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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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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

    关不住的春色,透出墙的杏花,江南的春色最是迤逦。

    高高的围墙外必是桃红柳绿,姹紫嫣红。过不了几日,这梨花也就闲不住了。

    沁月泛白的唇角微启,她软软的坐在老旧的木制轮椅上,斜靠着门扉,抬眼便看见一枝粉粉嫩嫩透出墙来的杏花。

    春风拂过,湿潮的气息迎面扑来,她轻轻的合上了眼。

    春色正好,阳光正灿,微风拂面,这一日,她熬了许久了,也盼了许久。

    花一样的年纪,本该恣意的笑,放肆的哭,和一般大的姑娘们说些京城街坊零碎的琐事。

    可是这些离她太远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只是她还有个盼头,硬生生的让她撑过了这许多刺骨的冬日。

    木门咯吱咯吱的,开的很轻,而后又随即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关的也很轻。

    #\

    叮铃叮铃,银铃一般的声音由小及大,一个丫鬟模样的懵懂少女向着沁月的方向走去。

    那丫鬟走的近了,斜眼一看躺着的少女,便噗的笑出了声。

    “姐姐,厚喜可是知道姐姐没有睡着的!”

    沁月微微的眯着眼,并不打算睁开,苍白的唇角因为喜悦染上了微微的淡粉色。

    小姐是极开心,她自然是明白的。她用粗糙的小手狠狠的按住眼眶,拼命抑制住汹涌而来的泪花,哽咽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沁月的脸。

    小姐这许些年,真心高兴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那东夷国早些年养在苏府的质子来时,便是这次了。

    “姐姐终于熬出头了......既然及了笄,这萧七皇子的赐婚也就要到了。”

    沁月的脸颊刷的粉了,继而红了个通透。她赶忙抬起手,遮住了额头,顺便也挡住了眼睛。只是眼神透过指缝,又看见了这探出墙来的杏花,心情莫名的大好。

    “姐姐,这信还要不要了!昨晚念叨了一宿,早晨没睁眼就催着,这会子终于拿来了,姐姐却忙着害羞了。”厚喜叨咕着,把信轻轻的放在了沁月的胸口上。

    “金山银山毫不足惜,这封信呀,姐姐看的比命还重。跟了姐姐十几年,厚喜自然是知道的。姐姐如今这苦日子也熬到了头,厚喜着实是高兴的。只是到了七皇子府里,可得先好好治一治这些年悉数落下的病根。”

    是啊,她的这些病也确实该好好的医医了。这一晃便已是八年了,沁月想着。

    上好的徽墨才配得上这绝佳的字体,清逸俊秀的梧忆二字书的干净利落,淡雅翩然,不露锋芒,就好像他一般。

    “月姐姐,你别一瞧见七皇子的名讳就挪不开眼,快看看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明日就张灯结彩,迎姐姐进宫?”

    信封从来是不封的,她的心跳个不停,手有些颤抖,一寸寸的将信取出。

    然而,无论她怎样瞧的真切,信上什么也没有,独独的白纸一张。

    “白纸一张,怎么会?”厚喜很是吃惊,她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连连后退。

    一张白纸?沁月喃喃道,怎会是一张白纸?如今,她数着日子好容易熬到了及笄,明明应是她嫁他,她娶她的好事,怎会盼来这白纸一张。

    厚喜看着姐姐比往日更白了几分的脸,心里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忙去床边拿了最厚的毯子披在她身上。

    月姐姐的事情,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当年,这当家的夫人还不是现在的刘夫人,而是月姐姐的母亲林夫人。月姐姐七岁那年,为了救七皇子,生生的被刺客伤了腿。自此以后,每年姐姐生辰,七皇子总会写信给姐姐。

    信上从不言其他,唯有四个字:“及笄自娶。”

    她一直觉着,七皇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姐姐又是及喜欢七皇子的。既然皇子亲自许了诺,自然是会信守承诺。这日子过的凄苦,倒也撑着过来了。

    只是姐姐及了笄,皇子来的信,却是白纸一张。

    春日里迎面吹来风带着的潮气有些重,厚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恍然间,看见了探出高墙的那只杏花,冷意更是多了几分,这事,可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厚喜看着沁月不住动着的睫毛,宽慰道:“姐姐也别想太多,兴许七皇子想要给姐姐个惊喜也不定呢。”

    “厚喜,扶我去休息吧。”

    沁月的手蜡黄,脸色惨白。推动轮椅时,她的腿不经意的动着,好似一块木头,干突突的掉在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渊。厚喜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了早已疲惫不堪的小姐。

    服侍小姐睡了,她便想到一个人。离开前,她又将姐姐全身仔细的盖好,捏了捏被角,又将隔了炭火温着的水放得近了些。临行,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匆匆的去了。

    沁月虽觉得有些热,却更是觉得乏,昏昏沉沉的,却觉得很是清醒。

    她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她的母亲已经亡故多年,父亲又对她不闻不问,她的腿疾又十分的严重,自是配不上这七皇子的。

    而且,这些年,七皇子每年在她生辰那日,送信于她,说他自会娶她。她又十分在意和思慕他,便在这苏府生生的熬了八年。

    只因他,他说了会娶她。

    她信了。

    去年严冬时,她迷迷糊糊间听见厚喜同半老的谈话,恐怕她快要灯尽油枯了。

    半老不是别人,正是这京城有半仙之称的神医。

    半老只说,他已经开不出方子了。

    她便知道,她这日子,恐是无多了。即便如此,她还是熬过了刺骨少炭的冬日,熬到了及笄。

    余下不多的日子,她不做他想,只是想站在他旁,好好看看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男子。

    如今,虽身在苏府,却连个正经的名分也没有。她变成了这苏府新来的人都认不得的人。

    唯一能与他有什么交集的方式,便是他娶了她。唯独如此,她才能日日见到他,见到这许些年不曾见到,却又让她心心念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