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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长安年少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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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且不提明橙故作老成地感叹剧情终于爬上了正轨,刘彻与陈阿娇却是彻彻底底撕破了脸。

    景帝本于前141年病逝,奈何半路杀出了明橙,他的命运轨迹也就此被更改,寿元多了大几十年自不必说,为了明橙硬是把在位时间一拖再拖。景帝本身是崇尚黄老之道即无为而治的,心里也是愿意把事情料理妥当后带着栗姬游山玩水、醉心于自然的,奈何天不遂人愿,加之一片慈父心肠,倒也心甘情愿在这未央宫多呆几年。

    景帝与明橙无所谓,这倒苦了现太子刘彻,按照历史走向,他本该十六荣登大宝,奈何被明橙这一脚插得到现在还只能兢兢业业地跟在景帝身后装吉祥物!于情于理他才是最憋屈的受害者!

    也正因为刘彻目前仅是个太子,还是个头顶那座大山压得稳稳当当而且有可能长期压下去的太子,馆陶长公主这才没在他与陈阿娇的婚事上松了口,万一刘彻就只能当一辈子的太子,万一景帝改变主意另立他人呢?这都是刘嫖苦心思虑的。

    再者,明橙作为刚出生就被封王的七皇子也是很受馆陶忌惮的,故此,不论王娡明里暗里如何商量施压,刘嫖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这个口。纵使她女儿大些又如何?她有钱有权,待刘彻的太子之位彻底稳固了再娶阿娇又如何称得上迟缓,即便刘彻这小子最后倒了,她也有本事将阿娇嫁与权贵之家。

    刘嫖这边算盘打得极好,她所思所虑也是极为周到,依她长公主的权势与窦太后的疼爱确实可做到如上这般,可终究算漏了一点,刘彻!

    自以为心计策略皆为上上的馆陶长公主在这场角逐中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从刘彻的角度考虑,这也就意味着她打的算盘皆是于陈阿娇有利于刘彻却是大大不利的,身为太子,还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太子,刘彻自然需要拉拢外戚权贵来成为自身的助力,偏馆陶在紧要关头一个劲儿地吊着他,还打着待他功成名就分一杯羹的算盘,真真是无耻之极!

    真当他刘彻就是个摆设吗?阴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荷塘内大小不一的游鱼,刘彻无声地嗤笑了一句,权谋,向来与阴私不分家,他的好姑姑打的小算盘他尚能不知?现在尚且如此,待自己真的坐上那个位子她还不知张狂到何处呢?

    还有他的好姐姐平阳公主,对自己看似百般亲昵,可心里怎么想的他也能说上一二,不过是想效仿他们那位姑姑罢了,暗里招纳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精心养在府中,哪天再请自己过府一聚亦可直接献上,讨了欢心得了宠最好,讨不得自己欢心也无妨,说到底一辈子困囿宫中的不是她平阳,她大可继续这番作为。

    不过,可惜了!刘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之中竟带着一股难得的怜悯,仿佛高高在上的九天神仙。馆陶长公主之所以能有今天这般地位,与她的出身有很大关系。且不说景帝与她乃是同胞,窦太后也只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得封高位,百般荣耀加身。

    可她平阳算得了什么?他刘彻可不只有她一个姐姐,他也不记得这位姐姐在他幼时有多照顾他,更加重要的是,他们的母亲不见得爱女儿胜过权势,母亲也是有所企图的呢。

    这都不算什么,刘彻盯着一潭活水眼神愈发幽深。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陈阿娇气势汹汹地找上门讨要说法。讨要什么说法呢?当然是讨要自己未与她成婚前北宫却多了个侍妾,陈阿娇的想法他可以理解,可她们母女的做法恕他不敢苟同!难不成自己当不上皇帝就一辈子不娶亲?若他与陈阿娇情深似海便罢,他还可以为了爱情守住欲望,事实上他与陈阿娇之间着实没有爱情,丁点半点的喜欢还是存在的,或者说,陈阿娇对他的喜欢不妨理解为占有欲更为恰当。

    大汉朝未来的帝皇,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后宫只为满足她那不可言说的占有欲,所以,他与陈阿娇即使在一起了,终究也是走不到最后的。

    母仪天下,不适合会嫉妒会吃醋的女子。

    像前日从平阳那儿带回来的卫子夫就做得很好。

    大早上挨了陈阿娇一巴掌的刘彻静静地思考人生、展望未来。

    早在将卫子夫带入北宫的那一日起,他就预料到了如斯境地。景帝的心思或许别人不明白,但他看得很清楚,太子这个位置是他的,九五至尊的位子也会是他的,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惟有一点他始终弄不明白,既然诸多兄弟中景帝最宠七弟明珹,那为何要越过七弟推自己上位?幼时便揣着这个疑问,至今也没搞懂的刘彻对迄今为止尚未见过一面的七弟明珹很是感兴趣,萦绕心头久久不散终成了执念。

    椒房殿内,青萍守在殿外,帝后二人相携而坐,殿内燃着熏香,极浅极淡。观景帝与栗姬神情,皆是极其放松愉快,夫妻二人眼神中的疼宠与思念浓烈地仿佛实质化一般倾泻在书桌上几幅大小不一神态各异的稚儿耍乐图。

    明橙在绛侯府,终究不是日日能够见着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帝后二人也惟有如此方解挂念孩儿之苦了。

    兴味正酣,青萍来禀堂邑侯府陈阿娇求见陛下与娘娘。

    景帝眉头一拧,非年非节非生辰,阿娇这个外甥女来找他作甚?

    一旁的栗姬虽心存疑惑,到底不像景帝般思虑甚多,当即让青萍领陈阿娇进来说话,半分没有为难的意味。

    她虽与陈阿娇之母馆陶长公主不大合得来,且嫌隙甚多,但识大体的栗姬表示自己都成了皇后了还与馆陶计较个什么劲儿?她不往自己身边凑就行了,再者祸不及家人,陈阿娇与她从未结仇,她何苦去难为人家?

    栗姬:有这时间我不如抹个胭脂点个额饰换身漂亮裙子←_←

    “阿娇不请自来,还望舅舅与舅母宽恕则个。”

    这番进殿,陈阿娇是揣着十二分勇气兼决心的,一开始倒也不怯场,遥遥朝着景帝与栗姬行了个大礼。

    “快些起吧,你这孩子多进宫玩玩,陛下也是欢喜的,说什么宽恕不宽恕的。”许是看出了陈阿娇脸上的凝重之色,栗姬有心缓解气氛,一番话下来倒真让陈阿娇放松不少。

    景帝点点头称是,照例询问馆陶长公主身体如何,堂邑侯休沐的时候是不是又去侍弄花草了等一大堆闲话家常,阿娇倒也一一如实答了。

    “舅舅”阿娇似是酝酿许久,方不上不下地喊了景帝一声,老奸巨猾的景帝早看出这丫头有事与他说,偏不问,一个劲儿地等陈阿娇自己讲。

    “阿娇想着自己与太子殿下不大合适,所以还请舅舅将婚事作罢吧。”陈阿娇被宠成了一副直爽性子,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说完后只觉得松快了许多。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景帝看着下方目光纯净地陈阿娇莫名心软了一下下,他的明珹小宝宝目光纯澈远胜阿娇。

    陈阿娇并不很明白景帝此问的意义,莫名地懵懂了一会子,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阿娇知道,还请舅舅成全!”

    景帝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顿了一顿又言:“你与彻儿订婚多年,朕的圣旨也早已颁下,彻儿是我大汉的太子甚至是未来的皇,岂是你一句成全就能作罢的?那太子的颜面置于何地?我皇室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陈阿娇听得心颤,是啊,她只想着一心将婚约作废,却丝毫没考虑过景帝所说的这些问题,看来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舅舅,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陈阿娇祈求般地望着景帝,她实在不愿瞧见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一块寻欢作乐,纵使不爱也会冒火,嫉妒会让她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她不愿意一步一步走入已知的迷途。

    法子?法子当然多得是,毕竟这规矩是人定的,景帝沉吟一番,缓缓道:“除非这世上再无陈阿娇!”

    阿娇倏地抬起了头,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什么叫世上再无陈阿娇?

    “陛下的意思是若想作废婚约,你必须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有陈阿娇逝了,你与太子的婚约方能作罢。”栗姬不愧是混迹宫闱多年的老手,片刻就明白了景帝的潜在意思,好心替陈阿娇科普了一番。

    “你愿意吗?”景帝目光锋利如刃,一字一句逼问道。

    我愿意吗?我愿意放弃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这般泼天富贵吗?我愿意放弃自由来去长乐宫呼朋引伴的骄纵生活吗?我愿意放弃今后可能入住的椒房殿······脑海里腾地冒出了许多声音,陈阿娇茫然地站在原地,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与她母亲一般权势滔天家庭却一点也不和睦的生活吗?是日日枯坐椒房殿等着刘彻临幸的日子吗?不!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陈阿娇蓦地想到了昨日下午撞见刘彻与卫姓侍妾逗乐时自己既悲且愤冲出宫后在道上与行人冲撞了一事。

    那天下午阳光依旧刺眼,她哭红了的眼眶被光线刺激得灼热无比,肿得跟个大红核桃似的莫名的滑稽。偏路上行人多,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人。她只顾着抹眼泪,且她一哭就容易抽噎,想道歉偏断断续续说不出,叫那大叔以为自己就是特意来碰瓷的,在街上嘴巴一张就嚷嚷开了,好不尴尬。

    自己本就委屈,眼泪也是愈淌愈多,不要钱似的啪啪啪往地上掉,那大叔本就无碍见状更是有多远走多远,周围人也是如此般散开了,只余自己孤零零地跟个傻子似的掉眼泪,好不丢人。

    好在也不是无人问津,还有个马夫愿意安慰自己,虽然什么话都没讲,只给了自己一串糖葫芦,可她发誓,那真的是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即使有一颗烂掉了一个小角。

    如果她的生活也能如糖葫芦那般酸酸甜甜,那么她愿意。

    “我愿意!”

    少女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椒房殿沉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