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皇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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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深,古木笼罩下的王府内院一片肃静,仿若无人之所。

    玉王与祭司不欢而散后,从圣塔回到府中,仍是郁气难平。他心中认定了当年天启之事必有内幕,对大祭司偏袒不公的做法深觉失望,在这股怨念的催促下,他即刻召集下属布置起后续的煽动计划,又让人联系各位皇亲齐聚王府,非要将这事闹个彻底才行。

    这场秘密会议直说到深夜才悄然结束,玉王屏退众人后,阴沉着脸迈起虎步,打算往后院去看看那枚重要棋子的状况。他绕着曲廊一路走向后花园,面色在交汇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心中不断盘算:那白鸟一身光明领域无人可破,想要凭借武力迫使他们留下显然行不通,只能搬出夫人去怀柔……如今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怎样都要先留住人再说……不过,这么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加上只蠢鸟,总归不难糊弄吧……他这般想着便已到了客房门前,整整衣袍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却丝毫没有动静。

    莫不是睡着了?毕竟是小女孩经不得疲惫,睡得早些倒也正常……他盯着那门框又等了一会儿,摇摇头正要离去,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紧,猛地推门闯进了房中,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两张木椅,弥幽和那肥鸟竟早已不见踪影了。

    怎么不见了!?玉王惊得双眼瞪如铜铃,飞速在房中不死心地搜查了一遍,终究一无所获。她是怎么走的?这四周全是王府暗卫,就算那白鸟能运用神力,也不该没人来通报自己啊!他心头疑窦丛生,颤了颤唇须正要呼喝守卫质问,门口就传来一声柔柔低吟:“是我送她走的。”

    这一句轻声细语如霹雳惊雷般,将王爷震得愕然当场,呼吸都为之一停,他难以置信地转回身,诺淮王妃还是一身麻衣长袍,握着珠链立在门边,面如止水。

    “夫人,你……你这是何意!?”

    “你这事可做得有失身份……”夫人垂着眼帘缓缓走进门中,眉宇间似乎略带了点不可查的薄怒,“她一个从小失了母亲的可怜儿,你也好意思拿她做文章?若不是茗儿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你到此时还想瞒着我吗!?”

    诺淮夫人生性不喜吵闹,平时只在府内潜修很少出门,所以任凭外面传得风风雨雨,若不是玉茗多嘴一说,她还被丈夫蒙在鼓里,以为真是请人过来小住呢。得知真相后,饶是她修身养性多年也不由动怒,此刻毫不客气地质问起来。

    玉王暗骂这倒霉孩子真不懂事,但他理亏在前,纵然心中恼恨也不得不弱了几分气势,强词辩解道:“我能怎样?!八年前那事你也知道,皇帝明明亲口下了通缉令,却又背地里把她交给大祭司,如此出尔反尔,怎能服众!如今我做这些,也还不都是为了茗儿?”

    “你真是糊涂……我只问你,茗儿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早把她当成了亲生妹妹,分离后更是常常思念。如今你闹得满城风雨,叫他心中怎么想?”

    “怎么想?哼……他是我玉王的儿子,你说他该怎么想!整日里只谈私情,不顾大体,何时能做大事!”王爷想到这不争气的儿子就恨得咬牙,修行上磨蹭不前也就罢了,这都快要行冠礼了,做事还是如稚儿般丝毫不见长进,真是让他又气又急。

    “他天性就是如此,你再强逼他又有什么用呢……”夫人又叹了口气,转着念珠扯开话题,“这且不说,你把弥幽带回来的事陛下可都知道了,你现如此作为,让他怎么下得来台?”

    “我就是要他下不来台!他若不是几番咄咄相逼,我何必跟他闹到这地步?你也不想想,自从他登了皇位,哪次诏令不是要我神教难堪?整日沉迷那些莫名其妙的南蛮物,还居然下了什么自由教令,简直就是毁我神教根基!我怎能不给他好看!?”

    夫人听到这理由只觉如孩童斗气,哪里有一国亲王的气魄,她略觉失望,将手中念珠一收,抬高了语调反问:“神教根基?什么是根基……圣塔才是神教根基,我等修者才是根基,又与平民信众何干?你真是入了执念……整日里说茗儿不识大体,你自己又是如何?”

    夫人抱怨似的一句责怪引得玉王恼羞成怒了,狠狠一甩衣袖,冲她大声咆哮道:“一个两个胳膊肘都朝外拐,随你们去吧!没了那女娃子,我照样做的了事!”

    他此时气冲上头半刻不想多待,用力一跺脚,电光一绽闪出了房间,只留下夫人独自在这空荡屋内暗暗神伤。丈夫这些年脾气是越来越暴躁,她虽然知道原因却也无从开解,如今闹成这般局面,只怕要惹得陛下大怒了……丈夫眼看是劝不住了,自己又该怎么办?还是,先找父亲商量商量吧……

    这件事左右为难,让诺淮夫人平素无波的脸庞也带上了生硬的愁容。她无奈叹着气缓步走到门外,小院中央留着一口苔痕斑斑的古井,她站到井边闭上双眼,伸手拂出一道蓝光,清澈的地下水瞬间如喷泉般涌到了井口边沿。夫人将手点在水面,全身微颤,竟化作了一团纯粹的蓝水,眨眼融入井中,消失不见了。

    京城另一头,肃穆庄严的皇宫之内,皇帝依旧穿着那身黑袍,靠坐在书房的软椅上,手中捧着一份文件暗自出神。禁卫上校叶迟扶着刀鞘立在他身侧,如冥想般闭目不语,若不是胸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起伏,真要让人以为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了。

    室内熏香隐隐,顶上几盏魔力吊灯将房间照得通亮,灯光映在那份草草就写的文件上,能看见标题写着“枯荣”两个大字,下面全是蝇头小楷,大底说了他的身平来历,到关键处却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一声清脆的钟鸣声打乱了皇帝的沉思,他下意识转头看去,门旁硕大的自鸣座钟已经指到午夜12时的刻度。已到这个时辰了么……皇帝将手中的文书往桌上一抛,在扶手上带着节奏地轻点了几下手指,继续思考着方才所想之事。

    弥幽的突然现身虽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在玉王引动民众发起谣言攻势后,局面似乎一时失控,但这些终究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谣言毕竟是谣言,就算闹得再凶,他也有无数办法搪塞过去,再安抚几次,自然大事化小。

    他登基这么多年,对于引动舆论之事早就驾轻就熟,何况如今还有大杀器——京城电台通讯掌握在自己手中呢?他所忧心的并不在此,而是因为昨日叶迟回宫后,提及在玉王府上见到了枯荣修士,让他心里一个疙瘩。枯荣……这个平日声名不显的心灵修士似乎异常孤僻,没有往来的好友,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却又为什么会和玉王交好?

    这名字上次出现在皇帝面前,还是因为刺杀之事,当时枯荣跟随着太子一同前去追凶,但最后却独自一人转回京城。皇帝也找人问过他太子的去向,他只说半路遇阻,自己身体不支被打发回来,不知道太子去了何方。皇帝素知儿子独断独行的脾气,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其中竟是颇有疑点了。

    虽然他到此时尚无证据,也没有可以确切推断的结论,但联系到眼下这场谣言风波,令他不得不对玉王产生了怀疑:太子失踪之事他到底有没有掺和一脚?

    想到此处皇帝心情略感烦躁,他虽然和玉王在政见上不和已久,却打从心底里不愿相信自己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又拿指尖用力在扶手上来回点了几趟,长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轻问一句:“你怎么看?”

    上校还是闭着眼睛,似乎对身周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听到这句问话,他连眉头都没颤,只是面无表情地蹦出“可疑”两个字,便又恢复了静止状态。

    可疑……皇帝紧抿着嘴唇,眼中寒意顿生,这亦仆亦友的身边人虽然平素寡言,但眼光从未出过错,既然连他都这么说,足以佐证自己的猜测。弥幽之事倒也罢了,毕竟涉及颇多,不是他一人可以决定的,但若有人胆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唯一的继承者身上,可就触了他的逆鳞,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盯着桌面上那纸文书沉吟许久,终于坐起身下了决定:“你去传我旨意,即令全国范围内发布公示:一周之后,于前殿议政厅举行大朝会,所有皇亲,各部主副阁长,还有圣塔中各位长老,如对天启之事尚存异议,都可与会商谈……”

    上校站了一晚上仿佛就为这句指令,二话不说,当即就迈着大步走出了书房。皇帝始终纹丝不动,眯着眼盯住那张文书,听到他脚步声渐渐消失,才稍觉疲惫地靠回椅背。

    这场风波既然要闹,就不妨陪他们闹得大些,也好看看,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与自己离心。还有一年便要退位了,在此之前,定要将所有暗中的勾结者全都查个彻底,绝不给儿子留下任何后患!

    皇帝沉着脸看向屋外,夜幕中,这黝黑冷清的宫殿仿佛一片连绵高耸的围墙,将这充盈着温暖光明的房间孤立于世,困在当中。他冷冷一笑,伸手拂过,几点铁线飞出击中墙上开关,魔力灯应声熄灭,屋中只剩凝固般的浓黑,还有那双忽亮忽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诡异眼瞳。

    月夜下,塔顶紫竹林中。

    吃饱喝足的界海被倦意裹缠着,一躺倒在竹床上就睡得直打呼噜,那无忧无虑的样子看得身旁的云轩郁闷不已。

    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他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句,再懒得管他,转身出了小屋,顺着砖路走向竹林深处,前方很快出现了一座熟悉的紫石方碑。他站定在碑前,看着那亘古不变的石碑,似乎岁月根本无法在它上面划下任何印痕,始终如初,着实让人羡慕。要是能如这石碑般无欲无念该有多好,他摇头自嘲似的感慨了一句,想到如今弥幽和那蠢鸟都陷入了世俗纷争,石碑那头已成了无人之地,一时间又多了几许伤感。

    罢了,再想办法吧……他静立了半晌才勉强按下心头烦恼,伸手往前一触,紫光闪过,祭司重新出现在那幢星空闪耀下的小木屋中。他本以为屋内必定是静悄悄一片,却没想竟听到了声声窃窃私语般的尖细嗓音,他习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立刻察觉到那声音是从旁边的休息室中传出的。

    这木屋乃是他最最隐蔽的居所,除了肥鸟和弥幽,根本无人可以入内。云轩不作他想,又惊又喜地走到门边,无声一推,就听到肥鸟的嗓音愈加清晰地传来。

    “我说小弥幽,咱们可得演得再自然些,别让那老烟鬼看出什么破绽呀……”

    “好……”

    “来来,你跟本鸟念啊:云轩哥哥……呸呸呸,这么肉麻真叫本鸟羽毛都竖起来了。”

    “云轩哥哥……呸呸呸……”

    “呃……小弥幽,后面那句就不用学了……”

    “哦……”

    祭司好笑地听着那一人一鸟牙牙学语似的练习,忽然从心中翻起无数暖洋洋的温馨,将这一天所积累的烦恼都冲得淡了,化了,只余下些许惘然:也许,真如普朗说的那般,我入世已深,无数的情感牵扯不尽,再难超脱了吧……

    他为此感慨了几秒钟,却又立刻安定了心神再不多想,故意发出一声轻咳,将房中的声音吓得一顿。他拂着衣袖等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推开门,就看见前面的方桌旁,肥鸟正端起肥肚子站在桌面,瞪着圆眼睛看向自己,身旁是歪着小脑袋的弥幽,小脸上带满了无辜。

    祭司往女孩那边瞄了一眼,勾着诡异浅笑对阿黄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肥鸟装模作样地掩着嘴巴咳了一声,就听见女孩轻声解释道:“云轩哥哥……今天,我们去了一个新餐厅吃饭,因为不认识路,回来太晚了……”

    “哦?什么餐厅啊?下次我也去试试看。”

    女孩不过是照着剧本说话,哪里想得到这些,便转头看向肥鸟求助,阿黄只能支支吾吾地扯道:“呃……就是一家新开的餐厅呀,名字?本鸟怎么可能记得住啊,本鸟只负责吃的呀!”它昂着脖子说得振振有词,自以为毫无破绽。

    云轩也不拆穿,缓步走到桌前,眯着眼睛和阿黄对视,一字一顿非常惊讶似的追问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今天外面乱哄哄地都在说什么传言……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什么传言?本鸟怎么会知道。”肥鸟心虚地缩了缩翅膀,眼珠一转,又高声呼喝起来,“啊!本鸟明白了,一定是本鸟的崇拜者们因为听说了本鸟的到来太过激动,才闹出了大乱子!”

    “哦?是吗?”

    “咳,当然,当然……不信你问小弥幽啊!小弥幽?小弥幽?”

    肥鸟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只在远处传来一记轻轻的关门响动,显然小女孩困意上涌,已经打起退堂鼓,自顾自跑去卧室睡觉了。眼见并肩作战的盟友居然弃自己而去,肥鸟也不由干瞪着眼发愣,大意之下被逼近身旁的云轩趁机抓了个正着。

    “居然敢惹出这么大的祸,看我怎么收拾你!”祭司一想到今天遇上的所有麻烦都是因为这只蠢鸟,真是怒向胆边生,咬牙切齿地动起手来,弹得阿黄那小脑门嘣嘣作响。

    “救命!救命啊!杀鸟啦!喂,你再弹本鸟就不客气了!啊!救命!”

    肥鸟凄厉的呼喊声再次传遍整个小屋,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其实它也是乐在其中呢……

    京城的风波眼看将起,然而皇帝的一纸诏令又给各方留下了足够的谋划时间,这一切的明争暗算想必还要一周后,才会得出答案。但在此之前,那北方冰雪覆盖的天空下,正有一场早已注定的旅程缓缓拉开了帷幕。