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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人言不信唯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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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冷天,苏柳穿着一身月白仙纱的衣裙,一步一步从一楼的楼梯缓慢走上来,她的月白衣角和粉荷绣花鞋时不时便出现在阮绫的视野尽头里。踢踏着云雾一样的不真实感。

    邵曜也挤过来往下看了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挤开了时怀池,挨着阮绫往下看。时怀池微微一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他也跟着弯腰往下看了看。

    因着靠楼梯里面,从他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什么了,时怀池一无所获,便站直了身子。

    一旁的阮绫跟邵曜肩并肩,头挤头还往下看。

    他俩都手肘叠挂在栏杆上,连弯腰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有一种人家才是一对夫妻的荒唐感。

    时怀池往后退了半步,站在一顶花好月圆红灯笼下,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过得片刻,阮绫看完了,就抬起头来,见时怀池颇显落寞地站在一边,她略一想,如何猜不到时怀池在想什么?

    这可是把他从邵曜那边挖过来的好机会。

    这么想着,阮绫便背着手朝时怀池走了过去。

    她在时怀池面前站定,仰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眼里的光也极盛,问时怀池:“你不舒服呀?那晚上还去燃灯吗?”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问时怀池要不要休息呀,好似更在意的是晚上能不能一起燃灯。

    这倒不是阮绫不想直接关怀一下他,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关心之情,能直球,谁喜欢绕来弯去的呀?实在是她知道时怀池面上不显,心里想法多得很,她若是太直接了,时怀池怕是反要疑心她是不是有目的。

    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真有目的,那当然要迂回一下啦。

    时怀池果然觉得这样的阮绫很正常,又想到她终归还是惦记燃灯,既要与自己一起燃灯,那便没皇帝什么事了,他欣然便应了下来:“自然要看。”

    邵曜这时候也不甘心地从楼梯口上站直了身子,踱到他们两个身边来,沉着声打断了他们两个:“朕怕是得躲一躲。”

    阮绫心想,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往邵曜的包间方向一指,“躲你自己房间去吧?”

    “朕的房间不安全,你们房间是哪个?”

    阮绫到底也不想邵曜被苏榴制住,便往走廊尽头,拐角内的那个房间指了指:“六福地。”

    邵曜伸手就拉起阮绫往楼道里跑。

    时怀池见阮绫根本没有拒绝邵曜,心里便是一滞,脚步更是跟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动了。

    阮绫被邵曜拉着跑了好几步,忽然发现时怀池还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又挣脱了邵曜的手,跑回来拉了拉时怀池,“你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时怀池:“……”

    莫名心情就好些了是怎么回事?

    邵曜见状,也跑回来,拉住了阮绫另一只手,催促他俩:“快走。”

    时怀池:“……”又不高兴了。

    时怀池根本想不通他们两个怎么听到苏榴的名字就这么大反应,沉着脸被阮绫半拉着进了房间,才问:“皇上不是已经让苏妃落选了?用得着躲猫一样?”他觉得自己憋了这么久才质问邵曜,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

    阮绫见时怀池也不关门,自己又过去关上了门,才转过身来无奈地嘿嘿一笑,“还真是猫抓老鼠。”

    邵曜有点气,在一旁反驳:“什么猫抓老鼠,朕是老鼠吗?”

    阮绫瞥他一眼:“你比老鼠可怜。老鼠躲洞就没事了,你还要担心待会不要有人把你五花大绑送出去。”

    邵曜:“……”一时竟无话可说。

    阮绫把门栓从里面拉上了,就转头来指示邵曜:“把饭桌推过来,说不定能抵挡一阵子。”

    邵曜乖乖走到了桌边,这是实木桌子,还很大一张,四只腿牢牢地抓在地板上。他卯足了劲推了两下,就推动了一小段距离。

    邵曜感觉有点丢脸,又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推了两下,又只推动了一段距离。阮绫简直看不下去了,没好气问他:“你的暗卫和随侍呢?”

    邵曜更觉丢脸了,他心虚地飘了下眼神,“为了跟你好好聊天,被我支开了。”

    阮绫:“……”

    还好好聊天,你咋不干脆上天呢?

    她只好把目光看向冷眼旁观都不给邵曜帮把手的时怀池,提议:“我们三个一起把这桌子推到门边去?”

    时怀池这下有反应了,却是往椅子上竹凛笙笙地一坐,狐疑地来回看他们俩,总觉得他们这默契的样子有些古怪,不合常理到像是故意匆忙作戏给自己看的:“苏榴有这么可怕?”

    “不管你信不信,她是妖非人。能控制别人改变别人的主意。”有邵曜一个权威大活人搁这给自己作证,阮绫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时怀池当然不信了,他甚至有点生气:“开什么玩笑?”时怀池站起来,单手指着桌面,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就算、就算你们想重新在一起,正正常常告诉我就行,我受得住。现在是怎么回事?诬赖苏妃能控制人?好证明皇上是无辜的吗?不要拿这种话糊弄我。”

    阮绫也不觉得邵曜无辜,可这会时间紧迫,还是让时怀池相信确有其事更重要,她一只手扶在了椅背上,小踮了脚尖,着急地说:“是真的。”

    邵曜也跟着说:“真的是真的。”

    时怀池呵了一声:“我不信。”

    邵曜也一脸认真,阮绫也一脸认真。时怀池又将他们俩来回看了看,想到这道门一堵,阮绫岂不是又不能跟自己一起去燃灯了。莫非他俩是合力欺骗自己的?想到这,哪怕自己都觉得不太合理,时怀池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了难过,他坐回了桌边,盯着地面问,“用得着这么骗我吗?”

    阮绫和邵曜面面相觑,阮绫思考了片刻,忽道:“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试什么?”时怀池落寞地盯着地面,也没有抬头。忽然觉得耳旁忽热,一阵的桂花香扑了过来。阮绫半蹲着趴到了他耳边来,对着他耳语了一番。

    她说得也太匪夷所思了,时怀池心里更是有些生气。但他也知道,再不信,自己也须得有证据,有事实依据,届时才有话好说。

    时怀池迟疑半晌,终于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拢了拢袖子,准备去会会苏妃。

    什么惑人心神,改人意志?

    简直是搞笑!

    等他出去之后,阮绫便对邵曜挥了挥手,往窗口一指:“你还不快跑?”

    “跑什么?”

    阮绫冷笑:“难不成等着时怀池出卖你,把苏榴带过来?”

    邵曜果然无语了,他还真的往窗边走了走,朝下看去,又缩回头来:“这里可是三楼。”

    阮绫在一旁凉凉地抱胸:“不下去,就把苏榴接进宫,二选一。”

    “……”真不是报复他吗?

    邵曜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还是元扇有本事,从这包间的柜子里就找出了七八块桌边拼绑到一起。邵曜把桌布拼接绳的这一头系在腰上,阮绫就把另一头绑到了柱子上。她系牢了,就袖手旁观样靠在柱子边,似乎是等着邵曜自己下去。

    邵曜把桌布绳放出去,看看下面,这个房间的窗子对着的是酒楼的内庭,庭院是个小小的天井,院子里种着两棵不高的树,和许多矮小的盆栽景观树。树枝叶儿都茂密展开,不过没有哪一棵树能长到三楼附近,也没有哪一棵树承得起一个人掉下去的力道,还是只有靠桌布。

    邵曜握着桌布绳坐到了窗台上,一只脚还没有跨得出去,忽然转头来看了看阮绫。阮绫靠在柱子边,半个身子罩在雾黄的灯光下,朦胧得不像话。神色更是没有神色的。

    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邵曜抓紧了桌布绳,问她:“你不来送送我吗?”

    阮绫瞥他一眼,没有理会。

    邵曜抓着绳子往窗棂上一靠,很有几分无赖:“你不过来送我,我没有力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