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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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支持正版!  孩子一多, 母亲难免有偏心,哪怕另外一个亲生的已经回来了,可还是抵不上自己偏爱的孩子。

    于氏陪着刘氏掉了几滴泪,无意道,“可惜娘子也福薄, 在武周县的时候, 险些被人掳去,要不是二郎君出去追了两天一夜,恐怕这会人已经没了。”

    她话语说的无意, 但刘氏却是一震, “甚么?”

    天寒地冻的,消息不畅通, 她也不知道武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于氏正等着呢, 赶紧一五一十的全说给刘氏听。尤其把慕容叡故意引着嫂嫂往外头大街上走,导致人被外头的胡人掳走,差点回不来这事,说的格外清楚。

    刘氏当即就冷下来一张脸, “竟然还有这种事?”

    “奴婢不敢隐瞒夫人, 当时奴婢亲眼看着娘子身边的小婢去禀告的。”

    “五娘怎么没和我提过。”刘氏奇怪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告诉她这个婆母。新妇回来之后, 对此事只字不提。要不是于氏告诉她, 她还真的半点都不知道。

    “娘子到底是年轻的新妇, 又是汉家姑娘, 脸皮薄呢, 怎么好意思说,再说了,又是二郎君把她给救回来的,二郎君就算是功过相抵了,怎么好意思说小叔的不是呢。”

    于氏唯恐还不够,又加了句,“武周县那么冷,要不是二郎君,恐怕娘子能不能回来,都难说。”

    代郡的冬天不比其他地方,入夜之后,寒风呼啸,弱质女流在野外,一个人是活不下来的。

    不过这两个人嘛,是怎么度过寒夜的,就颇耐人寻味了。

    刘氏想到这里,眉头就皱成了个疙瘩。

    “去,把二郎给我叫来!”

    不多时,慕容叡来了。慕容叡先跪下来给母亲请安,而后问,“阿娘叫儿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长嫂因为你几句话被人掳去了是吗?”

    慕容叡听到这话,微微抬首,目光瞥了一眼在刘氏身边的于氏,目光触及于氏,于氏忍不住颤了一下,好像那日的鞭子又打在了她的身上。

    “是。”

    刘氏原本以为慕容叡会百般狡辩,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应下如此干净利落。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之后,旋即大怒,“这事你也做的出来?!你长嫂新寡,你就撺掇着把她往外走。她年岁比你还要小,她年纪小玩心重,难道你也分不清轻重?”

    “孤男寡女在外头过了一夜,要是传开了,你叫别人怎么说你兄长!”

    刘氏说到后面一句,红了眼圈,“你兄长年岁轻轻就去了,难道身后你还要给他留个污名?”

    说完,忍不住哽咽了两声。

    她哭着抬头看次子,慕容叡跪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挺拔如松。面上清清冷冷,她睁大了眼睛,也没能从他脸上寻出半点心虚羞愧的影子。

    刘氏心里的怒火刹那间腾高,她抓过手边的茶碗丢到慕容叡身上,茶碗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额头。只听得哐当一声,碗砸在他额头上碎开,殷红的血流淌下来。

    “阿娘如果说的是这事的话,儿已经将功补过,而且谁都知道阿兄新婚那天就翻墙跑了,把新娶的新妇丢到那里不管了。谁还会笑阿兄呢。”他说着抬眼冲刘氏桀骜一笑。

    他血沿着额头淌下来,几乎把半张脸给盖了,唇咧起来,鲜血白牙,叫人胆寒。

    “阿娘可还有事?”慕容叡顶着半张脸的血问。

    刘氏指着慕容叡你了好几声,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这样子到底是像了谁!”

    慕容叡笑答,“儿是爷娘所生,父精母血,自然是随了爷娘。”血沿着下颌滴落下来,他顺手用袖子把血给接了。

    “不敢弄脏阿娘的地方。如果阿娘要是没事了,儿先下去了。”说完,慕容叡站起来,就往外头走。

    不知是不是于氏的错觉,这位二郎君走到门边时,微微侧首,向她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阴森入骨。差点就没吓得她哆嗦。

    刘氏目瞪口呆,直到人都见不到了,她才堪堪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跌坐在床上,“他这样子到底是和谁学的?和阿六敦可半点都不像!”

    于氏自己都抖若筛糠了,哪里还能回她的话?

    慕容叡顶着一脸的血回了自己院子,慕容允咬着笔杆子趴在书案上,现在做官不比以前,只要打仗打得好就行了,现在打仗打的好算不上什么优势,而且朝廷老是扣军饷,武官也叫人瞧不起。

    要想有出息,家里要有人,自个也得会汉人的东西。

    慕容允唉声叹气的摊开书卷,正在看呢,就听到外头家仆们的惊叫,他才抬头,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允惊的往后一跌,手把手边的砚台打翻。

    慕容叡半边脸都是血,他也不拿什么捂住止血,任由血这么流淌。胸前血迹斑斑,甚至脚下的那块地都有点点血迹。

    “怎么了?!”慕容允吓了一大跳,他跑过来想要扶住慕容叡,但是他今年满打满算才八岁,人堪堪到慕容叡腋下,别说搀扶人,只要慕容叡把体重压在他身上,两人就得一块倒了。

    “……”慕容叡顶着半脸的血,一言不发,突然头脑中一阵晕厥。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阿兄!”慕容允吓了一大跳,奔过来想要把人拉起来,可惜人小力弱,根本拉不起来。他叫家仆们进来,把人抬到床上去。

    慕容叡高大魁梧,瞧着瘦瘦高高的,可两个家仆使出了吃奶的功夫才把人给抬上去。

    头上鲜血淋漓,慕容允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没有相关的经验,伤口先不要动,要不然一个不好,还会更严重些。

    “叫大夫!”慕容允踢了一脚家仆。

    家仆有些迟疑,“这……小郎君,在府里看诊的大夫回乡去了。”

    刺史府不用外面的大夫,专门请了大夫在府里给刺史还有刺史家属看诊,只是前段日子,到了年关,大夫们也要回乡,所以都让回去了。这一时半会的,还没回来。

    平常用到大夫的时候不多,谁能料想到慕容叡这个时候破了脑袋。

    “那就去外头叫个来!”

    慕容允见家仆还有疑虑,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跑出去就找人。慕容叡在这儿是个少主人,谁知道下头的家仆们支支吾吾的,摆明没有把人真正当主人看。

    他想要去找刘氏,可是自从他到了刺史府以来,就没有见过刘氏这个婶母一面,想也知道应该不待见自己,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他伸手抓过一个路过的侍女,“你们娘子在哪里?”

    明姝这几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慕容叡和躲贼似得。

    不过躲起来之后,清净了许多。

    她围在炉子面前烤火,正暖着呢,外头呼啦一下门就被人从外头掀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女吓得尖叫,紧接着就见着一个男孩跑了进来。

    “嫂嫂救命!”慕容允直接扑到她面前。

    明姝吓了一大跳,但还是伸手把他给抱起来,“怎么了?”

    慕容允马上把慕容叡受伤的事说了,还夸张道,“流了好多好多血,再不管他,他就要死啦!”

    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迟疑。明姝叫人出去寻大夫,她自己也跟着慕容允过去。

    到了慕容叡屋子里,明姝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继续往里头走,她就见着慕容叡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上一个血窟窿,吓得她心惊胆战的。

    “这是怎么弄得?之前他去哪里了?”明姝看了一眼,出来问那些家仆。

    家仆们对着她自然言而不尽,说慕容叡被主母叫去了,然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明姝顿时觉得头疼。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去告知衙署里的慕容渊。

    大夫请了来,进去给慕容叡处理伤口,明姝隔着一面屏风在外面等着,慕容允伸头瞧了瞧里头,气鼓鼓道,“我之前叫他们去找大夫,居然不去!”

    “府里规矩多,下头的奴婢们是不能随意出入府中的,要出门办事必须说清楚是哪个主人的命令,办的是甚么事,不然大门都出不去。”

    慕容允听了满脸不高兴,坐在那里嘟嘟囔囔的。

    半晌大夫出来了,说是敲中了头上的血脉,现在急需静养,不能劳累着了。

    大夫吩咐完,明姝让家仆带着他去支取诊金。她往里头一探头,那股药味参杂着鲜血的味道就冲过来,逼得她又躲回去。

    慕容允眼巴巴的看她。慕容渊现在还在衙署那里,不到时辰回不来,主母对这个儿子又不管,能指望的人就眼前的年轻新妇了。

    男孩的目光过于殷切,明姝原本准备好的躲开的由头,对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说不出口。

    她纠结了两下,最后在外头坐下来,反正慕容叡还晕着,也闹不出事。

    等一会就等一会吧,现在离慕容渊下值回家应该也没多久了。

    她坐在屏风外的坐床上等了两刻,突然里头传来声响,守在里头的家仆们惊慌失措,“二郎君?!”

    慕容允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里头,“阿兄你疯了!”

    明姝这才下来,急急忙忙到屏风后。慕容叡失血有些过多,脸色苍白,他伸手扯头上的绷带。

    “郎君不行啊!”家仆们吓得赶紧就去拉他的手。

    可是慕容叡的劲头哪里是这几个家仆能压的住的,转眼她就见着一个家仆被甩出去了。

    “你安静点。要是伤口裂开了,就不是躺一两天的事了。”明姝忍不住道。

    慕容叡抬头,他面上不是她以前常见的冷漠,而是显而易见的焦躁。他死死盯着出言的女子,二话不说就扯头上的包扎好的伤口,白布上的血痕浓厚了起来。

    他挣脱开压住他手脚的人,连慕容允都滚了下来。慕容叡一手撑住身子坐起来,另一只手扯头上包扎好的伤口。

    明姝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想死你就尽管扯开。到时候叫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府君家的二郎君还没有出息呢,就叫自己给折腾死了!”

    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他定定盯她,眉头皱起,似乎在想什么。明姝趁着这功夫,挥臂喊,“还愣着干嘛,把他捆起来!”

    她的眼睛黑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目光明亮,没有一丝躲闪。

    慕容渊蹙眉,大声用鲜卑语呵斥了几句什么,明姝虽然听不明白,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叫下头的少年不要惹是生非。

    那少年被慕容渊训斥之后,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

    慕容渊见他站在那儿吹冷风,不管自个如何叱骂,他都当被风吹走了似得,没有半点触动。这样有一肚子火也全喂给自己吃了。

    慕容渊叹气,挥挥手让少年下去。

    他走了,明姝也没必要留下来,她出去之后,正好和少年碰上。之前远远的瞧着,就觉得他生的极其俊美,可是靠近了看的更清楚了,才发觉他的美近乎凛冽。像是开锋了的刀,寒光凛凛,逼近了叫人冷汗涔涔。

    明姝也没想到能在外头又碰上他,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扭头就走。

    “还没问过小叔名讳。”明姝和少年再次见礼,问起他的名字,她到慕容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自然也不知道他姓谁名谁。

    那少年郎年岁十七八,已经长得身量高大,足足比她要高出近乎一个头。她就算努力的抬头,最多发顶也只是到他的下巴而已。

    北方男人身高高大,尤其鲜卑人自小生在苦寒之地,加上以牛羊肉为食,生的要比平常人高大魁梧的多。可他站在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他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知道不知道,有何区别?”

    明姝被他这话哽的半死,这人说完,挑唇一笑,低下头来,“嫂嫂若是想知道,我写给嫂嫂看好不好?”

    正在她呆滞的时候,他却持起她袖子下的手,手指一笔一划在她掌心上写。

    或许因为常年操弓的原因,他的指腹粗粝,刮在掌心娇嫩的肌肤上,轻微的疼痛之余,又腾起奇异的微痒。

    那梦境里的一切似乎在此重生。她猛地抽回了手。

    少年的手臂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抬头看她。

    面前的少女已经两颊绯红,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恐惧。他眉头微蹙,“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必了。”明姝恨恨的握了握拳头,她下意识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她飞快的对他屈了屈膝,“我想起阿家那儿还有事等着去处置,就此告辞。”

    说罢,逃也似的掉头就走。脚下步子走的飞快,步履生风。

    少年郎瞧那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嫂子跑的飞快,双手抱胸,在后头朗声道,“嫂子小心些,裙角太长,小心摔跤!”

    他这话才落,那边的少女竟然还真叫裙角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一张脸砸在地上,千娇百媚的脸抬起来,白嫩的肌肤上沾上了几道灰印子。杏眼里水光盈盈,万般可怜,他的笑声因为那清澈见底的目光一滞,他大步过去,对地上的人伸出手。地上那人根本不买他的账,见他如同见瘟神,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

    可能磕到了膝盖,她走路起来一瘸一拐,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努力的走的飞快,头也不回。

    留下少年在原地。

    明姝受了他方才那嘲弄,也顾不得反击,她拖着伤了的腿,往后头走。一股风从后面窜来。不等她反应,手臂旁已经稳稳当当托在了一只大手里。

    那只手稳健有力,搀在她的手臂上,顿时腿上的压力减了大半。

    “嫂嫂伤了腿,身边又没带人,我送嫂嫂回去吧。”少年低头在她耳边道。他说话时候喷涌出的热气,在耳郭之间游走,叫她忍不住战栗。

    “不用。”

    “嫂嫂或许觉得摔了一跤没甚么要紧,我曾经将过不少人,觉得自个受的都是轻伤,最后一条腿都没了。”他说的轻巧,明姝听得却是脸色一变。

    “家里人来人往,嫂嫂不必担心。”

    明姝低头,他搀扶着走了一段路,终于是见着银杏赶过来了。银杏之前没跟着她一块过来,见着她好久没过来,才壮胆过来瞧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就见着明姝被个高挑男人搀扶着,瞬时吓了一大跳。

    她跑过来,那个男人就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叫她呆立那儿,半晌都动弹不得。

    “伺候我的人来了,不劳烦小叔。”明姝挣扎着就要挣脱他,在他身边,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少年闻言,立即松手。原本承受在他掌上的体重瞬间没有了承托,她半边身子倾下去。银杏慌慌张张过来扶她,结果因为太慌张,没拉住。结果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后面跟上的侍女见到两人如此狼狈,不由得目瞪口呆。

    少年一甩袖子,“傻愣着干甚么,扶人起来啊!”

    他这一声把在场的人给点醒了,几个侍女赶紧上前把人给搀扶起来。

    明姝摔了两跤,腿上可真疼的有点厉害,侍女一边一个,架着她就往后面走。走了一段距离,她回过头,瞧见那个少年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冲她作揖。

    回到房里,银杏就忙活开了,叫人去请看骨头的医者过来,她卷起明姝裙子里头的袴,见着膝盖那儿青了一大块,已经肿起来了。

    银杏急的直哭,“都怪奴婢没用,叫五娘子摔着了。”

    明姝没顾上她的自责,“你去打听一下那位二郎君是个甚么来历。”

    明明嫁过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怎么到人没了,就窜出个二郎来。要说给自己收养个养子,可看之前慕容渊和那个少年的相处,怎么也不像。

    银杏就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听了她这话,没半点迟疑就去了。过了外头天黑下来,终于回来了。

    如同明姝预感的那样,那个今天进门的少年不是慕容渊的养子,而是和主母刘氏的亲生儿子。

    “说是二郎君还在夫人肚子里头的时候,就有个相士路过,给夫人肚子里头的孩子算了一卦,相士说肚子里头的孩子一生煞气太重,恐怕会克亲。而且不好化解。”

    银杏说的两眼发亮,“可是当时郎主和夫人也没当回事,哪个做爷娘的,平白无故的还能怪罪到自己孩子头上?不过二郎君出生之后,先是刺史府起了火,半边府邸都烧的只剩下木头架子了,也算了。本来北面就凉,生个火盆,一个没看住,叫火升起来也不算甚么,可紧接着,郎君就开始害病,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