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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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缠在陈唐唐手臂上的金龙, 眼珠子一转,突然将尾巴从唐王的袖子里抽了出来, 偷摸摸地放在陈唐唐的脚前。

    “圣僧?圣僧?”唐王唤她。

    观音含笑凝视她。

    鬼使神差的, 陈唐唐就往前走了一步,却一脚踏上了金龙的尾巴, 金龙痛的“呜嗷”一声,瞬间抽开尾巴, 陈唐唐便一个踤趔朝观音的莲花台摔去。

    “啪”的一声, 她以跪姿摔在了观音面前。

    观音挥了挥杨柳枝儿, 将她轻轻扶起, 口中道:“看来这位僧人已经主动请缨, 想要上西天为大唐拜佛取经了。”

    “不……”陈唐唐这一声“不”还没说出来,观音就对她含笑点头。

    “你如此诚心,此行非你不可。”

    “不是,贫僧……”

    “圣僧!”唐王上前一步, 一把攥住了陈唐唐的双手, 大喜道:“圣僧你不仅心地善良, 佛法高深, 更愿意为朕为大唐跋山涉水去西天取经,当真……当真……”

    唐王激动的哽咽了。

    不不不, 贫僧不是, 贫僧没有。

    陈唐唐张了张嘴, 却见观音一挥杨柳枝儿, 一滴甘露就被他弹进了陈唐唐的嘴中。

    那滴甘露顺着喉咙流进肺腑,燃起一股灼热,不大一会儿,这灼热便流经全身血脉。等灼热消退,陈唐唐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似乎稍微一跳便能够上天似的。

    她摸着脖颈,惊疑不定地看着观音。

    “……既然这样,那朕情愿与你结拜为兄弟,从此之后,你是朕的御弟圣僧,朕是你的皇帝哥哥。”

    陈唐唐:“……”

    阿弥陀佛,请放过贫僧吧。

    唐王似乎对这个提议很兴奋,他用力地拍了拍陈唐唐的肩膀。

    陈唐唐身上的小金龙趁机“跐溜”一下重新钻到了唐王的怀里,可那只不安分的尾巴即便受伤了,也非要缠上她的手腕。

    小金龙一跑,便带着她也投进了唐王的怀抱里。

    唐王惊喜圣僧竟如此热情,便一把抱住了她,大声道:“好好好,好御弟!”

    陈唐唐:“……”

    小金龙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小心惹了祸事,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似乎在恳求她不要生气。

    陈唐唐望向那三个大臣。

    你们也不劝劝。

    “恭喜陛下得此御弟圣僧!”三位大声齐声恭贺。

    观音微微颔首,偷偷朝陈唐唐眨了一下眼睛,就在陈唐唐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观音已经消失不见。

    观音显象,如此重大的事情不过半日朝野上下便已经传遍。

    唐王虽然心有不舍却自知不能久留圣僧,于是,选定吉日,为陈唐唐取号三藏,又指唐为姓。

    陈唐唐:“……”

    那贫僧以后便叫唐唐唐了?

    不行,贫僧实在念不出口。

    唐王又从地上捧了一抔净土倒进锦囊中,声声恳切道:“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圣僧切勿忘了朕,定要早日回归。”

    陈唐唐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只能口中应是。

    她收起取经文牒,转身就走。

    经过台下文武大臣时,她听到有人悄声交谈——

    “奇怪了,陛下为什么要送圣僧一锦囊的土呢?”

    “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该怎么说呢,本官家乡有这么一个风俗,新嫁娘如果嫁的比较远,娘家人就会让新嫁娘在上轿前带上一锦囊家乡的土,让故乡的土随着新嫁娘出嫁。”

    “……”

    “咱们的陛下大概也许……嗯,并不知道这个风俗吧。”

    陈唐唐:“……”

    她低着头,匆匆加快了脚步,出了城门便带上了幕笠,随便找了个方向闷头就走。

    走到太阳落山,她猛地停住了脚,拍了一下脑门。

    完了,刚刚因为太过窘迫,走的也太过匆忙,唐王为她准备的马匹和侍从可都忘带了。

    陈唐唐看了看自己身上华丽的锦绣袈~裟、右手的禅杖以及左手的一个小包袱,这大概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算了,算了,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就直往西天而去吧。

    陈唐唐抖了抖衣衫,因为并不困倦,便决定披星戴月,早些时候走出这片山林。

    她跟着自己的直觉直直往前走,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别说大型的猛兽了,就是草地里的蚊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有时候,一些野马和野鹿会突然跳出来让她骑着它们赶路,甚至有一回,她还骑过一只大雕,那大雕飞行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带着她飞过了数座山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陈唐唐终于钻出这片林子,来到了一个小镇里,这座镇子里贸易繁盛,十分兴旺。

    陈唐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沾染一点尘土,干净整洁的样子就好像她刚出长安一般。

    陈唐唐拦了一位老翁,温声询问:“阿弥陀佛,贫僧从东土大唐来,要前往西天取经,不知此地是何处?”

    那位老翁一脸纳闷地瞪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唐唐只得又问了一遍。

    老翁更纳闷了:“你这和尚该不会是来消遣老夫的吧?”

    “此话从何说起?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说你是从东土大唐而来?”

    陈唐唐点头。

    她走了这么远的路,怕是已经出关了吧。

    老大爷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老丈不妨直言。”

    “你是从长安来的?”

    “阿弥陀佛,确实如此。”

    “那你可知这是哪里?”

    “贫僧不知。”陈唐唐虚心求教。

    老大爷指着不远处道:“你看,你看那里。”

    陈唐唐抬头望去,因为此处地势较高,可以一眼望见镇子大路的尽头是一片蓝汪汪的水,正泛着金灿灿的波光。

    “这是……”

    “那是海,我们这里就是大唐的最东面,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从西面来的,还讲什么东土。”

    陈唐唐:“……”

    老大爷背着手数落道:“你说你从长安来,要去西天取经,那你往东走个什么大劲儿?累不累得慌啊!”

    贫僧并未觉得累,只是觉得尴尬。

    老大爷摆了摆手,又安慰她道:“好了好,最起码这也有个好处,只要你转身朝后走,一直走,那就肯定能到达西边儿了。”

    “多谢老丈。”

    “没事儿,没事儿。”

    老大爷慢悠悠地从陈唐唐身边走开,朝旁边一个人道:“你说这和尚有多么不靠谱,要往西边儿走,结果一路迷路到最东边儿了,若是没问人,他是不是还要横渡这片海哟。”

    陈唐唐摸了摸鼻子。

    不可否认,她确实在看到海的一瞬间生出过这种想法。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到了这大唐东面的小镇,自然要好好逛逛。

    陈唐唐顺着大道往下走,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屋顶上正蹲着两只麻雀在聊天。

    “哟,麻友,你是从何处来的?我是从观音菩萨那里来的。”

    另一只麻雀显然有些沉默寡言,它呼扇了一下翅膀,另一只麻雀的小眼睛立刻亮了。

    “这浓郁的佛气……麻友居然是从佛祖身边来的,了不起,了不起。”

    另一只麻雀没说话。

    “唉,原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差事,给圣僧领领路就好了,结果呢?我差使牛马麋鹿要带他回归正途,结果,刚带她找到西面的路,她走着走着就又往东面去了,哎呦喂,这一路可累惨了我。”

    沉默寡言的麻雀居高临下瞥了多嘴多舌的麻雀一眼,闷声闷气道:“佛祖都没坐过我。”

    “我亲自带她回归正途。”

    多嘴多舌的麻雀好奇道:“结果呢?她又自己走回去了?”

    沉默寡言的麻雀垂着头,把嘴埋进翅膀里,一副羞于见雀的模样。

    另一只麻雀更加好奇了,不停追问:“然后呢?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寡言麻雀被它吵的实在受不了,只得道:“我忘了我自己也不认得方向。”

    多嘴麻雀:“……”

    哦,合着把人弄到最东边就是你麻小子干的好事啊!

    寡言麻雀垂头丧气道:“佛祖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我怕……”

    “咦咦咦?会有惩罚吗?不是说佛祖跟前的待遇最好吗?”

    寡言麻雀忧心忡忡:“……我怕佛祖会亲自下来走一遭。”

    “啾!”

    陈唐唐听到一声鸟儿的惨叫,转过身,却没有发现一只鸟。

    等她再朝海面望去,却见海面上飘荡着几艘花船,花船内传来丝竹弹唱声。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陈唐唐刚要转身,却发现这几艘花船团团围着一叶小舟。

    那小舟上正仰面躺着一个俊逸艳丽的红衣郎君,那郎君散发于船舷,衣襟大敞,对着太阳露出如白玉润泽的胸膛。

    船上的花娘正扒着船舷,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鲜花朝舟中的郎君身上砸去。

    郎君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捻起一朵花,无意识地看向陈唐唐的方向。

    小青恶声恶气道:“让开,小心我不客气。”

    可他本就生的介乎少年与少女的嫩模样,哪里有人会怕他。

    更有人看陈唐唐的怀里装不下了,就直接往小青和郑玉郎的怀里塞。

    等三人好不容突出重围,分头甩掉众人,重新在小巷里碰头,三人皆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的新形象,竟“噗”“噗”“噗”三声同时笑了起来。

    轩朗温柔的郑玉郎头上的玉冠歪了,衣服上沾着黑乎乎的掌印,他怀里抱着还没弄干净泥土的蔬菜。

    青涩俊俏的小青则丢了发绳,乱糟糟的披散着一头长发,手里还抱着一只不断打鸣的大公鸡,那大公鸡似乎跟他很不对付,一直斜着眼睛啄他的手。

    而陈唐唐抱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物件儿,有香囊,有玉佩,有丝绦,还有步摇,衣襟里,袖子里更是插满了鲜花,微微一动,便有暗香浮动。

    “这也太恐怖了吧,你到底在这个镇子里做了什么,怎么所有人都如此喜欢你?”小青诡异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妖精也没有大师你这么会蛊惑人心了吧?”

    陈唐唐抖了抖袖子,不同颜色的花瓣从袖子里抖了出来。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为何镇子里的施主都对贫僧很……”陈唐唐似乎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她摇摇头无奈道:“而且,诸位施主似乎觉得只要摸摸贫僧,或者被贫僧摸摸就会得到很多福气。”

    小青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你这花和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唔——摸……”

    陈唐唐正要重复一遍,突然被郑玉郎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你这蛇妖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小青一把勒住公鸡脖子,公鸡“咯咯”一声,差点被他弄断气。

    “什么啊,明明是大师自己说的。”

    陈唐唐不明白他们两人的神情为什么既紧张又羞涩,便道:“他们摸摸贫僧的手,摸摸贫僧脚,希望贫僧能摸摸他们的头……有什么不对吗?”

    小青和郑玉郎两人面色古怪。

    到底是他们思想太复杂了,还是陈唐唐她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啊,为什么总是会让人无所适从?

    两人不住打量着她,似乎要找寻一些借口。

    陈唐唐呆呆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出尘又懵懂,似乎很好哄骗的样子,若是哄着她跟自己……

    小青呆呆地咽了一口口水,等回过神来,他突然像是被吓到般,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却,变成了一片惨白。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可是个和尚,他对于她的关注也未免太过了!

    难道他天生就是个变态的妖怪?不喜欢妖娆的女妖精,不喜欢温暖的凡人女子,活了几百年,就为看上这么一个死心眼的呆和尚?

    小青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松开手,怀里的公鸡也“咯咯”一声飞了出来,直直扑向陈唐唐。

    “小心!”郑玉郎想要拍飞那只突然来袭的“飞鸡”。

    陈唐唐却跨前一步,拦在了郑玉郎面前。

    金蝉也在保护我吗?

    郑玉郎心里一动。

    只见陈唐唐伸出手臂,那只威武的大公鸡就直接蹲在了她的手臂上,还低下头,亲昵地用尖尖的小嘴左一下右一下蹭了蹭她的肌肤。

    陈唐唐伸出手右手,手掌微弯,轻重适度地滑过它泛着油亮光泽漂亮的羽毛,那只大公鸡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咯”,就好像人被搔到了痒处,舒适的不行。

    郑玉郎甚至从那双黑豆般的鸡眼中看到了一阵贪慕之光。

    奇了怪了,这公鸡看上去也没成妖,居然先有了灵智。

    而且,金蝉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竟招这些鬼东西,送走一个白蛇精,又来一个青蛇,青蛇还没送走呢,这只公鸡有想要搞事情。

    郑玉郎撸撸袖子,将扇子插进腰带中。

    蹲在陈唐唐手臂上,正在享受着美貌僧人高超顺毛技巧的大公鸡突然一僵,它扇动翅膀正要逃离,一双大手就陡然罩下。

    “咯咯——喔喔——嗷嗷——”

    小青挠着头,傻乎乎问:“公鸡的叫声是这样的吗?”

    大公鸡一僵。

    郑玉郎露出恶狠狠的微笑:“当然不。”

    说着他就抓着公鸡的颈脖,抡起一个大圈,直接将那公鸡朝着天空投掷了出去。

    “嗷嗷——喔喔——”公鸡古怪的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成为远处天空的一个小黑点。

    陈唐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郑玉郎重新露出温柔似水的神情:“这是别人家的鸡,总要送回去的,再说了,金蝉你是僧人,不能吃肉,所以咱们养鸡没用。”

    陈唐唐“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过了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的开口:“鸡鸡……”

    小青:“……”

    郑玉郎:“……”

    等等!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小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脸涨得通红,硬拿自己的头去撞墙。

    “施主在做什么?”陈唐唐被小青的举动吓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蛇精病吧。

    郑玉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刚刚在说什么?”

    她刚刚说错了什么吗?这些人为什么总是令人一言难尽的样子。

    “我说鸡没有问题吗?会摔死吧?”

    郑玉郎“啪”一声,将折扇打上自己的额头,拍出个红红的印子,咬牙切齿道:“没问题,它长着翅膀呢。”

    陈唐唐似是信了。

    “现在出去定然又被围住,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郑玉郎四处看了看提议。

    小青蹲在墙角里喃喃:“我是只坏蛇,我居然对一个和尚……”

    这个蠢的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

    郑玉郎又看向陈唐唐,陈唐唐正翻弄着怀里的荷包。

    这个也没用。

    郑玉郎捂着额头,正考虑怎么出去,突然听陈唐唐发出一声惊叹。

    他一抬头,整个人都要炸了!

    “你拿着什么啊!快扔了!”郑玉郎气的嘴都在哆嗦。

    小青被他一吓,迷迷糊糊抬头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呛得自己一直咳嗽。

    陈唐唐也不知道从哪个荷包里扯出一件女儿家的肚兜,大红绸面的肚兜上盛放着妖娆的牡丹,那艳丽的话张牙舞爪地都快爬上陈唐唐白嫩的手指了。

    郑玉郎手中的折扇一扫,陈唐唐手中的那件艳丽的肚兜立刻就焚烧干净,只往下落了些许的余灰。

    陈唐唐大拇指和食指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