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清理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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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阁在玉虚门一向是个最特殊的存在, 他们手中并无大权, 但一向地位超然, 即使是宗主掌门也要毕恭毕敬。

    这一辈的青云阁阁主虚妄真人更是如今玉虚门中修为至高之人,不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的辈分甚高, 又有先祖遗训,他的话, 在这些峰主真人面前,比宗主更来得权威。

    摇光二字, 已经是让众人惊诧,更别提那密令了, 一时之间,玉虚堂中气氛静穆, 云清真人神色复杂,望着重伤的师弟, 竟也不知说些什么。其余的真人纷纷呆愣在了原地,只看着虚妄真人来解释一下。

    重榛真人不敢置信, 望着虚妄真人:“师虚妄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药园弟子怎么会有摇光先祖的密令,你可看清楚了?”

    虚妄真人瞬移到了王卉面前, 王卉顺势将手中的摇光密令交予他。

    “果真是摇光真人笔迹!”虚妄真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青色木牌, 难得的正经, 心中掀起翻涌大浪, 口中呢喃:“想不到师尊所说的密令竟是真事!”

    当年重榛真人因是上一任宗主的亲生子嗣, 修为天资都出众,虽私德有亏,但有宗主压迫,众人又见重榛真人确实将玉虚门看重甚于生命,定会为了玉虚门着想,便顺势而为,让重榛真人继任宗主之位。

    可上一任的青云阁阁主却并不放心,在临终之日,将青云阁历来的训诫告诉了弟子虚妄真人,倘若有人拿出摇光密令,当是摇光使者,可凭此令,重立掌门,暂由青云阁阁主暂代宗主之权。

    虚妄真人等了近千年,仍没有一个人曾拿出这摇光密令,久而久之,他也只以为是一个传言罢了,哪里会想到,今日一个药园弟子竟会拿出此令。

    “这密令当真是摇光先祖所留。”虚妄真人说出口,重榛真人等人大惊失色,望向王卉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丝惧意。

    不顾众人的脸色,虚妄真人继续道:“当年师尊曾嘱托我,若有玉虚门弟子拿出摇光密令,便是摇光使者,青云阁当助其一臂之力,清除玉虚门不正之风,由青云阁暂代宗主之职。”

    重榛真人料定此物必是当日摇光真人怕人欺凌青菱仙子留下的药园而留,不禁生了一丝怨怒。先祖一世英明,却被女色所惑,留下此物,祸及玉虚门!“既是清除不正之风,那就让这摇光使者说说,本座究竟有什么不正之处?这玉虚门又有什么不正之风?”

    看着王卉清亮如皓月明星的眸子,虚散道人蓦地生出一些不安来,仿佛王卉的话语会危害到丹阁的地位一般,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重榛真人让王卉开口。

    王卉若有所感,对虚散道人莞尔一笑,继而从空间中掏出了那日在方家搜来的账册交给了虚妄真人:“弟子要告宗主一罪!

    宗主御下不严,纵容丹阁正宣真人盗用药园药材份例,私自倒卖给羽吉方家,并且正宣真人还私下将本门功法控神术基础篇传授给方家修士!而这就是正宣真人与方家来往的账册。从账册来看,所谓的炼丹奇才正宣真人这些年来所开发的新药方也不过是强夺他人谋财害命之物,来的着实不干净!”

    完了!虚散道人望着王卉手中的账册,心底一片寒冷,如坠寒潭。整个丹鼎峰的账目都是交给虚散道人看过的,当初师弟跟自己说是要炼制一种极为难得丹药,所需药材不够,而一旦能炼成这种丹药,丹阁的声名威望必将更上一层,况且当时药园根本无人用药,虚散道人这才同意正宣真人挪用了大批量的药园药材的,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正宣真人竟会干出这种勾当,更别提丹方造假、将宗门秘法流传出去这几处大罪!虚散道人几乎不敢面对王卉的正面,心底后悔、羞愧、悔恨、失望一系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差点将这个半生洒脱光明的老者压趴下。

    重榛真人硬撑着将那本账册拿过,扫视几眼,一眼认出这上面的药材正是丹鼎峰独有的份例,阴冷地望向虚散道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为了提升丹阁实力,才没追究你们不守门规,可却没想到纵容出了一个弄虚作假、吃里扒外的叛徒!去,将正宣那个贼人传来!”

    虚散道人苦涩一笑,已经认命,不禁对这次顾重华之死也起了一些怀疑,忙传召正宣真人前来玉虚堂。

    正宣真人突然接到了虚散道人的传讯,还以为是审讯结果已经出来,暗道宗主果真是讨厌极了王卉,不用自己和顾寻到场,就已经给王卉定了罪,这下子,王卉甭想再用那天运珠救了凌玥真人,缓缓整理衣装,这才悠然自得地到了玉虚堂。

    刚一踏入玉虚堂,正宣真人就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一向对自己和蔼的师兄竟一脸失望地望着自己,不只是虚散道人,宗主、云清真人、明镜真人和几位峰主都神情憎恶地看着自己,正宣真人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就望向了站在殿中的王卉。

    “师兄找我有何事?”

    重榛真人将账册摔在了正宣真人面前,正宣真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手一颤,佯装镇定地冷笑道:“这是何人栽赃陷害?一本账册,为何只有药园的药材,我要是私自售卖药材,丹阁的自然更好下手,何须费这般周折?还是对药园熟悉的人自己做下了假账本来冤枉我?估计是怕事情暴露吧!”

    王卉已经料到此人狡猾多端,做事定是留下了余地,还好有当初的录像。王卉右手捏爆留痕术,那日正宣真人与方家二爷的对话立刻响彻在了寂静的玉虚堂中。

    证据在前,正宣真人面如枯槁,若非重榛真人等在场,恨不得立刻绞杀了王卉,悔恨自己下手晚了,不能及时斩草除根。仍是猖狂:“这又如何,你害我徒儿性命,罪高一筹!宗主定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的药园弟子,而就此让我一个金丹巅峰的真人重罚!”

    若是没有摇光密令,说不定还真会如此,可如今摇光密令时刻威胁着重榛真人,他怎敢再包庇正宣真人?更何况一个二十二岁的金丹修士远比一个百岁金丹修士要来得有价值的多。

    “本座就是要重罚你,泄露秘法,私售份例,已是背叛宗门之罪!从今日起,正宣真人逐出丹鼎峰,废去根骨,不得修炼,关押于明镜堂第十九重天牢,永受九重雷劫之苦,至死不出!”

    正宣真人根本没有料到一向偏袒丹阁的重榛真人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有一瞬间的呆愣,不可置信地望着重榛真人等人,希冀地望着虚散道人,希望他可以为自己求情。

    虚散道人望着已经步入邪途的师弟,叹息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自会向宗主请罪,你莫要猖狂了!”

    正宣真人咬牙道:“好,我认罪!那王卉呢?她谋害同门的罪怎么算?我与药园是有不和,可万万不能牵连到我的徒儿身上!”

    明镜真人立刻望向王卉,“正宣真人的罪暂时搁置,那顾重华的事情你可认?”

    虚妄真人略有担忧地望了眼王卉,若是执掌摇光密令的本人就德行有亏,那这摇光密令的作用也就要大打折扣了。

    王卉还未开口,玉虚堂外就传来了守卫的通报:“顾家家主顾寻与顾舜华求见!”

    正宣真人一喜,忙道:“正是我那可怜的徒儿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要看凶手服罪,还请宗主通融。”

    重榛真人与几位真人相视一眼,应允下来。

    顾寻带着顾舜华进堂,果真是双眼红肿,饱含热泪,十分悲痛。

    顾寻转眼瞧见一位站在堂中的女子,定是那王卉无疑。仔细一瞧,不由心惊,这女修二十多岁竟然就已经有了金丹的修为,自己与她也才是个平手,再想起这王卉手上凝聚天运的天运珠,更是畏惧,暗恨正宣老贼不曾告诉自己全部真相,此时暗自庆幸。

    “你父女二人究竟有什么事情?”

    顾寻心一横,看了眼身后的女儿,哭道:“我是来为我家小女讨个公道!”

    正宣真人略显激动,却见那顾寻反手一指指向了自己,道:“我要告这正宣老贼暗害弟子,还让自己的儿子宋城采补了我女儿,毁尸灭迹,重华死无全尸啊!”

    “什么!”

    已经被正宣真人罪行震惊的几位真人更是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反转,方才正宣真人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是王卉下的毒手。而且修仙界中,师徒之义尤为重要,从来没有师尊暗杀弟子,还让弟子成了炉鼎的事情发生,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玉虚门的名声只怕是要毁了。

    而已经准备好说辞的王卉也是一愣,看了眼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顾舜华,满脑子的疑惑不解。

    正宣真人面色一僵,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顾寻道:“顾家每一个子嗣都会在顾家祠堂留有一盏本命魂灯,哪怕是身死,也会有一缕元神回归本命魂灯之内,我女重华的元神正在前日回归了魂灯,将一切事情讲给了我。亏我信任这正宣,他还哄骗我说是这王卉仙子才是害死我女儿的真凶,要我死咬王卉不放,定要处死王卉。可如今才知,一切都是正宣的鬼主意!”

    见父亲没有变了主意,顾舜华松了口气。只希望能别得罪王卉了。旁人只以为天运珠纵使厉害,也只是灵药,却不知,得了天运又是何等可怕。那日景象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知药道竟才是天道钟爱。天道眷顾的人,正宣真以为自己就可以解决了吗?一想起若非自己警觉,父母还指不定真被正宣给忽悠了,犯下大错,正宣这样的败类,说话岂能相信?

    顾寻的话一出口,堂内各人都相信了几分。

    自顾重华回了顾家,顾寻一直都对其十分疼爱,甚至还和玉虚门闹出了些不愉快,的确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怎会作假?

    唯独这正宣真人真真是恨毒了顾寻的出尔反尔,“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再者,重华天资出众,我已经收了她为真传弟子,若是城儿喜欢她,自可结为道侣,何须要谋害她,让她被采补?”

    正宣话音刚落,只见顾寻身上一团灵光出现,灵息虚弱,却怨恨十足地发出了顾重华的声音:“那我这个受害者的话可能作证?当日你儿子宋城神志不清,只能依靠采补恢复灵力,你知王卉乃是药女之体,故而让我用盘香迷晕王卉,可奈何王卉看破,让我代了她去,被宋城采补得根基尽毁,而你更是毁尸灭迹。若非我有本命魂灯,只怕还真让你的毒计得逞了去!”

    躲藏数月,顾重华的元神已经虚弱至极,多亏了魂灯,才得以保存,千辛万苦回到顾家,本以为父亲能为自己报仇,却没想到,顾寻竟能为了正宣虚无缥缈的保证而卖了自己的一条性命。顾重华仔细回想一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此时也是悔之晚矣。

    前世自己误入歧途,心术不正,得上天眷顾才得以重生,本应迷途知返,再入仙途,却只知抢夺他人机缘,反而忽略了自己的修行之道,一味地纠结前世,这才落得如今地步。可她恨这正宣毁她性命,怨自己生父为了蝇头小利竟能罔顾亲女性命!

    顾重华嗤笑道:“你与顾寻的交易,我也知道。你许了顾家一枚成婴丹,让顾寻作假,可你没料到,我竟然还有一缕魂魄存在!正宣,今日我便要看着你的下场!”

    顾重华的出现让正宣真人已经崩溃,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当初顾重华还有一缕元神逃脱,这下好了,彻底完了!正宣真人已经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好像仍不能面对自己的行为一点一点的被扒出来。

    顾寻见自己与正宣真人的交易揭露了出来,面色通红,诺诺地站在一旁,暗道顾重华明明已经被下了法术,怎么会逃脱出来?

    戳破了一切,顾重华的元神愈发消弱,没了魂灯,此时她的元神失去了生机,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于世间。

    “我这一生,还是失败了。”顾重华的声音虚渺,随着元神的消散,而飘渺在尘世间,自此,世上再无顾重华此人。

    王卉唏嘘一声,对重榛真人冷声道:“这便是我要告的第二罪。宗门之中,采补邪术盛行。上至云清真人亲子方元,下至外门弟子谢晋,宗主或知或不知,甚至还知而包庇,助长邪术盛行,有此宗主,日后宗门弟子焉能专心修炼,只怕长久下去,弟子都去行采补之事了,那玉虚门岂不成了邪道之门?”

    听到此,顾舜华惊出一声冷汗,才知这王卉竟是要罢免了宗主,不由轻笑,这怎可能?纵使王卉天运所归,可尚未成器,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与化神期的大能对抗?

    王卉接着道:“第三罪便是,宗主打压弟子,不分青红皂白,任由他人污蔑弟子,纵容门人破坏门规,唯利是图,心术不正!”王卉将心中愤懑全部说出,畅快至极,对虚妄真人道:“这三罪可足以重立掌门之职?”

    重榛真人怒道:“你怎敢!”又对虚妄真人道:“更换宗主乃是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宗门根基,师兄当真要冒险?”

    云清真人念及方元,若是宗主下台,自己儿子采补一事必要追究,也求情道:“正是,宗主之职此时宗门上下只有师弟合适。再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虚妄师兄为何就不能给师弟一个改过的机会呢?”

    被这一连串的事情震惊到失魂的几位峰主已经对重榛真人失望至极,虽得了重榛真人的好处,但若是真的再纵容下去,只怕门派真的就要毁了!没了门派,他们才真的损失大了。

    重榛真人见状,暗恨这几人平日里与自己交好,自己也多次给了他们便宜,如今却反而一点用都没有。

    王卉道:“改不改都还是不定的事情,倘若此次不清理宗门,待到下一次,宗门只怕情况更加严峻了。”

    虚妄真人冷哼一声,“能改之人的确尚是有救的。可这重榛是从骨子里都坏透了,能改得了吗?当日他这宗主之位也是来路不正!”

    “摇光先祖密令在此,从今日起,宗主职权由青云阁暂代,重榛真人徇私舞弊,包庇罪人,打压药园,铸成大罪!即日起,废除宗主之位,禁锢修为,暂幽禁于玉虚山蚀骨塔之下!丹阁正宣真人谋害弟子,暗害玉虚门真传弟子,助行采补之事,偷盗药园份例,泄露宗门秘法,罪不容诛。今日废除修为根骨,逐出玉虚门,暂时看押在明镜堂地牢,于十日后,在广场受万雷之刑处死。虚散道人管事不利,偏袒正宣真人,今卸除丹鼎峰峰主一职,丹鼎峰诸事交由扶风真人处理。

    至于采补的两个弟子,方元祸害凡人女子,且其父包庇。方元逐出内门,受一月雷刑,而后下放凡界历劫,行善补恶,恶行未偿还完,不得回宗门。在此之间,不得动用修为。

    方元其父云清真人犯有包庇之罪,卸除荣安堂堂主一职,闭门思过三年,荣安堂堂主由兰溪道人担任。

    宋城侵占药园资源,欺凌同门,采补同门真传弟子,伙同其父害死同门,并污蔑他人罪加三重,现贬为杂役弟子,剔除灵根,废除修为,在明镜堂执行六重冰埋之刑,而后日夜跪于明镜堂恶名谱下,反省思过。

    以上几人,按犯下罪过轻重,将名字记在恶名谱上,供其余弟子警戒!”

    虚妄真人缓缓说完,手中的摇光密令青光闪烁,与挂在玉虚堂正中的摇光真人画像同时发出了光芒,表示此刑罚奏效,又防止修为高深的重榛真人几人反抗,虚妄真人借着密令之中的力量将几人修为封锁。

    重榛真人面如缟素,步履蹒跚地走下宗主主座,突然崩溃似的含泪道:“弟子认罪!”

    而其余真人也仿佛才被惊醒一般,齐声道:“弟子遵命!”

    明镜真人得令,立刻便招来了明镜堂中的执法修士,将几人押去明镜堂受刑,同时也命人前去将方元、宋城二人捉拿。

    顾舜华和顾寻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玉虚门发生的一场巨变。

    顾寻倒吸了口凉气,暗中戳了戳女儿的胳膊,传声道:“你这王卉师妹究竟是什么个来头,说要废了宗主这就废了,难不成还是这玉虚门开山老祖的亲闺女不成?”

    顾舜华也不知,但瞧虚妄真人都对王卉有几分偏袒,不自在地勾了勾嘴角:“或许是呢。”

    顾舜华如今是万万分地庆幸了,原只以为是为了顾重华一事,哪里料得竟牵连出了这么一大串子的事情,倒真是心在滚油里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