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贤德妃 > 71.0711一更

71.0711一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尹西园显然也听见了这敲门声, 他侧了侧耳朵, 却一笑道:“不着急。嫂夫人听我说完了这处戏。”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这是美人的角色容貌。”尹西园念了两句, “行人成息驾,争拟洛川神, 可后面两句却不说美人,而是英雄,话就从一名常胜将军凯旋归来, 满城百姓争相瞻仰将军勇冠英姿的时候说起。”

    他起手弹了一段,突然停下来, 思忖说道:“其实两人相遇的时候,这一段情节紧张,该用琵琶才好,只是今日没有带来, 改天再给嫂夫人弹奏。”

    西闲问道:“先生还会琵琶?”

    “略通。我是没长性的人, 什么都会一点,可杂而不精。”

    西闲微笑:“我看先生倒是博学广知,深藏不露……只怕,霁卿也小看了先生吧。”

    尹西园抬头看向西闲, 眸色幽深:“正如阿芷说的,霁卿是个诚实君子。”

    西闲道:“霁卿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一直觉着,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霁卿既然是诚实君子,他所结交的朋友,自然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先生觉着对吗?”

    有夜风吹拂,烛影摇曳,光线晃乱。

    尹西园的眼神越发沉暗,长指在琴上抚过,顷刻才缓缓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西闲隐隐觉着,这句话的意味,不像是对苏霁卿说的。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猜错。

    有很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檐下的灯笼照在门口之人的身上,狭长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在地上闪烁。

    尹西园推琴起身,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您来了。”

    西闲当然也看见了来人,只是她也再想不到,此时此刻,此人会出现在这小而隐僻的古镇上,就在她的面前。

    泰儿似乎察觉到母亲身上气息的不对,神情也从原先的放松变得诧异,他转头四看,也看见了门口那人。

    目光相对,泰儿眨眨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西闲轻轻拍拍怀中的泰儿,缓缓起身,俯身道:“参见王爷。”

    ***

    就在赵宗冕大放厥词想要下江南会美人的时候,对小公爷关潜来说,这江南脂粉地,他却着实的消受不起。

    他原本只是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好奇贪玩的时候,如果换做以前来了苏杭等地,只怕会喜不自禁,游乐无边。

    但谁叫这一次,他是背负着任务以及如山一样重的心事而来的。

    先前在雁北的时候,关潜留在白山养伤,只盼那一夜自己是因为伤痛而产生了幻觉,同时祈祷西闲母子平安无事。

    可虽如此,每当入睡,鹿公那句“女人跟孩子的哭声”,却总是挥之不去地在脑中盘旋。

    关潜有种强烈的直觉,一定是西闲出了事。

    而赵宗冕去后月余,队伍也开始往会返,与此同时,终于有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从雁北传了过来。

    关潜听身边众人面带惊疑低低说什么“失火,一尸两命”,只觉着整个世界一片混沌黑暗。

    他养了一个月,虽然伤重,但仗着他年轻,且加上鹿公原先的护养得当,所以恢复的很快,伤口的愈合也很好。

    但自从听了这个消息后,却仿佛是阴司的小鬼把他叉起来放在火上烤。

    眼见将到雁北的时候,关潜改了主意,他要回白山。

    段珍听说消息忙来劝阻,毕竟这少年的伤很重,侥幸救回已经是神佛庇佑。但现在还不算好成十分,若是随意走跳导致伤口绽裂的话,那就神仙难救。

    谁知关潜执意要回去,段珍无奈道:“那边只留了几个驻守之人,大部队都撤了,你这会儿回去干什么?”

    关潜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想去寻鹿公。”

    段珍望着他泛红的双眼:“小公爷……这鹿公隐居白山深处,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且你还有伤在身。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我差人替你去办。”

    关潜极为执拗:“不,我得自己去。”

    段珍竟拗不过他,总不能命人将他绑了带回雁北。思来想去,就命徐统领陪护在关潜身边,又特意交代:“这是王爷重爱之人,你记得一路上好好保护,别叫他再出什么意外。”

    徐统领领命,于是又同关潜返回。路上,徐统领打听关潜到底要回去干什么,关潜只说找鹿公,其他并不多语。

    这一趟白山之行,虽然不比上一次生死之间,但却也差点真出事。

    在路上的时候,关潜乘车,不必大动,但到了白山,他执意要上山去,山路复杂山势险峻,马车是不中用,要抬也不方便,关潜跟徐统领带了十几个士兵徒步往山上去,怎奈对路径并不熟悉,走了半天找不到半个鹿毛。

    关潜的伤口却隐隐有绽裂的势头,疼了起来,他虽然强忍不说,徐统领却是个久经沙场受伤无数的人,见他脸白如纸汗流浃背,哪里会看不出来,撕开衣裳瞧了瞧,即刻叫嚷着不能再往前了。

    关潜哪里肯依,徐统领性烈如火,两人争吵起来,徐统领见说不服这少年,他的左犟性情一犯,竟要强行把关潜背下山去。

    关潜毕竟受伤在身,且又年少体弱,挣扎不过,就放声大叫道:“我不去,我死也要见鹿公。我不用你们管,放我下来!让我见鹿公!”

    少年沙哑的叫声在山林里回荡,听来竟有几分绝望的意味。

    徐统领也有些愣了,不知到底是什么让这少年连命都可以不要似的,这时候林子里一声唿哨,一支箭飞了过来,擦着徐统领身旁射入树干。

    众人忙都警戒起来,谁知回头看时,却见是先前那个曾给雁北军俘虏、还跟徐统领交手过的野人,手中拿着箭,正向着徐统领挑衅的笑。

    原来徐统领跟关潜等才进白山,这些白山族人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摸不透这些士兵才撤离怎么又偷偷摸摸地跑回来,所以一直暗中跟随监视着。

    一直到这时侯明白是关潜要见鹿公,这才现身。

    后来,这年青的白山族人还真带关潜去见了鹿公,徐统领却无缘见到,更不知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自从见过鹿公下了白山后,关潜整个人就有些不大一样了,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时不时流露着绝望的气息,仿佛……平静镇定了许多。

    关潜跟徐统领等返回雁北的时候,正是出殡前夕。

    棺椁一早都已经封死了。

    关潜望着那偌大的棺木,沉默垂首。

    赵宗冕并没有问他们为何这么迟才回来,甚至都没有召见关潜。

    倒是文安王询问他们为何耽搁了行程,又安抚关潜了几句。

    关潜去过真珠院,也正是在这已经变成废墟的院子里,他看见赵宗冕,他跌坐在原本是雕花床的位置上,一手搭在那已经烧的只剩下一角的床,右臂却抱着一坛子酒。

    这还是关潜自打回到雁北后第一次见到镇北王。

    关潜早听说过赵宗冕好像很受打击,整日里喝的酩酊大醉,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关潜不动声色地走到跟前,叫了声:“舅舅。”

    赵宗冕抬头。

    在看见镇北王眼神的那瞬间,关潜的心也跟着一缩,他没有办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像是刀锋一样雪亮,令人不寒而栗,也像是春天的雨一样潮软,令人心悸。

    那会儿关潜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直到赵宗冕垂下眼皮:“你回来了。”声音也是醉醺醺的。

    关潜深吸了一口气,烧毁的屋子里的气息冲入心肺,好像还带着沙尘灰烬,摩擦着他的伤突然又有些疼。

    “舅舅,你在这里干什么?”关潜随口说。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喝酒啊,你要不要喝?”赵宗冕问了这句,右臂却一探,拎着酒坛子口递了过来。

    关潜本不想喝,见状只得上前接了过来,却就在瞬间,他瞧见赵宗冕搁在那烧毁的床面上的左手心里,仿佛捏着一样东西。

    看着有些眼熟。

    关潜还没仔细看,赵宗冕已经换了个姿势,本来架起的腿随意地摊开伸长,仰头望着天道:“真是想不到啊,现在老子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关潜小心翼翼地喝了口酒,顿时给辣的皱紧眉头,想吐出来,又勉强忍住。

    这样难喝,又烈又辣的酒,难为他整天抱着死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多好的琼浆玉液呢。

    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关潜把酒坛子放下,准备在这屋子里看一看……或许,有没有什么留下的东西。

    赵宗冕歪头望着他,突然问:“潜儿,那天,你为什么说我不该去白山?”

    关潜背对着他,闻言却一颤:“我跟舅舅说了,是无意中听见鹿公的话。”

    “那……那鹿公可还说什么了?”

    “没、没有别的了。”

    赵宗冕“嗯”了声,似是而非。

    关潜突然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回头道:“舅舅,其实,我有件事想跟舅舅说。”

    赵宗冕问是何事,关潜道:“我、我想离开雁北,回桃城一趟。”

    “怎么突然想走?”

    “我……有些想念家人了。”

    “是吗,”赵宗冕望着关潜笑笑,“先前看潜儿那么迫不及待地去打前锋,还以为你是跟舅舅一样四海为家的人呢。”

    关潜低头:“我怎么能跟舅舅相比。而且这次受伤,差点没了命,我怕母亲也听说了消息未免担心,所以想回去一趟。”

    赵宗冕没有立刻回答。

    关潜抬眼看去,却又对上他那种目光,只不过这会儿目光里的潮软已经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了令人凛然生寒的刀锋色。

    关潜突然不安,像是生恐给这种刀锋一样的眼神把心底的秘密给剖出来。

    “你回去,也行,”赵宗冕慢慢地回答。

    关潜的心一宽。

    赵宗冕却又道:“只是,我本来想让你帮舅舅做一件事的。”

    “是什么事?”关潜忍不住问。

    “还是算了,”赵宗冕摆摆手道:“你都要回去了,就不用了。”

    关潜犹豫地看着他,就在要答应的时候。

    冷不丁,赵宗冕冒出一句:“是关于林西闲的。”

    关潜猛然噤声:“舅舅说什么?”

    “你过来。”赵宗冕将关潜叫到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了数句。

    关潜的脸色变化的十分微妙,愕然,惊心,猜疑,最后他问:“舅舅说真的?”

    赵宗冕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只说做不做?”

    犹豫只在一瞬,关潜道:“潜儿愿意替舅舅分忧。”

    赵宗冕挑唇:“好,我再派两个心腹给你,不用耽搁,明儿就启程吧。”

    关潜的心一紧,又陡然轻松,他点点头:“潜儿一定不负舅舅所望。”

    “但愿。”赵宗冕歪头笑道。

    在关潜起身要走的时候,赵宗冕突然又叫住他:“是了潜儿,你回来后怎么不见林西闲最后一面?”

    关潜猛然止步:“我、……我听说棺椁都封死了,所以想就不麻烦了。”

    “这样很好,不愧是我赵宗冕的侄儿,”镇北王抬手抹了抹脸,似不经意般道,“本来我以为你跟她处的那样好,一定会痛哭流涕呢。”

    关潜低下头去。

    他的确曾痛苦难当,嚎啕流涕,只不过那些苦痛煎熬已经都给白山厚厚的雪埋葬了。他知道棺椁里那个根本不是林西闲,那他心中的光就没有消失,所以,他一滴眼泪也不想再掉,他得留着力气,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而赵宗冕交代他的话,给了他顺水推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