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钟鸣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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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崖因在文会打脸的壮举而名声渐传,却仍对自家伯父的事情难以释怀,回家便冷了脸,后连下二十八贴,一日拜访一户,将说了谢清闲话、又颇有文名的人,挨个儿“讨教”了一遍,淡笑轻言间不知让多少人咬碎了牙根。

    挨家挨户上门拜访她尚觉不够,回了家又针对那些人的成名作挨个的做出类似的诗文画作来,将对方得意之处衬得黯淡无光,这才算是勉强觉得算是为伯父出了气。

    京中人不乏还记得当年谢清初回京时,参加诗会,那一首首仿王三郎的诗作的。此时见了这一出,不禁咋舌:不愧是谢清教出来的弟子,行事风格与他是一般无二。

    经此一役,谢云崖声名鹊起,回头却不肯把事情说给谢清听,私心里不愿谢清为这些人生气。

    谢清如何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都是无关紧要,孩子想做,便随她去了。

    小辈出头归小辈出头,谢清字明华不是字包子,这种事情安有不管不问之理?眼见谢云崖出够了气,方吩咐下属:“先前压着的事,一并发作了。”

    ——此流言却是安阳王命人传出的,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却怎瞒得过谢清?眼见孩子出完了气,谢清这便要收拾安阳王了。

    下属应是,外面有人来报,王三郎君下帖,明日前来拜会,问谢清可有空闲。

    王三郎向来与谢清不睦,来见谢清必有要事。谢清放下手头书卷:“回帖,让他来。”

    饶是谢清如何智多近妖,也没能想到,王三郎大动干戈来一场,为的是那么个怎么听怎么像玩笑的事情。

    “我家侄女瞧上你了,托我做个媒。”王三郎还很不情愿。他家侄女花儿一般的年纪,如何看上个给她做爹都嫌大的男人!纵然谢清一直没娶妻,唯一一个舞姬为他育下的儿子也在他回京前病亡,算是无妻无子,谢清自己又是优秀得教人嫉妒之心都生不起……但是!甭管别人怎么觉得他侄女高攀,王三郎就是觉得是谢清占便宜了!

    亏得谢清还能面色不变,冷淡回他一句:“太小。”

    自家侄女能不和谢清在一块儿那简直再好不过,王三郎虽来问,也不过是经不住自侄女和亲族缠磨,顺口一提罢了。虽然对谢清这个疑似没看上自家侄女的样子不满,到底没多说什么——生怕再劝两句谢清就一松口答应了。转而说正事:“我家百川性子挑,今年二十大几了仍是身周寂寞,我看你家十四娘子很好,可愿与我结个亲家?”

    谢清缓缓看王三郎一眼,仍是冷冷淡淡:“太老。”

    王三郎:“……”我家大郎哪里老了!不就是二十七八吗?虽然比起不过二八年华的谢云崖是大了点,但你家那几郎来着?和百川一般大,也是去年才成的亲!

    谢清四个字打发了王三郎,王三郎气得回去灌了一坛子酒。

    安阳王觉得自己最近命犯太岁。

    嫡亲弟弟闹市纵马伤人,伤的还是他死对头妻子的娘家兄弟;朝堂上他党派的人一个接一个出事,他被逼着处置了自己一个心腹;家中本相处和谐姐妹一般的妻子们频起争执,还滑了一次胎!

    顺风顺水了二十多载的人生,陡然流年不利起来。安阳王忙得焦头烂额。

    然而焦头烂额也不妨碍他追求美人儿。

    ——谢云崖迎来了安阳王激烈炽热的追求。

    她初时只是不理,后来被追得狠了,便窝在府里。可以光明正大缠着伯父,谢云崖乐得不出门,不但不恼火,还让谢景行别管安阳王——没了他堵在门口,她哪儿来的理由天天缠着伯父。把谢景行愁的:十四娘怕不是看上了安阳王那东西?

    这一日,谢云崖受不住谢景行缠磨,替他去参加一个文会,收到消息的安阳王也出现在了文会上。

    皇族出现在世家的文会着实是个不识趣的做法,但安阳王自己不要脸皮,世家这边也不好赶他走。他跟在谢云崖身后献殷勤,谢云崖在门口见了他,直接冷脸扔下一句:“安阳王写得一手好辞赋。”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发现发上簪子不见踪影——是谢清送她的及笄礼,忙回转去寻,这边在林中捡起簪子,那边见安阳王从外面经过,恨声咒骂谢清,说到气急处狠踹一脚树:“老东西,你也活不了几年了!”

    谢云崖脸“唰”就变了色,冷得能冻死人。

    安阳王回家的路上就被套麻袋揍了,也不知是谁做的。顶着张熊猫脸回去,走路一瘸一拐,让人看尽了笑话。只深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世家这边有志一同看皇家笑话,有搭手的就顺便帮着谢云崖抹了把尾。皇家那边下了狠劲儿查,愣是什么也没查到 。

    谢云崖是再冷静不过的性子,心思也是十足细腻深沉,以谢清看人之挑剔苛刻,尚且评价过她“慧极必伤”,说她心有七窍是半点不假。

    可龙尚有逆鳞,何况人呢?遇到谢清的事谢云崖便完全无法保持理智。一时火气上头命人去套了安阳王麻袋,事后便知道自己冲动了,若是让皇家那边因此事引起了什么警惕,当真是坏了大事。

    回家什么也没做,直奔谢清处请罪。也不敢说安阳王咒骂谢清,怕因此惹得自家伯父不悦,只低声道:“他缠着我良久,我委实不耐……”

    认错半晌,不闻谢清动静,心下惴惴间,闻得声色泠泠似玉石相击:“怪你作甚。”

    谢云崖讶异抬眼,对面男子放下手中道经,眸光淡漠落在她身上。已是四十有余的年纪,却还肌肤白皙,眉目清峻,宛如青年:“便是杀了他又如何?”声如昆山化雪寒彻,“你是我谢清的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