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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用兵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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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楼当众惩罚了齐怀远, 明显感觉军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底下的几个领将对他也甚是恭敬, 这种恭敬并不只是浮于表面的尊敬守礼, 而是打心底里透着股亲切与信任。

    苏锦楼觉得这事太过戏剧性,虽说他来此之前确实想收服人心, 将这些领将收归己用, 但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带领将士与叛军先斗上一两场再徐徐图之,不曾想头一天就让几位领将心悦诚服,由此可见齐怀远是多么不得人心。

    叛军大军压境, 即将突破青州境边界,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苏锦楼即刻召集几位领将商量对敌策略。

    苏锦楼身为主将, 有调兵遣将的权利,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坐镇主场负责指挥作战,而不是逞个人英雄孤军奋战。

    而当初对抗白荻之时, 他的职位是教头, 负责听命于胡珉, 在战场上带着士兵冲锋陷阵,教头与主将, 二者职位不同, 所负责的任务自然也不尽相同。

    说到打仗,眼前总会浮现出两军对垒, 列队于旷野之上, 一方将军出阵, 跃马扬枪,高声喊道,“尔等何人敢与我一骑打?”

    这里的一骑打就是单挑的意思,见有人挑衅,另一方坐不住了,军队后方的强弩手均是摆设,傻乎乎的看着敌将单枪匹马在阵前叫骂,然后己方阵营派出一将,驱马杀奔过去,与敌将战作一团,两边士兵均擂鼓助威,大声吆喝,给予将领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

    等一方领将被挑落马下,战败方就会再出一将继续和敌将单挑,直到一方的所有领将全部败北,胜方就会擂鼓出兵,一举将对方拿下,整个过程好像过家家一般,全军胜败皆系于领将一身,后方压阵的士兵都是摆设,此事看起来似乎可笑至极,但在历史上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主将单挑的方式多存在于礼乐时期,为的是鼓舞士气,减少杀戮。

    上古蛮荒时期没有国家,只有部落,那时武器匮乏文化底蕴浅薄,部落之间的战争就是互殴,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拳拳到肉,残忍血腥,毫无规则可言。

    后来发展到礼乐时期,这个时期的战争更注重于仪式,国与国之间要想开战,攻方先给欲攻打的国家写一封信,宣告要攻打某国,且约好某月某日在某地相见,双方十分守信,在指定地点见面后先排兵布阵,若是有一方摆阵完毕,另一方还未摆好阵型,先摆好的一方会耐心十足等待对方做好战前准备。

    在开打之前,攻打的那一方会告知对方为何要打仗,若是被打的那一方给出的答案让人满意,则双方鸣金收兵,若是无法令人满意则敲鼓开打,打完后,战败的一方溃逃,战胜的一方只能追击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再远就不能追击了,这叫点到为止。

    看到这里,旁人会觉得古人打仗未免太过儿戏,和过家家似的,但一来古人讲究礼仪与守信,所谓“先礼后兵”不外如是,二来古人从心里来说是厌恶战争的,即便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也是尽量减少损失避免将士死伤过多。

    从“武”这个字来看,武有“止戈”之意,纵观历史上的兵书,多以心战为主,比如“不战而屈人之兵”,“上者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讲究不费一兵一卒取得战争的胜利。

    真正造成将士大规模死亡的是战争时期,这个时候打仗就变成真正的战争了,国与国之间不轻易交战,一旦交战必是倾举国之力。

    另外除了在战场上被杀死的士兵,绝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发生在溃散途中,一旦有一方处于劣势或者主将被杀,士兵就会产生怯战情绪,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在逃亡过程中踩踏、自相残杀等现象是最常见的,这种伤亡才是造成损兵折将的首要原因。

    如今,大庆内乱,虽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但不彻底分个输赢是不会停战的,故而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双方都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只要能打赢,谁也不会在乎你用的是什么计策。

    打仗讲究的是战术和阵法,战术是临场指挥,阵法一般是方阵和圆阵,方阵用来进攻,圆阵用来防御,至于电视上所演的什么生门死门八卦锁龙阵,那个太过高端了,别说是苏锦楼就算是整个大庆都找不出来能摆此阵的人。

    苏锦楼坐于主位,底下是被他召集而来的几个将领,“如今叛军步步紧逼,一旦我方稍有松懈必会被他们乘虚而入,各位可有什么退敌良策?”

    领将之中,赵柯善谋,罗广山善伐,程渡武不如罗广山,智计不如赵柯,但其性格沉稳,遇事冷静,不会轻易让士兵陷入困境,吴庸性格看似木纳,实则每次对敌都能与战友互相配合作战,形成合力共同抗敌。

    见苏锦楼询问退敌之策,各将领均各抒己见。

    “我老罗只管领兵打仗,若是让我冲锋陷阵我绝无二话,可若是让我想退敌之计,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为难死我了。”

    有些人天生不善谋算但却武力惊人,很显然罗广山就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可这样的人若是因其思想简单就小觑他,说不定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脑子一根筋的人最易发怒,再加上其武力值爆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罗将军是我军中最勇猛的悍将,”苏锦楼满眼赞赏,“你之一人,抵得过千军万马。”

    罗广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傻笑,“主将谬赞了,我罗广山不过是一介粗人,哪能担得起悍将二字?”

    尽管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罗广山的心里像喝了两罐蜜一样,甜的齁人,这新来的主将大人就是不一样,瞧瞧人家多看重自己啊,哪像先前那个齐怀远,对着自己满脸都是嫌弃,说什么只会逞莽夫之勇,让人恨不得扇死他。

    在罗广山之后又有几个将领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但大多都是以守为主,直到赵柯提出了与众不同的计策。

    “叛军气势如虹,锐意冲天,我军若只是一味的防守,长此以往必然会使我军将士失去战胜敌军的信心,故而防守并不是长久之策。”

    赵柯看了看苏锦楼,见对方充满鼓励的眼神,原本有些飘忽不定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色彩,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透露着三分意气风发之色。

    “主将,属下建议以攻代守,如今我军士气低靡,唯有出奇才能制胜。”

    苏锦楼观察了几个领将的言行,发现他们均不是奸佞之徒,且言谈中对底层的士兵甚是爱护。

    不过想想这些将领的背景苏锦楼就不觉奇怪了,这几人以前都处在中低层的位置,出外剿匪平民乱主要都是他们出力,与底层的士兵关系自然亲密无间,再者,若真是奸佞之徒也不会沦落到被原先的军官拉出来当替死鬼的地步。

    苏锦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赵将军的计策甚妙,倒是和本将不谋而合了。”

    “如今我军的战斗力发挥不足一半,原因为何?无非是因为大军节节败退的缘故,当下最要紧的是鼓舞士气振奋人心,防守只会助长敌军气焰,消弭我军中将士的信心,故而,此战必定是要以攻击为主,出奇兵,将敌军的嚣张气势彻底打压下去,只要我们搅乱敌方阵列,就能把对方一举击溃。”

    赵柯闻言眼神一亮,主将大人竟然也和自己想的一样?计策能得到主将的认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热血沸腾的了。

    当初齐怀远统领全军之时,赵柯提过不少计策都被他全部否定了,久而久之,赵柯便不再自讨没趣去提什么对敌良策了。

    不曾想,这个新来的主将是个听进人言的,不仅如此,还敢于以攻代守,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当真与先前那个刚愎自用的妖艳贱货不是一个品种。

    “罗将军!”

    罗广山抱拳,“末将在!”

    “令你率领五千士兵在我军左翼待命,一旦敌军冲击我方中央阵列,你就从敌军的右翼包抄过去。”

    罗广山回道,“是,末将领命。”

    “吴将军!”

    吴庸回道,“末将在!”

    “命你率领五千士兵在我军右翼待命,若敌军来攻,你则从敌军左翼包抄过去,与罗将军相互配合,打乱敌军阵形,二者形成合围之势。”

    吴庸抱拳,“是,末将遵命。”

    “程将军!”

    程渡回道,“末将在。”

    “命你率五千士兵插入叛军营垒的中间,将其分割成两部分,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

    “是,末将遵命。”

    只剩一个赵柯了,苏锦楼看着底下这个眼睛里似乎带着光芒的男人,对方期待而信任的目光怎么也掩饰不了。

    “赵将军,本将命你率五千士兵埋伏在明霞谷,一旦遇上逃跑撤退的敌军,立马将其抓获。”

    “是,末将领命。”赵柯又问,“主将如何得知叛军会从明霞谷撤退?”

    苏锦楼并未因赵柯的询问而心生不快,“叛军撤退之路有两条,一条是清河旁的那条小道,一条就是明霞谷,近来水位上涨清河水流湍急,加上前两天下了一场不小的雨,那条小道狭窄泥泞,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河中,故而本将猜测敌军必会从明霞谷撤退。”

    结合地势具体分析,加上利用外挂偷听过来的作战计划,苏锦楼百分百确定叛军必会从明霞谷撤离,切断敌军后路,造成敌军混乱,即便不能将其一网打尽,也得让敌人损兵折将,再也无法抵抗己方大军。

    第二天,斥候来报,“叛军在我军三十里处,正在向我方靠近。”

    苏锦楼随时监测敌军动向,一早便点齐兵将,此刻闻听斥候来报,立马率兵在城外摆开阵型。

    苏锦楼居于正中央的位置,由于古代通讯条件差,主将需要根据战场的具体形势随时调整作战计划,故而主将的位置距离前线是非常近的,尽管如此,主将周围有层层士兵保护,一般而言不会轻易被敌军杀死。

    苏锦楼摆出的战阵并不复杂,都是最常见的方阵圆阵以及楔形阵,但这些阵中并非只有一个兵种,比如居于正中央的主力军。

    站在最外围的是步兵,他们手里都拿着厚重的坚盾,一字排开,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守线,后面是手拿□□和长矛的士兵严阵以待,再后面则是装备精良的强弩手,最里层还围有手执短兵的步兵,而大军两翼主要是以机动性攻击性都较为强大的骑兵为主,另外还有一部分步兵配合骑兵出战,骑兵负责冲锋陷阵,步兵则负责收割人头。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苏锦楼衡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兵力,结合敌军所制定的战略部署,最终决定在正面布置防御性的阵列,以便于与敌军相抗时立于不败之地,且拖住敌军主力。

    再采用迂回包抄的战术,令左右两翼先锋将军率军攻打敌军,另外特别派遣程渡插入敌军阵营,将敌军分割成两部分,与罗广山以及吴庸相互配合,彻底打散敌军阵列,等他们得手以后,中央部队再一举推进击溃敌军。

    正如苏锦楼事先得知的计划一样,叛军在击鼓进军后,立马派遣骑兵冲击己方中央阵型,骑兵来势汹汹,奔腾的战马呼啸而来,怒吼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气势恢宏,汹涌澎湃。

    苏锦楼镇定自若的看着冲击过来的叛军,眼底一片淡漠,“想要中央突破?也得看我苏锦楼答应不答应吧。”

    话音刚落,骑兵也冲进了射程之内,苏锦楼安排的强弩手一阵急射,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当即被射成了筛子,使得叛军一往无前的气势折了好几层。

    见此情况,居于后方的冲锋将军丁于年立马吼道,“给我往前冲,只要冲过了射程就无需担心这些箭矢,搏近身战。”

    士兵受到鼓舞,使劲拍打所骑的战马,拼了老命的往前狂奔,然而刚跑出了射程眼见即将冲撞到最前排的盾牌,忽然从盾牌后面穿出了无数长矛,长矛硬度大,比较笨重,不易挥舞,并不适合士兵搏斗使用,可在此时,对于急速飞奔而来的骑兵而言,这些长矛就成了击溃他们的利器。

    见叛军已经和己方军队冲击到了一起,苏锦楼挥手下令,“扬旗。”

    罗广山、吴庸以及程渡三人见到挥舞的红旗,同时率领底下士兵一起冲向叛军,三人齐头并进,直接将叛军分割成了两部分,分别左右夹击消耗敌方兵力。

    苏锦楼的作战计划是专门针对叛军设计的,故而还没等叛军的骑兵攻破重甲步兵防线,罗广山等人已经把叛军的阵型搅合成了一团乱麻,苏锦楼见时机已到,立马下令。

    “击鼓,进攻!”

    鼓声震天,战马嘶鸣,憋屈了个把月的平叛大军怒吼着冲向敌军,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所受的屈辱一股脑的还给对方,再加上此次战役几乎是倾巢出动,如果战败就是死路一条,平叛大军个个杀红了眼,不要命似的与敌人搏斗在了一起。

    叛军主将马鉴跃见己方已逞败势立刻下令鸣金收兵,苏锦楼指挥大军将一部分叛军围困在包围圈内,又让罗广山率军趁胜追击。

    马鉴跃带领脱困的士兵一路奔逃,见后方罗广山杀气腾腾的追了过来,吓得心惊胆颤头脑一片空白,恨不得在背上插两根翅膀飞上天才好,顾不上其余步兵能否跟得上,只一味的顾着自己逃命。

    刚跑进了明霞谷,突见两边岩壁上竖起无数旗帜,平叛大军手拿武器,不断高呼,“投降!投降!”

    声音洪亮,回音久久游荡在山谷之中,马鉴跃看着前方率军堵住自己去路的赵柯,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追击上来的罗广山,心知大势已去,不投降就得当场毙命,当机立断放下了武器。

    其麾下士兵见状,均迫不及待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在被赵柯等人擒获回程之时个个老实的不得了。

    不到半天的时间,马鉴跃从一军主将沦落为阶下之囚,他一直想不通为何朝廷大军每一步计划都刚好克制自己的作战方针,好像早有预料似的。

    直到他被押入平叛大军的军营里,见到了那个稳重而又威严的男人。

    “马将军,”苏锦楼缓慢的牵扯出一丝笑容,眼神锋利如刀,“欢迎来到我军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