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我佛慈你娘的悲 > 29.第二十九章

29.第二十九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也顾不上纠结坛子里到底放着什么, 是不是道人褪下来的尸骨,灵璧他们几人每人都去找了一个坛子,打算藏在了后头。

    一片漆黑之中, 寒松的慧眼再次派上用场,在灵璧站错地方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虞山道士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法器收回,拉着死沉死沉的卢致远藏了起来。

    几人竖起耳朵, 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动静。

    扯了扯寒松的僧袍, 灵璧小声说道:“和尚你盯住了。”

    就算暂时不能施术法,灵璧也要上去扎他一剑。

    哒

    轻轻的一声, 不管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它现在落在了地上。

    为何用它来形容呢, 因为根本用不着和尚的慧眼来确定来人的方位, 一双绿色的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飘在半空之中, 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几个的位置。

    从这眼睛来看, 来的应当不是个人吧?

    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只听耳边呼啸而过一股风, 似有什么东西与灵璧擦肩而过。伸过尖利的爪子掐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拉,想要将她从坛子后头拖拽而出。

    那双绿色的眼睛距离她的面门只剩了短短几寸的距离,灵璧还未受过这种委屈,柿子捡软的捏啊这是?旁边和尚的个头可比她大多了, 第一眼也该看见他吧?

    身上使不出术法是一回事, 但不能让这绿眼怪看不起, 双臂向下探向腰际, 灵璧将宝剑拿在了手里。手腕翻了剑花,剑尖瞬间就改了方向,朝上折了来,直直的扎进了绿眼怪掐着自己的手掌心里。

    滴滴答答

    腿上有黏腻的液体低落,出乎意料没有活物的温热,灵璧心神一动眉头紧锁。手握剑柄迅速向上,剑尖彻底扎透了不管是个什么东西的手掌。

    只听它惨叫一声,大力的挣扎了起来,想要从灵璧这里逃开。可惜灵璧身后的寒松没有给它机会,纵身一扑压了上来。

    即使没有法力傍身,寒松靠这一身铜皮铁骨都是一个好手。先是锁住了它的喉咙,掌心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丝丝的凉意。

    “虞山道士,掌灯!”

    灵璧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瞧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之中左右翻滚,手中握着两把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倏地一下几道火光从虞山道士的手中窜了出来,照亮了整间密室,灵璧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石墙。羞愧的转过身来,准备加入和尚与怪物的斗法之中,却发现寒松已经将人制服了。

    卢致远拍了拍手:“真不愧是护寺的武僧,小师傅果然有几分手段。”

    寒松不知在何时占了上风,字面意义上的占了上风,因为他正现在用脚踩着那东西的后背。

    身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有所不同,但灵璧还是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百子尊者,泛起了恶心。

    脖颈上传来阵阵的痛意,被这怪物狠狠的掐了一把,灵璧身为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修,现在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

    手持双剑稳步上前,寒松天生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叫人看了发怵。可在此刻这位仰面躺着的人形怪物眼中,走来的女修表情比和尚还要让人害怕。

    “呸!”

    被寒松踩在脚下的这位,可以称之为人却又与人有极大不同的东西,还是个硬骨头。侧过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绿色的双眼在跟着围过来的虞山和卢致远身上逡巡着,张口骂道。

    “尔等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话说的灵璧就不乐意啊,虽然修真界不讲究什么女修男修的个体差异,一切以法力与境界为准,女修也照样能打爆你。可上来就掐着她的脖子,还要说她丧心病狂,你这怪物还讲不讲理?

    杀人的青虹剑从灵璧手中脱落,铛的一声,擦着这人的脸颊没入了石板之中。

    被剑光晃了眼,脸颊似乎能够感觉到剑身传来的丝丝寒意,这人双唇紧闭不说话了。

    灵璧作为四人中观察力比较强的,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报这一掐之仇,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妥。

    倒是虞山上前拦住了她,还将和尚拽了开来,蹲下身子试图去扶地上的人。朝下一看,只见他身量与寒松相似,甚至还要在高一些,皮肤要比寻常人薄,体温也更低,一双绿色的眸子与人大相径庭,更像是别的种族。

    “多半是个妖孽,待贫道将它收服!”

    虞山拿起刚刚做好的百家剑,朝着此人的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红痕,这人抬头朝着虞山道士:“呸!”

    小暴脾气忍不得了,虞山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百家剑对此人无用,反而从地上捡起了另一件法宝,要继续攻击眼前的这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正要砸下去的时候,一双胖乎乎的手从后头将他懒腰抱住。

    “不要打!我认得他!”

    卢致远的话灵璧和虞山都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法宝收好,等着书生说下面的话。

    “刚才我就瞧着眼熟,他就是我旁边的那个夜叉!”

    松开虞山,卢致远伸手指向头顶。

    “泥塑成精了?”

    虞山手中的百家剑面对妖孽铮铮作响,救卢致远的时候,因着旁边的夜叉太过丑陋,他留了些印象。

    “讲了三天仁义礼智信的胖子?”

    寒松觉得脚下一浮,此人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嗖的一下蹿到了卢致远的身边,盯着书生一个劲儿的瞧。

    “正是。”

    卢致远拱手拜礼。

    “多有得罪,我还以为你们是将我封进泥塑里的罪魁祸首。”

    夜叉转身向灵璧鞠了一躬,面上也满是歉意:“方才逃脱,有些急躁,仙子勿要怪罪。”

    几人目光上下一扫,夜叉身上还带着些白色灰色的痕迹,恰好像是刚刚从泥塑里逃脱一般。

    认出卢致远后,夜叉也放下了警戒,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笑话谁。

    “幸亏你们跑得快,金杯秘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言语间他似乎知晓一些金杯秘境事,众人也不打断,叫夜叉继续往下说。

    “百年前我来过一趟,彼时有个小道士手持金杯接引。给了我一身衣裳,只要我在那台子上一站,当个十余日的肉佛,叫信徒们拜一拜,就能功德加身。”

    说着夜叉往地上一坐,朝灵璧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道友下手太重了,可有伤药?”

    灵璧摇头。

    “没有就算了。”

    表情略带失落,夜叉继续说道:“走的时候,他们在我的位置做了个泥塑。回去了我就天天惦记着,这等好事一定要再来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十年前秘境开放,我再度进来的时候,结印的小道士不见了。身上不知怎么,法力全无,有个糟老头子在我身上刷了一层什么黏腻的液体后,把我封进了泥塑里。”

    打了个冷颤,想来绝非是什么好的回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自打儒生开始在观里给凡人们授课,我就心烦的不行,懵懵懂懂的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们黑漆漆的在神殿底下干啥呢?”

    夜叉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

    寒松用慧眼扫视了夜叉好几遍,身上无有半分邪气环绕,扎好的马步收了起来。

    “此地蹊跷,我们在躲。”

    卢致远觉得自己和夜叉有缘,掀开青衫与他坐到了一处,像是唠起家常一般。

    “你呢?”

    “我是来寻那糟老头子算账的!”

    夜叉语气愤愤,一拳砸在了石砖之上泄愤,可惜手掌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拳过后嘶嘶的喊着疼。

    灵璧略带歉意,下手的确是重了些。

    夜叉环视一圈,见密室里也藏不下其他的人了,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木梯的方向走去。

    “既然他不在这里,我就去上头等着他。”

    卢致远还想在问些什么,被虞山道士拉了下来,夜叉忍着双手的疼痛,扒着木梯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密室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几位的法术可是恢复了?”

    虞山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在石砖地上踱了几步,紧张兮兮的问道。

    双手掐诀,连个火星都没有,灵璧耸耸肩:“尚未。”

    手上拿了一个罗盘,虞山道士在密室里转了起来,走到一直没有打开的坛子前停了下来。

    “赌一把吧……”

    他抬起脚朝着坛子踹了上去,先是咣的一声,坛子倒下在石砖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密室的石墙啪的一声碎裂了。

    灵璧别过头不愿去看,担心从里头掉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毕竟寒松看到道人的徒弟百子尊者将替下来的尸骨装进了坛子里,坛子又不多不少只有八个,让人不得不这般怀疑。

    然而坛子碎裂之后,除了满地的碎瓷片,空空如也。别说尸骨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怪哉。”

    卢致远见状走到其他坛子前,掀开盖子往里一看,里头一样是空的。

    “是不是小师傅看错了?”

    不待寒松回答,虞山道士踢开拦路的碎瓷片:“和尚看的没错,坛子中的确是曾经存放替生的尸骨的。”

    “那怎么现在空了?”

    卢致远不懂他的意思。

    眼神顺着木梯向上方望去,虞山喉结滑动吞咽了下口水:“方才的夜叉,让我有了一个推测……”

    金杯秘境不知被那道人施了什么术法,平时无法进入,但他也无法彻底封住。故而干脆盖了这间庙,叫小徒弟做接引,让每个偶然进入的修士做上几日肉佛。

    到了时间再送出去,得了好处,修士们也不会顾得上破坏他九世重阳的轮回。

    可光记着防备进来的修士,不料在最后的日子里竟然让小徒弟给坏了好事。从缸中爬出后,九世轮回之法已经不能用了。而道人仍旧求仙心切,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上头那些神像,有新有旧。我在神殿里藏了几天,旧的泥塑建造时间杂乱不一没有规律。”

    有的神像已经仅剩人形,还有的只是开始脱落外层的颜色而已。”

    “然,有一部分新筑的泥塑色彩鲜艳,时间应当集中建造于近几十年来。”

    虞山道士越说越心慌:“再一看方才的夜叉,贫道以为……这个玄门败类眼下在做人茧。”

    鲤跃龙门而登仙,蛇蛟生角而化龙,虫子破茧而成蝶。

    人茧也是如此,是脱胎换骨的魔道秘法。那玄门的败类被徒弟一搅,即没有轮回九世白日登仙,还失掉了自己多年修行的真身。

    若不做点什么,恐怕待到那具凡人肉身彻底腐坏之时,就是他走向灭亡之日。然人茧一法太过残忍,用百人之死成就一人之生,比之九世重阳轮回呢还要灭绝天理。

    夜叉从泥塑中脱逃并非意味着道人不行了,而是他的茧到时候了。

    虫儿破茧之后,朝生夕灭,仅有一日用来繁衍。而人茧破了,出来的人也一样是朝生夕灭,仅有一日用来寻仇。找到了,就和那人一起去地狱门前。寻不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借了他们的神魂机缘,破茧成仙。

    将自己的猜想与他们说完,虞山道士径直走到了木梯前,双手握了上去,脚踩着向上一蹬:“几位且在这里等着,待我上去查看。”

    蹭蹭向上爬了几节,虞山扭过头:“若是我没回来……麻烦几位与我师门……算了,要是我没回来那败类估计就成功了,你们也活不成。”

    撇了撇嘴,虞山头也不回的向上爬去,留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也上去?”

    卢致远将虞山道士的话思索再三,询问寒松和灵璧。两人毫不犹豫的朝着木梯走去,用行动给了卢致远这位儒修答案。

    木梯本就有腐朽的趋势,几人一起爬的时候仿佛下一息就会散架一般,当卢致远上来的一刻,这种感觉更是尤为强烈。

    灵璧双手紧紧抓着木梯,平日里出门习惯御剑和施术,这偶尔身体力行一下子,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双腿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害怕,边爬边打颤,瞧见头顶传来亮光,以及一只伸来的手。

    虞山道士将灵璧从底下拉了上来,还不忘撂一句狠话:“咱们的帐等等再算。”

    说话间的工夫,寒松和卢致远也上来了。别看卢致远身形圆润,但动作却流畅的很,双手撑着石砖的边缘用力,整个人就从木梯上脱身上了来。

    最后上来的卢致远吭哧吭哧的,撅着腚,双手拖拽着遮挡密室的石板,试图将它搬回原来的位置。

    真不知道那和尚是吃什么长大的,哪里来的力气。先前卢致远见他稍一用力,就把这块石砖扳开了。如今轮到自己,可真是沉啊……

    而且这几人是怎么回事?也不说帮帮自己……

    卢致远拖拽着石板,扭头去看他们,准备抱怨几句。偏偏和尚寒松也好,灵璧和虞山也罢,他们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齐齐的向着上方的供奉台上望去。

    琢磨着一堆泥像有什么可看的,然而当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当即就撒了抓着石板的手。石板砸在了脚面上,卢致远喊了声:“子唉!”

    圣人有没有听到不知,反正上头的人是听到了。

    殿上超过半数的塑像此刻已经碎裂开来,碎开的那些,里头的人或是伸出手来,或是抬脚在踹,一个个的全都面色凶狠,双眼通红,一副要手刃仇敌的模样。

    咚

    有一位率先从泥塑里挣脱出来,因着方才用了手指去扣开束缚着他的泥塑,现下双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那位出来的修士仿佛一个讯号,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被做了人茧的修士通通破茧而出。殿上的神佛只剩了一半,遍地皆是彩绘的渣滓。

    逃出升天的这些修士,没有急着离去,也毫不在意殿中站着的四人,他们支楞着耳朵,绕着剩余的神像转了起来。

    “那败类肯定在剩下的这些神像里。”

    虞山说完,举着罗盘跳上去加入了寻找的阵营。

    “都砸开不就行了?”

    灵璧见他们在上面绕来绕去,头晕的很,好奇为何不选择最为简单的方式,非要这么围着神像打转。

    寒松摇摇头,刚要与灵璧解释,就听一声惨叫,先前在密室里见过一面的夜叉倒在了地上。在他手边是一尊毁掉的罗汉,半边身子都被削了去,露出实心儿的泥胚,没有半点人影。

    在上头的虞山连忙收起罗盘冲了过去,可惜已经来晚了。夜叉溜圆的一双绿色眸子,失去了原有的神采,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遗言,肉身便化成了泥土一般的颜色,稍稍一碰,便像他好不容易挣开的塑像一般碎裂了。

    “剩下的泥塑里,日日受信徒朝拜,不是肉佛而是真神。这些朝生夕死的人茧,根本承受不起辱神的报应。”

    寒松说完将腕上缠着的念珠握在手中,诵起了超度的经文。

    人茧承受不起,灵璧自诩也没这个实力。神佛的心眼只有针尖尖大,平日里说上一句坏话,都要倒霉三四天。要是砸了神像,业报下来可以说仙途就无望了。

    然而要是不砸,又怎么能知道哪尊才是造就这一切的玄门道人呢?

    上面的人茧加快了绕行的速度,在每一尊剩下的泥塑前盘旋了好几圈,却迟迟不敢下手砸开探个究竟。虞山手中的罗盘明明也算的上一方至宝,在这里却像是失灵一般,算不出任何的方向。

    就在几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从身后的门外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灵璧走到门口,推开了一条缝向外望去,发现那些凡人信徒全部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等着见证此地千百年来等候的百日飞升。

    将门关上,灵璧心中莫名慌乱,朝寒松走来不过几步的距离,却叫她六神无主。右手不自觉的搭在剑柄上,业报就业报吧。

    如若眼睁睁的看着道人用人茧的方式登上仙途,以后自己也会时时惦念今日的情形,留下心魔几乎是必然的结果。与其如此,还不如图个心安。

    将青虹剑朝上拔出,灵璧的身体浮了起来,不知何时,身上的法术已经恢复,剑尖直指离她最近的那尊,大力一挥。

    冰冷的剑光闪过,神像的脑袋与身体分离开来,灵璧纵身飞扑过去,在神像脑袋跌落到地上之前接在了怀里。神像脑袋完好无缺的抱在她的怀里,灵璧翻过来一看,脖颈交界处是实心的泥。

    砍错了……

    恭恭敬敬的上浮了半米,灵璧双手将神像的脑袋重新放了上去,即便不知这是尊什么神,却还是虔诚的拜了拜。

    “多有得罪,仙人不要怪罪……”

    话音还未落,一口鲜血便从腹中翻腾而起。舌尖尝到了腥甜的气息,一缕红线从嘴角渗出向下蔓延。

    灵璧手抚胸口,抬起头向上望去,这种小心眼到底是怎么成的真神。抬起腿一脚将神像踹倒,嘭的一声碎裂成了一块又一块。

    将剑身在自己的衣服上轻拭了几下,灵璧朝着已然碎裂的神像骂了句:“是非曲直不分,这样的真神,我不尊重你。”

    说完一股温热的血再度涌上喉头,灵璧咬牙咽了下去,神佛的威压也不能让她屈服。

    将另一把剑也拔了出来,两手双剑,杀神一般的威风凛凛。只见她左劈右砍,不一会儿接近半数的神像倒在了地上。

    还要再向一尊神像劈去的时候,膝窝一痛跪在了地上。两把剑扎进了石板中,起了缓冲的作用,可刺痛的感觉仍然从双腿向上蔓延。

    要不是有剑撑着,灵璧此刻可能连跪坐都困难了。几近半数的神像倒下,如今剩下的也不多。再相信只要给人茧一段时间,定然可以找到贼道的。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门外传来信徒们的山呼,叩头的声音都便的整整齐齐,砰砰砰的响声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没时间了。”

    虞山道士将手中罗盘一扔,从虚空之中抓出自己的拂尘,看似轻飘飘的点在神像上头,威力丝毫不输灵璧的双剑。神像应声倒地,虞山面色惨白转向另一尊神像。

    那些人茧见状,纷纷效仿,反正也活不成了,还不如死个痛快。

    一尊又一尊神像倒下,一个又一个人茧跟着破碎。

    灵璧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神像仅剩下十余尊了,只要坚持一下,再稍稍坚持一下。右手握住剑柄,灵璧咬着牙借力起身,最近的一尊距离自己只有三步。

    一步,持剑的手像是被数人撕扯。

    两步,双腿仿佛被什么东西抱住动弹不得。

    三步,剧烈的痛意自心口蔓延全身。

    青虹剑好似能够感知到灵璧的心神一般,铮铮作响,一剑刺过去,威力比平时还要巨大。

    神像的脑袋掉落,滚到了灵璧的脚下,露出了中间黑漆漆的骨头。

    “是他的一具替生。”

    坛子里的替生到了何处,现在算是有了答案。下头的卢致远终于坐不住了,赤手空拳跳了上来,跑到了虞山道士身边,跟他借了一样法器。

    上面已经打作了一团,寒松却像他的名字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锡杖,目光沉沉只是看着。

    余光里看着寒松,灵璧觉得奇怪。和尚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啊,怎么现在就是不动呢?剩下的几尊里也没有佛门的罗汉菩萨了,他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呢。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门外信徒门店额呼声一声赛过一声,神殿内也暗了下来,若寒松不加入的话,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可惜,来不及向寒松问问清楚,灵璧前方四五步距离处,一尊神像自己碎裂开来了。裂缝从面门向下延伸,啪啪几声,一条裂缝变成数条。尚存的人茧,在裂缝出现的同时,纷纷化成泥块碎裂。

    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灵璧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尊神像上。垂到肩头的耳,细长的凤眼上挑,眉目柔和,是一派慈悲的模样。可当面门上的彩绘碎裂,露出了下面的一张脸,一张甚是年轻的脸。

    人茧之术果然神奇,不仅能脱胎换骨,还可以返老还童。

    这张脸和百子尊者有几分相似,不,是甚为相似。双眼睁开,给灵璧带来的压迫感远远胜过元婴期的百子尊者。

    “我修道不易,几位道友为何要坏我的好事呢?”

    声音温和,丝毫不像是害过诸多性命的魔修。

    挣扎了几下,想从里头出来,可或许是时辰未到,只挣开了一条手臂。

    一条手臂的威力也不容小觑,虚虚朝着虞山道士抓去,下一息便倒在了神像的脚边。

    “还有长石观的后辈啊?封龙师弟可飞升了?”

    封龙道长是如今长石观的观主,竟然被此人用熟稔的语气提起,叫虞山心里一惊。

    没有等到回答,道人扁扁嘴:“瞧你这模样就知道还没有。”

    碎裂的声音再度传来,道人另一只手也从泥塑里挣脱出来了:“今日我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他,他师兄我成仙了。”

    话音一落,剩下束缚着他的部分也跟着裂开,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道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远比同属道门的虞山来的更加仙风道骨。

    伸了个懒腰,道人瞥了眼口吐鲜血的灵璧。

    灵璧被他这么一瞧,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拖着自己满是伤痛的身体,往后躲去。

    嘴角扬起笑意,微微的摇摇头:“勿怕,贫道还是第一次遇上怕死的剑修。”

    “修炼飞升,要历百道雷劫,我资质不如封龙师弟,恐今生无缘大道。”

    绕过灵璧跳下神台,道人手中凭空出现了拂尘,搭在右手的臂弯处,继续缓步走着。

    “叛出师门后,我寻了不少法子,九世重阳本该是最好的,可我那小徒弟……”

    言及徒儿,道人的脚步一顿,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灵璧的发现寒松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余光在神殿内找了许久,都不曾寻到他的身影。难不成和尚是有什么打算?

    道人已然站在门前,只要一抬手便能走出去,灵璧脑子一热,想要拦住他。

    “我在秘境之外见到您的徒儿了。”

    “哦?”

    道人转过身来,简直和白子尊者一模一样,叫灵璧生出几分仍在百子城的错觉。

    “他还活着?”

    “活着!我可以带您去寻他的仇!”

    不知为何,灵璧那种女修特有的直觉涌上心头,只要自己再拖延一下,寒松就能找出法子,将道人打作飞灰。昧着良心说了胡话,百子尊者早就死透了。

    “寻仇?”

    道人轻笑出声:“我不怪他。”

    “我逆天而行,修行路上当遇天地人三场劫难,小徒弟在最后关头叛离,只是上天与我的劫罢了。”

    他倒是胸怀宽广,提起百子尊者来,眼中丝毫没有半分埋怨,甚至还有几分思念。

    “若真说起来,我这具肉身还是小徒弟的儿子呢,他与我还有恩呢。”

    嘴角的笑意更浓,回忆起旧事,言语间竟然有几分赞赏在:“可真能生啊……”

    手已经搭在门的把手上,只要轻轻一拉,便能见到外面的光。

    “你们本该也是我的肉茧,既然天意让尔等逃脱,我也不做强求了。待我离去,金杯秘境的封印就会打开,你们出去便是。”

    “还有……”

    开门之前,道人回头望向仍在神台之上的虞山道士:“神殿下头有间密室,里头有我攒下来的不少东西,难得临走之前,还能遇到同门的后辈。你若喜欢,便拿去。”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魔修,做下了天地不容的事,眼前的这位道人更像是一个正派的大能。没有架子不说,还喜欢提携小辈。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道人面向紧闭的门,默默的念了一句。

    神台上那些原本已经坍塌了的神像,自原地起了数道虚影。一束又一束的金光自神像中照了出来,聚合在了道人的后辈上。

    门打开,神光耀眼夺目,晃的凡人睁不开眼来。只能更加虔诚的跪在地上,高呼:“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天际一朵金色祥云朝着这间道观飘了来,云头上探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头虚影。

    “这样也能成仙的话我要对天道失望了。”

    灵璧强撑着朝门外望去,天上的祥云距离太远,是不是真的龙看不清楚。

    抬脚迈出神殿的门槛,道人沐浴在久违的落日余晖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千百年来所追寻的,不过就是这一瞬啊……

    “嘶……”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道人猛地睁开双眼,低头向下一看,一根几近腐朽的木棍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终葵?”

    双唇微动,僵硬的回过头,道人对上了一双澄明的眼。

    “施主勿怪,想来贫僧是你最后的劫。”

    寒松手中的木棍,取自一座泥塑的罗汉,日日受人朝拜,是真神而非道人这样的肉佛。

    “大圭长三尺,杼——终葵首,天子服之以辟邪。”

    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卢致远跳了出来,手捧一部圣人语录,高声念到。师尊说了,书中有大道,果然如此!

    云头上的金光洒下,沐浴的人却并非道人,而是手执终葵的寒松。

    也有几道微弱的金光照在了灵璧和虞山道士身上,受的伤几乎在瞬间痊愈,功力还隐隐大涨。

    “尔等有功,今日降下功德,待大道成时,诸天神佛前来接引。”

    道人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功亏一篑,徒劳的挣扎了两下,反叫终葵伤的更深,无力的倒了下来、

    “天劫雷火,没有劈到我。”

    “九世轮回无入地狱胜似地狱,徒儿叛离当为地劫…”

    “肉佛人茧,天意叫贫道人劫堪不破。”

    一位跪拜的凡人信徒少年,偷偷抬眼去看金光下的寒松和尚。将他凶巴巴的面容,以及终葵的样子牢记在了心中。回去以后,照着和尚的模样,在门上贴了一副画像。

    为避仙人名讳,舍掉了头顶戒疤,添上浓密的胡须与头发,逢人便说:“仙人钟馗,驱邪除妖,可厉害啦!”

    芸芸众生,愚昧无知,总要信奉些什么。

    而此刻,身后传来了一句:“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