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梦回大明 > 第十一章 吾心谁知

第十一章 吾心谁知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奉天殿上。

    "黄河大坝在一日内倾泻千里,睢、豪两州一片汪洋,死伤无数,三十万百姓无家可归……"王恕凄声道来。

    "为何朕今日才知!"朱祐樘狠狠一拍桌子,大声叫道。

    "河南布政使在一个月前,连上了三道奏折,要求朝廷拨款,修缮已经不堪一击的大坝,却如石沉大海。连老臣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此中必有奸人作怪,让黎民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请陛下明察,严惩相关人等!"王恕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这是怎么回事!"

    朱祐樘将满满一桌子的奏折狠狠摔在大厅的中间,那一本本硬质丝绸面的小簿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沉闷而又惊心动魄的声响。周边一圈人的心,随即拎到了喉咙口。

    其中一人更是冷汗满面,腿脚不住地瑟瑟发抖。

    此人正是弘治当朝通政使司官张三越。

    "张三越!"朱祐樘怒目而视,大声喝道,"你有什么话说!"通政使司的职责,是负责将各地承上的奏折交与皇帝批阅,这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这张三越可真是冤枉。这事明明是刘吉让他做的,那刘吉比他官高上二品,他哪儿敢得罪,却没想到今天东窗事发,陷入泥沼。

    他忽然嘣一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陛下!这三道折子是刘吉大人拦下的,那时他在朝外与我说,北郊修缮皇陵正在关键时刻,朝廷正需要银子的时候,此等要钱的折子不奉上也罢……"他话还未说完,那刘吉已经大哭着拜倒在地,连声道:"陛下,你千万别听这张三越胡言,老臣从来没有也不敢说出此等话来。他这是在为自己狡辩,请陛下明察!""你!你!刘吉!你怎么可以赖账!"那张三越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刘吉是脸皮极厚的人,当初他拦下张三越,是怕修缮皇陵的银子去做了善款,自己就没油水捞了。但没想到这黄河还真的决堤了,事情闹大了,自己那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他对着张三越大声喝道:"你这厮!别以为找个替死鬼,你就没事了。此等时刻,你还不老老实实地认罪,求圣上从轻发落才是!"那张三越却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刘吉的大胡子,又是扭又是打。一时间,两白须老头,在大堂上扭作一团,场面甚是混乱。

    朱祐樘看到他们狗咬狗的样子,心中气得是咬牙切齿。

    他何尝不知张三越说的是实话,但此刻无凭无证,自己是定不了刘吉的罪的。

    他大喝一声:

    "将这张三越革职,拖出殿外廷杖三十!即日投入大牢,隔日交与王恕大人查办,定将那后面牵连等人统统给朕抓出来!"朱祐樘一声咆哮,如五雷轰顶般,响彻云霄。

    ……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

    张三越叫干了口水,却无能为力,只由着被两侍卫拖着进了廷杖室,在那里,司礼监掌印太监梁芳和锦衣卫指挥使左宗海一左一右早已等着他了。

    "张大人,你别怕,忍一下就好啦!"梁芳怪声怪气地道,露出一个鬼魅的微笑。

    正说着,两名锦衣卫校尉走上前,一把抓住已经吓昏的张三越,将他裹进一块大布,放倒在堂中的一块大木板上,只露出一双脚掌。梁芳走上前,轻轻地摸了下张三越的赤脚,柔声道:"张大人,老臣给你按好脚丫子,你就舒服地躺着吧。"说完,他将脚尖向内靠拢放好,向身边那两个锦衣卫校尉淡淡地使了个眼色。

    那校尉会心一笑,一声"打"字,棍棒就如雨点般落在张三越的大腿和屁股上,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的,那布上就渗出了鲜红的血液,而那张三越原本还挣扎几下,到后来就像死猪一般一动不动。

    ……

    "陛下,那张三越体虚身弱,打到二十七杖的时候死了!"一位侍卫走上殿来,大声禀报道。

    朱祐樘刷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身冷汗。

    按理三十杖是打不死人的。

    这张三越定是被人灭了口。

    张三越本不应该死,自己只是想教训一下他,因为刚刚太过愤怒,疏忽了这一点。

    可怜这张三越竟然做了替死鬼。

    他手捏作了一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

    2

    夜深人静,那一面镜子一样的湖水,微波荡漾,映着那珠圆玉润的明月,美不胜收,这一切,让心烦气躁的朱祐樘心情微微好一些。

    他兀自坐在湖边的那块大石头上,打发走了身边的宫女和侍卫,拿起手边那一壶青玉酒瓶,倒下酒,一口饮尽。

    今天的事,让他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心中的悔恨与懊恼,却无人可说。

    这酒,是蒙古进贡的烈酒,今天不知怎么想起了它,觉得只有它才可解忧。

    草丛中发出了一些声响,朱祐樘却面不改色,反而淡淡地吐出一句:"站那么久了,出来坐会儿吧。"

    草丛中萎萎缩缩走出一纤细的身影。

    正是沐雨瞳。

    说起这沐雨瞳刚刚教授两皇子结束,用过晚膳以后正想在这后花园走走,却没料到竟会在湖边遇到朱祐樘。

    那朱祐樘一人独自对着湖面喝着闷酒,估计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雨瞳正想着自己是走还是留,却没料到他竟然早就发现了自己。

    没法子,只有厚着脸皮走出去了。

    古代见到皇帝都是三跪九拜的,先跪着再说吧。

    雨瞳没多想,啪一下就跪下了,学着别人的腔调,道:"沐雨瞳参见皇上!"那朱祐樘却似乎没有听到,目光淡然地扫视着前面,许久才吭了一声,指了指身边那块石头,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她也不敢多话,远远地在朱祐樘身边坐下了。

    说实话,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手脚麻木,不知道应该如何摆放它们。

    身边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之间与自己平起平坐,又只有咫尺之近,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崇拜的大明星,有一天忽然出现在你面前,那种手足无措的慌乱和兴奋,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

    气氛有些沉默,那朱祐樘没有说话,只是顾自一人喝着酒,似乎当雨瞳不存在。而雨瞳鼓起勇气,偷偷望着他。

    眼前这位大明皇帝,湖光反射在他俊美的侧面,她这才发现他睫毛很长,而鼻梁异常挺直,竟然有些像混血儿。他的嘴唇很薄,侧面看过去,只开启着一个微妙的角度,却恰到好处得要命。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却很难用言语来表达。你走近他,就会感到一股强烈的气场,像磁石般地吸引着你,让你坠落在一个手足无措的空间,你所有的自信、执著以及傲慢,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雨瞳心跳得极快,她几乎都能听到它的声音了。

    ……

    正在此时,那朱祐樘却突然发话了:"沐雨瞳,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他冷不防的一句话,让雨瞳的心跳瞬间停止了三秒钟,不一会儿,又开始重新跳动,不过比刚才更快了。

    "啊?什么?"雨瞳干干地吐出一句。

    他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沐雨瞳,抿了口酒,重新道:"朕让你说,朕这皇帝当得如何?""噢……很好啊。"雨瞳不动脑子,脱口回答。

    朱祐樘嘴角装满嘲笑,"好?呵……连几十万百姓的安危都不能保证,连手下的大臣的生命都不能掌握,这样的皇帝还能算作好吗?"他的一席话说得雨瞳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反应。

    那朱祐樘却苦笑了一下,又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雨瞳已经听说了黄河水灾的事,忽然明白他为何一人独自在喝闷酒了,心想这朱祐樘果然是心系百姓,看他这难过的样子,就像是自己家人受了难一般。

    她轻叹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我们都能控制……"朱祐樘冷笑,道:"朕是天子,难道也要为自己找借口?""天子难道不是人?只要是人,总有办不到的事。"说到这儿,忽然想起自己莫名穿越到这儿却不知何年何月回去的现实,心中有些怅然,脸色变得沉重许多,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开始摆弄自己的裙带。

    看着她怅然失魂的样子,朱祐樘一怔,忽然想起前几天她独自一人站在湖边哭泣的模样,心想这沐雨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却对自己只字不提,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转过头,询问道:"你就没什么要向朕禀报的冤屈吗?"雨瞳一怔,想了想,笑道:"什么冤屈?"朱祐樘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弯唇道:"朕知道那厚照和厚炜两儿,生性顽劣……""皇上!"雨瞳打断了他,轻笑道:"两位皇子天性善良,纯真可爱,雨瞳很喜欢他们。""真的?"朱祐樘一惊,看着她坦坦无瑕的样子,竟然有股特别的可爱,心一动,不由得脸上堆积了笑意。

    看着他微笑的样子,雨瞳顿时脸变得通红,心跳加快。

    不知怎的,每次朱祐樘看着她时,她就像是缺氧一般,不能自已,特别是当他如此这般微笑时,更是魅力无比,整个天空都被这笑容点亮一般。

    她定神道:"皇上,两皇子以前这般调皮是有原因的。""噢,什么原因?"

    雨瞳笑了下,忽然停顿了下来,缓缓起身,向湖边走了一步,长长地吸了口气,道:"他们只是因为孤独。""孤独?"朱祐樘一惊,脱口而出,"什么意思?"雨瞳叹了口气,淡淡道:"两位皇子,虽然贵为皇家子弟,却时常见不到父亲,这般顽皮的年纪,本是应该和父亲一起摸爬滚打的时候,而皇上您却忙于国事,很少去关注他们。他们以前的所为,只是为了引起这个父亲的注意,想让父亲多去看看他们而已。"她的一席话,说得朱祐樘倒吸了口凉气,不由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身影,长久地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他才沉沉地吐出一句:

    "孤独?这点朕倒是没有想到。"

    雨瞳轻笑了声,继续道:

    "人可以被辱骂,被伤害,被委屈,但最可怕的是孤独。因为前者至少还有人关注你,而后者,却像被抛进了未知的世界,无人倾诉,也无人懂你。"她说到这儿,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转过身,盯住朱祐樘的眼睛,坚定地道:"皇上,你也很孤独,不是吗?"

    朱祐樘此刻的心就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下,他惊异于此女子的观察力和洞析力,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一语道中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块地方。

    孤独!

    是的,虽然自己贵为天子,却无人可倾诉,无人会理解,自己的那份彷徨和懦弱,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浮出水面,就像此刻那一波粼粼,在心中荡漾,无助却又不断轮回。

    这沐雨瞳究竟是何人?

    这长得普普通通却语出不凡的女人,到底是来自何方?

    为何感觉她与自己这般心犀相通,宛若前世相识。

    他心中不断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眼神中闪过一丝触动。

    许久,他微微笑了下,拿起手中的酒壶,轻轻道:"沐雨瞳,来,陪朕喝一杯。"

    看到他有些怅然的模样,雨瞳心中也一触,不知哪来的伤感情绪,油然而生。

    她微微动了下嘴角,接过朱祐樘的杯子,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但那蒙古烈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这般喝来,竟然呛口得很,一股酒气直冲鼻腔,雨瞳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朱祐樘一阵怜爱,忍不住笑道:"沐雨瞳,你没事吧。"雨瞳干笑了几声,捂着喉咙道:"没事……没事……呵呵……再来一杯!"她又接过一杯,又一饮而尽,这下有准备,倒是舒服了不少。那股酒劲化作了一道红晕,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散开,犹如一朵红云绽放,美得很。朱祐樘竟然看痴了。

    ……

    他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转化为一个不经意的微笑,眼神投向了湖面,想是在思忖着什么。

    许久,他淡淡吐出一句:

    "沐雨瞳,你也很孤独吧。"

    这回轮到雨瞳傻眼了,她刚刚入口的那股酒液,在喉咙口打了个转,重新又狠狠地呛了她一回。

    这个……这个大明皇帝,简直就像藏在你心里很久了,你什么想法,都躲不过他鹰一样的目光。

    她止住呛,咽了口水,傻傻地抬起头,望住那一轮亮得像银盘一样的明月,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叹了口气,道:"世间如此浩瀚,却找不到我的家。迷失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却不知何时能找到回去的路。我才是真正真正真正的孤独!"说完,她学着李白的模样,拿着酒对着明月萧洒地一敬,一饮而尽。

    她漫无边际的话,加之那惆怅的模样,让朱祐樘有些吃惊。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沐雨瞳的身边,轻声道:"每个人都迷失在天地之中。谁又能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梦境?你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又怎能肯定这里原本不是属于你的世界呢?或许,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他的话,击得雨瞳几乎站立不稳。

    的确,自己难道一定属于21世纪吗?

    她想起那神秘的乞丐,酒吧中的身影,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命运在冥冥之中召唤自己来此……她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子,那种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迷失感,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抛入这汪深潭……永不翻身。

    这一切,不正是他召唤着自己吗?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在梦里出现过的男人,此刻明明白白地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就是回应那一声响彻云霄的召唤。

    可是,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他不是那青史留名的皇帝吗?不是那傲视天下的天子吗?不是那个坐拥江山美人的最有权力的男子吗?

    他为何要召唤自己?为何要将自己带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为什么!

    她一阵晕眩,五脏六腑绕在一起,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大石头上。

    ……

    夜色愈来愈重,那对湖边的身影也渐渐被这夜色淹没。

    然而他们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反而一杯接着一杯,畅快淋离,意犹未尽。

    眼前的脸庞,越来越模糊,而心在那一刻,却变得越来越近。

    伴着浓厚的酒意,雨瞳放松了许多。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慌乱与胆怯,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因为坐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四平八稳地放在了一双厚实的大手上,那从手心传出来的温度,温暖得就像一床大被,盖着她的人、她的心,还有那份对未来的迟疑……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落入了这个朱祐樘的世界,自己的心已经一丝不挂地被他俘虏。

    即便此时是梦也好,即便明日他仍旧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好,但只要此刻这一秒,自己能在他的身边,迷失在那双比星空还要灿烂的眼眸中,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真的,什么也不重要了。

    那酒意悄然化作了一个最满足的笑容,雨瞳柔弱的身体渐渐倒下……她醉了。

    朱祐樘淡淡地看着怀中这个已经醉去的女子。

    那并不标致的五官,在此刻看来,却美得像那轮明月般无可挑剔。

    一股炽热的温度在体内翻腾,却说不出到底是酒精让自己醉了,还是眼前这个女子让自己醉了。

    他嘴角堆起了不经意的笑容,轻轻脱下身上的龙袍,将她温柔地裹在其中,然后缓缓起身,抱着她向寝宫的方向走去。

    ……

    走到龙床边,他将她轻轻地放下,又摊开那床金黄色的被子,软软地盖在她身上,又留恋般地看了下她酣睡的脸庞,微微一笑,走到了一边的桌边,打开了放在上面的一叠奏折……夜如此之深。

    那一烛红灯,照亮了这扇尊贵的窗子。那一剪人影,伴着烛光,坦然、潇洒,守护着那一颗悸动却又沉默的心灵,在这天地间,化作了最美的一幅图画。

    ……

    退却三千浮云,那人只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3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不知何时已经爬进了那精美的红木窗栏,洒在那金碧辉煌的屋子中,格外耀眼夺目。

    雨瞳沉沉地睁开双眼,意识慢慢清晰,却被这眼前的一眼铺天盖地的金色惊醒。

    她刷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这一床金灿灿的被子,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龙被?

    龙床?

    她转头一看,满屋子的金色,染满了她的眼眶,一时间,眼花缭乱,一阵晕头转向。

    她揉了一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定下神来,才发现这的确是皇帝的寝宫。

    雨瞳参观过故宫,她也亲眼看过历代皇帝的房间,只是此刻的那一派景象,那一片新鲜的金色,带着一种夺目的真实感。

    她脑子嗡嗡作响,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真的睡在这龙床上。

    睡在龙床上?

    这代表什么?

    她脑子又是嗡的一声,连忙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衣物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又打量了一下房间,却"呀"的一声叫出来。

    原来,那一边的榻上,竟然多了一个身影。

    正是朱祐樘。

    只见他微闭着双眼,似乎仍在熟睡,一床薄薄的毛毯斜斜地盖在身上……没想到,昨夜他竟然睡在榻上,而把龙床让给了自己!

    雨瞳已经惊得无法言语。

    天啊,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在湖边喝醉了,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大明皇帝,竟然将她安置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还把温暖的龙床让给了她,自己却睡在冰冷的木榻上。

    整整一个夜晚!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在胸口盘旋,眼睛不由得湿润了……朱祐樘其实早已醒了,微醺着眼睛看着那床上挤眉弄眼的沐雨瞳,薄薄的嘴唇一弯,堆起了一阵笑意。

    正在此时,门外却响起了李广的声音。

    "皇上,早朝的时间马上要到了,小的要进来为皇上梳洗了!""进来吧。"朱祐樘说着,从榻上一跃而起。

    那李广得到皇帝的允许以后,随着一群宫女走进门来,正想帮皇帝穿戴,却冷不防看到龙床上的沐雨瞳,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

    "皇上……皇上……昨晚……"

    朱祐樘却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他当然没有必要去和一个太监解释什么。

    那李广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慌忙给皇帝穿戴朝服,眼睛却一边溜着沐雨瞳不放。

    那沐雨瞳被李广和一群宫女看得脸庞发烫,心想这下完了,自己清早出现在皇帝的寝宫中,准保被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被皇上那个……那个……要命,这在古代是不是叫被临幸啊。

    天哪,自己的一生清白啊。

    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啊。

    ……

    "你说昨夜皇上临幸了沐雨瞳?"听了李广的叙述,张皇后惊得从座上刷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

    "是的,皇后娘娘,小的亲眼看到那沐雨瞳睡在皇上的龙床上。"李广是张皇后在后宫一手扶植的,经常为她捕风捉影,了解朱祐樘的行踪。

    什么!这沐雨瞳居然上了皇上的龙床!

    张皇后的心一沉,惊得头皮发毛。

    她心一急,拂起袖子,便向门外走去。

    "沐姑娘好!"

    ……

    这一路上,沐雨瞳可是真忙坏了,每个走过的宫女太监大臣,见到自己都是唯唯诺诺,笑容满面,差一点要在自己面前磕头了。

    这状态,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心想,完了,自己被皇上临幸的事,没出片刻就已经传遍宫内外,难怪他们见了自己,就如同见了第二个皇后一般恭敬。

    天哪,这该怎么办?

    这种绯闻可闹不得,自己虽然心仪这皇上,但毕竟人家是有老婆的人。

    ……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厚重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雨瞳转头一看,只见那朱祐樘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她惊得从地上嗖一下站了起来,又狼狈地啪一下跪在了地上。

    "皇上……"

    朱祐樘笑着蹲了下来,看着已经半成形的一个泥巴城堡,摸了下朱厚照和朱厚炜的脑袋,轻轻笑道:"这是什么?""父王,这是沐先生教我们搭的白金汉宫!"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白金汉宫?是什么?"朱祐樘忍不住问道沐雨瞳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好干笑了几下,道:"反正就是和皇宫差不多的东西。皇上想和我们一起玩吗?"她壮起胆子道。

    朱祐樘嘴角堆着微笑,径直卷起了两个袖子,走到两个孩子中间,轻声说了句:"来,父王和你们一起搭这个白金汉宫。"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二皇子朱厚炜却已经抓起一块大泥巴,抹到了朱祐樘的脸上,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父王成大花脸啦!"雨瞳一惊,正想谴责那无理的小子,却见朱祐樘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咯咯一笑,一把抱起朱厚炜小身子,将他扔进了泥巴堆。

    那小子顿时变作了一只小泥猴,狼狈的样子让一圏人忍不住大笑。

    看到他们父子玩得那么开心,雨瞳欣喜之余,忽然觉得一股特别的温暖,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才是父亲和儿子应该有的状态啊。

    ……

    几个人围坐在这小土堆中,你来我去,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巴,却是开心之极……一时间,笑声四起,好不惬意的一幅景象。

    这幅景象,深深映入了花丛中那对灿若星辰的眼睛,渐渐转化为一种刻骨铭心的怨恨,迸发出火焰……她捏紧了双拳,走上前去。

    "皇后,你怎么来了?"朱祐樘看到皇后,微微一笑,道,"来,和我们一起玩泥巴。"张皇后已经气得浑身血液燃烧成一团,但仍然保持着微笑,微微一躬身,也卷起了袖子,对两个皇子道:"好,母亲和你们一起玩!"她故意把"母亲"二字说得很重,像一记警钟一般敲打着雨瞳的心。

    雨瞳一怔,看到张皇后朝自己颇有深意的一笑,心中顿时明白了许多。

    她默默地起身,退让到了一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嬉笑玩耍。

    一股从未有过的伤感,忽然从头到脚包围着雨瞳,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一点一点啃咬着她的皮肤,不是很痛,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觉得眼中有点热热的东西,她咽了口口水,硬是生生将它又忍了回去,转身向外面走去。

    ……

    "听说昨夜皇上临幸了沐雨瞳?"

    张皇后抹着手中的泥,冷不防地问出一句。

    这一问,将朱祐樘从玩耍的喜悦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那沐雨瞳已经不知所踪,而张皇后的提问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思绪停顿了下,转化为淡淡的一个笑容,笑道:"朕没有临幸于她。""可是,可是……"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泥巴,轻哼了一声,道:"皇后,朕知道你在乾清宫这儿安置了不少眼睛,朕没有在意,但也不必将一言一行,统统向你汇报吧。"他语气有些生硬,说得那张皇后脸色煞白,颤抖不已,道:"皇上,臣妾本不该管皇上的隐私,臣妾只是为皇上开心,能临幸其他的女子,是我们大明朝开枝散叶的好机会。此为后宫之事,臣妾就不能关心一下?"朱祐樘冷冷一笑,道:"皇后,朕刚刚说过,朕没有临幸沐雨瞳。""……"

    看着张皇后一脸复杂的表情,朱祐樘缓缓起身,叹了口气,也未多说什么,径直向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