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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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如此这般的深情飘逝转眼成云烟,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我再不介意人们说的流言,我再不希望编制谎言……】

    这首歌唱的是易晖和秦松之间感情的无奈和誓言。

    希望他唱这首歌能想起点什么。

    秦松挂掉电话,手指用力一握,好像这样能够攥住命运女神飘忽不定的衣角,请她听到他心中的祈祷。

    那日分开后,秦松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白锦寅,而是压制住满腔向外溢的思念,迅速冷静下来分析思考,试图分析出个因果。

    易晖转世成白锦寅,中间发生了什么,会什么变成这样?

    然而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任他智商在高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想术业有专攻,通过朋友找了个所谓高人,隐晦把事情说了一遍,得到的回答莫测高深,模棱两可,他耐着性子听的云里雾里,问的急了,高人一指苍天怒斥:“泄天机遭雷劈,生了儿子没有小唧唧,不可说,不可说也。”

    网上搜索的相关信息更是五花八门,云山雾罩,比较可信的说法是——转世之人不可和亲人相认,不然会魂飞魄散,建议用婉转的方式表达试探,因此这才有了白锦寅唱那首歌的安排。

    但不论怎样,能确定的是,易晖不怎么变成了白锦寅,过程中记忆大部分消失。

    这个猜测,无限接近了事实真相。

    晚上九点后,秦松等来了一个人,一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普通到那种站那不动就不会有人发现存在的中年男子。

    “秦先生,这是目前收集的资料,”男子从包里掏出份文件夹,表情有些凝重,“您先看下,事情有点复杂。”

    中年男子正是秦松初次在微博见到白锦寅唱《你是飘啊飘着的云》两句歌词起了疑心后托付收集资料的委托人。

    文件有口述记录和监控视频截图,第一份是白锦寅重生成人后的第一次打车记录,他去火化场买尸体。

    下面附带着司机和火葬场门卫的口述记录,距离发生日期一来不远,二者白锦寅给人印象深刻。

    秦松微一思索对了下时间,那晚,白锦寅先是打车去了火葬场想要买尸体,而后去了酒吧应聘驻唱歌手,那么,那晚他说缺钱是想要买件东西,难道指的的是——买尸体?

    微微寒意在他身上迸发。

    第二份文件依然是份打车记录,白锦寅晚上打车去了东湖公园,中间相隔大约一个多小时又回来,不像第一份后面附带有口述记录。

    他疑惑看向中年男子。

    “这也是我今晚来的原因,”中年男子一压声音,“您轻易不找我,所以我特意找了以前的老战友,想去人口库查下他父母各自的记录,结果意外得知了这个。”

    男子打开手机相册,点开里面一张屏幕截图:“前几天闹的沸沸扬扬,您应该也听说了吧。”

    “市医科大学闹僵尸?”秦松瞄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拿起文件看了下上面的打车时间,“这事和他有关?”

    “还不确定,一开始给您传的第一份资料和视频我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可能是双胞胎,长相完全一样,性格和气质却截然不同……干我这行的靠眼睛吃饭,因为不知道您具体想知道什么,我就沿着资料想了解下他父亲那边,额对了,他父亲还在世,想看看是不是有长相相似的同父异母兄弟,后来发现没有,之后我就去找警局找了老战友,”中年男子一口气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抖,顿了片刻接着说,“市医科大学不止一台监控拍到,图片中奔跑的裸男的确是学校侵泡在福尔马林中已经三年的男尸,他跑出校门口去了东湖公园,根据现场反复勘查,当时在场人只有白锦寅自己,之后道路监控陆陆续续拍到男尸和一只骷髅猫走出公园去了城市西区,和白锦寅打车回去路线一致,而监控画面拍到的最后一个镜头,也就是男尸最终消失的地方离白锦寅所住地方不远,他已经被警方锁定为秘密嫌疑人。”

    秦松慢慢站起身,接了杯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又苦又涩的味道由舌尖转到喉咙,他慢慢消化中年男子带来的消息。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不会相信真的会有僵尸和骷髅猫,但易晖都重生成白锦寅了,似乎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超出常规的事情。

    “谢谢你易叔,”秦松面色平静看向中年男子,“警方那边你多留意下,需要我这边动用关系打个招呼,万一有什么动作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叫老易的中年男子连忙摇手:“这是我份内事,当年您母亲……”

    “恩,我知道,”秦松打断他,眼皮一低,“易叔,你相信人死了能重生这事吗?”

    人若真换了灵魂,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最了解身体原主的身边人,哪怕音容依旧站在面前,他的一举一动却是另一个人。

    城西老区,轰轰烈烈的城市改造到了对面马路噶然而至,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是老人,看着这座城市一点点从山清水秀蜕变成水泥森林,看着天空变成灰色,看着岁月无情,把昔日如花似玉的村花变成满头苍白的老妇。

    一条不怎么宽的巷子里,爬山虎像是个多情的少妇,不管是院墙还是楼房,通通给戴上一顶郁郁葱葱的绿色礼帽,偶尔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蝴蝶停留又匆匆不知飞向哪儿去。

    巷子中间,一座有些年头的小院,靠马路的院墙拆掉一截,用红砖建了个临街小屋,勉强算是门头房,上面挂着的牌匾风催日晒,残留着七个字迹斑驳的大字:北方不敗裁缝铺。

    白汝莲飞针引线,布料团成个圆圆的小球在她手中不消片刻蜕变成一朵大红色花苞,她叹了口气,现在衣服扣子金属的,塑料的,看起来很漂亮,可哪有手工做的盘扣有灵性。

    指针指向整点,她揉揉发酸的胳膊,站起身走到门口放的煤球炉,那上面炖了一锅刚学来的药膳汤,滋阴壮阳还保护嗓子。

    就在这时,打巷子口走来一名身体挺拔的俊朗男子,白汝莲瞄了一眼他身上做工考究的西裤和衬衫就把注意力放到药膳粥上,北方不败裁缝铺客户大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喜欢的款式她做不出。

    男子步伐很稳,走到她身边停下,声音低沉:“您是白阿姨吧,我叫秦松。”

    白汝莲直起腰,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疑惑了那么一会不确定问:“是给锦寅投晋级票的那个?”

    待见到秦松点头,白汝莲慌里慌张一边拿马扎一边忙着沏茶倒水,不好意思说:“一直听锦寅说您对他有知遇之恩,想着哪天去登门拜谢,锦寅走到今天多亏有您……哎呀,我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裁缝,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要不,我给您纳几双鞋垫吧,这是花样,喜鹊登梅,松鹤延年,花开富贵,老汉推车,观音坐莲……您看看喜欢款?”

    秦松:“……”

    来之前,秦松反复想该怎么开口。

    他不能当面去问白锦寅,如果没有引起警察注意这事,他可能会按照想的那样,一步步接近,慢慢了解。

    易晖时候转生成白锦寅,失去了记忆,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从这几次接触下来,易晖很可能在失去前世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样就可以解释他怪异的行为和处事方式。

    如果医科大学僵尸事件真的和他有关,易晖转世后有了超越自然规律的能力,秦松明白,一旦真相败露,就不是他所能阻挡得了的。

    秦松沉吟片刻,考虑到事情严重性,果断单刀直入:“白阿姨,我想和您聊聊锦寅的事,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有啊,”白汝莲一边拿着观音坐莲的鞋垫花样飞针走线,一边点头,“为了比赛他太用功了,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念叨说怕辜负你的信任,这孩子呀,不太会说话,但心里一直记着你的恩情呢……”

    “阿姨,我问的不是这个,”秦松嗓音低下来,直视着白汝莲的眼睛,“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或者像变了个人?”

    “恩?”白汝莲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容褪去,忽然屈指一弹手中缝衣针,将围绕着秦松嗡嗡乱转,约莫是只发情的母苍蝇钉在木桌上。

    秦松:“……”

    缝衣针上面有根细细的粉红色丝线,白汝莲像个传说中隐居高人般手指一勾,缝衣针擦着秦松脸庞飞过重新飞回她手中。

    她眯起眼,打量着秦松的眼睛自言自语:“我自幼练习飞针,三米之内取苍蝇蚊子性命易如反掌。”

    白汝莲这一辈子,风光的时候很少,年轻时凭借十里八村第一裁缝的美誉嫁了个家里穷得叮当响,但高大英俊的男人,婚后第三年男人出轨,她干净利落用净身出户换取了白锦寅的抚养权。

    她身躯瘦弱矮小,她长得又黑又丑,她在生活给予的磨难中飘飘荡荡,可那有如何,她有个模样清秀可爱,白的像个瓷娃娃的儿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二十多年风风雨雨,手中的缝衣针换了一根又一根,她日渐老去,眼神不再明亮,她的希望,她生命的延续却白锦寅长大了,长成个英俊,喜欢唱歌的小伙子。

    一个裁缝培养出了个艺术家,多么让人骄傲。

    直到那天,她惊恐发现,她生命的全部,她最爱的儿子变了个人。

    先是性格大变,往日里回到家就叨叨不停变成了沉默寡言,再到有天她炖了锅排骨汤,白锦寅加了块大姜片嚼的津津有味。

    从小养大的儿子,家庭虽不富裕却也算娇生惯养,惯出了一身臭毛病,特别是挑食这块,不吃葱姜蒜香菜,不吃羊肉不吃海鲜不吃一切带刺的东西。

    白汝莲起了疑心开始一次次试探,做各种丧心病狂的饭菜。

    有次趁白锦寅出门机会她进屋打扫卫生,床上干干净净,叠好得凉被板板整整,而床下积灰中却有睡过的痕迹。

    活了几十年,白汝莲很少哭,她暗自留心一次次求证,等到完全确认眼前的人是个披着她儿子的陌生人时,独自跑到郊外哭了大半个下午。

    她的儿子,去哪里了?

    可是不管怎样,那是她儿子的身体,白汝莲擦干眼泪,用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心情回家做了一桌子好菜,掏出积蓄给儿子说的那个可以保证进决赛的人送去。

    医科大学事发那晚,她听到了动静,隔着门缝看到一个赤身裸体,头扎着黑色塑料袋,身上肌肉肿胀的跟个破棉絮的男尸和一只白骨森森的猫恭恭敬敬走进白锦寅屋里。

    白汝莲看向被飞针刺苍蝇搞的一愣的秦松,感觉展示武力值起到了震撼效果,脸上重新浮起笑容:“秦先生开玩笑了,我儿子怎么可能换了个人呢。”

    秦松将她脸上一掠而过的黯然和伤感尽收眼底,心下有了把握,对他来说,是爱人生,对白汝莲来说,可能意味着亲子死。

    “白阿姨,请您相信我,”他看向这位努力保持镇定表情的妇女,语气坚定缓慢说道,“三年前,我爱人无缘无故自杀,给我留了一封遗书……直到有天我无意认识了您儿子,发现他有我爱人的记忆……”

    “你说啥?”白汝莲猛然抬起头,缝衣针不小心扎在手指,她习惯性举起放在口嘴里一边允吸了一边含糊不清继续说,“额,你爱人自杀了啊,太令人遗憾了。”

    实际白汝莲震撼的是:难道带把的儿子变成了个丫头?

    秦松以为诉说自己的经历成功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正想继续继续把话题加深,白汝莲忽然脸如白纸,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缓缓蹲在地上。

    缝衣针再次扎进她粗糙的手指,一滴红色血珠晶莹剔透,凝而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