破戒就看别人上演活体.春宫。

    有人上手扒温辞的衣服,她不设防地被扯开衣襟,原本包裹严实只露出白皙的脖颈,这会儿平直的锁骨连带大片胸前风景暴露于众人面前。

    “——滚开。”她紧紧攥住被撕开的衣服, 拼命往后退。

    身后压来一片阴影, 温热的胸膛靠上来。

    男人的手掌覆到她手背上, 霎时抚平她焦躁皱起的眉头。

    “有我。”

    温辞先是一顿, 有些难受,“我长这么大没被什么人占过便宜。”

    秦穆阳垂下眼,喉头滚动几下,细长的手指拂过她侧脸,“我也觉得,没谁敢占你的便宜。”

    “我会让他断子绝孙。”她转过身,双手揽住他的脖颈,“不过演这场戏能救我们俩的命,也不亏。”

    秦穆阳扶住她侧脸的手往下滑,手心温热的热度时刻提醒她现在情况是多么紧急。

    然而,他却谈及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温辞单手支住床沿,听到他略带戏谑的话语,眼底有光微不可察地闪动。

    “你是夸我好看?”

    匪徒们兴致极高,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他们口中谈论的无非是反讽东方自诩的保守。

    秦穆阳鼻尖抵住她,眼底迷蒙着深夜深林里的雾,其中装着什么情绪,温辞看不真切。

    “会解皮带吗?”他牵着她的手放至腰腹处,金属扣表面传来温凉触感。

    温辞手不自觉往回缩,“我们停下吧,或者再想想其他办法逃出去。”

    他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发梢柔软的触感的确令人流连忘返。

    秦穆阳侧过脸,发痒的舌尖舔了舔干燥的上颚。

    “遇见你这几天,我的确对你存有莫名好感。”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一个经过艰苦训练的军人动情动欲。”

    ……

    温辞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她的魅力还不够大。

    浑身强绷起的感官正时刻提醒她,有一个男人在进犯她的领域。

    不管是出于保命,有意,抑或无意。

    她都难以适从。

    温辞的呼吸变得急促,恍然听到金属扣蹦开的声音——

    这清脆的响声将那群恶劣匪徒的兴趣带到制高点。

    直到,木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外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匪徒们止住声,纷纷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排的刀疤脸。

    秦穆阳拥住温辞的手松了力道。

    “得救了……?”她窝在他怀里,浑身粘腻的全是汗。

    光影交错低垂,来人站在门前,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知道,在她出现的那刻,屋里的声音全部消湮。

    温辞悄悄探出头,目光猛然顿住。

    妇人裹着长袍,手里端着一根细长的蜡,柔和的烛光一下又一下揉搓着她的面容。

    秦穆阳松开温辞,给她整理好衣服,好在由他主导,没有弄破还能遮体。

    他转身看到那妇人,也是一惊。

    她好像与前几日见到的不太一样,脸上没有表情,就连些许愧疚也不存。她冷眼看着一群匪,快步上前抽了刀疤脸一掌,紧接着示意其他人。

    温辞透过她的表情,依稀猜到她话里的意思。

    是放他们离开吗?

    那些匪徒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听妇人的话。

    最后,刀疤脸挥了挥手,夹着烟卷含进嘴里,有种妥协的意味在他狰狞的表情中。

    “跟我来。”她说的英语,咬字不是很清晰,却不妨碍温辞听懂。

    月亮不知何时隐没于厚重的乌云中,黑压压漫上来,明天又是暴雨天。

    秦穆阳一字一句把妇人说的话翻译给温辞听。

    “刀疤脸是她丈夫的弟弟,自从她丈夫出事后就开始做这一行,平常抢些钱财,但抓人回来是第一次。至于……强迫发生关系,也是仿照其他匪徒。”

    温辞静默地听着,半晌后才说:“哥哥为国效忠,弟弟却做起匪徒,当真为她丈夫感到不齿。”

    他们需要徒步穿越这片森林,秦穆阳早早告辞了妇人,踩着湿润的土地为温辞引路。

    她跟在他身后,用手电筒给他照亮前路:“为什么要走这么急?”

    “我看那刀疤脸不是很服气,估计会再追上来。”

    温辞眉头紧皱,“他们有车,我们徒步肯定会被追上。”

    秦穆阳停住脚步,侧目看她:“你带联络手机了吗?”

    “带了,不过是卫星信号。”温辞掏出对讲机模样的设备,按亮屏幕。

    “联系你学长,让他来接应。”

    他用脚踢了下身边的绿植,浑身散发出的戾气隔着老远,温辞就能感受到。

    “我试试。”

    森林里信号不稳定,传出数据断断续续。温辞往树荫散开的地方走了几步,电话信号变强,那端传来陈素然沉稳的声音。

    她刚准备开口,突然被人揽住肩膀往反方向一扯。

    温辞站定脚步,问:“怎么了?”

    秦穆阳轻扯嘴角,下颌抬起点了点树枝上缠绕的某绿色生物,“被这种蛇咬了后不出三分钟就会死。”

    “……”她舌尖有些涩,起初没有波动的心率突然失去原有的分寸。

    陈素然大致了解情况,压住心里的疑惑:“你们现在在哪?”

    “以教堂为参照,西北方向偏三十度,从海滩直行能看到树林。”秦穆阳嗓音压低,表情淡淡。

    镭射灯光突然径直射入,他的表情豁然变换,英挺的眉宇间终于流露出几分张皇与不甘。

    “快走,他们追来了。”

    言罢,轮胎滚动摩擦湿润土地发出的声响清晰传入耳中。

    秦穆阳拽过她的手,步履生风地往前跑。

    女人的体力天生不及男人,更何况是经历被劫持逃出后,没跑一公里温辞渐渐力不从心。目光触及秦穆阳腰腹处弥漫开的血污,他好像对痛觉不是很敏感。

    她心一横,下定决心的说:“你放开我吧,放开我你可以活下去。”

    “你救我一命,我必以命相保。”

    温辞怔忪,干涩地叫了他名字,“秦穆阳。”

    “嗯。”他依旧不放手。

    将满口劝慰吞回去,温辞咬牙忍到齿根酸痛,“我们先躲一躲,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

    秦穆阳思忖片刻,最后点头。

    ——

    森林北侧靠近湖泊的一处洞穴,杂草掩映充当天然屏障。手电筒灯光驱散周身黑暗,秦穆阳半靠着石墙,呼吸沉重。温辞一言不发,上前蹲在他身旁,鼻梁与嘴唇隐在暗色中,唯有一双眼睛是亮的。

    她伸手开始解他脖颈处的衬衫衣扣。

    秦穆阳的手抵在半途,她顿住动作,“手拿开,我看看你伤口。”

    “别看了,”他并不在意,反倒是姿态闲适又随意往后一仰,“不是什么大事。”

    她静默半晌,“你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死。”

    秦穆阳抬头望向她,话里听不出情绪,“如果我不是军人,你还会救吗?”

    不是军人……温辞略一恍神,目光触及他漆黑的眼瞳,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

    “不会。”她说。

    秦穆阳闻言,没有多惊讶,预料之中的答案。

    他的伤势情况实在不可观。

    温辞解开带血的纱布,原本逐渐愈合的撕裂口重新裂开,血污随他的呼吸往外涌动。

    她长舒口气,鼻尖有些酸涩。

    “别看了。”秦穆阳伸手拉扯过衣服遮住,又说了这句话。

    不同于前几分钟的强硬,这次,话语低沉,带着几分软,可能是顾及到温辞快要崩溃的情绪。

    “秦穆阳,生与死对于你们来说,究竟算什么?”她说话的同时,侧身坐到他身边,长腿伸展开,表情些许惆怅。

    这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曾经问过爷爷,生与死对于军人,究竟算什么?是大事,还是置之度外的小事。

    当时爷爷并没有回答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恸把他暂时压垮了。

    所以,她想问问这个同为军人的男人,同样濒临死亡站在鬼门关前差点回不来的人。

    生与死,算是什么。

    秦穆阳手臂垂在地上,深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平静道:“生是国家的,死是自己的。”

    她捏了捏指腹,声音艰涩:“那爱呢?——倘若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那活着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爱?”

    暗色中,他无声地笑起来。

    恕他没有体会,难能作答。

    .

    陈素然找到他们时天光乍破,洞穴里空气较为湿润,一晚没有进水没有多大问题。

    温辞被呼喊声吵醒,身旁的秦穆阳紧锁眉头仍困在梦里。

    天际线仍是暗色,淡薄的阳光经由厚重的云层折射,落到眼皮上传来温热清晰的暖。

    “……醒醒。”她晃了晃他的肩膀,站起身活动几下发麻的脚。

    秦穆阳睁开眼,眸底残存朦胧睡意,“有人找来了?”他低声说,嗓音又沉又哑。

    “是学长他们。”

    他们走出山洞,看到陈素然和另一个组员跑过来,“卿卿,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他伤口又裂开了。”

    陈素然侧目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男人,“我们租了辆车,让宋浩他们先送他去当地救诊所。”

    说着,组员上前帮忙,温辞却没有松开扶住秦穆阳肩膀的手。

    她静静与陈素然对视,长久静默仿佛要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

    直到。

    陈素然冷不防开口:“你不信我?”

    他将视线移向默然不语的秦穆阳身上,“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你不愿意相信我?”

    温辞抿下唇角,与陈素然的目光在空中擦过。

    他说送秦穆阳去救诊所的那刻,她内心的确开始挣扎。

    为什么不是送回船上治疗。

    学长话里的意思,明显送他到该去的地方,我们不必再理会。

    “我们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没有办法保证伤口是否会发炎,从而引发更难以治愈的病症。”陈素然将温辞的所有表情看在眼里,感受到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不适与失望。

    她之前,从未用那样不信任的眼神看过自己。

    最后,他叹口气,皱眉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允许你每天探望。”

    温辞强打起精神,点点头,这才放心把人交给宋浩他们,最后不忘交代:“伤口在腰腹处,三寸刀伤。”

    言罢,抬步跟着陈素然离开。

    “我们走吧。”组员上前架住秦穆阳的肩膀,不免嘟囔,“这人看起来瘦,怎么那么沉。”

    本该是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抬起眼帘,望见女人纤瘦的背影,隐在晨间的薄雾中,格外柔和曼妙。

    她刚才竭力护他的模样,尖刺得要命。

    “诶,你醒得真是时候。”组员扶着他往租来的搭篷车走,“是不是觉得我们副组长又美心又善?你刚认识她没几天,之前我们到车臣,有处孤儿院要强拆,她二话不说把浑身上下所有卢布都给砸出来直接扔到当地官员面前——”他没说完,余韵留给听者自己品味。

    秦穆阳无奈笑了笑,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组员扶他上车后绕到副驾驶,刚驱动车上路几步,透过后视镜看到模糊的身影朝他们这跑,不确定从车窗探出头去,“是我眼花了吗,副组长又回来了?”

    另一个人转身,“没眼花,快停车。”

    秦穆阳微微直起身子。

    温辞气喘吁吁停到车前,弯下腰喘着粗气。

    她抬起头,肩颈处的皮肤在淡薄日光的映衬下能够看清蓝紫色的脉管。

    “……我还是不放心。”她声音那么轻,却让他心脏最柔软的一隅忽然凹陷下去。

    他想,

    这就是心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