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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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应该记得的。

    小宝宝到来时,本丸成立已有四年时光。

    芳龄五个月的爱花躺在摇篮里,穿着标配的纸尿布,与外婆麾下的付丧神们来了一次隆重的见面会,面对其他人时,宝宝基本就是眨巴眼睛没反应,但见到三日月时,她会甜甜冲他笑,见到鹤丸国永时,会咬手指流口水。

    名取薰:爱花真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三日月好看~

    鹤丸国永:那她当我是什么,大福吗?

    **

    鹿岛爱花坐在和室里,好奇地左右打量着,地板是榻榻米,头上的吊灯还是传统拉线式金鱼罩灯,五斗柜上摆着传统套娃和铁质的饼干盒,爱花猜测那盒子里装的肯定不是食物,而是针线;边上的花瓶里搁着新鲜的百合花,竹筐里放着许多粗毛线团,偶尔跑来小猫(?)几只,嗷呜嗷呜地抱住一个边玩边打滚。

    周遭当真是充满外婆家的气氛,排除面前那个单手托腮紧巴巴盯着自己看的家伙,爱花会觉得这种环境令她格外放松,有种下一秒就躺倒大睡的冲动。

    鹤丸国永不说话,金眼睛盯着爱花猛看,如是一刻钟之后,爱花忍不住道:“我脸上是要开花了吗?”

    鹤丸微微张嘴:“啊?”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付丧神指尖烦躁地点着膝盖,听到爱花的询问,鹤丸国永单手按在桌子上,支起上半身凑近了些,继续瞪着少女。

    短发的青年气势汹汹,还抱棍子似的抱着太刀,乍一看像是不良少年。

    爱花倒也不怯场,皱着细眉瞪回去,黑眼睛和金眼睛无声对峙,中间擦出阵阵火花,最后,鹤丸略带气馁道:“你真是那个小丫头啊——”

    “我当然是。”走进本丸后,爱花发现,这里同她梦中的城池一模一样,大概是触景生情,她真的逐渐想起些事来,例如面前这位,鹤丸国永,是器物化形的付丧神,怀里那把太刀,就是本体。

    闻言,鹤丸又是一阵猛看,最后,青年声音闷闷地,不怎么高兴地嘀咕一句:“我居然没有认出来。”

    说话时,鹤丸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白发看着很软,但定型力却意外地强,此刻一撮卷毛翘在鹤丸头顶,幼稚地很,爱花忍不住抬手想顺,青年却像被电打了似得,猛地抽身缩回去。

    爱花抬着胳膊,有点尴尬地坐在那。

    对方虽然是付丧神,但也是男性啊,貌似男性都很排斥被女生随便摸头来着……

    结果,鹤丸一脸紧张地抱住本体,向后缩了缩,大声道:“别随随便便碰我啊,我是刀剑,不小心划伤你的话,三日月会砍了我的!”

    话落音,和室的门被拉开,一个西装衬衫配背带短裤的少年走进屋里,他披着白大褂,手里还捧着药箱,约莫是听见两人的对话了,少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郑重道:“三日月殿不会砍我们,不过‘我们可能会划伤您’这句是真话,爱花小姐。”

    “药研。”鹤丸认出来者。

    “哟,鹤丸老爷。”与友人示意,药研藤四郎端坐在爱花身边,黑色的刘海下,紫色的双眸锁定在爱花的膝盖和手掌上,“三日月说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处理下。”

    少女的皮肤何其娇嫩,方才翻墙时,她被粗糙的瓦砾割伤了,此刻正不断往外渗着血丝。

    “唔,谢谢你。”爱花细细打量了药研,少年模样格外周正,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他还郑重地带上了手套,见状,爱花乖乖把双手递给对方,掌心里有三道划痕,最深的一条隐约可见翻开的皮肉。

    “好说。”

    药研用镊子夹着碘棉,小心清理着爱花的伤口,鹤丸则托着下巴在一旁看着,虽然爱花没有吱声,但白净的面庞还是会随着药研擦拭的动作微微抽搐,额前也渐渐起了汗水。

    清洗伤口的过程缓慢地宛若酷刑,终于,在药研拨开伤口,慢慢挑出里面的灰尘和瓦砾的时候,鹤丸“蹭”地站起身,嗓音不觉打颤:“喂,药研,你不能轻一点吗?”

    药研挂着口罩,紫眼睛格外专注地定在伤口上,只语气平淡答:“鹤丸殿很紧张的话,可以出去再洗一洗脸,我觉得,你的额头还没洗干净。”

    这句话倒是提醒爱花了,少女接道:“你指的是和哉吗?”

    “和哉?”药研抬眼睨着爱花。

    “就是蟑螂……是我这只手把它拍死在鹤丸的额头上的。”爱花晃了晃自己痛下杀手的那一只。

    然后,她看见药研给自己清理伤口的动作顿住了,下一秒,付丧神扒开碘酒瓶塞,豪迈地整瓶倒在自己的双手上。

    爱花:“好疼!QAQ”

    鹤丸国永:“不是让你温柔点的吗?!”

    爱花:“妈妈啊!QAQ”

    药研:“要彻底清洁,忍住,忍住!”

    爱花:“医生你是有洁癖吗——”

    约莫是爱花叫的太惨烈,最后,鹤丸一个翻身从窗户跳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碘酒最刺激的那一阵挨过去,爱花终于抽着气恢复冷静,期间药研一直捏着她的手腕,直到少女不再剧烈挣扎了,他才缓缓松开。

    只是此刻,两只皓白的手腕上多了几个指印。

    “抱歉。”药研有些愧疚垂下头,他捏着纱布和药粉,似乎有点不敢碰少女。

    爱花摇摇头,道:“没事,确实应该彻底清洁,蟑螂本来就携带病菌的嘛,哈哈哈……”

    “其实还好,那些美洲大蠊是我养的,天天搁在烧杯里还算干净,不知道鹤丸后来有没有把它弄脏就是。”见对方没有责怪自己,反而大大方方地把手递到面前,药研不由冲她一笑,接过那小手,为她撒上药粉。

    “你养的?”爱花一惊,没想到这个成熟干练的少年还有这种爱好。

    “嗯,药用的,磨成粉可以外敷消肿。对了,你现在用的这款药剂里就有添加。”药研不动声色地给爱花的伤口涂上药粉,后者盯着那一小瓶褐色的药剂,嘴角微抽。

    突然很想要求换药呢——

    大约是看出女孩的心不在焉,药研随口问道:“鹤丸给蟑螂起名叫和哉?”

    “是的,一开始听到我还以为是仓鼠什么的。”

    “哈,他倒是意外地记仇。”给少女的双手包扎好,药研转战对方膝头的划痕“和哉是时之政府的一个职员,主要从事对无主本丸余刀的回收处理工作。”

    “这个本丸的刀剑,都是当年名取薰逐一锻造、召唤来的,从零开始锻炼,直到练度满级,不过鹤丸不同,他是时之政府从别的本丸回收来的,抹掉了以前的记忆,再安置到薰这里,所以一开始,他就是满练度的。”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药研不好细细拨弄了,遂给那涂上软膏,再贴上纱布包裹妥当。

    “回收?抹掉记忆?”虽然药研的语气平淡,但爱花觉得,这些都是格外恐怖的事。

    鹤丸他们都是刀剑的付丧神,有记忆会思考,而时之政府却以对待物件的方式对待他们,甚至会修改他们的记忆。

    记忆这种伴随着思维而诞生的事物,要强行取走,岂会是容易的事?她看鹤丸一副大大咧咧贪玩爱搞事的模样,却怎么都没想到,他有过这般可怕的经历。

    “虽然我们有人的外貌,但对一些人来说,我们依旧是器物呢。”收拾着药箱和纱布,药研摘下口罩,露出小巧俊秀的面庞“近侍刀无法刀解回收,时之政府只能如此处理,鹤丸虽然和我们相处地不错,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有抵触情绪的吧。”

    原本是侍奉着另一个主人的,结果那个主人离开了,鹤丸所在本丸的刀剑们被刀解回收了,而他作为近侍,无法被刀解,便只能处理再安置,划给别的本丸。

    爱花有些费力地回忆了一阵,想想儿时的那些零碎的记忆,最后脱口而出:“鹤丸没那么抵触,他很喜欢这里的。”

    听到爱花的话,药研收拾纱布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少年面带微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很久以前,药研坐在屋檐下,一点点研磨着药剂,他那热爱闲聊的主公坐在边上给自己挑拣草药,偶尔聊起本丸的刀剑们,名取薰会“哎呀呀”地感叹着:“我特别放心不下鹤丸,他遭遇了那些事,能习惯我们这个本丸吗?他会不会觉得寂寞?会不会抵触你们?会不会很烦我?毕竟我是个爱唠叨的老太太。”

    药研总是安静地听完,再不胜其烦地回答:“他会喜欢这里的。”毕竟您是那么温柔的人,大家在这过得都很开心。

    听到药研的话,名取薰总会松口气,一边轻抚胸口一边感叹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

    短短一小会,药研已经将现场都收拾干净了,医生属性的付丧神处理妥当后,便端着地跪坐在爱花面前,面带笑意道:“都清理好了,很不错,爱花小姐没有哭出来。”

    小时候的爱花确实爱哭,受一丁点伤都会哭唧唧地找游和外婆说,想来这给药研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刚准备客套几句“其实没什么”“顺其自然罢了”,就见药研拍了拍自己的腿。

    “觉得累的话,可以在这枕着休息下的。”

    少年的双腿修长匀称,肤色白皙,可以说是相当有型了。

    爱花被这颇具深意的提议唬地一愣,怔神道:“蛤?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好意思……”

    上一秒还是明快干练的主治医师画风,怎么下一秒就变成揽客的牛郎范儿了?

    药研到没觉得什么,反而爽朗道:“没关系,小时候你就很喜欢枕着我的腿睡觉,这没什么。”

    少年一副老成的模样,还大大方方地拉起白大褂的衣摆,将一双长腿展现出来。

    明明是略带诱惑意味的动作,可爱花愣是感受不到半点情趣。

    再细细思索一阵,少女发现了问题所在。

    药研看自己时,目光格外坦然,脸上,满是慈祥OTZ

    对,想象一下家里的阿公阿麼面对三岁的乖孙说“乖孙呐,困了可以枕着阿公、阿麼的膝盖睡觉觉”,再套用在此刻药研的身上,方才的一切就显得极为正常了。

    想通之后,爱花只觉得头上满是黑线。

    药研……在你眼里,我还一直就是那个三头身小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