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理发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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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理发之死

    薛队带着李出阳和孙小圣当晚就回到了古城。仨人都知道回去凶多吉少,所以一路无话,旅途沉闷。古城高铁站在郊区玉川,他们仨下了车,孙小圣又饿了,老薛只能带俩人去吃饭。此时刚刚早上八点,仨人在玉川随便找了一家早点铺吃饭。孙小圣要了一屉烧卖大口嚼着,抬头一看薛队和李出阳,一个只顾抽烟,一个只吃了一两个就玩上了手机。小圣抹了下一嘴的渣子,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吃啊?”

    “都这会儿了,谁还二百五似的吃得下饭?”李出阳说。

    孙小圣一脸酱红,看看薛队,又看看烧卖,还是忍不住继续吃了。

    这时薛队接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说:“对对,我们刚下高铁……现在还在玉川……什么?玉川哪儿?好,现在就过去?”

    李出阳和孙小圣一起抬了头。薛队放下电话,说:“玉川合璧镇一家理发馆出了事,老谢让咱们过去看一眼。”

    有活儿了,出阳、小圣暂得一份心安,跟着薛队打车来到合璧镇。这是一座旅游小镇,模仿江南水乡通了一条城中河,水中可以行船,路边还有各色小吃和纪念品。出事的理发馆叫“雪儿发廊”,是小镇上仅有的三家理发馆之一。和另外两家比起来,这家还是老字号,老板叫胡安,老板娘叫公雪,在此地经营多年,口碑一直不错,积累了很多回头客。

    理发馆是个二层小楼,一楼营业,老板和老板娘住在二楼,伙计们住在后面小院儿。两口子还有个孩子寄养在公雪娘家。老薛到时,理发馆门口已经被围观群众堵了个水泄不通。薛队仨人扒开人群,看见厅里面一男一女正和派出所民警沟通着什么,想必就是老板和老板娘了。一些伙计站在四周,看着不远处明晃晃的警戒线。小圣和李出阳过去,发现在理发区后面还有一个洗头区,那里有三个仰式洗头池,中间的池子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女人,应该就是死者了。李出阳上前给正在勘察的民警出示了工作证,扒开警戒线进去查看。他发现地上有一盏摔得七零八落的大顶灯,再一掀死者头部,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了。

    “灯掉下来砸死的?”出阳问民警。

    “对,目前来看是的。急救车已经来了,医生到现场就说没气儿了,现在车在外面等着把人拉走呢。”民警答道,“死者叫贾玉丹,是镇上的居民,家里是卖茶叶的,平时经常来这家理发馆做头发。”

    小圣在一边人五人六地勘察现场。屋里供台上没佛爷没菩萨,倒有只招财猫。小圣好奇地一提猫耳朵,那只猫耳朵显然是坏掉后被临时粘住的,竟然掉了下来。孙小圣吓出一身冷汗,趁着周围没人赶紧悄悄地把耳朵搁上。

    然后,他假模假式地问伙计:“怎么洗着洗着头顶灯就掉下来了?”

    出阳摸摸自己包着纱布的脑袋,心想,摔地上磕一下还如此受重创呢,别说从两米多高的屋顶上掉下来这么一大家伙了,即使不死也要被砸成傻子。

    里面正说着,外面贾玉丹的婆婆和丈夫都来了,还没进门就哭天抢地,民警拦不住。他们进来一边扑向尸体一边嚷嚷着让保护现场,不许别人动尸体。小圣怕他们破坏原始现场赶紧拦着不让过来,没想到人是拦住了,贾玉丹丈夫却拿出手机四处照,跟交通肇事了一样手忙脚乱地取证。

    李出阳四下看了看,吊灯虽然是铁的,但已然被摔得不成模样。人的头骨也十分坚硬,吊灯的灯罩已经严重变了形,灯泡、塑料罩和一些螺丝等东西碎了一地。出阳仔细查看,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小木块。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又四下查找,果然又发现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

    孙小圣这时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和死者家属揪扯上了。出阳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医生要把尸体拉走,家属死活不让。孙小圣跑过去解释,被家属扯得脖领儿扣子都掉了。贾玉丹的婆婆坐在地上哭爹喊娘,贾玉丹的丈夫还在指着孙小圣的鼻子理论。薛队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这俩家属一个瞎嚷嚷,一个没完没了地哭。贾玉丹老公说:“他们得赔钱!这家破店,不赔钱我就告死他!”薛队说:“那是法院的事。你们都消停消停吧,我们这儿帮着收集证据,到时候你们起诉的时候没准儿还用得着呢。”

    这俩家属也是看人下菜碟,感觉老薛像个领导,也就不再过多饶舌,哭哭啼啼地看着医生把尸体拉走。薛队又去询问店员了。

    李出阳这会儿把孙小圣拽过来,说:“你发现什么没有?”

    孙小圣翻着眼睛:“什么都没发现。”

    李出阳说:“你行了你!知不知道咱俩现在什么处境,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如果现在咱们把这案子办好,回到队里老薛也和老谢有的说,不说将功抵过,最起码不是一无是处!”

    “说得跟真事似的——又憋什么坏呢?老谢又不是傻子。”孙小圣话虽说得直,眼睛却不敢看出阳。

    “好,那你就混吧。”李出阳不忿地点了一下头,扭身就走。

    孙小圣把他拉住:“那你是什么意思?”

    “咱俩这回要一起把案子破了,知道吗?!不能再让老薛认为因为咱俩有矛盾才耽误事。”李出阳不耐烦地解释。世道真是多变,李出阳没想到自己还有主动和他合作的一天!

    “反正我什么都没发现,是意外吧。”孙小圣犯嘀咕,这家伙八成是来套话的。

    李出阳说:“这起案子应该不是意外,是谋杀。”

    孙小圣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的?”

    李出阳伸出手心,正是他找到的那两个木块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木楔子。”

    “什么是木楔子?”

    “以前这东西是榫接时做固定用的,现在在工程中也一般能起到临时固定作用,但是绝不能长期使用,因为它并不很牢固。这东西刚才出现在案发现场,很可能是随着顶灯掉下来的,如果在顶灯的钻孔或者挂板中使用这个东西,那就太危险了。所以说,这个顶灯掉下来不见得是意外。”

    孙小圣暗暗折服,脸上还是极度不屑:“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灯上用它做了手脚?”

    李出阳沉吟道:“也不一定做了手脚。很可能灯最初安的时候就存在这个隐患,某个人利用了这个特点,然后借助外力让灯掉下来砸到人。还是要先看看当时理发馆里谁有犯罪动机。”

    他俩直接去找薛队,薛队也在找他们。老板娘公雪正在接受询问,一边哭一边说:“最近我真是祸不单行,谁想到家里还能遇见这种事。我早就跟胡安说过这个灯不安全不安全,可是一忙起来就全忘了,这下完了。”然后又是哭个不停。

    “祸不单行是什么意思?”

    “哦,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公小军,一个叫公小国。”公雪是个挺得体的妇人,话语间甚至透着几分腼腆,要不是那一头黄毛还真联想不到她是开美发店的。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身边的一个杀马特头型的年轻男人,“他是小军,一直在店里给我帮忙。小国最近得了重病,一直在医院,我和我老公还有小军就是医院跟理发馆两点一线地跑,所以才疏忽了店里的好多事情。”

    “事发的时候,这家店里都有谁?”

    据公雪回忆,事发当时天刚刚擦黑,正值饭点儿,店里客人比较少,只有贾玉丹和一位小伙子。店员吴昌红在前台,胡安和小军则在楼上。她亲自给贾玉丹洗的头,洗着洗着发现洗发液没有了,就去后面拿,刚走没几步,吊灯就掉了下来。

    李出阳问:“你是老板娘,为什么亲自给客人洗头?为什么不让吴昌红给贾玉丹洗?”

    公雪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贾玉丹……对小红不太满意。不过倒也没发生过什么事。”

    几人发现关键点:“什么意思?”

    “就是有一次小红给她烫头,她认为小红给她烫坏了,俩人吵过一次。其实那个头发真没烫坏,只不过她觉得效果不好。没办法,那次还是给她退了一半的钱。不过她跟我的关系还行,也没因为这件事就断了来往。毕竟我们做生意一直和和气气的,要不然也不会给她退钱。”

    这点倒是。做了半天询问,街坊四邻对胡安和公雪一家无不赞不绝口。都说他俩夫妻恩爱,生意和睦,俩人开理发馆这么久,从未和顾客红过脸,也基本是有求必应。有的时候镇上有老弱病残需要理发不方便出门的,胡安、公雪夫妇还上门服务,十里八乡颇有口碑。但好人没好报,本来是和风细雨的一天,谁知道竟然摊上这么个事。

    “天有不测风云呀。去年我算命,大师就告诉我年底我有一难,我还说年底去庙里烧香呢,没想到香还没烧呢,事儿就来了!”老板胡安说。胡安是个壮汉,和小舅子不同,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工作服,一看就是实干型的。他无奈地坐着跟小圣他们叹气,这几分钟里好像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尽了。

    “你这灯以前出过什么问题吗?”孙小圣问。

    “这个灯……怎么说呢,安的时候就不算特别牢固,这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可当时也没想到会这么脆呀!”胡安说。

    孙小圣讪讪地看了一眼李出阳。李出阳抬头观察了一下天花板,那上面没有隔层,直接就是楼板。他说:“你带我们到上面去看一眼吧。”

    小圣和李出阳跟在胡安的身后上了楼,发现这楼建造得十分简易,虽然门脸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内堂的墙壁都比较薄,尤其是楼板,算上水泥刷层也就七八厘米。楼梯干脆就是一个铁梯子,人走到上面都发晃,仨人一起上楼,都要扶着把手才牢实。胡安解释说,这座小楼,也是他们租的,房东是古城市区人,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一次。当时租下时也只是一个小院子,后来在院子里建成了这样,多半也算违章建筑。他们为了开买卖也没考虑太多,想着盖得粗糙,也只有用比较考究的装潢来弥补一下了,要不然吸引不到客人。但毕竟是绣花枕头,好多设施已经因为这简陋的构造不能正常运转,如热水器、下水管和一些电路设施等,经常出故障,他们想要大的整修一番,但还没和房东谈妥,也就一直拖了下来。

    上了楼,小圣发现,上面的构造和下面营业区大不一样,被隔成很多隔断,有仓库、监控室、宿舍等,七扭八拐,好像群租房。出阳问:“对着楼下面吊灯的位置是哪里?”

    胡安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门口,说:“应该就是这里。”

    出阳在门口观察着,发现这是一个走廊中间,左右各有一间屋子。孙小圣蹲下身敲敲楼板,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

    胡安介绍说:“当时我和公小军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把门推开,告诉小圣和出阳,这里是理发馆的监控室。几人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不大的一间屋子,没有窗户,里面有一个上下铺、一张写字台和几把椅子,写字台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对个音箱和一台显示器。显示器上分屏显示有四个即时监控画面,对应的应该就是理发馆的四个监控探头。

    “事发时你们在干什么?”

    “当时我正和小军在上面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看的是施瓦辛格和史泰龙演的《金蝉脱壳》,演得正热闹呢,公雪就跑上来告诉我下面出事了。”

    孙小圣托腮运气,问道:“等下,你们楼板这么薄,出事的时候你一点儿没感觉?”

    胡安无奈地摇摇头,拍拍桌上的音箱:“咳,都赖我,前几天镇上音响店搞活动,我买了个,音量还调到最大,想着试着爽爽,再加上看的这片子挺闹腾,从头打到尾,什么都没听到。”

    李出阳让他找了个U盘,把事发前后每个探头的监控录像都拷出来一份。为了避免重蹈郜大海那个案子的覆辙,小圣和李出阳都在侧盯着,确认胡安是从原始存盘里拷出来的才放心。然后,孙小圣又自告奋勇看监控。李出阳心想这案子案发突然,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孙小圣虽然蠢,但这录像是新鲜出炉的,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他管胡安借了那台笔记本电脑,自己带着胡安下楼找薛队给他做笔录。

    孙小圣仔细看着录像,发现这对应的四个监控探头分别为:前台、理发区、洗头区和楼梯口。贾玉丹是在21点05分到的前台,当时前台是吴昌红在值守。贾玉丹一进门,老板娘公雪直接出来迎接,并和贾玉丹寒暄了几句。21点08分,公雪带着贾玉丹来到洗头区,贾玉丹躺下让公雪洗头。公雪开水、调试后给贾玉丹大概洗了半分钟,然后伸手拿洗发液,挤了半天没有挤出来,便跟贾玉丹打了声招呼,扭头出了监控区,看样子是去拿存货。就在她走后没几秒,吊灯就突然掉了下来,砸中贾玉丹,公雪可能是听到响声,疾步跑了回来。

    小圣看得一激灵,真有种死神来了的感觉。

    紧接着再看楼梯口处的录像。吊灯掉下来后,公雪飞快地冲上楼梯,不出两分钟,胡安和公小军就带着公雪跑了下来。接着胡安跑出店外,不知是叫人还是报警,留下手足无措的公小军和已经瘫软了的公雪,以及搀扶着她的吴昌红。

    四段录像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分钟,和上次的案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孙小圣郑重召见李出阳,发表自己的观点:“看样子胡安跟咱们说的都是真的,事发时现场只有公雪一人,而且看样子她也没有掌握吊灯何时掉下来的条件。我看,这八成真的是一起意外。”

    李出阳问:“这回你看全了吗?”

    孙小圣拍着胸脯:“绝对没问题。从贾玉丹进店到出事,我一帧都不敢放过。我敢说,如果录像没被做过手脚的话,这就是一起意外。”他这回也长记性了,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李出阳正在询问公小军。公小军所述的事情经过和姐夫胡安讲的别无二致,都是俩人在楼上看电影时发生的这件事,也就是说案发时俩人均不在现场。

    李出阳听了孙小圣的话,把公小军带到监控室的门口,指着监控室对门的屋门问他:“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用的?”

    公小军说:“这是个库房,平常很少开的,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大件物品。”

    出阳说:“打开让我看一眼吧。”

    小军掏出手机,说:“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昌红有。”他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吴昌红便跑过来给小圣和出阳开了门。开门进去,里面果然是库房模样,左右两侧是俩铁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些废旧的热水器、吹风机和瓶瓶罐罐,正对面的墙前有一个铁柜子。出阳上前拉柜门,发现锁着。他问:“钥匙呢?”

    公小军上前观察,一脸纳闷:“以前我记得这上面插着把钥匙,可能是被谁锁上了吧。”说罢又扭头问后面的吴昌红:“你知道吗?”

    吴昌红是个闷葫芦,吭哧半天才说:“……我不知道呀,一会儿问问胡哥吧。可能他把钥匙拔走了。”

    出阳试着推了一下那柜子,虽然推得动,但感觉里面东西挺多。问:“这里面放的都是什么呀?”

    公小军回忆:“我就见我姐打开过一次,里面好像是好些美容美发杂志,给等位的顾客打发时间看的。后来下面收拾过一次,这些杂志都没人看,就都归拢起来,准备哪天收废品的来一起给卖了。”

    李出阳点点头,让公小军和吴昌红先去下面等着。公小军和吴昌红离开后,李出阳仔细观察着这间屋子的地面。地面是水泥地,李出阳弓着腰仔细观察半天,指着地面上的一块痕迹跟孙小圣说:“你看这里。”

    孙小圣蹲下来,仔细看去,发现是一道磕碰的痕迹,而且像是新碴儿,里面露出的水泥明显比外面的颜色浅。小圣问:“是被什么东西磕的?”

    李出阳想了想,在墙角寻摸了一下,找了一只破旧的衣架,拿给孙小圣:“你拿着这个,站在楼下的洗头池上,敲吊灯的位置,让我确认下。”

    小圣拿着衣架子下了楼,俩人通着手机,李出阳让小圣敲一下,小圣就拿着衣架子往上捅一下。李出阳没完没了地指挥,孙小圣举着衣架的胳膊酸得要解体。小圣泄愤地加大力量,结果屋顶掉下一大片灰土,呛得他好一阵咳嗽。

    小圣回到楼上后,李出阳说:“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楼下吊灯的位置。”小圣问:“你的意思是,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所以……我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小圣起身仔细看着周围,突然把手指向铁柜子:“刚才公小军形容这个柜子时我就觉得蹊跷,既然里面都是破旧的杂志,为什么上面还要上锁?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柜子根本就没有锁住,钥匙一直挂在上面,而在事发时,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柜子推倒了,因为这个柜体特别重,所以倒下来后力道特别大,导致下面本就不牢固的吊灯承受不住,就砸了下来。而这个痕迹的位置,就应该是挂在锁上的钥匙磕的!”

    李出阳点点头。小圣一脸扬扬得意:“我这推理,像不像福尔摩斯?以后就叫我福小摩,哈哈哈哈哈!”

    “我看你像伏地魔。”

    孙小圣止住狂笑:“现在的问题就是,那把钥匙去哪儿了?”他一边说一边转着,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李出阳说:“别找了,如果不在地上,就一定是被作案人藏了起来,或者直接丢了出去。这个作案人是蓄谋已久的,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想了想,又问小圣:“监控录像你真看全啦?”

    “看全啦,真真的。”孙小圣像大猩猩一样咚咚拍着胸脯。

    孙小圣的自信往往带给人危机感。李出阳白了他一眼,走回监控室重新看起录像。孙小圣不太乐意,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小时候被父母检查作业似的陪出阳重新看。出阳从前台录像看起,直到贾玉丹进到内堂后还盯着前台录像看。孙小圣拍怕他,口气郑重:“喂喂,受害人已经进去了。”

    李出阳没理他,孙小圣不知这家伙念的什么经,又不愿离开,怕万一出阳再发现什么玄机自己落了被动,只得继续作陪。正在这时录像里显示,吴昌红也离开了前台。李出阳迅速打开洗头区的录像,对比下时间,吴昌红离开前台的时间正是贾玉丹刚刚在洗头池上躺下的时间。李出阳又赶紧打开楼梯处的录像,果然,在这个时间的基础上过去二十来秒,吴昌红就上了楼梯。

    小圣惊叫道:“我怎么没注意看她?”

    李出阳道:“刚才公小军说过,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吴昌红有!”

    吴昌红正在下面陪着公雪。李出阳和孙小圣从楼梯上下来,本想直接询问她,转念一想,还是别打草惊蛇,便问公雪,伙计们平时都住在哪儿,他想过去看看。公雪独自把孙小圣和李出阳带到后院,那里有三间简易的平房,分别是吴昌红、公小军和一个保洁员的住处。孙小圣刚一进院子就被脚下什么东西差点儿绊一跟头。李出阳把他扶稳,再看脚下是一根溜直的木棍。出阳把棍子捡起来,笑笑:“差太远了。”

    “什么差太远了?”孙小圣没明白。

    “孙大圣是耍棍子,孙小圣是被棍子耍。”

    “你滚蛋!”

    保洁过年提前回家了,屋子上挂着锁。李出阳则带着孙小圣先来到吴昌红的住处。这是一间典型的员工宿舍,狭小憋闷,门矮窗低,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但吴昌红明显是个利落人,屋里细小杂物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连圆衣架上晾的袜子都配好了对。也正是因为这是女宿舍,又没有相关手续,出阳还不便全面检查,只能琢磨着找什么理由先四处翻看一下。他认为,案发突然,再加上四周有很多人围观,如果是吴昌红作案的话,她不会把钥匙扔得太远,最起码不会出这个院子。贸然丢到什么角落里不明智,随机藏到什么地方也留有隐患。有针对性地藏匿才是妙招,那么这间她自己的老巢便是重中之重。

    出阳想了一个办法,把候在门口的公雪叫了进来,假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平素里店内的情况,眼睛则不断在房间内扫视,偶尔翻翻窗台、桌子上的物件。此时公雪脸色有点儿苍白,说话也有些词不达意。李出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公雪有些难以启齿:“我上周刚刚流产。”

    出阳“哦”了一声,想了半刻,顺势让公雪坐下休息,又给孙小圣使眼色让他去外面寻摸寻摸。孙小圣当着公雪的面只能配合,出了门就低头大骂李出阳臭来劲,都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这连鸡毛都没有呢就敢发号施令,累傻小子呢!他揉着自己刚才酸痛的胳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翻翻水缸、踢踢木头板,连个钥匙影子都看不见。越没发现他就越来气,心里咒骂李出阳瞎作怪,正巧脚边有个铁锹头,他站上去成了人肉陀螺,转圈玩。

    李出阳和公雪推门走出来,看见孙小圣踩着人家的工具玩,气得大骂:“你脑子进屎了?踩坏了自己赔!”

    公雪无奈地笑笑:“没事,这……”她低头看了好几秒,才又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铁锹头而已。估计是把儿松了,掉下来了。”

    “不是你弄的吧?”李出阳瞪着孙小圣。

    “我弄的我赔!”孙小圣最烦他当着外人耍威风。

    公雪知趣地离开,孙小圣也迈大步要走,宣告新一轮的冷战开始。李出阳一看不行,这有悖于自己最初的计划,马上拽住他,摊开手,里面正是一把已经压弯了的钥匙:“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圣一蹦三尺高:“在哪儿找到的?”

    出阳回头指指门口的上方:“就在门框上面。”

    “这么说,凶手就是吴昌红了?”

    “是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凭一把钥匙也不能完全定性。先去找老薛汇报一下情况吧。”

    薛队正在和派出所民警沟通,他们几人基本都认为这是一起意外,给每个人做完笔录后探讨着怎么收尾。如果是意外事件,那么只需要由公安机关监督着善后即可,接下来死者家属就可以直接走民事诉讼。几个人正说到这一块儿,李出阳跑过来把老薛拉到一边,说了他们的怀疑。老薛眉头一皱:“有这种事?带我上楼看看。”

    出阳和小圣带着老薛上楼转了一圈,老薛自己琢磨了半天,也算基本认可了他们的推测:“那就把吴昌红叫来问一问吧。听公雪说,这个人确实和贾玉丹有过矛盾。”

    他们把吴昌红带到那间监控室里单独问话,吴昌红平时就话少,紧张起来更是无言以对,俩眼珠子要么静止不动要么左右乱转,好像十分恐惧。薛队为慎重起见,特地向派出所借了一名女民警在侧,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有一次也是个女事主,因为醉酒在警队大出洋相,老薛过去阻拦,她竟然三下五除二将上身脱个精光,让老薛拿着碳素笔给自己设计文身,不设计就不穿衣。后来没辙,灿灿给她画了只美羊羊,她这才一边说“这麒麟真虎实”,一边满意地套上外衣。所以现在但凡有女性被询问者,甭管大事小情,都必须找个女民警或者女性旁证在场。

    薛队问吴昌红:“能跟我说下你和死者有过什么矛盾吗?”

    吴昌红低着头,揉着衣角不说话。孙小圣记得《红楼梦》里女性角色但凡扭捏的时候都揉衣服。越揉越可怜,越揉越无辜。大家都会了。

    “我和她,其实没什么……”

    “其实没什么,”孙小圣故意把头两个字提得特别重,“也就是说,还是有一些事情的,对不对?”

    “就是……就是那次烫头嘛,她不满意,后来她就没再理过我,不过还是经常来,一般都是我们老板娘接待……”

    李出阳问:“我听说,你家里挺困难的,对吧?”

    吴昌红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弟弟,父亲常年卧病在床,两个月前病故了。这都是刚才在吴昌红住处,公雪告诉他的。

    “上次贾玉丹花了一千六百块做头发,但并不太满意,公雪退了她一半的钱,还扣了你五百块工资,对吧?”出阳的意思很明显。

    吴昌红低下头,沉默半天,说:“我知道你指什么!确实,她家就在这里,也是做买卖的,根本不缺这几个钱。而我就不一样了,每天被客人吆五喝六的,也就两千多块的工资,一年也就回一趟家,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不公平。而且自打那以后,她来店里看我都翻白眼,好像我真是个不值得搭理的下人一样!”说最后几句时,吴昌红开始默默地流眼泪。

    “你挺恨她的,对不对?”李出阳问。

    “恨说不上,但……真的是……真的是很反感这种人,有几个臭钱就……”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把我叫来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薛队说:“你不要紧张,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人不是被灯砸死的吗?这和我们之间的矛盾有什么关系?”她好像受到什么点化一样,瞬间反客为主。

    孙小圣挡了挡薛队,一副劈头盖脸的架势:“行了,你也别装腔作势了。我问你,对面那间仓库,钥匙只有你有,对不对?”

    “是呀!怎么了?”

    “就在贾玉丹刚刚被公雪带去洗头时,你上楼来这二层干什么?”

    “我……”她又开始结巴了。

    “你倒是说话呀!”她越是吞吞吐吐,孙小圣就越是理直气壮。

    “你答不上来就是可疑。如果真可疑了,不说话也是没用的。这点儿道理你不明白?”李出阳提醒她。

    一边的女民警是个胖妇人,听半天脑瓜儿跟不上,但大概也明白是这店员有事隐瞒,便好言相劝:“没关系,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这里又没有你们店里的人。”

    这句话倒点醒了吴昌红。她重新抬起头,说:“当时……因为我猜贾玉丹待会儿可能还要做头发,老板娘虽然能给她洗头,但老板娘怀孕了,烫头的药水肯定是不愿意碰的,所以八成还是会叫我给她上药水……所以……我不想接触她,怕回头她再找事扣我的钱,我就想找地方躲会儿。我怕回到宿舍老板娘找我,就想到二楼这间屋子里躲躲。平时这个时间胡哥一般都在午休,没想到他们当时在屋子里看电影,我就没进来,直着走过去,想换个地方待。没想到地滑,在门口跌了一跤,我怕胡哥发现我偷懒,就赶紧跑下去了。下楼时刚走到楼梯底端,就听见老板娘大叫了一声,我跑过去一看,才知道出事了。”

    说着她还把胳膊挽起来,给小圣他们看胳膊上摔的红印。

    孙小圣一拍桌子:“我全都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一跤,把楼下的吊灯震掉了!”

    李出阳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要是真这么容易掉,这上面天天有人走来走去,灯早就掉下来了。”

    “可是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呀!”小圣双手一摊。

    李出阳把那把弯了的钥匙拿出来给吴昌红看:“这个你还认识吗?”

    吴昌红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这是什么,它怎么会在你屋的门框上?难道不是你放的?”

    吴昌红哭了起来:“警察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呀。我屋门框上有什么,我住了这么久我都没注意过……谁没事老扒着门框看上面都有什么呀!”

    李出阳想了想,问:“你的房间平常锁门吗?”

    “只有我睡觉的时候才反锁,贵重物品都锁在抽屉里,屋门是从不上锁的呀。院里就这么几个人,锁来锁去会很麻烦的。”

    李出阳让女民警把吴昌红带了出去,然后坐下和薛队、小圣一起分析案情。现在是这样:案发时公雪在楼下,胡安及小舅子公小军在楼上监控室,店员吴昌红自己跑到楼上走廊里,并且摔了一跤。也就在这一跤前后,楼下的吊灯就掉下来了。看来孙小圣猜测的不无道理,以吴昌红这样瘦弱的体格,很难一个人挪动那么沉重的大铁柜子,并且将其推倒,再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原状的。那么吊灯之所以掉下来,很可能就是因为吴昌红摔了那一下,把楼下吊灯震了下来。

    孙小圣说:“如果这是件意外,那么最正常不过。如果不是意外,我觉得咱们调查的重点不应该在这一层,而应该在楼下。”

    “为什么?”薛队看着他。

    “我觉得,吊灯很可能事前被人做了手脚,才轻易地能被震掉。”孙小圣说着就拉起薛队往楼下走。李出阳想起什么,掏出之前在楼下地板上找到的两个木楔子,像老头子揉核桃一样细细把玩。出阳忽然想到什么东西,又在门口转悠了几圈,然后下楼去了后院。等他再回到理发馆一层时,看见孙小圣和薛队还在吊灯的位置一边比画,一边说着什么打孔什么膨胀螺丝的,云山雾罩、唾沫横飞。薛队皱着眉半天不表态,显然已经听糊涂了。小圣见出阳出来,便过去问他想法。出阳没理他,走到门口递给他一根烟。那意思是歇歇吧,制造这么多又酸又废的唾沫星子也怪累的。

    理发馆斜对门的包子铺已经开始挂灯笼。快过年了,爆竹声在远方炸响,像一串春雷,让人又提神又振奋。街上飘来一股辣椒味儿,定是哪扇窗户里在吃火锅。一个小孩儿在地上支着一个铝盆,又小心翼翼地在盆下码着几粒小米。小圣问出阳这孩子在干什么,出阳说:“这你都没见过?这是扣麻雀呢。你有童年吗?”

    “你有!扣个破麻雀就有童年了!”

    小孩儿把支铝盆的木棍上拴好线,又把线拽好,远远地等着麻雀上钩。李出阳忽然看着不出声。远处爆竹声短暂停歇,周围安静了下来,半天也不见有麻雀上钩。李出阳忽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孙小圣赶紧问。

    李出阳跟小圣耳语几句,小圣听完乐颠颠地就往后院跑去。薛队在楼梯口将小圣拦住,问他进展得怎么样了。李出阳过去帮小圣解围,跟老薛说:“把大家叫到一起吧,我有个事情要问问他们。”

    “大家?都是谁?”

    “店里的人。问过之后我就知道谁是作案人了。”李出阳胸有成竹。

    薛队很快把人召集到了二楼的监控室。李出阳面朝大家说:“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虽然这确实是一起谋杀案,但里面也有意外的成分。”

    大家面面相觑,公雪听得不顺耳:“谋杀案?谋杀贾玉丹?”

    李出阳说:“错,这个人想杀的,其实不是贾玉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贾玉丹只是枉死的,这个人想杀的是你。”说着他看着公雪。

    “想杀我?”公雪眼睛都直了,好像这句话有千万种含义。

    李出阳笑笑,又扭脸看公雪的丈夫,也就是这家理发店的老板胡安:“胡老板,我说得没错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安一脸不解。

    李出阳不紧不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婆流产的事你知道吗?”胡安一怔:“我……我当然知道。”

    李出阳又看着一脸惊讶的吴昌红:“你不知道,对不对?”

    吴昌红使劲摇摇头。

    李出阳又问公小军:“你知道吗?”

    公小军也摇头:“我不知道!”然后他又拽着公雪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出阳问公雪:“不好意思,这里我要打听一下你的家事了。你怎么流的产?为什么你的店员不知道?”

    “这……这跟她也没关系吧!”公雪一时面红耳赤。

    李出阳道:“对,确实是跟她没关系。不过就是很古怪,按说流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一旦出这种事,在你们这个小店里也一定会闹出不少动静。但吴昌红与你们朝夕相处都不知道,甚至连你亲弟弟公小军都不知道。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是你主动去医院打的孩子,对不对?”

    “你……你连这都猜得到?”公雪一脸惊疑,却不置可否。

    “肯定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你擅自把孩子打了。而你又怕你弟弟责怪你和心疼你,就暂时瞒着他,当然,也就更不可能让吴昌红知道了。但是胡安知道,也就因此恨上了你。”

    说到这儿,胡安已经呆呆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李出阳看着他:“我说得没错吧。其实,你早就知道这灯不牢固,而为了让你的计划得以实施,你还特意做了手脚,把顶棚上吊灯的钻孔捅大,加了木楔子进去。你好好看看我手里的木楔子,两边还是新碴儿,一看就是才锯开没几天的。”

    “这就不对了吧?我姐夫当时可是和我在一起啊!我们在一起看电影来着,你忘啦?”公小军提出疑问。

    “没错,他是跟你在一起,可他利用了一个机关,就自认为能控制住吊灯的落下。”说着他让吴昌红打开对面的屋门,指着那只铁柜子,“地板是水泥的,阻力很大,他把铁柜子向前低,找了一根木棒支住,然后在木棒顶端拴了一条棉线,顺着这扇门底下的排风口顺出来,线的另一端拴到了监控室门下方的排风口上。因为监控室屋门是向里拉开的,所以只要他找借口开一下门,木棒就能被线拉到一边,铁柜子应声而落。”出阳屈身比画,又操纵着屋门给他们做演示。

    “不对啊!那最开始我进这间屋的时候咋没动静?”公小军说。

    “你好好想想,当时肯定是胡安在屋里等你,让你过来一起看电影,对不对?”

    “是啊。”

    “他给你开的门?”

    “对呀。”

    “他是怎样给你开的门?”

    “他……”公小军声音忽然大起来:“我想起来了,他当时把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说是里面音箱声太大,让我赶快进来,怕吵到外面客人!”

    “这就对了!胡安怕你进来时会发现门口的棉线,也害怕你进来时开门把对门的木棒拽掉,于是故意把线留得有富余,一是能让它自然地拖到离地面不远的地方不被发现,二是不至于稍一开门缝就触动机关。”

    李出阳蹲下身子继续给他们演示:“你们看看这里,这个门下方的排风口因为都是斜侧着的小木板,所以平常很难清理,但是这里有几条清晰的痕迹,一看就是棉线留下的,与对面那扇门排风口上的一样。”

    大家看明白了听懂了,却还是将信将疑,扭脸全看胡安,盼他给出一个解释。胡安一言不发,保持沉默。“可他是怎么知道我姐在没在底下那个位置的啊?”公小军一看就是在顺着李出阳的逻辑使劲思考。

    李出阳指指他身后:“看那个啊!”那里正是监控显示屏。

    所有人看看亮闪闪的显示器,又看看蔫头耷脑的胡安,全没了话,屋里只剩下监视器的轰鸣声。李出阳故意让场面冷下来,这对胡安来说比任何指证都煎熬。当然,对公雪来说同样是折磨。证据近在咫尺,丈夫又保持沉默,她感觉自己忽然不认识这个坐在自己面前蜷着身躯的高大男人了。

    李出阳看着胡安继续说:“但是你没想到,这时候你的店员抵触给贾玉丹上药水,竟然临阵脱逃了。她跑到监控室门口想进来,却发现你们俩在屋,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就绊到了你布置的那根棉线。于是机关就触发了,铁柜子就倒了下来,她自己也摔了一个大跟头。当然,这个跟头跟铁柜子倒下是同时的,再加上音箱声音太大,她自己也没听到铁柜子倒地的声音。可是这时候,楼下的吊灯已经掉了下去。而这个时候公雪离开了洗头区,去后面拿洗发液,吊灯就直接砸中了躺在洗头池上的贾玉丹!”

    这时候孙小圣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之前在后院里见到的木棍和铁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这些都是后院里的,铁锹把儿和铁锹头分别扔在两个地方,并且我试了,这铁锹把儿根本没松动,插进去照样使。这家伙肯定就是临时把铁锹把儿拆下来,用这根木棍支住的铁柜子!”

    李出阳接过那根木棒看了看,说:“就在大家都着急报警时,你上了楼,进了仓库,赶紧把铁柜子放回原位,把木棒从窗户扔了出去。但是你发现铁柜子倒地时上面的钥匙磕弯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就把钥匙拔了下来,然后去了后院,把钥匙放在了吴昌红屋的门框上,怕万一警察怀疑就嫁祸于她。对不对?”

    胡安用胳膊使劲抱着脸,双腿也越贴越紧,好像乌龟要缩壳。公雪听不下去了:“不不,不可能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干!”然后她又走到胡安面前,扯着他:“你说句话呀!你再不说,你就成蓄意谋杀了!你倒是说话呀!”

    胡安终于说话了:“是我!我……我知道这肯定是要败露的,但我就是忍不住!”

    公雪眼睛立刻通红,扯着他衣服问:“你说什么呢?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

    胡安站起身:“你还问我?你到现在还问我?你到现在还跟我装糊涂?”俩人互相看着,目光在空中展开厮杀。小圣猜,一定是有奸情,夫妻之间的恩怨必须这么狗血。

    薛队上前把俩人分开。这时候,公小军冲胡安嚷嚷上了:“就因为我姐打了孩子?我姐不是说过吗,这孩子属于超生,生了也是罚款。你就因为这个要杀我姐?还拉着我当幌子?胡安,你心咋这么狠?”

    胡安说:“我没想杀她……我只是……只是想砸她,让她办不成事……”

    “办什么事?”

    胡安瞅着小军:“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我?你快说呀,你要急死我呀!”小军瞅瞅他,又瞅瞅姐姐,一脸憋着尿没处撒的苦痛。

    胡安说:“公小国得的是白血病,你姐姐配型成功,她为了捐骨髓,就擅自把我们的孩子打了,这事你不知道?”

    公小军一下傻眼了,半天他问公雪:“是这样吗?”

    小圣脑洞大开,积攒的狗血元素顺着洞口跑得一干二净。

    “我救我弟弟有什么错?”公雪涕泪横流地看着胡安。

    “你救你弟弟?你说说,你救你弟弟你付出了多少?咱们这个小店,每天的流水是多少?你每天贴给你弟弟的住院费是多少?咱们每天的伙食费是多少?你每天给他请护工又花了多少?好,这些钱是救命的,即使他痊愈的希望不大,转机不大,咱们也尽力,这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你不知道?本来就贫血,好不容易怀上老二,因为这个你没跟我商量就打了胎。可是你不想想,你弟弟那边那么着急要骨髓,以你现在的情况你给他捐,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医生能保证你捐了他就能痊愈吗?保证不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公雪彻底爆发了,要跟胡安撞头,被一伙人拦住了。

    胡安说:“我就是想给她砸到医院里去,让她捐不成骨髓。要不然,我们这一家早晚要因为这事散了伙!”

    孙小圣想,不狗血的恩怨都让人沉痛。公雪不顾个人安危舍子救弟,实在不是一般之举。但胡安是一般人,更是孩子的父亲、公雪的丈夫,不反对才怪呢。不反对都显得这人大义凛然过了头。但从公雪的角度想想,她的做法虽然有些自私,甚至不那么人道,但也是穷途末路中的个人权衡。就像电影里演的,地震之后水泥板子两边压住了儿子和女儿,只能救一个,怎么选择,就全凭个人意志了。谁让孩子在她肚子里呢,女人这时候就成了情感的独裁者。

    对错谁又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