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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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聒噪的蝉鸣,炙烈的阳光,绿色的植物被晒蔫巴的垂着头,就像教室里刚睡醒的学生们,呆呆的,垂头丧气,死气沉沉,像是被学习这个小妖精榨干了似的。

    江茶手肘轻碰身旁,同桌睡得迷迷糊糊,猛地坐直拿笔假装做题,动作行云流水,跟做过特训似的。

    抬头偷瞄四周,并没有发现敌军,赵晓悦以眼见速度化身成软骨头,蔫蔫的趴在桌上,瘫死了似的:“别闹,快困死了。”

    江茶用笔头轻戳她软乎乎的脸蛋,压低声音:“第一节可是老孟的课,不怕死你就睡。”

    怎么说也是班主任,老孟的威名还是很管用的,赵晓悦抱头哀鸣,声声泣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呜呜呜,困啊,我好困啊,好想睡死过去啊,高考完我要睡它个三天三夜,谁拦我我跟谁急。”

    高三开学这两个来月,早上五点睁眼到晚上十点半回宿舍,除了吃饭午休时间,就是上课,刷题,隔三差五就是一次大考,然后年级大排榜。

    分数已成浮云,麻木的很难激起涟漪。

    班主任老孟是数学老师,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但他很负责,每次考完试都会把成绩波动大的学生叫出去谈话,了解学生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进行分析劝导。

    高三理科一班,实验班,冲刺十大名校的重点班,哪一个都不能怠慢松懈。

    老孟讲的是前两天考的月考题,老师们日夜批卷,数学单科成绩在今天上午,总算是出来了,老孟十分满意:“这次题出的有点难,整体分数都不高,不过,年级里还是有一个得了满分的,就是咱们班的江茶。”

    话音一落,大家发出惊呼,纷纷看向她,带着羡慕和不可思议。

    这次题出的很难,除了她,最高分也只有138,他们班是实验班,大多数都保持在115左右。学霸之中的学神不外乎如此。

    不过大家也没什么嫉妒的,大家两年多的同学,都知道江茶的成绩名副其实,人家是真的很努力,除了学习,很少见她做别的。

    老师在上边讲题,从后边传过来一张字条。江茶目光注视着讲台上正在板书的老师,手上却不动声色利索的打开纸条,垂眸。

    【看来这次,我又要输了,提前恭喜你。】

    男生漂亮的楷书字体,就像他这个人,光风霁月,干净剔透,让人心情愉快,江茶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在男生字体下面写下一行字。

    【不急,这才一科,很快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全方位绝杀^_^】

    看到最后那个可爱的笑脸,想象着她白皙的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李嘉树轻轻笑了,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放进校服兜里。

    这个小动作被讲台上讲课的老孟看在眼里,他面无表情咳了声:“李嘉树,这题你上来讲!”

    李嘉树起身,拿卷子上去,他数学很好,解题方法也是简单快速。他们是实验班,哪个学生智商都不低,稍微点拨一下就明白什么意思,饶是看不惯他小动作的老孟也没办法找茬,只能冷着脸道:“好好听课,别仗着脑子好使就无所谓,不然早晚有一天要栽在自作聪明上!”

    班上同学目光看向李嘉树,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人家脑子确实好使。虽然江茶成绩也很好很逆天,但很多人私下觉得她是靠刷题死读书做出来高分,李嘉树就不一样了,从不做课外书,只是完成老师留下的作业,其他时间就抱着英语原著悠闲地看,这就是学神本神。

    赵晓悦凑近同桌小声:“那怎么办,有的人就是天生脑子好使啊,大概这就是传说中老天的宠儿,真是让人嫉妒。”

    江茶面无表情:“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时很欠揍?”

    赵晓悦本人就是那种不学习,天天嗨,谈恋爱,看小说,打游戏,哪一样也不落下,考试前两天划下重点,就能突袭年级前百的学神,真心的气死人不偿命。

    她笑嘻嘻从课桌下摸出块巧克力,撕开袋子,趁着老孟在黑板上解题的瞬间,快速往嘴里塞了一块,鼓着腮帮子:“你舍得打你的小可爱嘛~”

    呵,自恋狂!

    下课的教室也是很安静的,有事的安静出去,没事的坐在位置上安静做题,或者小声问同桌题。

    李嘉树出去打水,经过前桌的江茶时,顺手带走她桌上的水杯。

    李嘉树跟江茶的关系很好,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大概学霸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是朋友,也是对手。

    赵晓悦趴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意间得知江茶午饭吃的是陈旭东的,羡慕的瞪大眼睛,连头发丝都写着八卦俩字。

    “你说陈旭东会不会是喜欢你呀,不然他干嘛老往你身边凑?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喜欢你就使劲欺负你呀。”

    正在做题的江茶解题步骤行云流水,完全不受影响,但细长的眉却已经微微皱起,忍不住骂脏话:“你特么就是狗血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演雷阵雨呢?!幼稚不幼稚啊!”

    赵晓悦被逗笑了,把头埋在双臂间嘻嘻嘻嘻笑个不停。作为同桌,她还是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

    拽头发,往她背后贴乌龟,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忽然蹦出来吓她,再加上这次抢她午饭……这一桩桩一件件,就跟小孩子似的,幼稚的让人发笑,偏偏跟他说理又说不通。

    不过陈旭东长得帅啊,那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她羞涩道:“要是男神可以这么对我,做梦都要笑死了。”

    江茶嗤笑:“小妞,你要时刻记得,孙瞿才是你的男票!”

    赵晓悦义正言辞:“男神和男票不是一个概念的好嘛。”

    她满眼痴迷,像个标准的小迷妹:“陈旭东确实有点幼稚,但他不是还小嘛,总会长大的。最关键的是他帅啊,长的那么帅,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嗯,颜控的世界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

    转眼两天过去,月考成绩出来,江茶以702分拿下年级第一。不过,跟她说的全方位绝杀还差了点,因为她的英语成绩比李嘉树少了两分……

    但这个成绩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作为进入高三后第一个考进700分的人,这足够引起老师甚至是学校重视,因为她很有可能是j省未来的理科状元。

    成绩出来后就是每月一次的放假,周六上午十点放假,周日下午归校。很多学生吐槽学校抠逼,一个月放一天假,什么也干不了,还不如不放了呢。也有家里是外市的,干脆就不回家,直接在老孟那登记,干脆就待在宿舍。

    江茶家就在本市,不过不是繁华的长华区。她家在郊区偏远的乡下,来回坐车要四个小时,她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教室多做两套题。而且家里人那么多,回去也没她住的地。

    学生放假了,学校食堂小卖部都不开了,天色渐渐暗了,她饿的不行,从题海里中挣扎出来,发现已经七点半了。

    ——

    江一中位于市区中心,闹中取静,距离学校不远,坐公交车大约只需要十分钟,那里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两波青年喘着粗气,恨恨的对视着,气氛僵硬。

    周星辉衣服脏兮兮的,还沾着血,很狼狈,鼻下渐渐渗出血,他随手一抹,死死瞪着。

    他对面很明显是一帮社会人,大多数染着奇怪颜色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健壮的胸口上烫着青龙白虎,看上去就不太好惹。

    最前边的少年,高高瘦瘦,戴着鸭舌帽,眉眼低垂,指尖红色火光星星点点,迷离的烟气中,他的眉眼模糊,嗓音低沉,在夜里渗了丝凉意。

    “管不了自己女人,就一次次找我麻烦?”

    周星辉压抑的怒吼:“你特么放屁!要不是你,乔静儿怎么会跟我分手,把妹子撩到手了,你特么拍拍屁股走人了,畜生!”

    林子皓冲上去跟周星辉打成一团,将他打翻在地上,踩着他胸口,呸的吐出一口血水,舔着后槽牙阴森森的威胁:“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来来来,再说一遍。”

    “畜生!陈旭东你特么就是个畜生!”周星辉浑身都疼,但少年心性,他熬着那口气,死也不在情敌面前认输。他是打不过他们,但他灵魂是不会低头的。

    “操.你妈的,给你脸不要了是吧!”林子皓脚下力气逐渐加大,他咬牙切齿,“麻烦你搞清楚状况,是你女人死乞白咧倒贴我们东哥,你以为谁特么看得上?也就是你这个傻逼,自以为是的把东哥当成假想敌,有找事的功夫,你还不如回去问问你女人干了点什么,问问她还能要点脸不!况且东哥都转学了,就你还在这哔哔哔,脑子有病吧!”

    乔静儿对陈旭东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周星辉明白,但:“既然你不喜欢她,当初干嘛要撩她?!”

    陈旭东吐出口烟雾,脚尖踢他脸:“我撩的姑娘多了去了,乔静儿?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她是谁。”

    “为了跟你在一起,她都跟我分手了,结果你不要她,你知不知道她每天都哭?!老子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渣的!”

    他操了声:“就算她死了,又干我屁事?!”

    周星辉忽然就崩溃了,半大的小伙子趴在地上大哭:“陈旭东,我操.你妈,呜呜呜,你把乔静儿还我……”

    “……”

    少年时候的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只想着自己捧在手心珍重爱护,那么喜欢的女孩子,舍不得让她掉一滴眼泪,对方凭什么看不上,凭什么让她哭!这么一个花心的渣男,凭什么被爱?

    陈旭东有点尴尬。他们干架多年,还没碰上这种状况,大老爷们,嚎啕大哭,至于吗。不就是个女人,还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林子皓吓得赶紧挪开脚,跳的三米远,哆哆嗦嗦:“你,你要是个爷们,就别嚎。”

    陈旭东也被他吓到,起身不耐烦的踹一脚:“闭嘴!再嚎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看什么看啊,滚滚滚,还不把这玩意儿弄走,辣眼睛。”

    少年焦躁的指挥,眼角无意间看到熟悉女孩子的背影,他一顿,条件反射:“江茶!”

    女孩头也没回,提着袋子赶紧走。

    江茶真是围观了一场大戏,为了一个女生打架,啧,听起来就是风流韵事,刚想走,结果就被人逮着个正着。

    她装没听见,走的贼快,十几秒钟后,女孩马尾被拽住,只听见身后少年懒洋洋的声音:“跑?往哪跑啊?”

    女孩子,就没有不讨厌别人拽头发的,江茶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抓着马尾,软软道:“你干嘛,烦不烦呀,快松手,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他松开爪子,看江茶气的脸都红了。她把皮绳拽下来,长发散落,路灯下女孩的脸显得愈发精致小巧。江茶用手撸了两把,一边扎头发,一边偷偷撩眼皮瞪他,被他逮了个正着。

    男生感觉嗓子痒痒的,心跳也有点快,咳了声,痞笑道:“同学一场,见了面都不打个招呼的?”

    江茶轻轻哼了声,小声道:“我跟你又不熟。”

    声音很轻,他还是听到了,很气愤:“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太无情了吧,上次还吃了我的饭,这会儿就跟我说不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亏不亏心。”

    江茶扎好头发,提起放地上的塑料袋要走,临走前没好气的大声道:“我一点也不亏心,谁让你先抢我的饭,公平着呢!”

    那边清理战场,林子皓跟张远安两个大少爷懒得管,也凑过来,月光下认出了东哥对面的女生。

    林子皓惊讶道:“卧槽卧槽,你不是那天那个美女吗?”

    两人一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就笑成了傻逼,笑的陈旭东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气的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都特么笑屁啊!”

    江茶眼里满是茫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她也不想多说,因为这俩人跟陈旭东一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想赶紧走:“我要回去了。”

    “哎——”陈旭东手快,抓住她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似乎有火苗蹿起,烫的手心疼,吓得他赶紧松开,垂下手,捻着手指,怀疑她是不是发烧了。

    “那个,吃饭没,一起吃个饭?”

    江茶摇头,只想赶紧走,敷衍道:“我吃过了,想回去做题,先走了。”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发小们忍不住问他俩怎么认识的,得知她是江一中的学生,林子皓:“卧槽,还学生呢,我就说看着怎么那么小。”

    张远安一把勾搭上兄弟肩膀,挤眉弄眼:“可以呀哥们,这下手速度,稳准狠呐。我就说江一中那种变态的学校,你怎么就肯去,是不是冲着她去的?”

    陈旭东可不肯被冤枉:“我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江一中的学生行吗!”

    张远安呵呵笑起来,看出来点眉目:“这妞挺漂亮的,跟兄弟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还请她吃饭,我可没见你对其他姑娘这么殷勤过。”

    “瞎扯什么犊子,满脑子就那点肮脏的玩意儿,就不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啊。”

    陈旭东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两位发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肮脏。

    林子皓忽然害羞道:“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既然你对她没什么意思,那帮哥们个忙,有她联系方式吗?给一个呗。”

    陈旭东斜他一眼,一脸冷漠。

    空气凝滞,似乎扭曲了一下,少年忽然嗤了一声,幽幽道:“人家是能考上滨大的好学生,跟你这种渣不一样。”

    林子皓听出他的隐藏含义,那个女孩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他能玩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