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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俏平儿初露应变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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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朝阳落在屋脊上,天色尚早,偶有清风吹拂,气温不冷不热。

    小院子里摆出了五张黄花梨木茶几,每个茶几上放着一张作画用的大宣纸,一碗浆糊。

    来面试的奴仆已经排成三行站好了,第一行是丫头们,第二行是媳妇子,第三行是男仆和小厮。

    贾琏站在前头,手里把玩着一柄竹骨兰花扇,桃花眼带笑,风流潋滟。

    “都瞧见这五张茶几了吧,上头的东西都看清了吗?”

    下头稀稀拉拉的应和“看清了”。

    “东西是我亲眼看着你准备的,你知道二爷要我们做什么吗?”丰儿偷偷扯平儿的袖子。

    平儿摇头,低声道:“看着吧,二爷也不知是个什么想头。”

    “我要求你们用茶几上的东西造出一座纸屋来,谁造的最高最结实谁就是赢家,我赏二两银子。”

    底下的奴仆们原本是蔫哒哒的,毕竟里头还有不情愿来的,只因是王熙凤的陪嫁不得不来罢了,如今听着有银子拿倏忽精神抖擞起来,都想着依葫芦画瓢,弄纸屋有什么难的。

    围在院子门口看热闹的奴仆也听见了,瞅着人不注意一呼啦钻了进来,缀在了第三行后头,贾琏装作没看见,坐在交椅上的王熙凤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她狠看不上。

    “二爷,人这样多,准备的东西不够用啊,这又是怎么个章程?”

    贾琏看向站在第三行右边排第一开口说话的男仆,见他长着一张四方脸,浓眉大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奶兄弟赵天梁,因笑道:“够用了,你们分成五组来做就可,现在就可以开始了,直至凉亭里那支香烧到底为结束。”

    话落贾琏走向凉亭里坐着。

    随着这一声落地,奴仆们有一瞬的安静,相互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然后下意识看向平儿,只因她是贾琏王熙凤最倚仗的大丫头。

    贾琏笑道:“玩这个游戏没有大小,你们都是一样的。”

    话音才罢,缀在第三行后头的后来者就往前冲,也不管撞不撞人。

    几乎是一瞬间都行动了起来,纷纷抢占茶几,伸手抢夺。

    有两桌发出了“嘶啦”声,宣纸被撕成了数片,顿时相互骂起来。

    这个骂:“小狗操的!”

    那个骂:“下作黄子剩王八。”

    还有的撸袖子就要打架。

    平素贴身服侍主子的丫头们原比那些媳妇子男仆小厮娇贵些,乍然见这样混账粗鲁的场面都撂开手躲在了一边,满眼鄙夷。

    丰儿垂手冷笑道:“一个个都跟抢着投胎似的,不过二两银子也值当?我不要了,由得你们去。”

    另一边已经有人动上手了,却是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和赵天梁的弟弟赵天栋。

    “小狗操的,你一个二房的来我们大房占什么便宜,滚一边去吧!”赵天栋生的魁梧,平素喜欢练拳脚,猛推了何三一把就给摔了出去。

    何三无赖所幸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哀嚎,“打死人了,大房琏二爷的奶兄弟欺负人了,干爹你快来啊,你干儿子快被赵天栋这个臭瘪三打死了。”

    王熙凤眉目一拧站起来呵斥,“没眼睛的下作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混赖,王兴王信出来给我把他撵出去。原就是个跟红顶白占便宜没够的东西,二爷不和你计较,我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这个何三就是后头听了有银子拿才来的。

    王信王兴一听也顾不得抢宣纸了,忙忙的跑过来抬头抬脚合力扔了出去。

    “把门也给我关上,我的热闹也是你们能看的,滚!”

    贾琏笑看王熙凤耍威风也不吱声,只欣赏她的意气飞扬。

    “你们还干看着做什么,二爷说什么来着,都混忘了吗!”王熙凤呵斥。

    这一打岔,原本以平儿为首没抢上茶几的丫头们反而趁机占了一个。

    平儿道:“我思忖着既然是选拔人才定然不会让咱们打成乌眼鸡,二爷又说造的最高最结实的屋子是赢家,要不这样,咱们合力造屋,得了银子平分,你们看如何?”

    丰儿抱手站在一边冷笑,“谁没见过银子似的,不用算上我了,你们抢去吧。”

    善姐撇嘴,“我们是没见过银子的,难不成平儿姐姐也和我们一样?偏你清高。”

    “好个尖嘴猴舌的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话就上了手,“我自是不敢说她,只是凭你也敢踩我,你算什么东西?!今儿不把你的嘴撕烂我还成什么人不如一头碰死去。”

    善姐虽是小丫头却不是个善茬,丰儿仗着身高拧她的嘴,她就两只手伸直去抓丰儿的发髻,两人顿时闹作一团。

    王熙凤见状就想呵斥,贾琏拦住了,笑道:“由着她们去,这样才能看出她们的人品和才能。”

    平儿喝道:“二爷二奶奶都在跟前呢,你们像什么样子。还有你们,也不要干看笑话,她们闹狠了搅和了咱们这一组有你们什么好处,还不把她们分开!”

    彩明彩哥这才恍然急忙去拉。

    二人分开后,丰儿自觉没脸红着眼要走被平儿一把拉住,“你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值当你亲自上手,你只要说一声彩明彩哥是死的不成?”

    “我……我走还不成吗?!”丰儿委屈跺脚。

    “你今儿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不许走,干看着也是好的。”

    “还有你!”

    正洋洋得意的善姐哼了一声,狠是不服管教。

    平儿冷笑,“知道你心气高不服我们,只是终究有个规矩在,你是我们手底下的,我们说的话你就得听,你不服又能如何?改明儿你得了造化蹿到我们头上,我们就都听你的,由着你磋磨,如何?”

    善姐讪讪,两手扭在一起垂下了头。

    丰儿狠是出了口气,哼了一声,却也从心底里服气平儿。

    “好了,咱们也赶紧开始造屋吧,我心里已有个样子了,我说出来咱们一块动手如何?”平儿转了语气,温和的询问。

    彩哥忙赔笑道:“平儿姐姐我们都听你的。”

    彩明道:“咱们得快些了,那香已经烧了一半了。”

    说的众人都急忙动起手来。

    贾琏笑着点评,“平儿这丫头生了一双鹤眼,黑白分明,清透明秀,藏神不露,志气昂昂,富贵上眼,终是个诰命娘子的命格,你往后可倚重。”

    王熙凤醋道:“她若是诰命娘子的命格除非我死了!”

    贾琏笑道:“难不成你还没忘了把她给我的想头?”

    “呸,你想得倒美。”

    一句话却把王熙凤点醒了,知道自己想差了就笑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把她聘出去做正头娘子?她果真有做诰命夫人的命?只是我却真心舍不得。”

    贾琏笑而不语,轻摇折扇,一派风流懒散。

    却说这茶几的分配,丫头们一个,媳妇子们一个,小子们一个,男仆一个,最后一个被冲着银子后来的人给抢占了。

    林红玉虽然是林之孝的闺女,但在这个院子里却没有认识她的好姐妹,所以丫头那一几她就没站进去。

    媳妇子那一几都是已经成了亲有孩子有孙子的,她一个小丫头人家也不要。

    男仆那几更不用说,她混在里头也不像个样子。

    反倒是小子们那一几,一人手里捏着一截宣纸谁都不服谁正吵的不可开交,她仗着自己长的俏丽干净说了几句好话站住了一角。

    “你们快都别吵了,再吵下去香都烧完了,你们再看看左右人家都做出屋顶了,依着我,咱们一块动手,若果真拔了头筹银子平分一人也能得几十钱,总比白看着人家得了去好,你们说呢?”

    兴儿率先把自己抢来的一截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是隆儿、庆儿、旺儿、柱儿。

    林红玉笑道:“我刚才偷偷看了人家做的屋子,却想着谁说屋子一定要是四根柱子在下头呢,咱们做三个柱子,然后把房顶搓成硬硬的弄的高高的,如此又高又结实咱们就赢了,你们觉着如何?”

    庆儿急的跺脚,“我看行,就依着她说的来吧,好不好的做出来了事。”

    兴儿点头,“我的手大我搓屋顶。”

    柱儿道:“我搓柱子。”

    “我也搓柱子。”为了表现隆儿急忙也揉搓起来。

    林红玉道:“我知道要做成什么样子的,我来把你们弄的粘起来。”

    不知不觉间阳光就从屋脊挪到了院子里人的脸上,这个时候香也烧完了。

    贾琏和王熙凤走过来检查,就见除了林红玉这一几的屋子是三角形的,其余四桌都是依葫芦画瓢造出来的。

    贾琏拿着林红玉做成的屋子笑道:“这是谁的主意。”

    小子们自觉做的丑都红着脸不敢吱声,林红玉往前一步笑道:“二爷,是我的主意,我们的屋子又高又结实,是不是我们赢了?”

    贾琏大笑,“不错,你们赢了,二爷说话算话银子是你们的了。”

    结果实在意想不到,小子们高兴的蹦跳起来。

    男仆那边赵天梁不服道:“二爷,谁家屋子是这样的,你不能看他们小就偏心他们。”

    贾琏笑道:“我又没规定屋子一定要做成什么样子的,我只说了最高最结实的是赢家,你自己瞧瞧,人家这几做的这个不是最高最结实的吗?”

    赵天梁嗨了一声,“早知还能做成这样我们也能。”

    “可终究你们没想到人家想到了。”

    “你叫什么名儿?”贾琏问。

    “我爹是林之孝,我叫红玉。”

    王熙凤极喜欢口齿清晰爽利胆子又大的林红玉,笑着问道:“原来你是林之孝的女孩,难为那两个天聋地哑怎么生出了一个你这样伶俐的,我很喜欢,你跟了我吧。”

    林红玉笑道:“正为了服侍二爷二奶奶才来的呢,我爹还笑话我说挑不上,没得丢人现眼,这不就被二爷二奶奶挑上了吗。”

    “原来是你。”贾琏笑道。

    “二爷知道我?我不常进来逛的。”林红玉笑道。

    贾琏笑道:“你爹管着银库账房我如何不知道。二奶奶既喜欢你,你就跟在二奶奶身边吧。”

    林红玉大喜,蹲身行礼,“谢二爷二奶奶赏识。”

    王熙凤笑的更欢了,“俨然又是个平儿,倒是比平儿爽利。平儿你多带带她,我把她交给你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